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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录-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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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在意阿枝嘲讽的语气和厌恶的神情,放缓了语气,温声细语的接着问道:“阿枝姑娘可否仔细说明一些,我有些不明白。”

    阿枝仍是对夏清时知晓了他们的身份而充满了敌意,正欲不予理睬,一走了之。

    哪知夏清时紧接着又道:“此事事关四起案子,数十条人命,恳请阿枝姑娘……”

    话音还未落,便听阿枝道:“案子?人命?什么意思?”

    于是夏清时将这张纸的来龙去脉,一一细说给阿枝。

    阿枝听罢眉头深深折起,过了片刻,终于道:“我不懂怎么查案,不过却是自小练琴,这是琴谱断然是不会错的。”

    此次开口,语气已然缓和了许多。

    她看了一眼夏清时,坐到自己的琴旁接着道:“你可会琴?”

    夏清时微微摇头:“只是略知一点,称不上会。”

    “我想也是。”阿枝伸出葱白似的手指,抚了抚琴弦,一阵清凌的琴音响起,“学琴起初,最先要学的便是宫商角徵羽这五个基本音阶。”

    “这个我倒是知道。”夏清时恍惚记起小时候教琴艺的老师说过的话。

    阿枝点点头:“宫商角徵羽五音又分属五行,五音调和搭配对人的身体有不同的作用。”

    “五行为金木水火土,而发音的部位则为喉齿牙舌唇。”

    夏清时一怔看向手中的纸条,有些震惊的开口道:“难道土便是对应喉,金为齿,火为舌?”

    “没错。”阿枝手指在琴弦上滑动,一璧说着,一璧奏出琴音来,“此曲以宫为主音,再移宫为徵,接商,再变徵,如此移宫成曲……”

    夏清时侧耳倾听,思绪翻涌,她不明白那凶手为何会留下这样一首曲子,这首曲子代表着什么呢?

    如果能知道下一个音阶是什么,是否又能推算出凶手下一个行凶的目标是谁呢?

    夏清时愁眉深锁。

    即便知道下一个音阶是什么,也仅仅只是知道了下一个人会以怎样的姿态死去而已。

    她仍旧不能阻止凶案的发生,不能找出凶手在何方……

    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这凶手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下一个音阶是羽,属唇音,五行为水。”说着,阿枝手指便一动,一声极短,极高,极清澈的琴音一响而过。

    夏清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阿枝洋洋得意:“这曲子我曾听过。”

    “你听过?”夏清时更是震惊,“在哪里?”

    “在你们南玉。”阿枝淡淡到,“我可以告诉你关于这曲子的事,不过,你得答应我,即刻从我们船上离开,并且不许向任何一人说出与我们公子相关的讯息。”

    夏清时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我本是失足跌下,并非刻意上这船上来的,你若能告诉我想要知道的,我立刻便走,且对你们的行踪守口如瓶。”

    “好!”阿枝的神色终于疏朗了起来,“我曾偷偷来过一次南玉,大约在三四年前。”

    “那时候公子因为琐事烦心,终日里茶不思饭不想,我听闻南玉国首都京陵里,有四名女子跳一曲月夜踏歌凌仙舞,教人见之忘俗。公子向来喜爱歌舞,我便寻思无论如何也要向那四名女子将这舞学回东凉去,跳给公子看,让他开心起来。”

    “哪知这舞却不是轻易能见到的。月夜踏歌凌仙舞几乎风靡整个南玉,要一睹为快的人排队排到了长安山脚下,我别说学,仅仅是想要看一眼,都成了奢望。”

    “后来我便听闻,三皇子段南唐会在中秋宴上将这曲舞呈现给南玉皇帝,于是我千方百计混进了那个如意馆,终于在中秋之夜,看到了这曲舞。”

    阿枝有些心驰神往,依稀又想起了当日,那场如仙如梦的月夜踏歌凌仙舞。

    片刻间,又收回了思绪,叹了口气。

    “只是那舞颇有难度,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成的,更不用说我只是看了一遍,自然是一个动作也没有学会。不过,我自小学琴便极具天赋,那月夜踏歌凌仙舞的配乐,我倒是听一遍,便一音不落的记在了心里。”

    “正是你这琴谱上写的这一曲。”

    “月夜踏歌凌仙舞?”夏清时有些不解,自己仿佛是走进一条又黑又长的山洞之中,穿过一个又一个洞穴,却一直走不到尽头,到此刻才惊觉,这山洞竟是一个圆圈,“那便只有她了。”

    如今世上,与月夜踏歌凌仙舞有关的人,便只剩下锦妃娘娘白芙了。

    夏清时抬起眼:“谢谢你们救了我,也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此刻便将船驶至岸边,放我下去吧。”

    阿枝自是放下心来,当即令船向长安山脚下的河滩便驶去。

    夏清时强撑着满身的痛楚,顶着风,站在船头。

    “你不是猎户家的女儿。”

    夏清时正兀自望着河水出神,丝毫没有注意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侧过头,正好对上公孙镜清凌凌的眸子。

    随即移开了视线:“你为什么这么说。”

    公孙镜哈哈一笑:“你一个长安山上猎户的女儿又怎么会知道近来京陵城中发生的案子?”

    夏清时无言,当时自己确实太心急的想要知道关于琴谱的事,说了真话,没想到却拆穿了自己先前的假话。

    “不仅如此。”公孙镜接着到,“据探子回报,南玉国顺德帝死后,三皇子段南唐关押了佳乐贵妃,带领众人马不停蹄的回了京陵,想必是要夺下太子之位,自己登基上位,如此风云万变,千钧一发的用人之际,段南唐竟留下一队精锐侍卫,在这长安山下,淮河河边,白天黑夜不停歇的四下里搜寻,似乎是在找某一个人……”

    见夏清时不回答,公孙镜朗声道:“想来三皇子段南唐要寻找到的人就是你吧,良月姑娘?你若只是一个猎户的女儿,他三皇子又何必非要找到你不可呢?如此看来,你不是身份特殊,便是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正文 第114章:风月无情(8)

    “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人?”夏清时眸光暗淡下来,喃喃自语。

    片刻后,却又涩涩一笑:“他对我而言,却是极为重要的人。”

    整家人因他而死,想不重要都不行。

    迎着风,夏清时见公孙镜侧过头来,略带疑惑的望着自己。

    她轻轻扬起嘴角,淡淡道:“你猜得没错,我确实不是猎户之女,目前我是南玉国的绾陶公主良月。”

    “目前?”公孙镜本已猜到眼前的女子身份特殊,对于她是公主并不吃惊,不过目前二字却让他不得解,“难不成,目前是公主,曾经,或是以后,便不是了?”

    夏清时点头,启唇道:“没错。”

    话音刚落,一阵带着濛濛水汽的狂风吹过,密密急急的雨便下了起来。

    船头处没有遮挡,雨点落了两人一身。

    阿枝连忙撑了伞,举在了自家公子头顶。

    公孙镜却将伞一移,递给了夏清时:“公主千金之躯,小心染了风寒。”

    阿枝正待不满,便见夏清时又将伞推了回来。

    船刚好到岸,夏清时浅浅一笑,纵身一跃,便上了岸去。

    须臾间就消失在茫茫烟雨之中。

    船头的两人眼前,只余细细雨丝和滚滚泛白的河水。

    ……

    从长安山至京陵城需七日的路程,若快马加鞭则可快上一半,三日左右便可到达。

    段南唐自顺德帝一死,即刻便扶送皇上的灵枢回了京陵,此时已走了三日。

    夏清时绕过了搜寻侍卫的耳目,在山脚下的镖局里,用随身带着的金钏换了一匹快马,紧追而回。

    这一路风雨兼程,到得京陵城时,刚好是第三日傍晚,一进城,便得知了三皇子段南唐软禁佳乐贵妃及其两个皇子的消息。

    京陵城内没了往日的繁华喧嚣,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这段南唐蛰伏数年,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夏清时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哈着气,敲向街边酒家紧闭着的木板门。

    足足敲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到沓沓而来的脚步声。

    木门仅打开了一条缝儿,探出来店小二探究的目光。

    见一身风雨,旅途劳累的夏清时,张口便逐起了客:“本店打烊了,姑娘还请另寻住所罢。”

    夏清时掏出一锭金子来:“我只住三日,还请行个方便。”

    这金子还是先前,夏清时将那匹马儿卖了换来的。

    换天的时候,人人皆想离这风暴中心远一点,都往外逃去,车马便是最抢手的货,往往能卖出比平日里高上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

    闪亮亮的金子晃得店小二眼睛都直了,连忙把门一开:“姑娘里边请。”

    夏清时将金子一抛:“来间上房,再送些好菜好饭来。”

    店小二连忙应了。

    不一会儿,便端了热菜热饭,和一大盆热水进来,将菜往桌上一呈,店小二便道:“姑娘慢用。”

    刚欲走,便被夏清时给叫住了。

    “如今这京陵是怎么回事?怎么人人皆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店小二眼珠一转,踟躇片刻,试探着问:“姑娘不知道?”

    夏清时摇头:“我去年便去了蜀中养病,今日刚回来,不知怎么,京陵却成了如今这模样。”

    “嘿!你竟然还不知道?!”店小二忍不住了,眼睛一鼓,“变了天了!”

    “变了天?”夏清时故作惊奇,“什么意思?”

    店小二瞅了瞅四周,仿佛是在小心隔墙有耳似的,又刻意将手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道:“顺德帝薨了,据说是太子与佳乐贵妃合谋下的毒,佳乐贵妃和她那两个儿子都被关了起来,其余几个皇子也都软禁在了府里头,现今是三皇子的天下,他上了位,称昭元帝。”

    夏清时一震:“已经登了基?”

    “可不是嘛。”店小二咂咂嘴,“三日后便要问斩佳乐贵妃和太子,只怕其余的皇子也都躲不过,即便能保住命,也得流放了去。”

    店小二自顾自的说着:“你说这三皇子……”

    “瞧我这嘴!店小二作势扇了自己两下,“你说这昭元帝,平日里花天酒地,无心政事,只顾着沉迷在美人堆子里,这一鼓作气竟然扳倒贵妃娘娘,废了太子,自己作了皇上!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行了,你下去吧。”夏清时挥了挥手。

    “是,是。”店小二忙打了个千,“姑娘你慢慢享用。”

    说罢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夏清时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却丝毫没有胃口。

    没有想到,她昼夜奔波的赶回京陵,还是没有来得及。

    段南唐已然登了基,如今他已是皇上。

    满门的血海深仇该如何去报?弑君?

    夏清时叹了口气。

    宫三先生也没有找到,自己娘亲和叶北亭的关系难道永远便成了迷?

    娘亲房中的那块檀香令牌究竟从何而来?

    真是叶北亭给娘亲的?还是段南唐在撒谎,这本就是他的一个局?

    夏清时揉了揉眉心。

    这许多的事情如同一团乱麻梗在了她的心里。

    还有当下这起连环杀人案……背后竟指向四年前的月夜踏歌凌仙舞。

    “不行,必须得进宫一趟。”夏清时打定了主意。

    连环杀人案最后的线索指向锦妃,而宫三先生的真实下落,只怕真的只有佳乐贵妃才知晓。

    而她们都在宫里。

    ……

    第二日一早,夏清时便退了房。

    她在往日里最繁华的街道上转了两圈,便被一队侍卫发现了,还未到正午,已站在了段南唐面前。

    段南唐身穿明黄色缎绣金龙袍,端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

    他本就有种冷冽而寒彻的气息,此时此刻,更是压得人便连头也抬不起来。

    远远的,那一道眸光,已然如同一支利剑,仿佛能将人从中间剖开。

    夏清时能感觉到,自己脖子后的寒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你们都退下罢。”段南唐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原本伺候顺德帝的人几乎全部换过了,朱公公更是因护驾不力,回京陵途中便被赐了一丈红,此刻跟在段南唐身边的正是朱公公的大徒弟坤禄生。

    也是直到此刻,夏清时才知道,原来坤公公竟也是段南唐的人。

    顷刻间,偌大的大殿之中,便只剩下了夏清时和段南唐两个人。

    如同两人初见时一般,他仍旧高高在上,俯视着她。

正文 第115章:风月无情(9)

    大殿华丽而空旷。

    昭元帝段南唐端坐在“中正仁和”的金子牌匾下方。

    他的眸光游散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方才收拢回来,落到殿前,那抹纤细的人影身上。

    殿门打开着,此时的夏清时逆着光,教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段南唐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可有受伤吗?”

    此话一出,他自己倒先吓了一跳,他何曾如此的关心过一个人?

    果见夏清时亦是怔了怔,随即抬起了眼皮来,淡淡的回道:“关你什么事?”

    “我向来不做解释,对你这是第二次,希望你能记住。”段南唐一字一句道,“那枚沉香令牌本就在你母亲的房里,我不过是……”

    “你不过是什么?”夏清时猛地抬起了头,眸光锋利的盯着段南唐的眼睛,“你不过是顺水推舟揭发了我的母亲而已?”

    “你又想说明什么?”夏清时接着道,“不论那枚沉香令从何而来,它本可以永不见天日,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野心,你的无所顾忌,你的一个顺水推舟,才使得我的爹爹和娘亲离去。而现如今,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永不可能再回来了。”

    “所以我也永不会原谅你!甚至不愿与你共处一室!”

    夏清时说完,扭头便要走,她回宫只是想见见锦妃和佳乐贵妃。

    再在这里站下去,她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再刺他一刀。

    “我可以替夏文渊沉冤昭雪。”段南唐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从身后传来。

    夏清时迈开的脚步一下停住,回转过身,沉着嗓子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如今已是皇上。”段南唐回道,“我可以命人重新彻查当年的夏文渊案,还给你爹一个清白。”

    “只要你,嫁给我。”

    “呸!无耻!你忘了么,我现在可是你的妹妹。”夏清时啐了一口,转身往殿外走去。

    “绾陶公主良月因失足跌下断肠崖而殒命,而你,是夏文渊的女儿夏清时,我会让你做回真正的自己。”

    夏清时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大殿。

    身后传来段南唐最后的声音:“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

    刚出大殿门口,坤禄生便迎了上来:“夏姑娘,陛下为你安排的寝殿在南烟斋,绿筠姑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姑娘随奴才去吧。”

    夏姑娘?

    夏清时怔了怔,她已好久没有听人唤过她本来的名字了。

    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似乎夏清时这个名字已经离她好远好远,如同上辈子的事一般。

    片刻之后,她又回过了神来,抬眼正对上坤禄生垂敛的目光。

    “连主子都认不对,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夏清时冷冷道,“让绿筠回漱石苑来。”

    “这……”坤禄生俯了身,脸却冲殿内看去,见大殿里,晦暗之中的人微微点头,随即应到,“奴才愚钝,即刻便将绿筠姑娘请回漱石苑去。”

    再抬起头来,夏清时已然走远了。

    ……

    天光微热,御花园里的木槿初荣,晓露自开。

    还未走两步,夏清时便看见不远处的石亭子中,锦妃娘娘怀里抱着一只白猫,正靠在玉柱子上。

    夏清时正想去见锦妃,没曾想竟在此处遇上了。

    抬脚便往石亭子中走去。

    刚走到亭前,便有宫女躬身拦在了她的前头:“还请公主留步……”

    话音还未落,亭中的锦妃却先抬起了眼,懒懒道:“让她过来罢。”

    说罢,小宫女便退了开去。

    这石亭子正对着太液池,凉风细细,柳叶斜斜。

    锦妃略转了身,背对着夏清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白猫。

    她的肌肤光滑细腻,宽大的袖边顺着手腕滑落下来,露出一截皓臂。

    而手腕上赫然便有一朵胭脂色宛若桃花的胎记。

    “锦妃娘娘。”夏清时喉咙有些发干,她恍然惊觉眼前的人早不是当初的锦妃,而是白芙的妹妹白荷。

    怎么一时间竟将此事给混淆了呢?

    四年前跳月夜踏歌凌仙舞的是白芙,此时应在那艘沉香舫中才对。

    夏清时暗自懊恼。

    却听面前的人开了口。

    “锦妃?”白荷身形未动,清丽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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