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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俨很害怕在胡韵和和士开的帮助下，会让高纬捷足先登。



　　☆、第75章　人算不如人算　8


　　走到李祖娥居住的庙宇的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远离了妙胜寺繁荣奢华的主殿，这里显得很清幽。
　　一行人走的很沉默，以前总会说些风趣的话打趣大家的高肃，今日也显得很沉默。大家的脸色都不好，虽然小怜并不是有什么伤及性命的事情，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说大了，也是一件大事，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不下来。而且李祖娥现在的态度这么的坚决，甚至是有些固执，他们毕竟还是尊重她的，若是一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吵起来，实在是不知道应当如何收场。
　　“长恭哥哥——”
　　一行人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高肃猛地抬起头，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眼眶泛红撅着小嘴的少女站在石阶上看着自己。许久不见，他觉得她消瘦了许多，甚至比起往日那个年少已经美艳惊人的少女要憔悴颓废了一些。
　　这不像是那个惊为天人的冯小怜啊！
　　高肃还在想着，思绪飘出去很远，远处的小怜已经快步跑过来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是周围的人却一个字都听不出来。高肃终于反应过来，他皱着眉扯了扯小怜紧紧抓住他不放的手，扯松了一下他立马蹲下身子，小怜立刻又奔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小怜的哭声就在高肃的耳边传来，那种紧贴着耳膜的哭声就像震耳欲聋一样。
　　“小怜……”高肃被小怜紧紧地搂住脖子，力度就和被勒紧了一样，但是小怜终究还只是个孩子，高肃从她力度里感觉到的只有她的恐惧和不安。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顺着：“长恭哥哥在这，别哭了。”
　　小怜紧抱着高肃脖子的手一刻都没有松过，但是听到高肃安慰的话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像是要拼命的忍住还在不住往外流的眼泪，连哽咽都努力的克制着，鼻息就重了许多。高肃听着她深浅不一的呼吸声，继续轻抚着她的后背，还在小声的呢喃着什么安慰着她。
　　小怜就像是整个人趴在高肃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整个脸都埋进了他的颈窝里。高俨站在一旁看着，若是平日他会笑着调笑几句，但是现在他知道小怜会这样哭，原因全是因为自己。
　　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红。



　　☆、第76章　人算不如人算　9


　　高肃觉得，今天李祖娥是不会出现的了。
　　高肃在妙胜寺待了不短的时间，小怜一直腻在他的怀里。期间高俨因为宫中有事，和姜豪一起回了宫，冯子琮在一个时辰后也回了自己的府上。
　　直到这个时候，李祖娥才让一个比丘尼代为传话，要与高肃见上一面。
　　李祖娥说的很隐晦，说她只想和高肃两个人谈谈。高肃虽然无法适应这短暂的几月离别变成了现在这幅光景，却还是让郑玲珑先回府。
　　高肃见到李祖娥的时候，李祖娥也消瘦了一些。他本想要为小怜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李祖娥似笑非笑的样子，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坐。”李祖娥朝他指了指木桌对面的蒲团，微微一笑。
　　高肃面色严肃的坐了下去。
　　“我知道你来是想说些什么。”李祖娥不慌不忙的为他倒了杯白水，浅笑着说：“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们所做的决定，并不是为她好。”
　　高肃把手放到桌面上，用整个手掌包住了杯身，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做的决定，也不见得是为她好。”
　　高肃的声音很轻，但是李祖娥听在耳里就像是一种在责备她的声音。他本来话说的不重，但是在听到李祖娥这近乎固执的话语让他瞬间觉得怒气中烧——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把自己不想要的强加在自己身上！
　　而李祖娥做的，就是把小怜不喜欢不想要的事情，硬生生的扣在她的身上，替她铺好她要走的路。而这条路，小怜并不喜欢。
　　“我大概猜得到你在想什么。”高肃松开表面粗糙的水杯，继续说道：“但是你也看到小怜的反应了，她不喜欢。而你强加在她身上她不愿意接受的，就绝对不是对她好。再者……”高肃沉默了一下：“阿俨没什么不好的。”
　　“他身为皇家的人，这就是他‘不好’的地方！”
　　李祖娥一直云淡风轻的表情一变，突地显得有些激动。她跪着直起了上半身，指甲狠狠地抠在桌面：“难胜什么下场？她今年还不到二十，可是她已经在这妙胜寺里待了几年了。为什么？因为她嫁给了皇家的人，嫁给了无处没有硝烟的高家！”
　　高肃一言不发。
　　“若是其他的王公贵族还好……”李祖娥有些失神的笑了笑：“可是，高家……太不正常了。”
　　高肃轻蹙着眉头，朝她靠近了一些：“你是担心太子登基，不会放过阿俨？你是担心小怜被牵扯进去？”
　　李祖娥抬眸看向他嗤笑了一声，仿佛是在说他这个问题是多此一举。
　　只是没想到，高肃却笑了。
　　李祖娥疑惑的看着他，高肃却依旧笑得很淡，而且笑容一直没有淡去。李祖娥看了他好一会，忽然间如同恍然大悟般瞪大了双眼。
　　“你们——”
　　李祖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深深地凝望着高肃的脸，似乎无法相信。
　　“说到底，这是我爹的江山。”
　　李祖娥从来没有见过高肃这幅样子，那双眼眸似乎映照着这整一个大齐的秀丽山河，他身上的气息仿佛是一只巨兽，要一口将他们吞下——不管是江山、还是那些势在必得的人事物。



　　☆、第77章　人算不如人算　10


　　其实高澄不死，这江山的确是他的。如果高澄顺利自立大齐，即便那时候高澄才遇刺，那么大齐第二个皇位的人选最大的可能还是高孝琬。高孝琬虽然有些张横跋扈，但是对自家的兄弟其实都是非常礼待的，而高澄的几个孩子从小感情都不错，她知道，不管是谁登基，高澄这些孩子都会一起联手撑起大齐的一片天。
　　但终究，大齐的皇室硝烟，越烧越远，越烧越浓！
　　李祖娥看着高肃的双眼，几乎已经认定了他是想要篡位，自己坐上皇位。但是这个决定如果真的实施了，那么他到现在积累起来的名声和威望恐怕都会毁于一代，在史书留给后人的只怕是一些骂名。
　　高肃看起来并不知道李祖娥在想些什么，他也没有说话，游离的双眼也证实他也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但是……”良久，他才继续开口：“这大齐，终究是高家的。”
　　高肃站起了身子，从木桌旁一直绕到李祖娥的身侧才再次坐下。
　　“我对皇位无妄，可是大齐在这么下去，也就只是一个短命的皇朝。如今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对皇家的怨言可谓是满天飞。皇嫂，你觉得，现在还有谁当上皇帝，是真的对大齐有利的？”
　　放眼望去，只有高俨！
　　高肃的话说的并不明白，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牵扯到李祖娥想的那方面。但是她一听，却知道高肃是想要助高俨登上皇位，也是在侧面告诉她，一旦高俨成功登基，那么小怜就是作为一国之母，带着这份母仪天下的威荣站在高俨的身边。
　　可是即便这样，小怜也不是安全的。
　　皇后，她不是没有当过；太后，她也不是没有当过。如果高俨是太子还好，但如今太子之位早已被高纬收入囊中，他们想要助高俨登上皇位无疑是相当于篡位，就像高演在篡位后无论改革了多少、发布的政策得到多少大臣的夸赞，他在史书里总有不好的一笔。
　　抹不去。
　　“你想助高俨夺得储君之位？”李祖娥虽然在心底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知道，高纬如今的作为的确不能够担起作为一国之君的大任，但是他现在还小，你……”
　　“阿俨也不过小他一岁。”高肃平静的打断她的话：“可是阿俨如今累积的作为和阿纬相比，我不信你看不出其中的差别。”
　　李祖娥的双眸有些波动。
　　“皇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人。”
　　高肃的一句话仿佛点醒了隐藏在李祖娥身体深处的另一个人。
　　当年高殷即位，她为了确保高殷的安全以及势力，曾经与辅佐高殷的一切大臣联手要将高湛等有威胁的人赶离邺城。而且当初自己虽贵为太后，但是高洋的母后娄昭君却觉得高殷太过幼小，有意辅佐她的亲生儿子高演登基。本是婆媳关系，却因为皇位之争两人陷入了明争暗斗中，但李祖娥只能算是有勇无谋，这场战争最后当然是娄昭君获得胜利。



　　☆、第78章　人算不如人算　11


　　姜，还是老的辣。
　　“你应该知道二叔曾经也为大齐做过不少！当初那个在沙场上凶悍勇猛的二叔可是闻者丧胆的！”
　　高肃皱着眉，眼神满是期望。他希望李祖娥真的能懂他心中的抱负，也期望李祖娥能够去帮助他完成心中的抱负。因为这个用高家做名的大齐，不仅仅是在位的天子的，更是整个高家的。
　　高洋登基之初，因为外患不停，他御驾亲征，取得的成效不容小觑，更是让外侵者对他感到恐慌。若高洋的性命能再等上个几年，那时的高殷即位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祖娥的表情倏地僵住，高肃的话如同一把铁锤正在敲击她的心房。正因为这样，她脸上虽然看似毫无情绪的波动，那颤抖的睫毛却透露了她心中的想法。
　　这天下，曾经也是他夫君一手要努力支撑的天下！
　　李祖娥收在衣裙中的双手逐渐收紧，泛白的骨节如同她的脸色一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
　　高湛以临近开年的原因，暗访了一趟妙胜寺。
　　知道高湛要来，李祖娥有些心惊。她知道高湛不会因为临近开年而如此有心思到妙胜寺来，他来一定是别有所图。她觉得从她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再无瓜葛，她实在想不明白高湛是为了什么而到这妙胜寺来。
　　因为高湛要来，妙胜寺从两天前就开始不接待其他人，虽然从宫中下来的口谕是一切从简，但是李难胜还是将一些该做的都做了，布置方面的问题她就没有多加修整。
　　李祖娥隐隐觉得高湛这一次到妙胜寺来是来找她的。她想避而不见，也就向李难胜称病，留在了自己居住的房间。她觉得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
　　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高湛特地避开众人到了她这平素里无人问津的地方。
　　高湛只带了褚公公一人朝李祖娥居住的房间走来。
　　天色还很早。
　　这几日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雪，下下停停接连几日，妙胜寺的雪都有些厚，高湛加了狐毛的鞋靴陷入雪地里，还是能感觉到从脚底传到身体的寒冷。
　　因为李祖娥居住的地方少有人来，周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脚印。在整一片银装素裹的雪地中，高湛看到一个穿着海青的小女孩坐在台阶上。这个台阶原本有三阶，可是连日来连续下着的大雪已经掩盖掉了最下面的一阶，这个小女孩就坐在连接台地的那一阶上，用已经被雪水浸湿的布鞋轻点着雪面。
　　那里已经被贪玩的少女点出了一个大窟窿。
　　褚公公见走在前头的高湛站立不动，眼光越过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女，觉得这个少女是挡住了高湛的去路，抬起脚步就想上前去让她离开。
　　高湛朝他摆了摆手。
　　“是，皇上。”
　　褚公公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的微弱，但是不远处的那个少女却忽的抬起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第79章　人算不如人算　12


　　高湛有些诧异的对上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明亮深邃的双眸，幽黑的瞳孔仿佛是一个神秘的洞穴，正一点一点的吸引着站在原地的他。
　　看到有人来，小怜惊得站起了身子。
　　她眨了眨眼，把高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高湛今日到妙胜寺来穿的是闲暇时的便服，她打量了他一会，忽的想起什么，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然后捏着自己的衣袍下摆就朝高湛站着的地方跑了过来。
　　褚公公一惊，动了动身子就要挡在高湛的面前。
　　高湛再一次摆手挡住了他。
　　小怜一脚踩下去，那厚实的白雪直接盖住了她的小腿肚。她提了提脚，这些雪如同一双大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小腿肚，她挣扎了几下，脸色有些窘迫。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在慌忙中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高湛，双手握住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提——
　　小怜一下子就跌坐在雪地里。
　　她一屁股坐在雪中，全身就感觉像是跳入了湖中一样寒冷。在刚刚的挣扎中，她那条腿上穿的的布鞋被留在了雪里，她更能想象现在自己坐着的这幅模样一定特别像傻子！
　　这么想着，她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高湛却忍不住微眯起双眼笑了笑。
　　他让褚公公留在了原地，自己用一手提起衣袍下摆，大跨步的朝小怜的方向走过去。虽说他比小怜高大的多，但是在这遍地的白雪里，他每走一步，白雪都会盖过他的脚踝。他走过去虽然不至于像小怜一般觉得这雪里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而无法前行，但他还是费了不少劲。
　　高湛好不容易走到了小怜的面前，垂眸朝她一笑，伸出了手。
　　小怜有些犹疑的看了看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伸手。
　　其实高湛有一个女儿因病去世，她的年纪也不大，作为皇家的子女竟然连最基本的荣华富贵都还未尽情享用过就离开了人世，高湛一直觉得这是自己心中的一个疙瘩。而见到小怜的时候，她让他想起了那个才离开两年的女儿，也想起了她和小怜年纪一般大小的时候。
　　见小怜警惕的看着自己，高湛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收回了手，蹲了下来：“我要帮你，为什么要拒绝？”
　　小怜有些意外高湛竟然问的是这个问题。
　　她紧抿着唇，眼珠转了转，才松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帮我。”
　　高湛一愣。
　　“你是什么人？”
　　小怜看着高湛有些呆滞的双眼，嘟起小嘴问道：“今天皇上来了咱们妙胜寺，按道理这儿是不允许其他人进来的。你是跟着皇上来的吗？”小怜好奇的睁大了眼，正巧瞥见站在不远处的褚公公正伸长脖子望着他们：“那……不是宫里的公公吗？你……”
　　小怜有些慌乱。在宫里身边有公公贴身伺候的都不是小人物，而今天整个妙胜寺相当于是封闭的，能进入这里的人……
　　高湛没有说话，咧开嘴笑着，弯下身子张开了双手，挑眉看着小怜。



　　☆、第80章　人算不如人算　13


　　小怜看着他，狐疑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在她的心中，对他身份的猜测已经明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只要想到面前这个人可能就是当今圣上，她都觉得身体变得更凉了。
　　“来。”
　　高湛半弯着身子，伸出手笑着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小怜鬼使神差般将双手递给了高湛，他一接触到她冰凉的双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从雪地里提了起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抱了起来——
　　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小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咽了咽唾沫，双手还因为无措而搂紧了高湛的脖子，这幅画面在这漫天白雪里显得十分和谐。
　　高湛看着小怜惊呆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浓。他忍不住问道：“你多大了？”
　　“我……”小怜咬了咬唇，小声回答道：“五岁了……”
　　“哦？”高湛仿佛有些惊喜。他又笑了一下，这一次小怜看到了他洁白整齐的牙齿：“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怜有些胆怯的拧过头望了一眼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轻声说道：“母亲说皇上……”
　　说到这，她又把头拧回来看着她，双眸中探究的神采仿佛是要看看他会不会不悦。但她看到高湛唇角依旧保持着那股清爽的笑意，自己也跟着勾了勾唇角：“皇上是一国之君，我不懂事，不能去打扰皇上，就让我在这里待着哪儿都不能去。”
　　高湛又是一笑。
　　小怜有些不太明白。她还想问些什么，高湛已经抱着她往前面走去，脚步稳健的在雪地中踩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他停在那扇房门前，侧头看了一脸面色紧张的小怜，抬起手叩了叩门——
　　扣扣。
　　高湛的力度并不大，叩门后他垂下手，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些紧张的颤抖着。他抱着小怜的手紧了一些，小怜也有些紧张的搂紧了她的脖子。
　　咯吱——
　　门被打开。
　　当看到高湛抱着小怜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时，李祖娥吃惊的颤了一下。她看着目光左闪右避的小怜一眼，才看向抱着她的高湛。
　　高湛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李祖娥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