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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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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失去,看不见摸不着,却最是锥心刺骨,任日后多少念想,也再换不回了。
七娘神情空灵,只缓缓摇头。
值不值,她不知道。
她似乎从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过责,而此番,却要一力承担。到底,有些莫名的惶惶。
“表姐,”七娘弱声道,“我真是,好生没用啊!”
“却是何必呢?”朱凤英蹙眉,“你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七娘垂下眸子,声音低得似习习凉风:
“可我……”
她一时哽咽,说不下去。
可她,不甘心啊!山贼也遇着了,太学也为他闯了,怎么表姐,偏说不值呢?
朱凤英将七娘搂得更紧,只把头抵着七娘的额,亦低声道:
“七娘,算了吧。”
她声音虽低,却猛然砸在七娘心上。这句话,像一根刺,缓缓扎来,一寸深似一寸。虽不见血,却是钻心的痛。
“睡吧。”朱凤英又道,“明日,天依然亮呢。”
七娘轻轻点头,靠着朱凤英,神思恍惚,竟也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朱凤英便看着“祁莨”的木牌发呆。七娘刚醒,她忙将木牌藏了起来。
七娘虽见着,却也不说。这样也好,或许她是该冷静些时日了。
她唤了声“表姐”,朱凤英忙转身相对,微笑看着她。
七娘亦微笑着朝朱凤英去,只装作忘了昨夜之事。
“瞧着天气甚好。”朱凤英试探道,“赵楷那厮差人来说,今日有射御之课,问咱们要不要去看。”
“表姐,别如此说郓王。不过,射御……”七娘道,“从前在家中,倒见二哥与五哥摆弄过,想来,应是极有趣的。”
这便是应下了。
朱凤英心中高兴,拉起她就要梳妆,一面道:
“射御之所,多是骑马弄箭的。咱们寻常模样去,还是不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昨日的法子甚好!”
七娘掩面笑了笑,表姐昨日还满脸忧色,眼下却是再不忌讳了。
她亦点头道:
“也好!我还是祁莨,表姐还是冯婴。”
此番郓王亲自带着他们,倒不必靠着魏林。
时至射御之所,只见地域开阔,一望平平。
有太学生打马而过,正挽起弓箭,发弦之时,颇是专注。
嗖!只见鹅羽箭飒然而过,正中把心。
七娘直看呆了,忙拍着手,高声道:
“好箭法!”
她这一喊,那人闻声,遂调转马头。说来也巧,竟是魏林!
“祁兄弟!”魏林亦挥臂相唤。
他打马过来,靠近些,才知郓王在此,遂忙下马行礼。
郓王笑向七娘道:
“你们认得?”
她点点头。
说来,魏林与郓王也挂着表亲呢!不过,王府世家大族,儿孙满堂,有不认得的,也是常理。
郓王心道:原来,这便是上回带七娘与绍玉闯太学的小子!
七娘过去,上下打量着魏林。还当他不学无术,不想竟有这个本事!太学这地方,果不是寻常人能进的。
“魏大哥好厉害的箭法!”七娘道,这回却是真心夸赞。
魏林得意笑笑,这可是真本事!
“祁兄弟今日没课?”魏林问。
七娘看了郓王一眼,不如拿他掩护:
“这不郓王在此么?他想来射御之所看看,总要有人相陪的。”
郓王一时憋笑。分明是他陪着她们,七娘却说是陪他!
他只得点头,还未说别的,却见此处的太学生们已齐齐行礼。
朱凤英见此,低声打趣道:
“还说怕我们太显眼,原来事最多的,还是你!”
郓王低头笑笑,亦很是无奈,这番尊贵,生来便形影不离,甩也甩不掉。
他只一挥手,示意免礼,又让底下人打发了太学生们,说不必拘礼。
他于太学巡视已许多日,太学生们亦惯见他,故而适才的举动,也不过一番虚礼。
七娘倒不顾这些,她对弓箭着实好奇,只伸手戳了戳弓弦。
“这东西,当真如此厉害?”她常日深闺而居,自是满面不解。
魏林更是惊讶,还当自己听错。
他只道:
“祁兄弟,不会没使过弓箭吧?”
七娘一时语塞,似乎小郎君们没有不懂这个的。
“魏大哥有所不知,”朱凤英忙接道,“我这表弟自小体弱,家中当女孩子养着,故而从未碰过这些。”
魏林愣愣地点点头,如此倒也讲得通。难怪祁莨一副娘里娘气的模样。
郓王看了看七娘,忽问道:
“小祁莨,你是否想试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芳信6
七娘审视了弓箭半晌,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朱凤英已然看透了她,忙阻止道:
“有什么好玩的?看看也就是了。”
却是魏林听不下去:
“冯兄弟此言差矣!保家卫国,当是男儿之责,怎么叫玩呢?况且,此射御之术,祁兄弟早晚也要学的,光看看,不过纸上谈兵。”
朱凤英也不知如何接下去。
他的话在情在理,还真将她们当做了小郎君,竟说起保家卫国来。
郓王见朱凤英担心,只笑道:
“若只试一试,倒也无妨。”
朱凤英虽不好言语,却狠狠瞪他一眼。
郓王依旧带着暖如春风的笑,似乎看不懂她的生气。
他只道:
“魏小郎君,可否借你弓箭一用?”
魏林受宠若惊,忙双手恭敬递上。
郓王点头道:
“是把好弓。”
才说罢,只见他也不拿箭,却是对准远处草丛,发了一回空弦。
霎时草丛涌动,群鸟惊飞。
眼见着鸟儿振翅,七娘只目不转睛地看,再不能移开一眼。
太学生们亦随着鸟儿朝空中瞧去。有的已然忍不住,挽弓要射。
却听让旁人道:
“郓王的鸟也敢射?”
那些太学生这才一惊,讪讪罢了手。
只是,郓王这等好箭法,怎么偏偏发了空弦?
这边三人亦是不解,莫非只是吓鸟玩?
只闻得郓王微笑道:
“攻而不杀,是为仁。”
此话既出,太学生们无不拜服。从前只道郓王才学无双,谁知竟这般心境宽广,胸怀天下。
七娘亦附和:
“射御为仁,我为太学生,自当习仁。”
“小祁莨甚是通透。”郓王赞许道。
说罢,他这便带着七娘至靶前,要教她射艺。
朱凤英看着她直摇头。
七娘倒也罢了,谁不知她是这般性子,没轻没重。可郓王明知她身为小娘子,怎也纵着她?
朱凤英无法,只得跟上去,总要有个不胡闹的人才好!
郓王先说了一通何为箭,何为弓,又唤人取了把更轻的予她。
七娘笨手笨脚地试着拉弦,才拉开一点,却又稳不住,直弹了回去。
她蹙蹙眉,倒同这把弓较上了劲。
又试了几回,终是不得,七娘垂下执弓的手,一脸沮丧,却见郓王在一旁憋笑。
虽是憋笑,他却还带着儒雅温润的神情,到底可恨。难怪朱二表姐每每见着他,便要拌嘴几句。
七娘只噘嘴道:
“殿下别笑,祁莨不曾学过这个。”
“执起弓来,”郓王温和道,“应是如此的。”
他在前边示范,七娘跟在后边做,却还是学不会。
郓王挽弓何等潇洒,而七娘,正应了魏林那句话,娘里娘气的。
郓王回头看她,倒也不恼,只步至她身后,手把手地教她。
朱凤英一瞬瞪大了眼!
只见郓王一手托着七娘执弓的臂,一手同她一起拉弓。远远看着,脸已快贴上了。
她恨地直咬牙,赵楷这厮!
又见他们拿起一枝箭,直直射出,正中靶心。
七娘一时高兴,蓦地转头,直对上郓王。
他正垂眸看着她,还是那张精致无方的脸,近得不到分毫。
她心下猛地慌乱,手一松,不提防,却恰被弓砸了脚。
“啊!”只闻得一声叫唤,七娘忙蹲身捂着脚。
这双脚,真是多灾多难啊!被划伤过,装着扭伤过,这会子又被砸!
她心疼地看着被塞成马脚的足,忽而一声轻叹。
郓王也吓着了,亦蹲身看她:
“可是伤着了?”
朱凤英与魏林也趋步过来,担忧地望着她。
七娘抬头看郓王一眼,又忙脸红地垂下头去。方才挽弓时还不觉,他二人竟这样近地靠着。
她正心虚间,忽觉头顶上压来一个人影。
众人缓缓抬头看去,竟是陈酿!
只见他负手而立,蹙眉看着七娘。
七娘猛地起身,似乎脚也不痛了。
她直直摆着双手,忙道:
“我不是淘气,我……”
不待她说罢,陈酿已然蹲下,检查着她的脚。
“可还疼么?”他打断她,语气冷淡,面无神色。
七娘咬唇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一番确认,陈酿方起身与郓王行礼。
“陈先生。”郓王认出他来。
“殿下,你也知道,祁莨自幼体弱,不大能使箭。”陈酿正色道。
朱凤英亦在一旁附和点头。
“她自己要学的。”郓王笑道,又转向七娘,“对不对?”
七娘一时为难。
因又想起朱凤英昨夜的话,她定了定神色,赌气似的,只仰头向陈酿道:
“是,殿下教得很好,是祁莨自己笨。”
是啊!都是她自己笨!
若非昨夜提起,她似乎已忘了,他那句“齐大非偶”,可是自己真真切切,亲耳听着的。而他能给的忧心与在意,也终不过是仅有的师徒情分。
表姐既已没收她的木牌,他常去的藏书楼,如今也去不得了。有些事,哭过闹过,便算了吧!
又何苦惹那一句不值呢?
说罢,她也不理陈酿,只捡起弓,一面对郓王道:
“殿下,要诲人不倦啊!”
诲人不倦,他亦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她有些倦了。
他的平湖雪柳,他的灯谜,他的……齐大非偶……
种种这般,皆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真的厌倦了。
郓王微笑点头,又似玩笑地向陈酿道:
“如今,多一个先生了!”
倒是七娘一愣,她转而又挽起弓,摆出一副认真姿态,直要郓王教她。
陈酿的眉头蹙得更深,他们一个教,一个学,全然不将旁人放在眼中。
他心中满是疑问。昨日藏书楼,七娘还缠着他,怎么短短一夜,竟又不理他了?还明里暗里地抬杠!
朱凤英看向陈酿,他僵直着背脊,依旧如来时般立着。
她手握折扇,在掌心敲打,行至他身旁,遂低声道:
“陈先生……是在兔死狐悲么?”
陈酿闻言,心下一沉,只转头看着朱凤英。
她又道:
“先生对七娘有多狠心,先生心中没数么?”
陈酿语塞,自不说话。
朱凤英冷笑一声:
“七娘入太学的真正缘由,先生果真不知么?那夜送手书的嘱咐来,先生也知避而不见。连在孙夫子面前解围,亦是点到为止。怎么,昨日她一耍赖,便忍不住纵着她了?”
陈酿面色沉沉,负在背后的双手,正将衣袖抓出皱纹。
朱凤英又看向七娘与郓王:
“昨日我与她说了些道理。她在学着放下,学着一个‘忘’字。先生放心,祁莨的木牌在我手上。至于藏书楼,还请先生放心出入,绝不会有人缠着你。”
才说罢,也不待陈酿言语,她端端行一揖礼,正色道:
“先生慢走。”
☆、第一百三十章 探芳信7
陈酿挂着僵硬又不失礼貌的笑。
朱凤英依旧傲慢的神情,说话层层递进,很是不留情面。
这也难怪,她连郓王都喊呛白,何况乎一个陈酿?
他遂自嘲地一笑,也不说什么,只轻挥衣袖,兀自去了。
却是魏林,什么事都蒙在鼓里。
他疑惑地望着陈酿的背影,只道:
“陈兄怎么刚来便走?”
七娘箭在弦上,忽闻听魏林言语,猛地一颤。羽箭无力,只落在了不远的地方。
她握弓的手紧紧攒成拳头,深蹙着眉。不能再看他,不能再追着他跑了!那不过,是仅有的师生情分。
郓王却将一切尽看在眼中。
虽不知七娘为何如此,想来,与那陈先生,多少有些关联。
正思索间,却见七娘一跺脚,骤然挽起弓箭。
也不管姿态是否潇洒,也不管弓是否拉满,她只一支一支,不停地射。
虽说支支脱靶,却还不见丝毫倦意。
众人又一次看呆了。
适才郓王空弦射鸟,显的是高超技艺。而这位小郎君,回回不在靶上,偏无自知之明!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入的太学?
祁莨这个身份,本就鲜为人知。
朱凤英怕节外生枝,正要去拦她,却见郓王不停往她箭筒中加箭。
她忙上前,拽住郓王的手臂:
“赵楷你疯了!”
郓王满脸尴尬,看了看四下,无奈道:
“这许多人呢!你倒是给我留几分脸面。”
“哼!”朱凤英一声冷哼,“你也知许多人,却还纵着她!她的身份若被察觉,你担着么?”
郓王却笑了笑:
“也不是担不起。”
“是!”朱凤英低声酸道,“你权势滔天,没什么担不起的,可那是七娘的闺誉!”
“唔。”郓王点头,“这倒好说,左右,我不在意也就是了。”
“你……”
朱凤英抬手指着他,堵得说不出话。
他言语之中,虽带着轻薄,可他的心思,朱凤英也不是第一日才知,怎的这等生气?
况且,他句句所言,皆是七娘,纵然朱凤英是她表姐,也不至这般护着!
郓王见她急色,再不玩笑,安抚道:
“这没什么,太学无趣,全靠这个消遣了。我看她似与那陈先生闹了不愉快,故而如此?”
朱凤英看了七娘半晌,又瞥郓王一眼,遂道:
“她有何不快的!家中皆纵着她,要什么有什么。便是入太学这样的难事,不也还有郓王你么?”
郓王无奈地笑起来:
“你今日火气怎这般大?纵是我评过你的诗作,那也是多少年的事了,便不能对我有个好脸么?”
朱凤英双手环抱,来回踱步地打量他:
“哟!求个窈窕淑女,已然求到太学来,还硬拉着我!这可是严肃学堂。脸?郓王您还要么?”
从前朱凤英也爱骂他,今日却真有些过了。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纨绔!”
朱凤英一声冷语,便仰头往七娘处去。
谁知,她亦挽起一把弓,胡乱射起箭来。这一个发发不中的也罢了,怎么又来一个?
此处俨然已成了太学的奇观。
太学生们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自入太学,何曾见过这样的!
有人已打听起来,只低声道:
“那都是谁啊?”
另一人见郓王在侧,遂道:
“跟在郓王身边,像是大有来头的样子!”
又有人见着魏林:
“魏兄也在呢!回头问问他去。”
还有爱传闲话的小郎君,得意道:
“你们不知吧?我听说了,是表兄弟二人。矮的叫祁莨,高的叫冯婴。从前也不曾见过,听闻是才入学的。”
“娘里娘气的,”有人道,“这个郓王,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一时众人哄笑起来。
至于祁莨与冯婴的来历,是否真是太学生,有人说见过,有人也说没见过,传来传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却是二人的名号,在太学已然人尽皆知,都想看看那日射箭的奇观呢!
既是如此,二位小娘子横行起来,也就更无所顾忌了。
学上,她们自是端庄文静的世家闺秀;学下,她们便霎时成了祁莨与冯婴。
二人或是与人论道,或是随处闲逛,短短十来日,竟也结识下几位相谈甚欢的同窗好友。
至夜里,又时有家中书信往来。姐妹二人遂就着一盏灯,披了单衣,偎在一处看。
读至得趣之处,像是五郎又受了罚,她们也相视一笑,颇觉温馨,也勾起思念来。
日后,七娘与朱凤英说起这段日子,都很是感慨。对于从未离过亲人的小娘子,这便是她们第一段乡愁。
如此看来,太学,似乎也并非原想的那么无趣。
而谢府之中,对七娘入太学之事,总是有不同议论。
王贵妃明里暗里也与谢淑妃透过口风,此番的事,原是郓王从中成全。
传至谢府这里,且不论旁人如何看,朱夫人却是极欢喜的。
她称病已有些时候,这日正午睡起,只见仪鸾宗姬与陈姨娘结伴来探望。
朱夫人心中高兴,忙让金玲迎了她们进内室,连陈姨娘亦得了座。
陈姨娘很是受宠若惊。自打陈酿拒婚,又错过春闱,朱夫人待她便与以往不同了。有时过话,也只叫上仪鸾宗姬,并不大把她放在眼里。
不想今日,朱夫人却好性。
陈姨娘忙赔笑道:
“妾身瞧着,夫人似已大好了?想来适时春来,人亦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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