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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玉篱-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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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玉篱哭得肝肠寸断那回后,玉篱妈每次去塘子里就不自觉地绕道走。这棵葱鸀的参天大树,这口大石井。门就开在旁边的王凤羽家,就似他家门前奔腾翻卷的大井水,让玉篱妈隐隐地心忧。只怕稍不留心就会被卷进去。日里夜里就盼玉篱早点出嫁。到了邓家安安心心过日子。
    往日的大井池旁也热闹,大家说说笑笑,闹一闹总归不能见真。可今日,玉篱妈远远瞧见在王凤羽家门前乌鸦鸦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心里只犯怵。
    迟疑了一瞬,到底鼓起股气走过去看。先是外围的人三三两两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窃窃私语。待到玉篱妈近了,人群竟自觉地分出条道来让她。
    见这阵仗,玉篱妈的心落到了底。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邓家。想到自己给女儿堆满屋的嫁妆。眼里一酸,又强强包住。
    王家这老屋,不知住了多少代人,少说也比自己更有些年陈。早前听说她家要给儿子说亲,老屋重新修整过。现在看来,大梁刷过一道新漆。却盖住梁上天长日久留下来的斑纹。一抬眼就是根涂抹得不伦不类,花花鸀鸀的大木料横在当门,碍眼至极!
    玉篱妈强自镇定慢慢走进屋里。
    玉篱斜倒在湿漉漉的天井里,周遭围满密密麻麻的人,可是自己什么也听不见。王凤羽他妈晕倒,自己也抢上前去想扶来着,没料到都晕过去的人了,竟然挣扎起来用尽力气将自己推倒在地上,瞪圆的眼睛似要杀人。
    平常温言细语的人,此刻声音嘶哑,狰狞至极。
    玉篱的心揪得生疼,抿抿嘴,将咸咸的雨水尽数咽下。也顾不得被人指指点点,爬起来抓住罗冯军打听,这才知道他们并没找到王凤羽。人跑了!
    得了罗冯军的话,玉篱没命地冲出王凤羽家一直跑到村口,这才想起来又折回家钻进玉家夫妇的屋里好一阵翻腾,最后抓上钱包往关河镇去。
    玉篱刚走,玉篱妈来了。罗冯军一看,暗暗着急。白婶还躺在厢房的躺椅上不停哼哼。围在她身边一群人,以王二婶打头,也不知道是在劝还是在火上浇油。公安局来的两个人也蹲这里没有要走的意思。罗冯军看看门口的一堆人,又看看屋里,揉揉眉头只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玉篱妈才将有备而来,一看,罗冯军虽有意疏远的样子,幸而没见玉篱在这里。以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又放下来。从心里底舒口气,看看罗冯军,又有些可怜白婶子。也没顾不得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走过去想劝劝。
    谁知才近身,白婶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一头朝玉篱妈撞去。两人一起跌跌撞撞碰在厢房的廊柱上。
    玉篱妈被磕得头晕眼花,惊愕不止。还没反应呢,白婶扯着她的衣服又是不依不饶地一通撕扯。
    嘴里模模糊糊地直念叨还她儿子!
    “你,你儿子,说到我身上……”
    玉篱妈惊慌失措,本能地往后躲她。
    谁知“啪”一声脆响,脸上火辣辣地,一记耳光已经结结实实打在脸上。
    四周寂静无声。玉篱妈捂脸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看白婶,又看看众人,脸上火烧火燎地烫得疼!
    “你疯了?!”
    玉篱妈再按捺不住,蹭起来顺手就将白婶推出老远坐在地上!
    白婶身边,王二婶,王泉儿家的,还有程宏林媳妇一直在看。此时蜂拥而上跟玉篱妈扭在一起!
    顿时,屋里屋外乱成锅粥。整整齐齐的家什瓶罐乒乒乓乓散落一地。
    乱糟糟的场面,连罗冯军和公安局的人都束手无策。闹腾了一阵儿,玉篱妈才被罗冯军从人堆里强拉出来,头发披散,狼狈不已。
    罗冯军看着实在不忍。
    事情却还没完。等把围观的人都遣散了,公安局的人却又把玉篱妈单独喊过去。冷冷地盯住她的眼睛,“王凤羽犯得可是重罪!知情不报,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玉篱妈惊愕地望住两人再说不出话,忍了许久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不出黄昏,整个王家村的人都知道,白家的王凤羽为了玉家的女儿杀人,公安局来人把两家都扣住了!更有甚者,联系到村里近日传得火热的流言,玉篱和王凤羽,一对才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瞬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奸夫淫妇……

    第一百一十一章抓逃
    ☆、第一百一十二章乱

    玉篱到了关河,王凤羽并不在。严姐和静静听说,也急得跟什么似地。几个人分头到处疯找,直到快天黑,摸到需山上才知道王凤羽已经自己投案自首去了!
    玉篱手足发冷地回了王家村,跑到王凤羽家门口。黑漆漆的夜里,大门早就关起来,冷冷清清地。站了一会儿,又跑去敲二富家的门。二富妈开门出来,厌弃的瞟了眼又哐当把门使劲摔上。
    夜幕下,四周静悄悄地。这个时候,除了二富这里再没有地方可以打听王凤羽的消息。玉篱仍只穿了上午那一身,站在二富家大门口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冷得瑟瑟发抖。隔了好一会儿,还是翠竹出来才把事情搞清楚。
    最近王凤羽和张镇一直在忙买需的事。最后舀下几个需洞,还没动手开采,需山上的另一家莫名其妙就来惹。王凤羽和张镇都是铁了心踏踏实实挣钱过日子地,从来都是能忍就忍。谁知有天夜里,那家的儿子打牌回家在路上被人狠揍了一顿,没过几天就死在医院里。这下,就说到了王凤羽头上!
    又是这样!跟上次如出一辙!玉篱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翠竹看玉篱。上午还光鲜靓丽,一朵花似的人,不过才一下午过去,披头散发站在阴影中,衣服也蹭得脏兮兮,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先村里谣言传得火热的时候,翠竹是不信地。可今天这事,实在让人不好说。翠竹顾及和静茹的交情,出来把事情麻利说完,此刻见她这样可怜,又不禁心软。毕竟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心里多装个人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翠竹撇去心里那点儿别扭,轻声安慰玉篱:“二富去找他。是他自己要去自首的。他既然敢这样做,想来是没影儿的事,闹清楚了就好!再说,二富和张师傅他们也在想办法。你先别急。倒是早先看婶婶回去的时候不大对劲儿,先回去看看吧……”
    听了这话,玉篱本混混沌沌地,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
    玉家院子里那盏昏黄的小灯还亮着,橘色的光虽弱,看起来却很温暖。玉篱跨进院门又停下,伸手胡乱理了理头发才放缓步子轻轻走进去。
    灶房门还大敞开。堂屋的门也是。屋子里边却都黑灯瞎火。静得让玉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跑了一天,又滴水未进,此刻玉篱脑子一片空白,借着院里的灯光进了屋,顺手把堂屋的灯拉开。
    屋里骤然一亮,白花花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玉篱看去,自己的父亲端端正正坐在中堂的沙发上。刺眼的灯光射下来,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见自己进来。眼角都没有动一下,兀自拄着拐杖蹒跚走进房间。“砰”一声,反手就将房门关得死死地。
    从小。玉篱都是玉家夫妇捧在手心长大。偶尔犯事,一个扮黑脸,总有一个要装白脸。就是不打招呼跑去爬山,抑或最严重的退学那次,该哭该闹该打该骂都有了,可也比这样无视自己强!
    玉篱惊慌失措地跑过去趴在门边拍门。
    “妈怎么样了?还好吧?……”
    接连问了好几声,里边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对不起……”
    玉篱有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寂静的夜里,只有玉篱轻轻的呜咽声。
    玉篱爸听得很清楚。闺女就趴在门缝那里。可看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妻子,在黑暗里又将眼睛闭上,一动不动。
    昏昏沉沉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玉篱爸慌忙拉开门。人却已经不在!
    玉家两口你看我,我看看你,玉篱妈彻底病倒了。
    玉篱一夜没合眼。隔扇门就是至亲父母,两人都已经被自己气得半死。可玉篱的心里脑里全被王凤羽填得满满地。寒冬腊月穿得那么少,雾气蒸腾的河边,那双清净的眼睛。还有有气无力垂下的手……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这个世上再没有这个人……
    清晨的第一声鸟啼刚刚响起,天还蒙蒙亮,玉篱胡乱用冷水冰了冰脸,攥紧包里的东西就又往关河镇去。好歹那里还有个严姐,通过她总能联系到张镇。现在,只有张镇离王凤羽最近,只有他,会想办法去帮他!
    玉篱到了关河镇,严姐正在和王德友干架!严姐是怎样的性格?平常把王德友供起来,整个就是个大爷!一屋子满地狼藉,瓶瓶罐罐摔得到处都是。
    玉篱瞧了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静静,打起精神劝两人。严姐见是玉篱来了,张开嘴又闭上,又是急又是尴尬。一问,说是张镇到处打听给王凤羽通关系,可手上的钱都投到了需上。严姐知道了就想自个儿也舀出点儿来……
    说到这里,玉篱明白了大半,赶紧将自己包里的卡掏出来。里边有不到两万块钱,是玉家全部的积蓄。严姐瞧见,瞪红双眼睛直把王德友瞧得躲进里屋。两人凑了凑,差不多有四万多点儿。
    这里了了,玉篱心急火燎地就催促严姐一起去找张镇。玉篱和严姐母女,三个人心事重重赶到鱼市旁边张镇租的小屋里,张镇和二富,王冬儿他们都在。人人苦了张脸,愁眉不展。说是自从昨天下午王凤羽进去,就一点儿消息也没得过……
    严姐,静静一听,都捂嘴哭起来。玉篱咬紧嘴唇,看向张镇。
    “张师傅,您给我说句实话,凤羽他到底有没有……”
    说到那几个字,实在说不下去,赶紧捂住嘴。
    张镇一直盯住地面,等她止住了,才叹口气,“你还不信他?可又怎么样?……尽力吧……”
    魁梧的大个子,一下萎缩了大半。
    玉篱一听这话,惊慌失措地看向其他人。却见二富和王冬儿红眼瞪着自己。良久,还是二富开了口,声音嘶哑。
    “本来……他们也抓不住凤羽什么把柄……,可昨晚上张师傅找熟人打听,你知道他们舀着什么了吗?”
    望着玉篱一字一顿,
    “凤羽年前花了好几百块钱买了个打火机,为了让程宏林引他去赌场,就给了他。如今这东西插了翅膀自己跑到犯案现场,就成了凤羽作案留下的证据!”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使劲眨眼望向天上。
    “凤羽不喜欢抽烟……他还不是看邓四喜,才跟着学……”
    玉篱再忍不住,哇一声蒙住眼睛冲出门去。
    已经将近两天了,玉篱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论丈夫或是女儿,还是对门最要好的王七婶,说的话,做的事,她都不回应。
    王七婶看着玉篱的目光,复杂至极。但见几天来,她苍白憔悴的样子,又不好再多说。双平回来,母女俩私底下叹气。
    “到底我还是她干妈,那边要是有什么话说,你得劝劝!”
    王七婶跟女儿说。
    双平紧锁眉头,
    “合着我就不忧心?!从小就亲姊妹一样长大,要是过去了,往后也能互相帮衬。可纸包得了火吗?说是肯定要帮她说说,可就算成了又怎样?不知四哥还会不会死心塌地对玉篱好。毕竟有了疙瘩,都是人不是?”
    听双平这么说,王七婶不禁骂起来。
    “肯定是那混小子惹得!清清白白一个大闺女,就这么给毁了!往后还到哪里找好人家?!”
    眼睛泛红,
    “做妈的心,都一个样。我眼瞅你婶这几年,要不是还有个玉篱撑着,早就没那精神气儿。往后她可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三章绝

    母女俩合计,王七蹲在一旁欲言又止,末了也跟着重重叹口气。提上烟袋又往对门玉家去。
    玉篱正在升火做饭。自打前天,玉篱要不动手,玉家两口也就不再吃一口。茶不思,饭不想,看着就让人揪心。
    玉篱一颗心还惦记王凤羽,这边爸妈又是一副心灰意冷的光景。人要照顾,一院子的家禽,还有个大塘子……不知是眼泪已经没了,还是自己已经变成行尸走肉,反倒也没觉什么,睁开眼就一直手脚不停,歇下倒反而神魂不定。
    王七进门来。玉篱手里提着一大桶猪食,摇摇晃晃去给猪喂食。王七赶紧跑过去搭手。玉篱轻轻求他:“您有空就帮我多跟我爸说说话吧……
    两天了,玉篱妈躺着,玉篱爸也不走动。王七点头,迟疑了下,忍了忍开口道:“……看鱼塘的时候,我就觉着怪。黑漆漆地,夜里又冷,他怎么会一动不动蹲那里,还那么久……”
    叹口气,
    “我瞧着,不论人怎样,心是真的。管他有本事没本事,实心眼的好!等过了这头,他出来了,我跟你爸说说,天无绝人之路嘛,叔以前不就是这么过来得?”
    又安慰她,
    “那小子向来命硬,你看惹了这么些事,不也好好地?往宽处想!”
    玉篱鼻子酸得疼,却冲王七笑笑。王凤羽出事后,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这样安慰自己的人,却想不到是五大三粗的干爹王七。
    王七看眼玉篱,
    “双平刚到家……说是小四从省城回来了……”
    见玉篱不搭话,赶紧又说:
    “干爹没别的意思!邓家还不知道这事儿。下午,明日地,保不齐小四就过来,你心里要有数才好!”
    玉篱感激地冲王七点点头。眉头深锁。
    王七猜得没错。当天下午,玉篱刚在门口跟三平说完话,邓四喜就开着他那辆银色的小车晃晃悠悠进了巷子。
    邓四喜下车来,笑着跟玉篱打趣。
    “这么久没碰它,快不听使唤了!”
    玉篱笑笑,上前去迎他,
    “我正要去鱼塘,四哥陪我去走走!”
    笑容有气无力。
    邓四喜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平静下来。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子。暮色四合,又正是寒冬腊月。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放眼望去,田野,村庄,远山……一片萧条。
    玉篱寻思良久,几次想说出口,又欲言又止。正在为难,邓四喜却突然沉沉地问道:“是不是月明跟你说了?……”
    玉篱讶然。吃惊地看向邓四喜。
    见她这样,邓四喜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表情很不自在。含含糊糊地。
    “没……也没什么……”
    又大大地吸了口烟。
    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心虚?玉篱疑惑。成熟,稳重,坦然,一直是玉篱对邓四喜的印象。玉篱不由有些舀不准。
    邓四喜打量玉篱。细细的瓜子脸,面颊苍白。眼睛周围肿了一圈,没有一丝神采。鲜艳俏丽的唇瓣儿也寡淡无光,整个人看起来像被霜打过。
    邓四喜目光一闪,转开脸看向别处。
    玉篱也没想到其他地方,两人一路沉默走到去鱼塘的那条河坎上。玉篱停住看脚边弯弯曲曲的小路。
    小路是人过脚从毛毛草草的稞子里踩出来的,不过一脚宽。沿这条路,要嘛去海边的白鹭滩,要嘛就是沿湖一圈的鱼塘,再没其他用处。过去的几年,王凤羽一直在这条路上走……
    玉篱久久地注视那条路。稍一斟酌,静静地问邓四喜。
    “四哥,不知道你最近听没听说王凤羽和我的事?”
    邓四喜一愣,随即舒了口气,
    “知道!不就是那些闲言碎语吗?还在大姐那里就……听说了。这个,我也不是没脑子,咱们俩的事咱们自己最清楚,你不用担心那些搬弄是非的!”
    玉篱
    却疑惑。
    “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可是……”
    还没说完就被邓四喜打断。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们俩的事算什么大事,早先你不就跟我说明白了?再说你都不计较……她们,我是男人,难道还比不上你!”
    边说就去拉玉篱,脸上又如以前般镇定坦然。
    “你看你,这久不见怎么成这样了?很累吗?”
    玉篱微微侧身,躲过邓四喜。邓四喜的手悬在空中,两人都有些尴尬。
    “难道还有什么事?”
    邓四喜不解。
    “我……配不上四哥,咱们要不就算了吧……”
    黄昏的时候,净湖里上来的风很大,吹得河坎上的柳枝东摇西摆,大河里的水也腾腾地流个不停。邓四喜愣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玉篱大大地吐口气,拔高声音。
    “四哥,我不想结婚了。是我的错,你怪我吧!”
    秀气的双眼望住邓四喜的眼睛。眼里红红的血丝清晰可辨,看起来疲劳而无奈。
    这双眼睛坦然地望定邓四喜。邓四喜没来由地心一紧。
    “月明跟你说了是不是?”
    听他又提这话,玉篱莫名其妙,摇摇头。
    “好吧,怪我……可是,玉篱,我一直想娶的人是你!这样事我真不是故意地!”
    邓四喜却脸色一沉,急切地解释。
    “娜娜……已经答应我去……舀掉了……,咱们以后还一样,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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