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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岳母，刚刚被人困住，怠慢了两位。”燕彤悄无声息绕到白彦身后。他今日穿着简约大气，只穿他最喜欢的红衣，并未身着龙袍。少年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虽是天子，却并未给白彦父母带来压迫感。

　　　　酒过三巡，各种游戏被拉到酒宴上。两人都年轻，正是图新鲜贪玩的年纪，不管是什么都要尝试一番。燕彤次次惨败，只能自发三杯，十几个游戏绕了一圈，他面色开始红润，大有即将喝醉的样子。

　　　　这样带着酒气，每次笑都会露出洁白牙齿的燕彤，好像白彦刚入宫时遇到的假太子。如今回忆，那时他怕是满心恐惧，用饮酒寻欢来驱散对生死的顾忌。他怕被杀，不愿与手足兄弟争夺皇权，更担心他是权力的牺牲品。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光阴如天边飞鸟快速划过。我们都已不是当初渺小的自己，此刻能呼唤雷鸣，亦能维持天下太平。但是我们还是未曾改变。无论身为后宫普通宫女和不得志的皇子，还是成为摄政王与当今圣上，这份情谊永不褪色。

　　　　燕彤又输一局，原本难得佳酿此刻却早成刮嗓子的刀片。他身体一歪靠在白彦身上，酒杯高高举过头顶，眼神上翻看着它。分明就是猴子看一只烂在树上的香蕉，喝又觉得难受，不喝又显得不愿赌服输。

　　　　“来来来，我帮皇上喝。”白彦身后接过空中酒杯，她体质特殊，灌三坛也并无碍。更何况脑子聪明，玩游戏也能看清路数，从始至终她基本没输过，自然未沾几分酒气。

　　　　“摄政王好酒量。”马上响起一轮掌声。

　　　　“我酒量确实不错，哪日诸位可以找我单独切磋。皇上好像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休息，省得明早早朝都上不了。”白彦钳住燕彤两只胳膊，强迫他站好，又推着往雪地中走。

　　　　“馨蕊，你去御膳房让他们熬制醒酒汤。我自己送皇上回去。”

　　　　“好的。”

　　　　红色衣袍在雪地中移动，如同火炬，只是所到之处积雪并未融化，仅仅多出两个脚印。东倒西歪的脚印延伸向龙祥宫。燕彤突然停住脚步，深吸一口凉气，跳转过身对上白彦双目。

　　　　“嘿嘿嘿，你终于愿意和我结婚了。”他竖起两根手指头，胜利得捅向天空。“所以说，努力都会有回报。”

　　　　“就像我，努力这么久，终于能和你结婚了。”

　　　　知道燕彤喝醉时最爱说胡话，索性放开双手抱臂看着他，让他一吐为快。他倒好，刚说完这句话，就张开手臂，直挺挺朝着白彦倒去，非要靠在白彦身上，并且和地面成一个倾斜角度。这样高难度的姿势他却格外享受。

　　　　“哎哎哎，站好，摔倒了。”白彦架着他两只胳膊，都已经是一国之主，九五之尊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堂堂天子结婚高兴成这样，比寻常人家的男子还疯狂，要是被人看去，恐怕燕彤此后在民众心中地位又得摔下十几个台阶。

　　　　“不站好。”他嘟着嘴，坚定的说。哄他可比哄三岁小孩费劲多了。

　　　　“嘿嘿”抬起头，笑得真诚“看我的牙白不白。”

　　　　“白白白，回去休息吧，你喝醉了。”白彦拖不动他，只能这样劝阻。如今这里没人还好说，要是被宫女宦官看去，怕是明日燕彤又成了百姓口中的笑话。

　　　　“不不不不不。”燕彤头甩得像拨浪鼓，还是不肯站起来往前走。“我有话和你说。”

　　　　白彦凑近耳朵倾听，赶紧说吧，说完就能走了，不用站在这里丢人现眼。

　　　　“白彦，我们认识这么久。”说话也不忘手上比划，掌心相对，平展胳膊，拉出有一条两只手臂长的线条“怎么说都是好朋友，对不对。”

　　　　“对。”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一定要天上星星，我就去问问玉皇大帝。如果你想要秦月明，我就给你把他接回宫。反正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对了对了，如果你想当女皇帝，我把皇位也让给你。”

　　　　他说完停顿片刻，突然振臂高呼，声音碰撞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嗖嗖风声分散，却也能穿出半里地。“因为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知道。”白彦平静的回答，好像并未听到什么了不起的话，也无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是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我喜欢另一个男人，你喜欢我，结果你和我在一起，我得不到他的肉身，你也得不到我的心。我们到底在搞什么？”

　　　　“喜欢不能计较太多。你喜欢一个人开心吗？”

　　　　白彦点头，自然是开心的，心中想着一个人，仿佛每日都阳光明媚，会珍惜自己的生命，肩头上又多出来一份责任。

　　　　“自己开心就是喜欢一个人最好的回报，怎么能要求更多。付出了，也收获了，很平衡。”

　　　　小宫女走过，看到摄政王和皇上抱在一起赶紧加快脚步走开。

　　　　虽然命运不善，但还好我们年轻，敢爱也敢不爱，爱了就敢让对方心知肚明。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筹办婚礼

　　　　那夜在雪地中大喊大叫，虽然没有人听到，可白彦却清楚，他都说了些什么。

　　　　订婚宴过后，燕彤心急，非要把婚礼也赶紧办了。既然本就是一场名义上的婚礼，早办晚办都一样。

　　　　一连几天，被人拉出去选衣服首饰，买回来一大堆东西，这场婚姻，感觉天下所有人都比白彦更期盼，兴奋。

　　　　对于普通百姓，这场婚宴是茶前饭后最好的谈资，自然在茶馆酒馆津津乐道。对于燕彤，他追寻许久的心愿终于达成。于陈家和张将军而言，白彦成为皇后，是家族荣耀。总之一场莫名其妙的婚姻，天下所有人都比白彦开心，巴不得那良辰吉时早点到来。

　　　　而真正让白彦动心的人，却身在远方。

　　　　他躺在缘花寨的床上，盖着厚厚三层棉被，却依旧忍不住打颤。身体一天天被削弱，如今孱弱得连身边茶壶都拿不起来。面颊深深凹陷，就算绝美容颜也禁不住这般折腾。暴瘦让他早已脱离人形，不要说再拿着宝剑，仗剑天涯，如今起身都觉得困难。

　　　　秦月明终日紧闭双眼，任凭子书先生定时定点给他来灌药。苦涩汤汁流入空荡荡的胃中，来回游荡，顶撞到喉咙想要涌出，他又被迫混着酸水和苦涩将其咽下。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趁还清醒的时候，尽量回想这一生中的每一幕画面。想到过去在狼烟的日子，他会突然关上自己思想的洪流，强逼那些画面离开，否则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有今日惨剧，不都是纪狼帝所赐嘛。当初投靠之时，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就已经想到了代价，只是他没有办法，燕王还在追杀他，要生存，要报仇，所以必须要寻求燕王敌人的庇护。

　　　　抛去那些痛苦回忆，他的记忆就变得特别短小精悍。每一帧画面中只有彦儿，一颦一笑皆让他欢喜。

　　　　苍月和子书先生在另一间房间中喝茶，亲眼目睹曾风度翩翩的少年落到今日地步，宛若手中绝好瓷杯被一下摔碎。惋惜，感慨。

　　　　秦月明强烈要求苍月送他到此处，本以为来到这里，他身体就会有好转，谁知道这从不认输的小子只是为了换一个地方等死。斗过阴险狡诈的纪狼帝，击败杀父仇人燕王，从师十几位武林大师，只为修得纵横天下的剑法，好逍遥于山水间。

　　　　这傻小子从不认输，也从未输过。如今却甘心让老天爷将他踩在脚下，活活碾死。斗过天斗过地，最终打不过生老病死的既定命运。

　　　　“他怎么会这样？”苍月岁坐姿不端正，但脸上却难得认真。

　　　　“取胜是有代价的，超身体负荷的训练积累至今的伤痛一下被击发了。他为了胜利，修习天下所有剑法。那些剑术本就不是一个路子，有的甚至相冲，全部集于身体，肆意挥毫，自然会使经脉受损。”

　　　　“你是他师父，明知如此，为何不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阻止他修习这么多剑法。”苍月从小闯荡江湖，看人很准。这位子书先生对秦月明是真心好，但却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悬崖不拉一把。

　　　　“人追求不同，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胜利。得不到，他们才会烦闷。秦月明今日濒临死亡，却不后悔，他报仇成功，使命已结。人可以死，但不能再死之前还后悔此生。”

　　　　“哎，可怜这个天才了。”

　　　　子书先生拿起汤勺在药罐中顺时针搅动，天下最难得的药材都在其中。它们中有几味药，应该见证过人类第一个朝代诞生。千年日月精华汇入少年体内，如今却不是在救命，而是续命。若真让他能不死，过去千年已无办法，以后千年应该还有几招。

　　　　只可惜这天界大门，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打开。眼神朝窗外凤塔飘去，但愿落入这乱世最大的变数能改变天命！

　　　　“时辰到了。”汤药由绿变黑“我去给他送药。”

　　　　壬宪国皇宫中，向阳将自己衣服胡乱一卷撒入行囊。身侧宫女在一件件取出来，小心翼翼捋平折好，重新放回去。

　　　　白彦和燕彤结婚，这个热闹她怎么可能不凑。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另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清楚两人结婚太狗血，玩起了合约婚姻。但场面上还得撑住，演戏要做全套。

　　　　雪阳皇后走进来帮她一起收拾东西，看着女儿毛手毛脚在她脑门上轻拍“你要是不想做，就交给宫女。这样乱塞还得重叠，浪费时间。”

　　　　“哎呀母后，我也想交给别人，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我要带什么。我总不能像个大爷，坐在床上端着枸杞泡茶，随手指我要哪件东西！”

　　　　自己的女儿明明做的不怎样，却总能把事情说得这么有道理，忍不住发笑“就你理由多。”

　　　　“我和你讲清楚，这次去燕国不要到处胡作非为。我们两国战争刚刚结束，你要抱着友好的目的去，可不要把天都掀了。随你一起去的，还有十几位使臣，礼节上面你也要注意。”

　　　　“母后，母后。”向阳食指按在雪阳皇后水嫩的粉色唇瓣上。“我一定在礼节上好好注意，不与新皇上称兄道弟，也不和摄政王打打闹闹。没事的时候我就呆在房中不出门，绝对不亲自下厨把房子烧掉。您还有什么药交代的吗？”

　　　　“有。”

　　　　雪阳皇后挥手命令所有宫女暂时出去，房间中就留下母子二人。

　　　　“你也知道燕国西边境七郡是谁打着狼烟旗号占领的，燕王又是被谁所杀。燕国如今的摄政王是个狠角色，再过几年至高无上的皇权迟早握于她手，你和她的关系一定要搞好，不是表面而是内心，这关系到未来我们壬宪的命运。”

　　　　“母后放心，巧了，我和摄政王特别熟。莫逆之交。”

　　　　如此甚好。

　　　　壬宪的命运固然重要，但她是个假公主，回家的事情分明才放在首位。这一次去燕国，她是想再试试那个山河解盘，挖掘其中功能，看看到底如何扭曲时空，穿越回去。

　　　　江柳烟走入房间，对雪阳皇后深鞠一躬。

　　　　“好好盯着公主，不要做出个的事情。”

　　　　“皇后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暗示把她送回来。”

　　　　雪阳皇后捧着向阳小脸蛋亲了两口，才放心走出去。见母后走了，向阳马上趴在地上从床下拽出来尾巴上染了三根黑毛的信鸽，将小纸条塞入心中。

　　　　过去了这么久，又能看到白彦了，不知道如今她到底有多霸气十足。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茶香肉丸

　　　　“摄政王，向阳公主应该快到燕都了。”七日之后，馨蕊大清早就同正在喂食金丝雀的白彦说。

　　　　白彦拿着面包虫的手一停，指间力道控制不合理，虫子别扭想要挣脱，却被她一下丢入张开的鸟嘴中。成了早起的虫儿，注定被鸟吃。

　　　　“她今日到不了。”白彦格外淡定，说完话，又挑起一条虫递给金丝雀。

　　　　金丝雀古铜色羽毛顺滑油亮，小脑袋和背部呈现顺滑曲线，方寸囚笼中它叫声婉转悠长，若是放生夜晚，这美丽的小家伙到会成森林猎食者的口中餐。金丝雀到底是快乐，还是不快乐，无人知晓。定点喂食的囚笼是好东西，外面的鸟进不来，里面的鸟也钻不出去。

　　　　白彦喂完最后一条面包虫，便不再看它。

　　　　向阳公主今天为什么到不了，因为今日所经之处的一座小城中，出了一桩大案子。向阳正好昨夜在小城中的客栈歇脚，如今怕是出不来了。

　　　　“陈正，帮我和皇上说一声，让他派士兵去这座城池，要保证向阳公主的安全，准时护送她回来。”

　　　　小城中的案子是有人给她传信，但至于向阳公主为何知道停驻城中，是她根据近几日天气和壬宪派来的车马推算出来的。白彦保证自己不会错，只要顺利带向阳公主离开那座小城，她就不用连困数日，只需再有两日行程，方可到燕都。

　　　　“摄政王，您的嫁妆都准备好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既然是要结婚，也不能做甩手掌柜，这些必要的东西还是要亲自过问。

　　　　五大箱子被翻盖一一摆在白彦面前，里面全部都是珍奇珠宝，黄金白银。如此厚重的嫁妆，全燕都任何富贵人家女人都不曾享受。

　　　　白彦只是瞧了一眼，“撤掉三箱东西，这些玩意本来就是来自皇宫，如今又搬回去干嘛。”

　　　　这是表面说辞，实际上白彦是为了不过分张扬。她若只是陈雪沁的女儿，陈家的接班人，那多高调都说得过去，别说五六箱珠宝，哪怕一栋房子，一家价值连城的店铺都可以。但她是当今摄政王，如此奢靡会造成怎样影响。

　　　　最关键的是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两件东西没有装。

　　　　“你们都先出去，我看看有什么不需要的。门口也不要站人。”

　　　　将所有人打发开，白彦才放心掀开床板，将其中山河解盘与独眼摩比拿在手中。

　　　　前几日打造箱子的时候就在下面又安装了一个夹层，就为了存放这两样物品。白彦将所有金银首饰倒在床上，随后将两样宝器放入其中。再按照原来样子，将所有东西摆放回来。

　　　　进宫之后处处都是眼睛，不能像生活在自己府上这样休闲自在。她早已决定入住落羽宫，那里是向阳曾经生活的地方。机智如向阳，定然会留下很多隐秘的暗道。

　　　　向阳在燕国军队护送下，走到半夜才进燕都。百无聊赖看着空荡荡的街头，她对燕都实在是太熟悉了，从小在这里长大，似乎每家店铺都有向阳挥金如土的身影。

　　　　“摄政王府在什么地方？”

　　　　“回禀公主，今日摄政王在宫中和皇上议事，也一并等待您的到来。所以没有回府。”

　　　　深更半夜，白彦还是坚持不走。燕彤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画着小人的书本三番五次砸到脸上。他舔舔嘴唇，又拿起书，努力控制视线。就在他最浑身无力的时候，居然闻到一阵饭香，轻嗅两下鼻子。粘合在一起的眼睛迅速睁开，搜寻食物来源。

　　　　只见白彦一手捧着竹简，另一只手上拿着柄汤勺反复在火焰上撩拨，香味就是从那里飘散到珍格格屋子的。

　　　　“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丸子，给你的，向阳估计还有段时间才能进宫。”顺手撒了一把茶叶在上面，又烤了会，递给秦月明。

　　　　“你不是一直坐在这，什么时候去的厨房？”

　　　　燕彤一口吞咽掉整个丸子，空荡荡的肚子发出满意的温暖感。香味顺着鼻孔而下，味蕾将肉香停滞住，舍不得放开。

　　　　白彦指了下旁边的茶盘。今日点心做得确实不好吃，面皮中加了蜂蜜，太过甜腻，可其中肉馅又是咸的。甜与咸两种不搭调的味道碰撞在一起，燕彤吃了一口就赶紧用茶水冲淡口中味道。一整天都不再碰它。

　　　　白彦看到燕彤的反应，就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吃，干脆不尝试。

　　　　直到深夜，燕彤又饿又困，却还得坐在这里等向阳，她叫宦官取来碗筷和汤勺。把其中味道不错的肉馅从酥皮中剥离出来，放在火上重新烤热。有用茶香点缀，方才将这黑暗料理变成美食。

　　　　眼神不离竹简，看完就换下本，燕彤问她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没空去厨房，你若还是饿，就自己烤吧。向阳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

　　　　“她不是已经进城了吗？快来了。”

　　　　“不，她会先去看落羽宫曾经养的那只猫。”那个城西霸占小桥流水的小院，还有三个佣人专门打理的白猫。

　　　　燕彤坚持没话找话，“那你饿不饿，我给你烤一个。”

　　　　“我不饿，半夜吃东西会胖。”

　　　　“你在看什么书？”

　　　　“兵书，绝对不是连环画。”

　　　　德公公在站在皇上身后，带着慈父般笑容。这才是夫妻的样子，他们二人确实非常般配呢。

　　　　燕彤不断发问，白彦手中书页翻到最后，她再没有重拿下一本。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无聊的厉害？”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