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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都被憋回去了，竟然真的开口，说了第三个建议：

　　“贵妃娘娘啊，那宫里的事情就先不说了。你自己的储秀宫，你得恩威并施的做个好主子啊！我自从来到您这里，就只见过您给下面人赏赐，没怎么见过你惩罚人，这样不好，大家都不怕你呀！我听说两天前小兴子去库房取布匹的时候，把细葛布当成春荣纱取回来了？这可是大失误！我建议您，应该打小兴子一百鞭子，以此立威，这样就能管理好储秀宫，不至于让这底下的人，只知道有绿水，岑公公，不知道有您啊！”

　　走到门外的龙四海听见了这段话，他停下脚步，挑了挑眉。这话听着……耳熟，自己才登基的时候，也有人和自己说过，听起来真是一片忠心只为自己着想的好建议呀！

　　龙四海有点好奇，宋锦绣会怎么说？

　　就听见一个轻灵的女声有点迟疑的说：“……你说的有道理……”

　　龙四海在外面有点自嘲的笑了。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的自己。当时给自己提建议的那位，不仅和“被立威”的那人没有仇，而且还是多年的好友呢！看看，多么一心为主，不敢公而忘私……

　　却听到那女声坚定的说了后半句：“可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儿。我这职位也是陛下给的，立了什么威让人害怕有什么用呢？惩罚之类，宫里自然有相应的规矩。”

　　宋锦绣这话，声音不大，掷地有声，就是隔着一扇门，也能听出来对方真的是发自肺腑这么想的。

　　龙四海轻“咦”了一声，眼睛瞬时睁大了，宋锦绣这个回答太出乎他意外了。“无因喜而谬赏，无以怒而滥刑”，这样的上位者标准，说的简单，却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别人的生杀予夺在一念之间，这样的权势下，谁还真的把规矩之类的当回事啊！

　　龙四海的面上溢出些笑意来，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宋贵妃……有点意思。他在门口站了站，想起一事，竟是扭头走了。

　　龙四海显然是把宋锦绣宋贵妃，往什么“风格高古”“坚持原则”的方向揣测了。往那个方向去找宋锦绣，这就是传说中的缘木求鱼。

　　宋锦绣虽然是发自肺腑的这么说，那只能说明她小白，连大家到底在争夺什么都搞不清楚。当然，一只小白身处一群腹黑中间，绝对能赞一声“赤子胸怀”。可不是么，她不赤子谁赤子！你让她不赤子她都不会。

　　里面的小柳子和宋锦绣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大约揣摩出这个娘娘是个什么脾性了。传说中“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这类的。若不是还记着眼前这位是自己的领导，简直想骂一句“竖子不足与谋”。在宫里面混你不搞做威作福，不搞拉帮结派，不搞仗势欺人，那你到底是搞什么嘛……我的贵妃主子呀！你是怎么活蹦乱跳折腾到这么大的？

　　小柳子这回坚持不住了，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了。就好像受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巨大的精神打击……

　　宋锦绣可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她说了一会儿话，就把自己说了点啥忘在后面了。就她看来钻营什么怎样控制下属，还不如好好想想今天晚上是吃油炸鹌鹑呢还是红烧鹌鹑。宋锦绣认为做了贵妃的一大好处，就是吃得档次上升了很多，想到什么都能吃到，除非太与节令不符——比如四月到九月不吃野鸡之类，这样的情况绿水会反对，其他时候，吃的都挺满意的。

　　宋锦绣凝眉托腮想了很久，想的绿水都回来了。宋锦绣终于做出了决定，决定还是红烧。

　　宫里有扬州来的好酱油，那是被用大水缸做好后密封埋在地下一个伏天，号称“伏油”的。扬州么，红烧敢称“独步天下”仗着就是酱油好，宋锦绣想起这个酱油的味道来，下意识耸了耸鼻子，那真是清水加上一点酱油，瞬间就变鸡汤，香！

　　宋锦绣晚饭吃的很得意，自己的眼光就是好。突然想起来家里的酱油不如这个，嗯，派人给家里的老爹送点去。

　　这天晚上，宋贵妃身边的头号宫女绿水，沉着脸，押送着一只神秘大件物品（编者注：酱油缸）出宫门，他们走过了喧闹的东西市场，路过了无数的权贵人家，顶着满城人敬仰的目光，迎着朝野内外的各种猜想。到了宋家。

　　与宫中与朝堂与边疆与海防相关的数不清的密探，把这一重大消息传递个自己的主子，或者主子们。如果有人从京城上空俯瞰，就会发现在华灯初上的时候，京城里各个角落，飞出了上百只各种毛色大小的信鸽……上面的字条多半相同：宋贵妃动了，宋家想崛起！

　　当日，不知道这一切的宋锦绣，在卧室里接待了返回的绿水。重重叠叠的帘子外面人影一闪。一刻钟后，德妃咀嚼着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说了‘宫中’，还说了‘绝不可’什么的？”果然！这个姓宋的在麻痹我们，最近玩得是怀柔路线？哼！还好被我看破了。

　　绿水捎的话其实只有两句：

　　一，宋老爷吃着还好，说蘸酱当用镇江醋配合，绝不可用山西老醋！切记！

　　二，推荐西鼎和的酱菜，芥兰丝的那个，酱的很透明，味道不错，尤其当配着大楂子汤吃。可以让宫中采买。

　　……以为宋锦绣当上贵妃后就得搞宫斗，以为宋家指示如何进行政坛派系争夺的人类啊，你们都弱爆了！

　　两只吃货。



第57章　番外二　政治家们的难题
　　宋锦绣自从当了贵妃，在京城里的知名度一下子就提高上去了。行为举动都有人注意了，更有精英人才，翘首以盼，她下一步的大动作。

　　绿水和小岑子两个，把储秀宫里上上下下整顿了好几遍，外面多少人使钱使探子打听，插不进去手，只好从宫中人人都能知道的普通消息里，钻破了头的分析，这贵妃是个什么脾性的。

　　不分析不行呀，没有皇后的时候，贵妃就是这个国家的女主子了，若是不当心在哪里惹到了她，这吹给天子的枕头风，说不定就吹掉谁的脑袋了。

　　大家各怀心思的等待中，宋锦绣做了贵妃后的第一个大动作来到了。

　　重九节。

　　大家赏花登高吃螃蟹，分了几根草别在身上。宫中小范围聚餐一次，龙四海不知道出宫到哪里玩去了总而言之没露面。

　　听着很平常啊！往年的节日不也是这么过的？

　　打听消息的众人，都皱了眉头。不对，今年换了个贵妃呀！没有不同的地方，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了！

　　几年前和妃升贵妃那位是怎么做的？当年龙四海病了不太好大规模操办，可是那一位贵妃，掏腰包大手笔赏人啊，一个宫里分了二十斤炒饼八盘子菜，有鱼有肉的，连位分很低的答应都不例外。

　　这大家一看就知道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啊！普宫，那个同庆呀！

　　宋贵妃这个……不太对啊。多少人在家里抱怨，这宋贵妃成为贵妃之后的第一次大型活动，怎么……就当了一回花瓶？你就是不进行一下“说过去论未来我们心潮澎湃”的领导讲话，至少也得亲手分发个酒壶什么的，表示亲民啊！这才是做领导的做法么！

　　新人新气象么。不然，有领导没有领导一个样，这怎么能显示出来领导的关键作用，不可或缺呢？

　　宋锦绣这是怎么当贵妃的？简直好像没有亲手布置这个重九节各项活动似的（……猜对了！），新官上任她怎么能不抓权呢？她怎么能不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折服群众呢？政治家们想不透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物种，这种好像整个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感觉是怎么回事？

　　——如果政治家们有幸和小太监柳公公谈一谈，或者能找到不少的共同语言。

　　谨慎呀！这人真谨慎。政治家们用他们的思维理解着宋锦绣的小白举动，有人在“谨慎”俩字旁边，狠狠地划了条竖线，也有划圈圈，划星号的。

　　观察，还得再观察。

　　不少政治家狠狠地下定了决心。

　　宋家……没什么动静。宋大人下了朝就回家，连梁州伯府都不怎么去，更别说和权贵们套近乎了。

　　宋贵妃……也没什么动静，不出门，不讲话，不题词，不给宫里的藏画盖收藏的小印戳，她连储秀宫都不怎么出——宋贵妃，喂喂，说你呢，做贵妃不是窝在院子里养蘑菇，你能不能敬业点，下绊子，伸黑手，争宠，给别人下绝育的香料，这才是你应该做的好不好！

　　许多人，在这样的焦躁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他们是本朝最有远见卓识最能走一步看十步别人还在想今天吃什么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两个月后吃撑了的消食片的一帮人，他们是被皇上龙四海在心中叫做“老狐狸”的一帮人，他们是被广大士子奉为人生赢家的一帮人，他们是被同僚忌惮，自从走进官场就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无敌的一帮人……他们，憔悴了。

　　岁月催人老啊！

　　当他们在酒宴上相互遇到，发现彼此这样相同的际遇。一个眼神，他们的心灵沟通了！他们的精神共鸣了！他们握着彼此的手——虽然前些日子还在互相把对方叫做“老不死的”，然而，此刻，他们深深的理解了对方，然后，一同流下了动容的泪水。

　　啥也别说了，兄弟，咱们都不容易呀……

　　宋锦绣在储秀宫里窝过了九月，十月初冬至祭天，又是绿水和小岑子操办，宋锦绣到时候出场露了个脸。

　　十月过后，屋子里就能烧起暖和的地龙了。宋锦绣的份例里各种银霜黑霜乱七八糟许多品种的炭火，足够一天十二个小时不停歇的烧到来年春暖花开。

　　十月过后，狐狸皮之类的“小毛”衣服就可以开始穿了。宋锦绣最喜欢火红火红的颜色了，虽是依然不怎么出储秀宫的门，可是把漂亮的皮袍子弄出来，哪怕蹭脸也是好的。

　　十月过后，宫中牛肉羊肉的供应量开始增加，有些被绿水认为“不合时”所以在夏天不能吃得食物，也可以开始吃了。宋锦绣吃了两天羊尾巴，又迷上了配酒吃的槽鹅掌鸭信，只可惜鹿肉太热，绿水说孕妇不能吃，宋锦绣才很遗憾的决定，一生了娃就补上。

　　怕绿水忘记了，她还责成小岑子进行记帐。都是想吃而现在不能吃得。鹿肉在头一位，后面还有人参鸡，薄荷饼子什么的，零零总总一大堆。

　　进入十月以来，宋锦绣明显活泼了很多，与朝堂上的某几位大人，正好相反。从这个意义上说，后世有人心怀猥琐的揣测，宋才女可能练过某种采阳补阴的邪功，倒也不像是纯属杜撰……

　　十一月无甚大事，十二月腊八过了，宋锦绣怀孕已经八个多月，双胎多有早产，宋锦绣身边有人紧张的晚上睡不好，她倒还不甚着急。

　　这样的情况下，操办年节的什么事情，都交给了别人去忙。几位远见卓识的政治家观察了小半年，大多心理也有了几分打算。这个宋贵妃，规矩。

　　怎么说呢，一板一眼，都依足了以前的旧例，比如说旧例建议重阳登高一百米，宋贵妃绝没有在九十九米的时候停下。

　　这样的谨慎，不是一时一刻，而是连续了三个月，甚至可以预见，还会有未来的许多年。当了贵妃后没有开口和皇上请求给自家家人升官，已经很稀奇了，更稀奇的是她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隐忍着如此，反而是发自内心的选择了这个方向……

　　政治家们都觉得这个案例有点滑手。

　　大家最不怕的就是新官上任放火的那个类型了，这一动，就能看出她的性格特点，就能抓住她的喜怒哀乐，这就是漏洞啊！有漏洞，就能利用能攻击能拉拢能挑拨，这是政治家们的强项啊。观察好了，有需求下手的时候，就能一击必中了

　　举个例子说，原来封号为“和”的那位贵妃，就是大家早就摸透了她的性格，说的那什么一点，连她是阴天有起床气，晴天下午三点犯瞌睡脑袋不清楚，屋子里挂了字画就烦躁，换了红色床单就兴奋什么的，都有人铭记在心，这针对着发动起来，那只能让人疑惑，贵妃那天……怎么看着这么有失水准呢？

　　宋锦绣呢？也不贪权，也不恋财，难处理呀。

　　还好我们是前朝的！政治家们最后这样想。后宫的事情，知道一下就行了，立储还是很多年后的事情呢！

　　对此，很多年后的他们回忆道：当时真是太年轻了……





第58章　宋锦绣养胎时光
　　惊动了小半城的“宋贵妃派人回娘家密谋事件”，也惊动了闲的无聊找事儿撩拨的龙四海。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关系，龙四海简单直接的把宋锦绣身边的绿水叫来问细节，知道了宋锦绣与宋家互动的所有内容后，他在养心殿里十分欣慰地笑了。

　　看来我的眼光很不错么！这个提拔出来的新贵妃，真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君子一般的人物呀。龙四海把玩着西南进贡上来的，一到了大热天自动冒凉气的尺许长的玉如意，赞美着宋锦绣，就像宋锦绣赞美着扬州酱油。

　　考虑到这样一个人身上，还揣着自己的娃，龙四海的赞扬又多了一点真心实意，有了几分洋洋自得。叫来一个小太监，去！把那个据说有一千年的，长成如意模样的灵芝，送给贵妃去，就说爷赏的！

　　从这天开始，龙四海对宋锦绣很放心。

　　…………

　　这年十二月，镇星（土星）徘徊太微宫（部分处女座部分狮子座及其他）。

　　宋锦绣放下宫务，专心养胎，宫里面的日常事务，就由德妃接手负责了。

　　德妃按着性子观察了宋锦绣几个月，没觉得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按照旧例办事，这种事情谁不会啊！不就是给大家按天发蔬菜和米粮，按月发肉和炭，按季发做衣服的布料，然后组织几次节日聚餐么，我若是管理，一定比她做的更好！

　　事实和德妃想的不太一样，那几个月的宫里，才叫一个人仰马翻。妃嫔们好生看了回笑话。

　　分下去的东西，位分高的嚷嚷自己的东西少了，从前几个月比这多的。位分低的不敢嚷嚷，就天天含着泪水到处走，见着谁都一脸苦相。还有分到的炭火犯了潮，分到的食物不新鲜，分到的油少了几角，分到的菜坏了叶子……叽叽喳喳，喳喳叽叽，德妃的病才好了不久，被吵得又开始喝安神的药了。

　　她揪着身边的大太监怒气冲冲的咆哮了：“姓宋的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多事儿？！”

　　那太监支吾了一下不敢回答，见人下菜碟儿么，姓宋的那位才升了贵妃，又怀了俩娃在身上，眼见得皇上宠着呢，谁捡着个时候去和人家找不自在啊！估计说了实话自己主子可能不爱听，拣了个细节内容回禀了：“宋贵妃管的时候，发生争执了，她都是用自己份例补的……”

　　这倒也是实话，只不过发生的次数不太多，宋锦绣贴补过一回，就震的人人发愣，没人敢再去找她了。

　　德妃却是头回听见这种事情，惊得目瞪口呆：“这个败家货！她居然不爱财？”

　　…………

　　与此同时，宋锦绣正在跟走在她身后扶着她的绿水说话：“钱有什么用？我当一天贵妃，就有花不完的钱，如果被贬了，就是自己的钱也不是自己的了。而且皇宫里面，攒着能买什么呀？能买皇上的玉玺？能买我十年后不像和嫔那样？什么都不能买，不如早早散了出去安心……”

　　绿水本是扳着脸的，听到这话，心中恻然，面上柔和了几分。

　　这天早上，宋锦绣一起来闹着想吃笋，现在可是才过了新年，这个时节，就是宫里，也没有鲜笋啊。小岑子跑到御膳房，弄来一点晒干了的玉兰片，给宋锦绣做了个鸡皮笋汤，结果这一位午睡起来又不消停了，非说没有吃到鲜笋，到竹林里走一走也好。

　　绿水看着那已经九个月的颤巍巍的肚子，只怕再劝下去，她这主子当真满地打滚起来，无奈取了大毛衣服，扶着宋锦绣去竹林走。才下过雪的竹林里，踩上去深深浅浅咯吱咯吱的。不知怎的，两人就说起和嫔的旧事儿了。当年大家都是曾亲见过的，那一位做贵妃的时候，何等盛宠，如今呢，不过一垄土丘。

　　虽然事儿是这样的事儿，可是绿水觉得，自己主子总想这些，不太好。就是不怀胎的时候，难道落一个可能的“怨望”罪名就很有趣么？只是她一向有点拙嘴笨舌的，不知道该怎么劝，想了半天，只叫了一声：

　　“小姐！”

　　就听得她家小姐声调有点古怪的说了一句话，然后整个人一软，靠向了旁边的一颗松树。绿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险些没有魂飞天外。

　　她家主子说的是：“绿水呀，我好像快生了！”

　　…………

　　宋锦绣和绿水在竹林里说悄悄话，虽然前后左右没有人，可是远处坠着大队人马呢。这一位是如今宫里第二金贵的，谁敢让她出岔子呀。说悄悄话的时候，外面都蹲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