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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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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罢,立即侧过身不去看秦凉的眼睛。

    而秦凉根本来不及痛骂她的长舌,相反,他被勃然大怒的秦尧猛地拽住衣领,两具身子逼近,本是一母血脉,却是停不下的自相残杀。

    “秦凉,你可知这探术是什么?”

    秦尧痛心疾首的发问。

    秦凉的眼珠上飘过非人类的绝情,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丝毫不放在心上:“我当然知道,是以银针刺腹取血,滴于器皿中验亲。”

    秦尧往前一拎,秦凉又靠近一寸,两人敌对的气息在狭窄的缝隙中交织,他无可奈何的恨到了极致,竟不知秦凉的疑心已经重到了如此地步,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甚至可能夺人命的法子来对付顾无瑕。

    “秦凉,我以秦家先祖的名衔发誓,我和顾无瑕之间是清白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你自己多疑,休要继续胡闹下去!”

    秦凉睁大了眼睛,一对眼珠似乎要蹦出来,他不紧不慢的攥住领口那双满是硬茧的手,心里既已认定,旁人如何说,他都不会信了。

    “大哥。”他讽笑,“我又没说是你,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秦尧脖颈上的青筋像是注水的旱河,额间的每一滴汗水都由怒火积成,他耗尽浑身力气控制住动手的**:“别胡闹,那是你的孩子。”

    秦凉笑的固执:“既是我的孩子,怎样处理是我的自由。”用力的推开大哥的手,懒散的后退一步,“我现在说,不留。”

    秦尧轰然上前,再一次拎住他的领口,这不大不小的卧房里,隐约有虎啸龙吟之声响起,这是他对弟弟的最后一次隐忍:“我未娶妻,承将军之位,日后必战死于沙场,顾无瑕腹中怀的是咱们秦家的嫡血,由不得你做主。”

    秦凉望进自家大哥眼底,他已经读不到任何情绪,或是悲哀,或是痛楚,甚至是怨恨,所以,他也最后一次激怒他:“是了,是你的嫡血。”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都死了。

    百合谨慎的后退几步,瞥眼顾无瑕,此一刻夕阳太过鲜红,那人的脸颊隐藏在其中,只脊背挺直,像是浸泡在血液里一脉茉莉,忠贞清冽。

    然后,响起的是拳肉相接的闷声。

    秦凉双眼一瞬间瞪大,大哥这一拳不知耗了多少力气,打在自己的腹部犹如攻城重锤,刹那间五脏震裂,有疼痛箭矢般化作鲜血从口中涌出。

    秦尧半阖眼皮,睫毛下尽是冰霜,趁着秦凉弯腰的时候,右腿乍然弓起,玄玉般的坚硬膝盖二次重击其腹部,那稠腻的血顿时湿了裤腿。

    百合在旁尖叫,人在原地未动,然后恢复一脸冷漠。

    毕竟是亲生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两下打完,秦尧拎住他的衣服将他扔到旁边,秦凉弓着身子,痛苦的咳嗽了几声,甩的满地血迹。

    秦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满眼狼藉不留情:“老二,你自小心气儿高,父亲驾鹤西去之前,将这个大将军位传给了我,我知道你不服气,所以这些年对于你的过分之举,一直是处处容忍事事谦让,你却永不知足。”

    秦凉粗喘着气,发丝凌乱的铺散在脸上,如毒蛇般的视线钢钉似的射出,微微张嘴,笑着露出泡在血里的锋利犬齿:“休说的那么好听,你那不过是施舍。”

    秦尧的眼角闪过银光,却没说话。

    秦凉一把拽住他的衣摆,死不肯改:“我要这将军位!”

    秦尧彻底寒心,四肢百骸犹如浸泡在冬日冰窟中,亲兄弟离心不说,自己的亲弟弟口口声声的盼望自己死,这感觉比中箭在心还要痛。

    他眼中黑浓,一拳抖着劲风虎啸而出!

    秦凉无畏的合上眼睛,有风扑面,又忽然停住。

    “别打了。”

    站在旁边的顾无瑕终于开口,却是妥协:“我验。”

    秦尧的拳头停留在秦凉面颊的三寸之外,闻此言站起身,对视顾无瑕坦然的眸子,去年流民袭城,他奉命相抗,一把长刀抡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鲜血甚至化为披风挂在肩头,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如眼下的一刻疲惫。

    一步步的退让,换来的是秦凉的一步步逼近。

    他太惯着自己这个二弟了,以至于如今被他一刀刺入心脏。

    他知道顾无瑕在帮自己。

    只是可叹,自己放在心尖儿上都不肯轻弹的云镜仙子,秦凉却不屑一顾,更要用这世间最卑劣的探术去屈辱她的人格!践踏她的尊严!怀疑她的忠贞!

    她是那山巅的茉莉啊!

    她理应笑语安然的开在六月,沐浴暖阳春风,或是重返戏台,渲染尽人生最后的绮丽,完成最后的大礼再离去人间。

    此等脱凡之人。

    怎能如此亵渎!

    秦尧面无表情:“无瑕,你不必如此。”

    顾无瑕面如清雅如水,是那样的平淡:“无妨,验吧。”

    又是三天连着的倾盆暴雨,洛阳城的天就没放晴过,所视之处遍地萧索,好像是在为谁准备行囊,预祝他那不会回来的远行。

    三日的午后,秦凉从百善坊请来了沉香,那人裹着一件深红色的披风,踏着冰冷的积水步入大将军府,首先吸了口凉气:“就是这里了。”

    小厮无言,只把他引去风亭。

    秦凉穿着一身华贵乌衣伫立在屋檐下,他面色苍白,被秦尧重击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好,呼吸用力时胸口会传来裂开般的疼,见沉香来,示意他进去。

    沉香踏步停留在石阶上,向右看,有一锦衣黑靴的男子站立在彼,他的面容和秦尧有着七分相似,却是气势勃发犹如南海骇浪,并且对自己很有敌意。

    秦尧抱臂,双眸探出夺命的警告:“小心。”

    话还未落,沉香就已经过门槛而入,不知有没有听见这两个字。

    然而,秦凉闻言也转过头看他,沉香身形不见,两兄弟的视线顺势在空中相撞随即交锋,两秒后,秦凉忽然笑的清风云淡,是一切尘埃将要落定的满足。

    秦尧无言,有风袭来,吹干他背上的汗。

    院墙处隐有响动,可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

    拐入卧房,沉香第二次见到顾无瑕,那人站在窗前,一袭白衣似是薄雾,好像随时会痛斥命运不公,将她重新带回云天。

    “无瑕夫人,此事极险,您可想好了。”

    沉香负手而立,轻言嘱咐。

    顾无瑕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顺手放下竹制窗帘,转身轻手褪下身上的白色薄纱衣,坐在床边,孤冷道:“先生不需要旁人帮忙吗?”

    沉香轻颔首,扶着她的颈子叫她躺下,从袖中取出一条浅青色的干净汗巾附在她的眼前,那上面带着陌生的香味,顾无瑕嗅之有些眩晕。

    他随意挥手,那卧房的门闩自动落好,再伸手解开顾无瑕的腰带,掀开那轻柔的裙子,仿佛剥开层叠花瓣一般,最后露出里面包裹着的诱人身躯。

    因着月份较小,顾无瑕的腹部依旧平坦如初,肌肤雪白,便显得上面的细疤异常明显,这人自幼习戏,又是女儿身,怕是要吃不少苦。

    沉香伸出右手两指掐住左手的拇指,缓缓的往出拽,伴随着轻微的光亮,竟然拽出一根不下三寸长的钢针,且细如发丝,眼神若是不济怕是看不见。

    伸手按了按顾无瑕的皮肤,右手对准位置猛地扎下。

    当那锋利的针尖刺穿肌肤之时,床上那人闷哼一声,身子随之颤动,有淡粉色的痕迹在伤口处往外蔓延,却不是血。

    当沉香抽出那根银针来,挂在针身上的,才是血。

    他回身拿过那个青釉的小碗,里面盛着清澈的水,将针身垂在上面,那鲜血好像鸡血石般坠入水中,随后收起银针,不顾床上那人,转身往出走。

    秦凉在外面等了许久,见沉香持着那小碗走出来,忽然后退一步,那素来有力的双腿好像支撑不住身子,他到底是在紧张。

    那水面上浮着的血滴,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的,仿佛是每个生命专属的命运烙印,有了它,才有了这无限的猜忌和痛苦的轮回。

    沉香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秦尧,回头拿起秦凉的左手,用尾指甲划破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那人手臂一颤,顺势将血抖进了小碗里。

    那一大一小两滴红血瞬间融合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像是一对分开许久的磁石,又好像是父子之情的无声默契。

    只是,秦凉如遭雷劈。

    而看到他的表情,秦尧的心也彻底定了。

    不过对面那人扶着手旁的柱子,满眼惶恐。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这个孩子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应该是大哥的才对!应该是大哥的孽种!

    秦凉内心炸出空洞,一把掀翻沉香手里的小碗,登时满地碎片。

    沉香见势,扫了扫衣衫上的水渍,转身不紧不慢的出了院门,没有人阻拦,他就那样走了,就好像今日从未踏入过一般。

    与此同时,进卧房查看的丫头哭喊道:“夫人小产了”

    秦尧一瞬抬头,立刻就要进去,却是迎面对上一柄长剑,那银光寒意逼近双眼眸子之时,他对视秦凉,那人似是疯癫,双眼殷红:“站住。”

    探术本就是双刃剑,秦凉早就有心理准备,既然要刺穿孕婴的胞宫,小产是必然的事情,手腕上提,剑尖抵在秦凉咽喉:“大哥,这回,我信你了。”

    秦尧浑身激颤,怒不可遏:“你这个畜生!”

    他左手握住剑刃,鲜血淋漓白肉割破的同时,右手抡拳而上!

    ‘崩’

    一道破空声响起,有长箭射来,一举刺穿秦尧的右手,直接崩的一声钉在那木门之上!

    霎时间,院墙头上箭阵林立四周,寒光青芒皆直逼他一人!

    秦凉冷笑着后退几步,轻唤一声:“凌层。”

    话音落地的同时,院门的大门被人踹开,凌层带着凌家百位府兵突袭狂肆奔入府内,踏着满地水坑充斥每一个角落,他们面容严肃,手持锋利刀剑,震醒了地下的蛆虫,分别对着秦尧的眼,做好了取其性命的准备!

    秦尧至此,彻底仰头失笑。

    忽又敛容。

    将右手从箭杆中抽出,淋洒着血化拳。

    “老二,你真是出息了。”
 
 第68章 情字是狱
 
    秦凉立刻失色,身形踉跄着后退,瞳孔也随之缩小,心道他如何敌得过这一拳!

    正当他惊慌时,一道黑影闪到身前,是凌层,他一手接住秦尧的拳头,却被那力道震的闷哼一声,于是手指灵活的扣进那人掌心的伤口中,卑鄙的将其逼退,随后鞭腿疾追!

    “预备”

    凌层厉喝一声,吩咐那些林立在墙头的弓箭手准备好,却听秦凉皱眉道:“必须抓活的!将军承袭的绶印还在他手里!”

    凌层闻言咬牙,只得继续和秦尧拳脚相搏,那人虽是一国之大将军,殊不知他也是世家后生中的翘楚,遂顺风动身,招招狠辣致命,犹如伏袭暗哨!

    秦尧被逼上绝境,背水一战气态更盛,连着三次鞭腿震裂了旁边的木柱,那被撑着的檐角失力塌下来,轰然扑起满院的风浪!

    凌层骇然,又见自己处于下风,挪转脚尖欲脱身而逃!

    秦尧眼中一凛,哪里肯放他离去,遂凌身踏步,一把拽住他飞去的衣摆!

    那人猛地后仰,电光火石间掌心闪出一柄短匕,挥臂割破那衣摆,再立刻转身刺向对面人的脖颈,秦尧一把攥住,扭转了个方向,冲着凌层自己刺去!

    凌层瞪眼,弓腿用膝盖击在秦尧手臂,匕首瞬间飞出,他借着秦尧的肩膀卷身于半空中,绷直脚尖力踢,匕首驰落,顺势划破秦尧的后背,血水飞溅而出!

    秦尧咬牙,眼睛斥满绒线般的血丝,用鞋跟垫了一下那匕首,它在空中凌厉的转了个圈,竟然活生生的以柄处入土!

    再伸手擒住凌层的双臂,秦尧跃身直把他推得仰倒,那直立的刀刃扎进他的后背,才真是末柄而入!

    周遭登时杂乱:“二公子”

    秦尧双眼凛冽,一把拽起呲牙咧嘴的凌层,伸手拔出他体内的匕首,换成抵在他脖颈下的姿势,谨慎的起身往后退了退:“谁敢上前一步,凌层命绝于此!”

    凌层疼的不敢用力喘气,双眼血红:“还不后退!”

    上百名府兵面面相觑,经凌层二次大喊后,这才连忙持剑后退,皆略带担忧。

    “大哥,放开凌层。”

    身后响起秦凉的声音,秦尧谨慎的回头,瞳孔骤然血红!

    只见秦凉站在那檐角的废墟处,左臂里禁锢着刚刚小产的顾无瑕,她一身白衣凌乱散扯,粘稠的鲜血染在上头像是玫瑰花瓣,又顺着半露的光洁小腿滴至地面,发丝倾泻,随风摇曳如院中柳她无力的拽着秦凉的手,脸色憔悴惨恰似秋末枯叶,只一双眼睛平静仿佛深潭,丝毫没有该有的凄然和颓废。

    “大将军。”她声音镇定,“杀了秦凉,不必管我。”

    秦凉雷霆怒发,用手掐住她的脖颈:“贱人!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们两个有私情!”

    顾无瑕的嘴角抿出丝血来,倔强着骂道:“你个畜生。”

    秦凉恨极,手指逐渐用力,有清晰的骨骼移动咯拉的响起。

    秦尧心脏颤动,紧张的快不能呼吸,遂厉喝道:“你别动她!”

    秦凉丝毫不留情,又提出交易:“放了凌层。”

    话音未落,凌层便被推的摔在了旁边,立刻有凌家府兵上前将他扶到一旁保护起来,与此同时,一根长箭自左墙头腾的一声疾出,贯穿秦尧的左大腿!

    那人闷哼一声,身子向前狠狠的踉跄一步,却没有倒下。

    秦凉冷笑出声,瞥眼旁边的府兵,立刻有人扔了一柄长剑至秦尧脚边,扑出细密的尘埃。

    他淡淡道:“大哥,想要顾无瑕活命,简单,你死。”

    此话一出,顾无瑕狠命挣脱两下,眼中坚决:“杀了他!”

    秦凉已经不屑开口,只加重手指力道,掐的顾无瑕呼吸困难,她失力的跌坐在地上,脸色没有血气,被秦凉狠踹了一脚,扑在泥水里,剧烈的咳嗽着。

    身子刚刚遭到重创,又接连受冷,她浑身颤冷,小腹里好像有柄刀子,剜的五脏六腑抽搐似的疼,那个小生命从双腿间流逝而出,似乎想把她也一起带走。

    秦尧心如刀绞:“无瑕!”

    顾无瑕微动嘴唇,眼冷如冰,仍是那三个字:“杀了他。”

    秦凉眯眼,接过府兵递来的长剑,在空中转了一圈,闪电般的抵在顾无瑕的脖颈上,往前递了递,那剑尖划破肌肤,带出一串红色的稠腻血珠来。

    “大哥,袭承绶印在哪儿?”他问道,“事已至此,你可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尧没想到那箭上有毒,那毒素从大腿处蔓延,像是禁锢他的铁链,终于支撑不住,狠狠的跪在地上,浑身是鞭子抽打过的痛,再抬眼,有雨水滴进来。

    大抵是三次呼吸过后,细雨飘摇,满院环冷。

    秦凉见他狼狈至此,毫无怜悯,再次逼问:“袭承绶印在哪儿!”说罢,剑尖一挑,登时在顾无瑕的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在玉兰亭!”

    秦尧目眦尽裂:“博古架的后面有一个暗格,绶印就在里面!”

    秦凉大松了口气,立刻叫人去搜,几乎是脚前脚后,府兵便交上来一个黑色的绒面盒子打开金制闩环,掀开上面的同色绸布,露出那个青色的绶印。

    那是用在寒北地域采出来的玉料制成,触手生凉,深夜如灯,甚比月光还要透亮三分。

    他拿出那个绶印,巴掌大小,顶端雕着圆孔,系着金色珠穗,底部刻着一行工整的飞麒麟体秦家大将军袭之。

    这字迹度过百年光阴,清晰如旧,上面沾着干涸的朱砂,

    也正是因为这七个大字,使得兄弟离心,至如今刀剑相向。

    秦凉狠狠握住那绶印,心内**一瞬得到满足,忍不住长吐了口气,犹如穿过荆棘看到花海,横渡激流望见彼岸,攀登高峰眺视腾云大雁都结束了。

    他阴狠笑道:“终于到手了。”

    秦尧欲动,脖颈处忽然有两柄长剑交叉而来,渗出来的温度极其刺骨,他咬碎牙齿对秦凉道:“既然印绶已经到手了,还不快放了无瑕!”

    秦凉缓缓抬眼,雨水砸在睫毛上,刷洗出新的杀意:“我方才说了,想要顾无瑕得生,你,今天就得死,死在我的面前。”

    秦尧怒填四海:“秦凉!”

    “我要你死!”

    秦凉回以平生最浓的愤恨:“我要你死”

    话音出口的一瞬间,有刺眼的白光从阴下来的天幕上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倾盆的大雨也随之而来,墙根脚都被砸的冒了烟。

    顾无瑕轻眨双眼,视线顺着肆流的积水看过去,那人狼狈的跌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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