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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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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的大帐就在整个营地正中,十分显眼,我有点害怕,可是闻到空气中飘荡的、混合着血腥味的酒气,听着耳边忽远忽近的杯盏相碰声,我还是向前跨出了一步。鲜卑的女儿,天生就该什么都不怕。
阿白乖巧地甩着尾巴,站在一棵小树下等。我穿过人群,朝着主帐走去。军营里有不少附近牧民家的女儿,帮这些士兵准备膳食,混在她们中间,我并不显眼。
就要靠近主帐时,一只手忽然从旁边抓住了我的小臂,我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破了,挣扎着就要往回跑。那人却笑着捏了一把我的脸:“好漂亮的小丫头,王上最喜欢像你这样小巧纤细的女子,把这盘水果给王上送进去,小心别惹刘妃娘娘发脾气。”
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近身侍奉魏王的人,我正需要一个机会进入主帐,便从她手里接过银盘,低着头跟在另外几名女子后面。比起那些牧民出身的女子,我的确算得上小巧纤细,站在她们身后,整个人几乎都被完全遮住,应该就更安全了。
大帐内传出靡靡的香气和笑语声,有轻纱裹身的女子,脚腕上系着银铃,随着鼓声起舞。那样的动作,我一辈子也做不出来,脸上一阵发热,不敢再看,低着头匆匆走过去。
连我在内,一起进来的五个人依次上前,把手中的银盘放在魏国的王上面前。我偷偷抬眼,正看见一名妆容妖娆美艳的女子,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肢,含了一口酒,嘟着唇送到身前的男子口中。我脑中轰然炸响,这名女子……分明就是刘宁辰,我早该想到,侍女口中说的“刘妃娘娘”,应该就是她,匈奴只有这一个刚刚出嫁的公主。
☆、325、番外一:雪满千山人未还(六)
我怕她认出我来,赶忙把头转向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一眼魏王究竟长什么样子。
懒懒斜卧在一整张虎皮上的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掐着刘妃的脸颊,接过了她送过来的一口酒,又在她半裸的胸口狠狠拧了一把。刘妃妩媚娇笑着说了一声:“王上真坏,今晚我可受不住了……”
虎皮上的男人轻哼一声,并不理会她如此明显的撒娇撒痴。我抬起头时,他刚好也转过脸,双目正正与我对上。我本想匆匆瞥一眼便躲开,可此时却怎么都移不开眼。坚毅如远山似的的双眉,俊朗如寒星似的眼眸,还有那一对薄而紧紧抿着的唇……一切都跟我记忆里的模样完全相合。只不过此时的他,没有了那一点可爱的狡猾和木讷,周身散发着王者独有的凛冽霸气。
原来,那个残忍嗜杀的魏王……就是拓跋珪!
我怔怔地盯着他的脸,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银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几只红果子四下滚落,耳边好像有个声音在狞笑着对我说:是他,是他活埋了大燕十万儿郎!
拓跋珪看见我,脸色忽地变了,叫了一声“燕燕”,起身便要来抓我的肩。我连连摇头,转头就往帐外跑,脚步踉跄着差点被地上的果子滑倒。我只想离开这,再也不要看见这个男人,他几天前才对我说过,从没亲近过别的女孩儿,一转眼就已经在跟自己的美妾饮酒寻欢。他还说过要跟皇祖父重提我们的婚事,却在参合陂向我的至亲举起屠刀……
我真傻,竟然被这样的男人骗了,难怪哥哥要骂我,连我都想甩自己两个耳光。
拓跋珪一路紧追过来,桌案挡了他的路,被他一脚踹翻。我刚走出帐外,便听到宁辰用她尖细的嗓音在背后高声叫喊:“保护王上!”她这么一叫,门口的侍卫便以为我是闯进王帐的刺客,提刀便向我砍过来,我脑中一片纷乱,连拔刀都忘了,竟然下意识地抬起一只胳膊去挡。
“不准伤她!”拓跋珪在我身后厉声高喝,不知道他拿了一样什么东西劈手掷过来,正砸在那名侍卫的手臂上,长刀脱手飞了出去。
我脚步不停,趁着这个空隙飞快地向外跑去。我知道远处有兵卒把弓箭对准了我,我还听见拓跋珪的嘶吼声:“不准放箭!都滚回去!”可我什么都不理会,只顾着向阿白站立的方向跑去。
“燕燕,你听我说一句……”拓跋珪一个人追了出来,想要让我停下步子。我抬手捂住耳朵,拼命摇着头。我再也不想听他说话了,他只会骗我。
四面都是魏兵,可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我,就那么眼看着我跑了出去。我跨上马背,用力一拉缰绳,阿白的前蹄高高扬起。拓跋珪紧追上来,直挺挺地站在我的马前,阿白再向前一步,就会踏在他身上。
“燕燕,不要走……”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狠下心,扬起马鞭猛抽在阿白身上,逼迫它朝前迈步,阿白抬起前蹄时,我的心里竟还飘过一个念头,他不会当真舍得被马踏死的,他是魏国年轻的王,马蹄落下时,他自然就会躲开了。可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用一双纯黑如夜的眼睛看着我。
不知道是阿白不听话,还是我的手上力气不够大,马蹄落下时,只蹭到了他的一片衣角。我用力一甩马鞭,阿白便撒开四蹄疾奔出去。我抬手抹眼睛,看见手腕上还系着拓跋珪从前送给我的一串璎珞,阿娘收走妆盒时,只有这件东西剩下来,从前我宝贝得不得了,梳妆的时候舍不得摘下来,又怕弄脏了,还要用帕子裹住,此时却只觉得脏。我使力一把扯下来,用力向后丢去,我要跟这个肮脏无耻的男人,断个干干净净。
返回皇宫时,我的头还昏昏沉沉的,身上僵硬得几乎没办法走路。眼前不时晃过宁辰含着一口酒送进拓跋珪口中的情景,真让我觉得恶心。偷偷见面那一晚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清晰地记得,他是在套问我的话,向我拐弯抹角地打听大燕军队的行进路线,可我竟然傻到全都告诉了他。害死大燕十万儿郎的人……是我!
我跌跌撞撞地走进正殿,想看看祖父和父王回来了没有。可正殿内一片苍白,像刚刚下过一场大雪,阿娘和哥哥都穿着素白的衣裳,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直到看见正前方的几个字,大燕成武皇帝,我才猛地意识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是我的祖父,最疼我、最爱我的祖父……
眼前像飘起无数雪花,我发疯一样向前扑去,祖父不会死的,他还没有把我嫁给一个可以放心的人,一定不会死的!我的手眼看就要触到盖在祖父身上的素绢,斜向里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我。哥哥面色阴郁地站在我面前,语气冷得让我发抖:“别用你刚碰过拓跋氏男人的手,碰大燕最英雄的皇帝。”
“我,我没有……”哥哥一定误会了我,以为我偷偷去看拓跋珪了。见到魏王真容以前,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拓跋珪。
哥哥冷笑着,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敢说你不是从拓跋珪那里回来么?慕容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女儿?你知道么,祖父回来时,左胸上中了一箭,血都快要流干了,却硬撑着不肯咽气,喉咙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却还一直不停地动着嘴唇,叫着燕燕……燕燕……医官说箭头拔出来,人也就不行了,祖父硬是不准人拔箭,等着要看你最后一眼,足足等了四天……”
我呆住,想象不出笑起来震得我耳朵嗡嗡响的祖父,忍着胸口上的剧痛躺在床上,该是什么样子。可他竟然就那么一直等了四天,四天……最后还没能等到我……
“让我看祖父最后一眼吧,求你……”我说话的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
“祖父想看你最后一眼的时候,他能求谁?”哥哥命人架住我,不准我靠近祖父的灵柩,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求救似的看着阿娘,她也只是摇头,父王也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她的情形并不比我好多少。
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疼我爱我的人,全都离我而去。我不再可怜宁辰了,反倒有点羡慕她,因为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失去,只要得到一点点,就会觉得很欢喜。她一直都喜欢拓跋珪,现在终于能嫁给他,应该算是心愿得偿了。
大燕只剩下一些老弱残兵,可就算是这样,雄心勃勃的魏王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谁都知道这是为什么,慕容氏一直是鲜卑人中的王,只有彻底把这个宗主踩在脚下,拓跋氏才能真正建国称王。区区一个“魏王”的头衔,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要像我的祖父一样,登基称“皇帝”。
魏军围住了大燕的都城龙城,却并不急着进攻。城里的粮食渐渐不够了,小月告诉我,街上已经开始有人家卖自己的儿女。我还不明白,这种时候一粒米比金珠子还贵,哪里还会有人家肯买奴仆?小月支支吾吾地说,不是卖去大户人家做奴仆,是这些人饿得受不了,又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
我只觉得脑中“嗡”一声响,从前听汉学先生讲过的“易子而食”,竟然真的发生了,而且就活生生地发生在大燕都城里。
魏王给哥哥送来国书,答应只要把我嫁给他,魏兵立刻就可以后撤十里,还可以送上军粮赈济城中的饥民。服侍哥哥的侍女姐姐告诉我,一向文雅的哥哥,当场脸色铁青,只怒喝了一句:“让他做梦做到死,也别想得到我妹妹!”
哥哥没有把我送出去,只穿上铠甲,日夜不歇地跟士兵一起守在城楼上。皇宫变得死寂空旷,宫女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女奴,或是刚刚失去了亲人的大燕女儿。
我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陪着阿娘照顾父王。他的性命已经没有大碍,可是身子却不行了,再没有可能拉弓骑马。我心里难过,眼睛又有些发热,从阿娘手里接过装着药渣的小罐,端出寝宫。
迎面恰好有宫女走过来,殷勤地从我手中接过陶罐,又递上一碗牛乳酪给我。皇宫里的宫女,有不少是征战时得来的女奴,她们在大燕生活得久了,衣食习惯便也跟大燕人一样。
我的确有些饿了,一碗牛乳酪很快喝下肚。那小宫女却不走,站在一边盯着我看。我正有些奇怪,忽然觉得脑中一阵眩晕,面前的人影渐渐分成两个、三个……每一个都在冲着我诡秘地微笑。
“你……你……”我想抓住她质问,却发现连手都软软的没有力气。陷入一片黑暗前,我隐约听到那个小宫女在说话:“贺兰王子,您吩咐的事,婢子已经办好了……”
接着似乎是贺兰敏透着猥琐的声音:“不会药傻了吧?女人就跟马一样,要有点烈性的才有趣……”
☆、326、番外一:雪满千山人未还(七)
我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慌害怕,随便什么人劫了我去都无所谓,只要不是拓跋珪就行。我不管他是真的对我有几分情意,还是只想征服大燕最后一个公主,我都不会叫他称心如意的。
再醒来时,头疼得越发厉害,我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身上绵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周的光线实在太过强烈,刺得我难受,我稍稍扭动身子,轻轻哼了一声。
“燕燕!”头顶传来一声透着惊喜的呼唤,那声音那么近、那么关心我,我以为是哥哥终于不再生我的气了,勉力睁开眼。拓跋珪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眼窝泛青,胡茬凌乱,跟那天在大帐之中判若两人。
我转开头,这才发现他竟然搂着我。我恼了,伸手朝他胸前用力一推,想要挣开,可我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下推过去,他根本纹丝未动。
“你发烧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威严冷冽,刚才果然是我的错觉,“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儿。”
我凭什么要听他的话?药碗送到跟前,我抬手接过来,他原本拿了勺子要喂我,看我要自己喝,就松了手。他的手一松,我便把手向前一扬,银质的药碗滚落在床边,浓黑的药汁洒了他满身,又淋在他的牛皮长靴和长绒地毯上。这些名贵的东西都是他身份的象征,却最难清洗,看他脸色变暗,我竟然觉出几分畅快来,向后靠在床屏上,跟他对视。
拓跋珪额上青筋暴跳,大概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冒犯他。看他生气,我更加放肆,抬脚便往他身上踢去。我没有多大力气,动作也远不如他敏捷,一抬脚便被他握住,手掌上粗粝的茧磨在我的脚背上。我用力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出来,反倒自己大口喘着气倒向一边,眼前金星飞舞。
我还要再挣,拓跋珪已经松了手,用被子盖住我的脚尖,阴沉着脸对旁边的侍女说:“重新煎药来,撬开她的嘴灌下去。”几个侍女吓得瑟瑟发抖,显然怕极了他,我抱着被子甩给他一个白眼,就算别人都怕他,我也不怕,我偏要气死他,或者让他气急了一刀杀了我更好。
拓跋珪刚走出去,门外就传来贺兰敏谄媚的声音:“王上,人给您带来了,我那个妹子,是不是就留在您身边,端个茶,递个水……”我恍然明白过来,是贺兰敏叫人迷昏了我,送到拓跋珪面前的。他还要把他自己的妹子也送来讨好拓跋珪,全不是以前追杀“拓跋家的小兔崽子”时的样子了。
门外传来“啪”一声脆响,像是手掌扇在侧脸上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木架倒地、东西掉落的声音,夹杂着贺兰敏“哎哟”的呼痛声。
拓跋珪冷冷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本王是让你把人‘好好地’带过来。”
我用被子蒙住头,不想再听他说话,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缩成一团我才觉得舒服一点。
拓跋珪派来的侍女,全都很爱说话,可无论她们怎么说,我都从不开口。我既不吃饭,也不吃药,起先那几个侍女还好言好语地让我想开点,后来干脆推出两个人来,一左一右架住我,硬把药汁和米汤灌下去。每次灌下药汁之后,侍女都会跪在地上赔罪,哀求我不要再跟王上闹了,因为她们的王上说过,要是我死了,她们全都割舌、剜眼、断手。
我没有闹,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拓跋珪再没来过,我的病稍好一点,反倒是刘宁辰来看我。她现在已经是魏王的刘妃了,身上熏的香冲得我越发难受。她站在我的床榻前,趾高气昂地挺着微隆的肚子,我知道,那里面装着魏王的第一个孩子。
她在我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带着几分嘲讽看着我:“你不是大燕最骄傲的公主么,怎么变成这副病猫似的样子了?你就是傻,感情哪有利益实在,现在如果没有匈奴的战马,他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只觉得她实在太吵,只挥一挥手想叫她出去。这随手一挥,就拍在她的手背上,不知怎么激怒了她,上前一把扯住我的头发,把我拖下地来:“你信不信,现在就算我打了你,他也只会护着我?”
她身边的婢女大概怕闹得不好收场,不住地劝她停手:“娘娘,消消气吧,小心身子……”可宁辰不依不饶地扬起手来:“今天我非要打她不可,谁能把我怎样?”
我不在乎谁能把她怎样,可我不能由着她欺侮,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是大燕万千宠爱的公主,我的祖父、父王、哥哥,永远不会把我当礼物一样送人,也永远不会允许我自轻自贱。
我随手拿起桌上切果子用的刀,正抵在她喉咙上,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只说出了两个字:“闭嘴!”
宁辰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还能反抗。这时门帘一掀,拓跋珪大步走进来,一屋子的人都吓得跪倒,只剩下我和宁辰还站着。我真佩服宁辰,她一见情形不好,刚才气势汹汹的一张脸,立刻带上委屈的表情,冲着拓跋珪说道:“王上,她要杀我……”
拓跋珪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从我手上拿走了刀子,冷着脸说:“以后这间屋子里不准有刀子,没有本王准许,也不准任何人进来。”
宁辰挤出几滴眼泪,抚摸着肚子,还想说什么。拓跋珪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声:“滚!”
人都走得干干净净,我刚才不过是硬撑着,这会儿才觉得身上发软,耳朵里嗡嗡地响,扶着床边慢慢坐在地上,连回到床榻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拓跋珪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我抱回床榻上。他一靠近,我就不停地踢打,可他这次却没松开手,反倒抬起一条腿,压住了我的小腿,整个人都沉沉地压下来。我张嘴想要叫喊,他却俯下身子堵住我的嘴,他口舌间有酒的味道,眼中隐隐流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燕燕,你是我的,我不会再允许你飞走了……”他喃喃低语,埋首在我颈间。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今天很奇怪、很可怕。我拼命扭动身子挣扎,他把我的双手扣在头顶,用一只手除去了他自己的衣裳。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恼怒地叫了一声:“拓跋珪,你疯了?!你放开我!”
他的动作丝毫不停,反倒顺着我的话说下去:“是,我疯了,我要征服慕容氏的每一寸土地,包括你……”
足足过了有一辈子那么久,拓跋珪才起身,用被子把我裹住。汗意过去,身上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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