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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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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廷兰笑了笑:
“上回唤你小谢兄弟,你不乐意;这回唤你七姐姐,你又不乐意!你说,我该如何唤你?”
“那便别唤了!”七娘轩眉,“谁稀罕来?”
她绕开赵廷兰,兀自往城中去。
赵廷兰忙追上来,赔笑道:
“我稀罕,我稀罕好不好!诶,诶诶……与你说话呢,别不理人啊!”
七娘猛地回身,指着他道:
“赵……”
她忽一顿,转而又笑道:
“如今,该是赵大人了吧?”
“那是谢伯伯提拔。”赵廷兰大笑起来,“一个誊写整理文书之职,称不得大人,称不得!”
他嘴上虽如此说,可面上却是乐开了花。
七娘看着他的模样,只冷笑一声,点头道:
“你所言不错,确算不得大人!”
赵廷兰一愣,撇嘴道:
“我不过是客气一番,你怎么当真了?大人听着多舒坦,你再叫两声嘛!”
七娘疾步行走,懒得理他。他只跟紧在后头,一味地缠着她说。
终于回到谢府,七娘心中很是生气。
她拍案道:
“若非看在菱儿的面上,他这般无奈地跟着,我早报官了!”
只见阿珠笑道:
“还报官呢!咱们府上那样多的官,小娘子一个个报去?”
“咱们家?”七娘笑了笑,“不过是官官相护,合起伙来欺负我!”
屋中众人皆笑起来。
这个七娘子,词也太多了!
琳琅又道:
“玩笑归玩笑,八娘子婚期近了,可别叫她听去。未免多心,以为咱们看轻赵小郎君!”
琳琅一提,七娘也觉是这个道理。
菱儿自幼心思深些,眼下婚期近了,也总要让她欢欢喜喜地出嫁。
而谢菱这头,听闻赵廷兰得了份开封府的差事,很是得意。
她向钏儿道:
“你看,父亲赋闲之时,让他来表表孝心,果是不错的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蝶恋花1
钏儿心下很是佩服,只道:
“到底是小娘子聪明!说来,老爷假意赋闲,也并未与旁人言说。连二郎君亦是一脸急色,小娘子又如何知呢?”
“我不知的。”谢菱笑了笑。
钏儿瞪大了眼。
谢菱又道:
“只是觉着有些奇怪。与他一番商量,便赌上一把。不承想,竟是如此遂心的彩头。”
钏儿亦随她笑起来,感慨道:
“定是姨娘在天之灵,护着小娘子呢!”
谢菱一愣,又垂下眸子来。
她只一声冷笑,道:
“便当是吧!她生前只管地给我寻麻烦,一朝故去,却也知护着我了!”
钏儿宽慰道:
“到底是血脉相连,如何不挂心呢?”
她看了看谢菱,又道:
“小娘子面上虽冷语相待,可我也瞧出来了。姨娘的逝世,小娘子总也放不下。有几回,我见你梦中啜泣,犹是不忍呢!”
谢菱叹了口气,拉上钏儿的手,只道:
“如今,与我相依为命的,也只你一人了。”
钏儿见她自苦,自知有些失言。
她转而笑了笑,遂道:
“小娘子这样说,将赵小郎君置于何地?他待你那般好,日后也就不苦了。”
谢菱还欲说些什么,话及嘴边,却迟迟不曾开口,只点了点头。
钏儿虽如此说,可谢菱心中明镜似的。
她与赵廷兰,不过是相互得利,相互依附。
若有朝一日,她不再为人所用,那赵廷兰又会如何呢?
况且,他房里还有个卞大娘子呢!
虽说是妾氏,不足为惧。可到底是先于正妻入府的,总与旁人不同。
谢菱轻声叹息。
眼看着婚期将近,这一桩桩一件件,皆需细细算计。
当真是好累啊!
谢菱大婚那日,气候颇是舒爽。暮春时节,清风徐来,吹面不寒。
从大清早起,谢府便打点着一应礼仪。
头一日,朱夫人已在亲族中挑了几位“全福人”,往鲁国公府铺床。
所谓全福人,便是儿女双全,父母康健,夫妻恩爱的妇人。在世人眼中,再没比这更有福气的了。
而谢府之中,众人衣着鲜艳,仆婢往来不觉;时常闻着人说笑道贺,极是热闹。
许是因着对谢菱有愧,于嫁妆之上,朱夫人又着意添上了许多。
谢菱正端坐镜前梳妆。
如此华美的衣饰,她还是头一回穿戴。凤冠霞帔,纵使官家女子,也只有在出嫁时才能穿得。
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黛眉朱唇,宝髻玲珑。
到底是人靠衣装,从来只说七姐姐一派的娇贵气。眼下瞧来,镜中的谢菱,又如何当不得娇贵二字?
“菱儿!”
谢菱正描眉,却闻着七娘的声音自窗外来。
她也不进屋,只托腮撑在窗口,笑吟吟地望着谢菱、
谢菱转头迎上去,笑道:
“七姐姐怎不进屋?”
七娘上下打量一番,感叹道:
“菱儿今日太美了!”
谢菱低头浅笑,因着羞涩,又转身回到妆台前。
七娘方绕至门边进屋去。
只见她一身朱红春衫,鎏金珊瑚璎珞挂在胸前。一双赤金步摇泠泠作响,瞧着比平日更是娇艳。
她笑道:
“这身衫子,可是为了给菱儿送嫁特意做的。”
谢菱看了那衫子几眼,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只道:
“七姐姐一身雅贵气度,我纵使身着嫁衣,亦是不及的。”
七娘掩面笑起来:
“菱儿说什么呢!今日你最好看了!”
谢菱低头笑了笑,又道:
“说来,其他姊妹呢?朱二表姐应也来了吧?”
七娘点头:
“皆来了,在厅上等着你呢!”
她近前几步,靠着谢菱坐下,又挽上谢菱的手臂,道:
“我只你一个亲妹妹,从此你便往别家去了。咱们一处说说话。”
七娘的神情,真挚而坦然,又带着离别的不舍。
谢菱一时心有所感,只轻轻靠上七娘的肩。
家中护得七娘心思单纯,不知世事;似乎唯有在七娘面前,谢菱才能稍稍放下些算计。
这个七姐姐,从来便是众星捧月的,总是受着与她头脑不相匹配的宠爱。
谢菱虽发狂似地羡慕,却也深深明白,全府上下,唯有七姐姐是真心将她当妹妹的。
“七姐姐,”她道,“我这就要去了。”
七娘轻抚她的发髻,垂下眸子,忽不知言语。
谢菱朝她靠得更近些,倒见出小妹妹的任性赖皮来。
“菱儿,”七娘轻叹,“你一走,府中姊妹,便剩我一人了。”
谢菱支起身子,拉着七娘的手:
“还有许姐姐陪着姐姐。”
许姐姐……
七娘一时晃神。
这几年,她与许道萍之间,有太多不可言说之处。纵然说好了不计较,可到底无法亲近如初的。
七娘看向谢菱,又道:
“听闻,赵廷兰虽无父母,可鲁国公府的叔伯婶子颇多。菱儿若是受了委屈,定要同家里说啊!”
谢菱点点头,又笑了笑,到底还是那个不知世事的七姐姐啊!
其实,何须担心呢?
谢府眼下如日中天,谢菱身为谢氏女,又有谁敢给她委屈受?
况且,赵廷兰的差事,还是谢府周旋得来!
她只道:
“七姐姐放心,妹妹心中有数的。”
七娘不住地思索,还欲再嘱咐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出。
忽闻得院外喧闹起来。
丝竹阵阵,锣鼓喧天,并着此起彼伏的祝福声。热闹得同过年一般!
二人皆朝外望去。
七娘深吸一口气,一扫方才的难舍,只回身笑道:
“应是鲁国公府的迎亲队伍来了,正催妆呢!”
钏儿怕误了吉时,也赶忙着催促。
却听门外朱凤英高声笑道: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还不快些去!皆等着迎新娘子呢!”
一时,众姊妹亦过来,拥着谢菱便往外去。
迎亲的排场自然不小,吹打乐手占了一整条街,一眼看去,还望不到头呢!
四周百姓,颇爱热闹,皆伸长了脖子往前挤。
到底是公侯王府之家,于富贵体面上,自不弱于人。
七娘随朱夫人立在府门口,替谢菱送嫁。
十里红妆,笙箫俨然。
眼看着花轿渐行渐远,朱夫人只拉起七娘的手拍了拍。
七娘一愣,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着母亲。朱夫人面含浅笑,伸手拂了她的眼角。
原来,不觉间,七娘竟是落泪了。
朱夫人叹了口气。
谢菱并非她亲生亲养,二人之间亦多有心思算计。不承想,此番骤然抛离,倒生出些不舍来。
她摇摇头,这人心,果是世上最难明白之物。
转眼间,谢菱出嫁已有半月。恰当春归,谢府的荼蘼架,此时犹是繁盛。
七娘置了个竹簟,半躺在荼蘼架下,兀自邀着扇儿。
☆、第二百三十五章 蝶恋花2
遥想当日,她与陈酿一同行过荼靡架。他替她解了挽上步摇的荼靡丝。
思及此处,七娘只低头浅笑,又拿扇儿掩面。
阿珠正捧了新腌的冰糖杨梅来,拿琥珀碟子乘着。
见七娘兀自发笑,她遂道:
“小娘子想什么好事来,竟这般高兴?也说来与我听一听?”
七娘仰面看向她,双手枕着头,人尽躺在了竹簟上。
阿珠忙放下杨梅,只道:
“小娘子且起来吧!这副样子,若被大夫人瞧见,还不知怎么训斥呢!”
七娘笑了笑,捻起一颗杨梅,道:
“那有什么?我在太学时,与众人席地而坐,习魏晋风流,却有谁训来?”
阿珠摇摇头,这个七娘子,歪理也太多了!
从前不过是寻常任性,如今跟着陈小先生念过书,学得些精致的淘气,越发劝不住她了!
看来,书读多了,也不光是明理的。还有这越读越顽劣的呢!
“你发什么愣?”七娘看着阿珠。
阿珠方回过神,忽想起一事,只道:
“对了,前日陈先生来,像是与老爷有事相商。他顺道瞧过小娘子,见你不在,也便去了。”
七娘一怔,酿哥哥来过?
她霎时弹坐而起:
“你怎不早说!”
阿珠有些抱歉:
“那日小娘子往渡口去了。回来时,我见你心绪低落,便想缓些时候。谁知一缓,也就缓忘了。”
“你呀!”
七娘往阿珠额头一戳,直回房去,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阿珠吐了吐舌头,只得紧忙跟上。
七娘撇撇嘴。想来,酿哥哥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寻她,不过是人已来了,顺路探望。
只是,即便如此,她亦想见他一见的。
自秋社一别,她便未曾见过陈酿。纵使上元的花灯会,太学生成群出游,亦不曾见他的身影。
七娘记得,她与陈酿头一回见,便是上元节。因着一阙词,还闹了些不愉快。
第二年,王、谢二府铸台观灯。她生生目睹了陈酿赠许道萍花灯。
那一夜,七娘烂醉如泥,只觉晴天霹雳。
可今年……
今年就只她一人了。
酿哥哥在太学用功,三郎也走了,菱儿亦嫁了。
七娘一时有些难过,想要给陈酿写信,却又不知从何落笔。
她只望着庭前落花,徒然一声轻叹。
且说谢菱这里,自来鲁国公府,倒也过得舒心顺遂。
赵廷兰惯了的油嘴滑舌,二人新婚燕尔,他每每说话,都哄得谢菱是又欢喜,又是羞恼。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丫头们打帘伺候,往来不绝。
赵廷兰只紧拉着帐子,不放谢菱起身。
谢菱瞥他一眼,又轻轻捶了他的肩,只别过头去不言语。
赵廷兰笑了笑,转而又搂上她。二人肌肤相亲,紧紧贴着。谢菱忽挨着他肩头热汗,只羞得面颊绯红。
“菱娘,”他轻啄她的唇,喃喃道,“我只守着你,从今后,哪里也不去了。”
“你且说着,我且听着,也不会当真。”谢菱轻喘着嗔道。
她声音有些微哑,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赵廷兰心上,却又不会痛,只扎得人心痒难耐。
他挑着嘴角,把谢菱抱得更紧,忽又将头埋入她的颈窝。
赵廷兰束住谢菱双手,只朝外高声道:
“都出去!今日迟些起身,别忙着伺候了!”
丫头们闻声一愣,皆面面相觑。
小郎君没规矩,也不是头一回。她们只摇摇头,匆忙退出去。
谢菱轻轻扭动着挣扎,嗔道:
“别闹!今日约了两位婶母吃茶呢!”
赵廷兰笑了笑,唇贴上她的耳,低声道:
“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如何会闹?”
他的气息游走,谢菱只觉耳畔发痒,不自觉地缩了缩。
“别躲!”赵廷兰捧上她的脸,拿鼻尖轻轻地蹭。
谢菱噗嗤一声笑,真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
而此时,在皎槐亭上等着谢菱的二位婶母,却越发不耐烦。
三婶母秦氏拿起茶盏,正待吃茶,又重重放下。
只听她道:
“哪有这般做新妇的?茶已换过一回,倒叫咱们等着她!”
二婶母吕氏笑了笑,劝道:
“才不是打发人来过么?兰郎君那里有事绊住了,迟些来也是一样的。你又同小辈置什么气?”
秦氏冷哼一声:
“也就是大嫂你性子好!兰郎君那浪荡模样,能有什么正经事?左不过是新婚燕尔,难舍难分,谁没年轻过呢!”
“越说越不像了!”吕氏轻声斥道,“纵然兰郎君不懂事,可她身为谢氏女儿,必是教养极好的。哪能这般轻佻?”
“谢氏女儿?”秦氏掩面笑了起来,“不过是个死了生母的庶女,有什么教养来?”
她四下看了看,倾身朝着吕氏,低声道:
“我听闻,她那生母是个极不识抬举之人,多为谢府人所厌弃。就连下人们提起,也没一句好话的!”
“你又知了!”吕氏嗔道,却掩不住面上的好奇。
秦氏又道:
“下人们爱嚼舌根,谁家的事不相互说嘴?大嫂你想,兰郎君虽是长房长孙,可那等品行,汴京谁人不知?”
她顿了顿,神情辗转,带着自以为是的精明,接着道:
“她若真是受谢府看重庇护的小娘子,又哪里轮得上兰郎君?怎不见,将他家七娘子嫁来?”
吕氏身为长媳,性情却温和懦弱。她还欲再告诫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反是秦氏,牙尖嘴利的,又最爱打听内宅之事。索性老爷们长年在外室居住,也只得由着她去!
又咬舌一阵,却见谢菱正往亭上来。
只见她一身水粉浮花衫子,金线掐牙,长发已挽作妇人髻。既带着氏族娘子的端丽,又带着新嫁娘的娇怯。
二位婶母见着,忽闭了嘴。
秦氏忙笑脸相迎,一面道:
“谢娘子可算来了!瞧着这通身的气派,我就说,咱们兰郎君可真是好福气!”
谢菱先端然行了万福,又笑道:
“本早出门了,可行至途中,偏又让丫头给唤了回去。”
吕氏方问:
“怎么,可是出了何事?”
谢菱故作气恼,只道:
“我也当有大事呢!谁知,竟是廷兰赶着外出,搭配的革带找不见,非要唤我回去!也怪我,昨日不曾与丫头交待。”
她看了看二位婶母,又道:
“我就说了,你找不见,换一条也就是了。二位婶母皆是长辈,哪有让她们等我的道理?”
赵家二位婶母面面相觑,皆道不妨事。
谢菱笑了笑,又唤钏儿拿出两盒点心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蝶恋花3
谢菱接过,只亲自将两盒点心递上。
她接着道:
“这是我昨夜里做的,二位婶母尝一尝?也当我赔罪了。廷兰原也不知我约了婶母们,还说,改日再来亲自与婶母们赔罪呢!”
吕氏温和笑道:
“谢娘子有心了。我与你三婶母左右也无事,多坐一坐又有什么要紧?”
秦氏亦陪笑附和道:
“正是呢!你夜里做这些点心,今晨又早起,也太周全了。身子可受的住?”
秦氏这话,原也没别的意思。可谢菱听来,霎时面色泛红,只微微低下头去。
秦氏口快,方知失言,只有些尴尬。
吕氏摇摇头,岔开道:
“吃茶吧!谢娘子也尝尝,这是老鲁国公在世时,藏的陈茶。平日里,便是来了要紧客人,也舍不得的。”
她又忆起老鲁国公在世时。那时,鲁国公府还顶风光呢!
老爷们自不敢养外室,一家人总在一处,瞧着也是和和美美的景。
吕氏接着道:
“说来,这茶虽好,却也不是极稀罕的普洱。这般珍视,一来,是念着老鲁国公的仁慈;二来,也是家风传承。故而,新妇入门,皆要吃上一盏的。”
谢菱望着吕氏递过来的茶,不想竟有此渊源。
吃了这盏茶,便是名副其实的赵家妇了。
谢菱一时有些悔。
早知是这般端重的茶聚,她必不会由着赵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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