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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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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好弟弟,你知道趁着外城刚刚换防的时机动手,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元宏继续笑着说话,好像真的是在教导他一般,“可现在任城王的亲卫已经进了内宫,东阳王自然没能拖住他。元恂的人没到,自然也是在路上出了状况,你——还能等来谁?”
虽然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元详清清楚楚地知道,今晚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他孤注一掷似的拼死一搏,最终却仍旧一无所有。元详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像笼中的困兽一般,瞪着血红的双眼。他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元宏的胸口狠狠打了一拳,口中叫嚷着:“我是不如你,那又怎样?我得到了林琅!就连你的太子也是我的儿子!你能怎样?”
他原本觉得毫无希望,才不管不顾地随手一推,可元宏挨了这一下,却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里握着的匕首也掉在地上。
元详一愣,接着仰头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会有那么一点不忍心杀我,原来东阳王说的都是真的,你已经中了毒活不了几天了。”
“那正好,幸亏你给她安排了这么僻静的住处,别人一时半会都找不到这里。”元详脸上近乎疯狂的笑意退去,换上了恶毒的恨意,“在方山陵寝那次,没能弄死你们两个,实在是便宜你们了。今天我就先让你看看,你心爱的女人怎么被别人压在身下,然后再送你去死!只要你死了,即位的仍然是太子,今晚擅自入宫的任城王才是乱党!”
他撕下床帐,把冯妙的双手扣过头顶,捆绑在床栏上。冯妙知道挣扎无用,索性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无论元详要做什么,她都绝不会哭喊求饶,因为她不愿被人捏在手里要挟元宏。
元宏捂住胸口,想要俯身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可胸闷头疼的病症,让他的动作远不如从前迅捷灵活。
元详从床榻边快步冲过来,脚尖一抬便踢飞了地上的匕首,他双眼之中满是报复的快意:“去捡啊!你不是最厉害的么,能抢在我前面猎到白狐,逗得林琅死心塌地的对你,现在是怎么了?”
元宏被他踢中右手腕,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他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乱,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从容不迫的笑意。
元详最恨他这副似有似无的笑意,上前扯住他胸前的衣衫:“只管摆你那副泥菩萨一样的架子吧,等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腹上传来一股凉意,他惊讶地低头去看,一柄三寸长的短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
“好弟弟,”元宏微微笑着说话,“虽然你必定用不上了,但朕还是再教你最后一次,兵、不、厌、诈。朕敢一个人来这里,身上怎么可能只带一柄刀呢。”他不顾李夫人的劝阻,昼夜不停地赶回来,的确已经引得病症发作。可他一直跟元详言语周旋,等到元详放开了冯妙,又主动欺身上前,才给出了致命一击。
元详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元宏握住剑柄轻轻一转,剧痛就让他无法动弹。“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想明白么?”元宏的笑意中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嘲讽,“林琅说她想要白狐毛,就是为了跟朕合演一出戏,诱骗你射中朕的左臂,朕才能隐瞒住所有人偷偷习武。朕从小左手就比右手灵便,后来又刻意练习,这只被你射过的左臂,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出其不意地救了朕的命,今天也用在你身上,谢谢你当年射了朕一箭。”
短剑在元详身体里缓缓搅动,他瞪大了双眼,像看着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看着元宏,那时候元宏还不到十岁,就能想出这样思虑深远的计谋来,骗过了所有人。元详痛苦地抽气:“你……难道……你的病症也是假的?”
元宏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他把手指撮进口中,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呼哨。一名玄衣卫破门而入,用绳索将元详牢牢捆住。
“把他关起来,挑断手筋脚筋,留着他的命,日后还要取口供,”元宏仍旧坐在地上,冷着声吩咐,目光扫了一眼他掐过冯妙的那只右手,“这只右手,捕只野狼来,好好地喂一喂。”
玄衣卫推着元详向外走去,看见元宏一直坐在地上,并不起身,元详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元宏给诓骗住了。元宏小时候的病症是假的,这一次的病症却是真的,可元详已经明白得太晚了。
等人走远,元宏遥遥晃晃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床榻边,解开了捆住冯妙的床帐。冯妙又急又怕,气喘连连,身上不住地发抖。元宏把她勒得发红的手腕,捧在胸口反复揉捏,低声安慰她说:“妙儿,朕来了,别怕了……”
可冯妙仍旧只是抖,好半天才大声哭出来。元宏心中一痛,只当她是吓坏了,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抚摸着她垂在背上的头发。冯妙贴紧他的胸口,哽咽着问:“是不是真的?”
“什么?”元宏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中了毒,快要死了?”冯妙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住元宏的衣襟。
“妙儿,”元宏吻着她的泪眼,“朕的病症的确有些难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李冲已经帮朕找了一个很好的医者,你要相信朕,朕答应你永不分离,就一定会尽力做到的。”
天亮时,闯进宫中的乱党和城楼上的北海王亲卫,半数被当场斩杀,还有一半被任城王的人擒获。听到任城王的亲卫赶来报信,元宏的神色才略松了几分,疲惫交杂着一阵阵闷痛涌上来。
素问满身狼狈,已经悄悄退出去。冯妙扶着元宏在床榻边坐下,一面用湿帕子给他擦脸,一面听他讲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元宏接到任城王送信当天,也同时接到了始平王元勰送来的密信。元勰带着新婚妻子在平城祭拜先祖,无意间发现了东阳王世子日日与太子元恂密谋,频繁出入平城守军的驻地。一切迹象都表明,正有人挑唆太子谋反。在宫中,一定还有人与太子元恂里应外合。
始平王身边带的亲随并不多,他只能尽力拖住太子,却没办法直接调兵镇压。元宏思量再三,命李冲调集人手去平城,又叫身边随行的太监扮成自己的样子,乘着御用的车驾沿官道返回洛阳。而他自己,则日夜策马沿小路赶回来,混在任城王的兵卒中,提早进了皇宫。
他刻意略去了李夫人说得严重的部分,不想让冯妙太过担心,理着她鬓边的碎发说:“朕一进皇宫,就往这里来了,把其他地方交给了任城王去处理。朕怕极了,就算从前太皇太后想废了朕时,也从来没有那么怕过,怕来得迟了,你已经……”
冯妙知道他的意思,仰起头贴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皇上,所幸现在已经没事了。”
元宏沉思片刻说道:“恐怕不是没事,而是马上要有大事了。其实朕刚才说的话,一大半是为了吓住元详,也是为了诈他的话,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同党。朕的大军都在南线边境上,东阳王的兵马却全都在洛阳城内,随时可能攻入皇宫。勰弟那边,因为来不及调动,也不知道能拖住元恂几天。朕倒不担心元恂,他胆小没什么主见,可东阳王世子在他身边,这对父子,都是狠角色。”
冯妙从他怀中起身:“皇上,眼下的情形危急,你身上的病症,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那些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朝臣们,恐怕都要孤注一掷,转去支持东阳王和太子了。”
她抹去泪痕,用一双小巧的手,捧住元宏的面颊,双眼注视着他下颔上的胡茬:“不管有多难,我都会跟你一起。”
☆、290、漏网之鱼(一)
元宏用双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在她双眼上轻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不久,就是群臣聚集在太极殿议事的时候了。他很想多陪陪冯妙,安抚她这一整夜所受的惊吓,可他不能。元详胸无城府,只会是一个小小的引子,真正的杀招,恐怕要到群臣议事时,才会出现。
“妙儿,你等在这里,朕先去澄阳宫更衣……”元宏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有信使跪在门外,呈上从元恂那里送来的书信。
此时,太子元恂的叛军,正停在洛阳城北。按照东阳王的安排,他原本应该在北海王元详起事时,也趁乱冲进皇宫。始平王元勰在平城发现了太子元恂图谋不轨后,便假称愿意支持他,一路跟着叛军同行。
距离洛阳还有一天的路程时,始平王元勰才开始劝阻太子,叫他悬崖勒马,向元宏请罪,换取活命的机会。可怜元恂夹在始平王和东阳王世子中间,一边叫他及时收手,另一边叫他背水一战,他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决断,犹疑不定间便生生错过了定好的日期。
这下元恂更加慌了,跪在始平王面前,求他救救自己。始平王心里清楚,太子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掌控这些叛军的人,是东阳王世子。他叫太子写一封信,用自己来要挟皇兄。元恂起先无论如何也不敢,是始平王反复劝说,甚至替他拟好了字句,让他一句一句照抄下来,元恂才终于惴惴不安地送出了这封信。只有送这样的信,东阳王世子才会不加阻拦,而元宏看见了信上的话,便能推测出现在的情形。
华音殿内,元宏和冯妙一起看完了信上的字句。元宏把信纸团成一团,劈手掷了出去,掩饰不住满腔的怒意:“勰弟和他的正妃,现在都跟叛军在一处。叛军里的几个将领,从前曾经是东阳王的下属,迁都时他们要求留守平城,朕只当他们是不想离开故土,正好借着那个机会,顺水推舟解了他们在朝中的官职。没想到,从那时候开始,东阳王就在计划今天这一步了。”
冯妙皱眉问道:“平城的守军,也是从前东阳王的兵卒么?”
元宏摇头冷笑:“那倒不是,正是因为担心迁都时这些亲王们会借机闹事,朕从几年前就开始有意将所有的武将和兵卒定期轮换。现在宗室亲王们手中真正忠心可用的,只有自己的王府亲卫,朕原本想着过几年,连王府亲卫也全都撤掉,彻底解决了这个隐患。”
“既然这样,那些兵卒多半是被将领胁迫着起事,”冯妙一面想着,一面说道,“他们各自有家有小,未必真心愿意跟着冒如此大的风险,如果皇上能有诏令给他们,应允只处决几个带头叛乱的将领,其他人不予追究,我想他们多半还是会愿意听从皇上的诏令。”
她思虑太过,又开始不住地咳嗽,喉中一阵腥甜,多半是又咳血了。
元宏取过桌案上的琉璃杯,让她喝口水缓一缓。冯妙向他柔柔地笑着摇头,把沾了血迹的手心藏在背后。元宏也不强求,理着她的发说道:“这方法朕也想过,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把诏令悄悄带去,如果派朕亲信的人去,恐怕根本见不到勰弟的面,就会被东阳王世子斩杀了。”
“我心里想到一个人,正适合替皇上去这一趟,”冯妙凑到元宏耳边,低声说出一个名字,“只有她去,才不会惹人注意,而且,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到。”
元宏仍旧有些犹豫:“朕并不怀疑她能做到,可是……朕和勰弟已经对不住她,万一叛军痛下杀手,恐怕她就不能生还了。”
冯妙搂住元宏的腰,轻轻叹息着说道:“能跟心里天天念着的人死在一处,何尝不是死得其所呢?”
元宏因为她这句话而心中大震,低声应允:“朕待会儿就去亲笔写一封诏令,让她带去。”
他松开揽着冯妙的手,准备返回澄阳宫去。冯妙却撒娇一般抱住他,轻轻蹭着他的身子,不放他走。
元宏心中也如窗外的浮桥小河一般,水波荡漾,一腔柔情快要满溢出来。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哑着嗓子说:“妙儿,朕很快就回来。”
冯妙把头埋在他胸口,低声说:“皇上刚才说,东阳王的兵马全在洛阳城内,东阳王世子又跟叛军在一起,可昨天一晚,东阳王都没有露面,这不是很奇怪么?”
元宏无奈地笑道:“妙儿,你真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他已经想到,东阳王会在太极殿议事时发难,到时候距离太极殿最近的澄阳宫、永泰殿,都不安全,所以才一直催促冯妙去休息,不肯带她一起过去。
“皇上,”冯妙抬起一双比满湖波光更明亮的眼睛,“有人愿意跟心爱的人一同死去,有人却只想让心里最重要的人,好好地活下去。请皇上恩准,今天让我执青鸾印,到太极殿替皇上传旨辍朝一日。我会替皇上,制造一个抓捕东阳王的机会。”
元宏刚要开口阻拦,冯妙已经站起身,从小架上取下了装着青鸾印的金丝木盒。那盒子刚一拿过来,元宏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接着脑中一阵剧痛。他盯着那盒盖上用金丝勾画出的图案冷笑道:“原来真正的药引在这里,太皇太后真是好手段。”
那只装着青鸾印的精美木盒,正是用名贵的依兰香木制成的。宫中只有皇后和左、右昭仪可以有印信,而装着这些印信的木盒,都是用依兰香木制成的。如果冯清能在后宫站稳,元宏病发以后,她可以倚仗太子成为执掌国事的皇太后,冯氏仍旧会是大魏第一名门世家。而如果是冯妙在后宫独获恩宠,她的位份越高,元宏的病就发作得越快,她要让这两个人,生生彼此折磨。
元宏忍着脑中的剧痛,一把夺过木盒,只留下盒中的青鸾印,把空盒劈手扔了出去:“妙儿,朕准你今天替朕传旨辍朝一日,不过这青鸾印,也是你最后一次用了,等平定了眼前的事,朕就要把后宫独一无二的凤印给你。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阻挠不了朕要和你在一处!”
太极殿内,身穿朝服的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了,人人心中都惴惴不安,却没有人敢擅自开口议论。清早入宫时,不少人都看见了宫门处的血迹。在偏殿等候时,有人私下传言,昨晚皇帝的车驾进入洛阳城时,被城楼上的逆贼乱箭齐发射中。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车驾里被射死的,只有一个小太监,皇上肯定已经从别的路返回宫中了,不然今天怎么还不见二皇子殿下出来议事。
只有两人与众不同,王玄之面色沉静,目不斜视地盯着身前的地面。另外一边,东阳王身穿甲胄、腰带佩刀,殿外石阶下方,还站着一队东阳王府的亲卫。
正在此时,有一队宫女、内监鱼贯走出来,手中捧着香炉、巾帕。最后两人打起珠帘,躬身请帘后的人出来。大臣们都睁大了眼睛,想看看皇上是否安然无恙。可珠帘之后走出来的,却是一身华服的冯昭仪,身穿锦绣吉服,头上对插着象征昭仪位份的垂丝青鸾金簪。
一番窃窃私语过后,东阳王先开口问道:“左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是替皇上来传旨的,皇上昨晚刚刚返回宫中,有些劳累,今天暂且辍朝一日,有什么奏表,仍旧可以呈上来,本宫会命人送去澄阳宫。”冯妙端端正正地说话,言谈举止间已经很有天家贵主的雍容气度。
王玄之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心中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当年那个小姑娘身上的妙语奇思,就像是一粒小小的砂,经过时间的砥砺,终于变成了一颗夺目的珍珠。但细砂也好,珍珠也好,都注定不属于他。
冯妙说完了话,目光在东阳王身上扫了几圈,反问道:“本宫记得,皇上早已经废除了亲王可以带刀上殿的旧俗,可王爷不但带了刀,还带了外面那么多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东阳王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本王听说,昨晚皇宫中有逆贼作乱,一大早就特意带了亲卫入宫,要护卫皇上的安全。”
他说得冠冕堂皇,冯妙却知道,如果现在上殿来的是元宏,只怕门外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卫,立刻就要冲上来了。东阳王是拿元详做了靶子,先用他消耗了对皇帝最忠心的兵力,他才以逸待劳,等待机会直接要了元宏的命。
“逆贼都已经束手就擒,皇上也安然无恙,”冯妙也不肯示弱,“东阳王虽说是一片好意,可毕竟不合规矩,还是让你的亲卫尽快退出宫门吧。”
东阳王缓缓抬眼,目光如鹰隼一般阴郁犀利,语气也同样阴寒:“没有亲眼见到皇上安然无恙,老臣哪能放心让他们退下?”
☆、291、漏网之鱼(二)
“东阳王,本宫已经说了,皇上车马劳顿,今天不见外臣,难道你还想让皇上亲自来向你解释么?你这个做臣子的,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吧。”冯妙扫视一圈,年轻些的大臣都不敢与她双目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当她的目光扫过王玄之面前时,一直看向地面的王玄之忽地抬起了头,目光温柔和煦地看着她,似鼓励,似赞许,却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遗憾。不过片刻,王玄之便将目光缓缓下移,依着臣子之礼,避开了她的双目,只注视着她刺绣繁复精美的裙角。从此以后,那不是他在平城初相识的冯小姐,也不是东篱中柔弱无依的阿妙,那是九重凤阙中的冯昭仪,大魏最尊贵的女子。
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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