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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绫眼神凛然：“忠明，为何你用着这副老爷子的皮囊？”
　　没错，苏绫在玩一出角色代入。
　　小野忠明的小野姓氏，是这位剑圣之徒杀掉自己师兄得来的。
　　剑斗试合，生死不论。
　　在争夺正统一刀流传承时，原名御子神善典，他杀死了同门师兄小野善鬼，后代为抚养善鬼的母亲，又改名为小野忠明。
　　刀剑无眼，剑术无情。
　　此人，确实是个忠烈仁义的汉子。
　　可惜，眼下这副颓废老败的身躯…
　　小野忠明深深的眼窝下，是猜测，是怀疑，是杀意。
　　“你…是善鬼？”
　　苏绫答道：“正是！”
　　奇妙微妙的气氛，弥漫在庭院当中，苏绫甚至能感觉到寒意深了几分。
　　“一刀斋，用白蛇移魂之术，抢走了老朽的身躯。”老人缓缓开口，他漫步至房柱间，十指贯力，摧下两条木渣，似乎遏制不住心中盛怒。脸上却愈发无奈。
　　尊师重道，师父如他的再生父母，如果一刀斋要他那副皮囊，小野忠明真的能拒绝？
　　“可笑！可怜！”
　　苏绫三言两语让老人心生怒意。
　　“你！不配继承一刀流。”
　　刺啦啦~
　　苏绫头发横飞而起，脚下木地板赫然多出一把削好的粗制木刀。
　　苏绫提刀而起，试了试分量。眼前同为拿着朽木条子的小野忠明。
　　那一幕，仿佛在老人眼前重演。
　　弑杀如血亲兄弟的同门。
　　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你为何要回来！”
　　小野忠明口中质问满是嗔怒，言语之意指责苏绫多管闲事。
　　“在下生性桀骜乖戾，当了恶鬼，连阎罗都不肯收，只得放回山林为祸人间。”
　　“哼哼…哈哈哈哈哈。”
　　苏绫笑了。
　　“呵…哈哈哈哈哈。”
　　小野忠明也笑了。
　　苏绫的笑，是畅快。
　　小野忠明，则有种无奈。
　　“不知刃引，还记得几分？”
　　老人架起了木剑，庭院长廊中，相距五步，微微挪动着脚掌。就像是一头准备捕猎的猛虎。
　　苏绫却用远高出这个剧本等级线的精神与感知力，模仿着小野忠明的一举一动。
　　“在下从出生起，就在习剑。半调子的水准可无法击败在下。”
　　如果夏心璇在场，肯定会对苏绫说“行行行吹牛哔还是你厉害。”之类的话。
　　不过眼下这一幕对持，正是苏绫想要的。
　　古刹，月下，纷落雪如花。
　　木刀，冰镜，老树发新芽。
　　一瞬！
　　人影交错，刀光互不相沾。
　　忠明打苏绫右腿，苏绫打忠明右腿。
　　开卷劈头！
　　刃引的步子，都偏了些许。
　　刃引为每个剑客一生的用刀习惯，各不相同，而此刻苏绫在竭力偷学着对方的剑路。
　　同时拧身。
　　苏绫只觉得小腿发胀，肌肉拉疼。
　　她半妖的身体素质比得上眼下的老人，肌肉记忆却跟不上眼力，只得用自残的方式在学剑！
　　再打！
　　依然两刃换伤打肩。
　　啪！
　　刃不相沾，这是剑客对招时新手都明白的道理，剑是用来砍肉的，若像是影片里那般叮叮当当互打喂招，对这岛国的剑来说，太过奢侈。
　　Katana极其容易断，正是这个原因。
　　苏绫只觉肩头一阵发麻，刚才自己那一击戳中了忠明的腋窝，也让老人一阵脸红气喘。
　　“嘶…………”
　　“呼…………”
　　同时换气，呼出的白雾在房柱红漆上结了一层霜。
　　柳木剑，在月光的照耀下，透着妖异的紫。
　　不约而同，往庭中去。
　　苏绫双手持刀，挪着步子，如忠明一开始的架势。
　　风乱了些许！
　　刀快了几分！
　　再过十三回合，妙剑演练完，苏绫身上多了十三道紫痕，伤势全在手臂上。
　　而一刀斋的右臂，则多出十三点戳击的红斑。
　　并不是苏绫不想用劈砍的方式换招对攻，而是她的身高比不上忠明。只得用这种笨蛋一样的方式，用对方的刃引步法来切入近身，点打换取战果，像是枪术一般，就算挨打，那也不亏。
　　苏绫心有余力，这不是她集中力的极限，甚至这种对练流程一样的剑道练习，她还有闲暇之余思考起丫头和她所述中，红坊主的细节。
　　一刀斋是个剑痴。
　　甚至还因为错过岩流岛一战，没能证得天下第一剑豪而感到遗憾。
　　这敌不过半妖力道的剑，都证明了他年事已高。
　　所以才会夺了徒弟的身体。
　　而如今上泉家的阴流，柳生家的新阴流，佐佐木的严流，宫本武藏的二天一流，都已经成了黄泥中的一张古书，没人再能重现战国群雄四起那个剑圣辈出的时代。
　　“啊！~”
　　变了金翅剑，老人如一头鹏鸟，双持木刀劈头而来。
　　迎风一刀！
　　苏绫侧步三分少许，斜抵刀背，卸下力道。
　　嘶嘶~
　　划出木花带着雪水。
　　咔！
　　忠明的刀劈在冰面，断作两截。
　　而苏绫差些被这一击打得吐血，那巨力非她能承受。
　　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连连退出十步有余，强作镇定。
　　“胜负已分！”
　　气息紊乱，血流于喉头，强行咽了下去。
　　“还没有！”
　　忠明怒道：“善鬼！老朽要将你送回地府！”
　　“没了剑！你如何赢在下！？”
　　苏绫的戏路很宽，苏绫的演技挺逼真。
　　她所说的话，是御子神典善第一次求师时，一刀斋对他所述。
　　忠明眼神迷离，陷入了回忆当中。
　　一刀斋当时也是空手，他投给忠明一把木剑，自己却空着双手。
　　这对剑客来说，是羞辱。
　　而片刻之后…
　　苏绫持刀而上！
　　手臂垂下，拖刀而行，步子连踏。
　　顶肘，曲膝，刃姿与大腿一线，由下至上。
　　一击撩天斩。
　　那一刻，刀却由苏绫之手，过继到忠明手里。
　　苏绫错愕的眼神，都那么到位。
　　口中喃喃念叨着本属于善鬼的台词。
　　“无刀取？活人剑？”
　　这一招翻译过来，叫空手入白刃。


第85章　市井之徒；严流论剑
　　“善鬼，成佛吧。”
　　没想到…
　　没想到小野忠明在此时，说出了这句自己不曾尊崇过的信仰。
　　“在下…”
　　苏绫神情稍有倦怠之意，眉宇间，一片春风得意。
　　“可不会如此轻易认输。”
　　小野忠明侧着步子，提刀狠狠以肩相抵，他不想再将剑递向同袍！
　　这记箭步肩冲，却叫苏绫轻巧的避开。
　　钢爪拍打按压着老人的后脑，就像是前辈教训着后生。
　　那般轻灵的跃姿…
　　忠明在恍惚之际，口中不由喃喃道：
　　“严流！燕子身？”
　　苏绫不知道从忠明哪儿偷师而来的严流身法与刀术叫什么，确切来说，严流此派早已失传。
　　忠明踉跄冲出几步，堪堪稳住身形，回过头时，双手抵着木剑，心中压力倍增。他没看错…
　　刚才这猫妖之躯，披着皮裳，中段打酮的刀姿完全被避开了！
　　而那翻转而过攻防一体的身法，确实是严流的路子。
　　“你！善鬼！你当年让着我？”
　　苏绫沉默不语，她的沉默，在忠明来看，更是一种嘲讽与默认。
　　“回答我！”
　　小野忠明红了眼，怒极攻心，手上长剑带着错落参差的木花，没了章法！一阵胡乱劈砍下，却连苏绫的头发都沾不到！
　　“鸿鹄步，脏鸦羽！”
　　忠明脸色愈发苍白。
　　苏绫回忆着忠明的严流，厚实的跺山桩踩不出严流轻盈如飞鸟的步法意境，如今她成了一尾灵动的妖猫，却能模仿出其中真髓。
　　赤脚溜在冰面，身形一晃而过！
　　人影交错！
　　“孔雀花，雁归来？”
　　忠明停下了抢攻…他冷静了下来。改用大鹏金翅剑剑路，妄图以力破巧。
　　“我的蠢后生！~”
　　苏绫手上没了剑，反而愈发轻盈。
　　“再强大的风，也只能让鸟儿飞的更高。”
　　“闭嘴！攻心之法对老朽无用！”
　　忠明撤步退三分，持刀于肘，如一张拉开的满月弓！
　　身影矫健，月华落下。
　　“接我小野一刀流。”
　　话还未落，人影已动。
　　而这不成熟的剑术流派，在苏绫看来，还不如他师承所学一刀斋的刀术。
　　太糙，太耿直。
　　大开大合，不留半分力道。
　　就如忠明那忠烈仁义的性子。
　　“可惜！可恨！”
　　苏绫双眼一瞪，眼中的气势，居然不输眼下的忠明。
　　啪！
　　清脆一声，双手合击之音。
　　这一刀，由上至下，依然如那开卷劈头，却叫苏绫在发力一瞬看破。
　　开卷，开的是阎魔手中的生死令。
　　劈头一式，借以跳跃下体重压刀，是最常用的开局切入战姿，往往劈头的战果如何，能否打破对手侧步中线，扰乱对手的重心平衡，为追加攻击博取战果，也是所谓“开卷阎魔”的说法。
　　苏绫生生用双掌夹住刀刃下段，叫忠明破了那明镜止水的心意一刻。
　　沉重的膝击顶在忠明手腕，带起木刀飞射而出，差些戳中忠明的眼睛！
　　在忠明神智恍惚的一刹那，苏绫双手一拉忠明后脑，狠狠撞上自己的脑门。
　　头椿捣药槌，市井流氓打架的招数，苏绫倒是用的很熟。
　　老人头昏眼花跌坐在地。
　　“兵法…比得上剑法？”
　　苏绫嘿嘿一笑。
　　论剑术，忠明怎会输给眼下这个小丫头。
　　苏绫假扮成善鬼，在忠明看来，也没能给他致命的心理压力。
　　他输在用剑最基本的谋略上。
　　体长胜过对手，便要居合斩劈，步步为营，莫要用大开大合剑术给对方贴身短打的机会。
　　挥刀手如一把锤，锤柄越长，力量越大的道理，忠明知道，但他一味想从招式精妙上克制苏绫，这是他的败因之一。
　　而这柄锤子处处受克，未能发尽全力便胎死腹中，击发而出却连对方的毫毛都碰不到。
　　体力消耗的差距拉得巨大。
　　在刀剑相击时，有两种几乎惨绝人寰的痛苦。
　　一种，是空刀，空刀所耗费的体力，甚至比砍到骨头还多。
　　因为空刀要收势，空刀还要让肢体承受这一击带来的破绽。
　　这好比站着让人打，和奔跑过去让人打的差距。
　　另一种，则是未发之力聚在肩、腰、肘的暗伤。
　　不见忠明浑身上下没有明显的软组织挫伤，但暗地里，这把老骨头全身上下的肌腱，已有不小的损伤。
　　话说回来，眼下一幕。
　　是苏绫尚且身有余力，心有余悸的站着。
　　而忠明浑身冷汗，脚跟发软的坐着。
　　“真剑胜负，我不一定会输！”
　　“对，在下会死。”苏绫轻巧浅薄的回答，却叫忠明低下了头，没有脸面回答。
　　“武藏是天下第一剑客。”苏绫说着，漫步至庭院老树旁，以猫爪砍下一段树杆。
　　她想干什么？
　　忠明眼里满是疑云。
　　“靠得哪是什么剑术？”
　　忠明不懂，眼下这上了猫妖之身的善鬼师兄，到底想说什么？
　　钢爪连动，刷拉拉木花落下，削出一柄长棍，又像是船桨。
　　“无刀取？”苏绫嗤笑道。
　　“岩流岛一战，天下第一可是用的这柄破木栅板。”
　　苏绫持着大木棍子，如握着一柄野太刀，完全与纤弱的身形不成比例。
　　老人站了起来，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苏绫。
　　“善鬼…你…”
　　“备前长船长光，刀工豪华壮丽，长五尺由余。”
　　苏绫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嘲讽。
　　“轻盈灵动的严流剑豪，却叫一柄木枪活生生戳死。”
　　那话中之意，是在打这些剑客的脸。
　　研习一生精妙剑术，却不如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兵法关节，换上一柄最为克制敌人的兵器。
　　“来啊！”
　　苏绫大声叫唤着。
　　“来用老师偷学来的新阴流空手入白刃的招数，来拿在下这破木条子吧！”
　　忠明刚想动，相距十步之内，那冰冷的枣色桨头，却一直抵在忠明的鼻尖，寸步不让。
　　这手，在刀法中也有沿用，若敌人的注意力全在刀尖，那么他离死不远，因为刀挥出时仍看着刀尖，躲避是完全来不及的。
　　而忠明转移目光那一刹那，苏绫微微动了动肩…
　　忠明却不由自主地往旁侧滚去。
　　肩动，手动，但桨没动，这是苏绫的骗招，而忠明却不得不动。
　　因为武器长度的原因，他分不出来这招是真是假。
　　“可恶…”
　　再起身，忠明想去拿桨头，无刀取的关键在于对方的手腕。
　　但如此长的武器，当做刀来看，他如何近身？
　　忠明进，苏绫退，用桨头鞭打忠明小腿，削弱对方的行动力。
　　忠明退，苏绫进，打手肘腋下心门气穴，削弱对方的战斗力。
　　无计可施…
　　毫无办法…
　　“若是有刀！”忠明不甘心…他依然觉得，严流中那一式鸿雁归来，能击败眼前用兵法戏耍他的苏绫。
　　“最终赢的…是武藏啊。”
　　苏绫的话却浇了他一头冷水。
　　忠明如坠冰窖。
　　“是…老朽输了…”


第86章　演不下去；不如跳舞
　　老人跌坐在地，失魂落魄，若忠明所用自己的身躯，年事也近古稀。
　　红坊主那身皮囊，应该是得了土御门法师的驻颜之术。
　　他老了，心老，身更老。
　　正如一去不复返的战国时代。
　　虽然苏绫觉着这小小岛国，打个仗好比村口王铁柱在隔壁村受了欺负回来喊上百来号人同人家大干一场没有任何区别。
　　和咱们春秋、战国、三国时代完全不能比。
　　她出神一会，不由得想到了某暗耻游戏公司的战国无双系列。
　　把咱们三国名将和日本战国时代的将军足轻放在一块…
　　“这什么鬼游戏，好比你家和西凉骑兵战得有来有回的张翼德大将出门和隔壁岛国某美浓村村支书干了一架，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啊……”
　　但在这儿，还是有几位稍稍能打的家伙。
　　其中几位剑圣不谈，那生平五十战，毫发无伤的德川家臣本多忠胜算一个。
　　人家也是使枪的，再怎么疵打了五十场群架，能有毫发无伤的战绩已经能吹一辈子了。
　　思考完毕，苏绫朝忠明伸出了手。
　　一把拉起失了魂的老人，苏绫却再也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接下来忠明可能要问的，她回答不了。
　　小野善鬼何许人？那可是忠明的师兄。
　　问起小野家家母如何，老师那移魂术如何得来，苏绫为何会严流的招数，苏绫一个都答不上来。
　　只能用这以表友好的态度，来拉近与这位苦命人的距离。
　　“忠明先生？”
　　苏绫试探性问道。
　　“在下若有冒犯，还请多多见谅。”
　　“你…”忠明回过了神，他连忙问道：“你不是善鬼？你是何人？”
　　苏绫眼中猫瞳一转，计上心来。
　　她想用猫婆婆的半灵身份，以退为进，套出对方的故事。
　　“我和千绪妈妈同为半灵，你为何不去问问她是怎么来的？”
　　这句话道出，苏绫惊觉……
　　UI标题一下次刷新在她的视野当中…
　　【您解锁了【江户怪谈…化猫物语】剧本的隐藏线路。】
　　显然，这个剧本是属于千绪婆婆的，只不过如今还没其他玩家拿到而已，无人扮演的角色，自然是由NPC来担当，而千绪婆婆那般澄明单纯的心思，怎会对苏绫撒谎。
　　“樱花盛开的季节，我遇见了忠明，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
　　千绪婆婆认真地答道，语气中已然没了那份养父母的关心之意，她晓得，小七已不是那个乖巧的女儿，就算小七是，如今她也长大成人了。
　　苏绫却由这句话，想了很多。
　　樱花盛开的季节，雪国是没有四季的。
　　显然千绪婆婆与忠明在本州四国相遇，最终却回到了雪国的猫神神社。
　　苏绫推断着，忠明打断了她的思绪。
　　“老朽本是已死之人，去那死河三途川，过了渡口，弥留之际，她将我送了回来。”
　　忠明靠坐回房柱，平复着紊乱的呼吸。他行将就木，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而苏绫晓得，忠明这个人，原本应该死于永宽五年，阎魔按照生死令状上的寿辰拿人，而这人却带着师尊的皮囊，地狱，自然不会收他。
　　至于他为何只能下地狱？
　　一个剑客，一生手上的血还会少？
　　何况他还是个杀了同门师兄的家伙。
　　“老朽看见死鸦与蝴蝶在天上飞，也能看见三途川后那一棵黑色的樱花树。”
　　“老朽…看见了她。”
　　“她”所指，应该是千绪婆婆。
　　苏绫推断着，千绪婆婆若是一位罗刹鬼，认不得这生魂不符肉身的已死之人，又将忠明放回人世，依托着一刀斋的阳寿活着。
　　“后来，老朽睡在樱花树下，醒来时，身上便有了一沓沓羽书，说来可笑，看来是一刀流门下的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