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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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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了。”卫立嗯的一声,声音又拖的很长。
      这会儿已经是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的,各处都是烛火摇曳着,唯独此一处的正堂中,光线是幽暗又昏黄的。
      正堂的大门没关上,屋外头一轮银盘正悬挂,还在不停的向着更高的地方努力的爬着。
      那银盘的光,一泻千里,落了一地。
      卫立冷眼看着,这时候才发觉,其实交代大儿子的那些话,全都是他关心则乱,太过于多虑了的。
      就一如小儿子所说的这样,庆都不是寻常人啊。
      高太后松了口,让皇帝撤换掉了高禄,难道说庆都殿下就真的一点也猜不透是因为什么吗?
      不会的。
      只怕这件事情一出来,她就头一个猜出来了。
      徐家那道折子的事情,都还是她的公主府最先得到的信儿。
      他在担心着,害怕庆都她为了女儿,失去了往日的所有理智。
      然而她却忽略了,曾经可以在朝堂之上与高太后分庭抗礼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而不顾全大局呢?
      于是卫立深呼吸了一回,又长叹一声:“刚才那些话,我本不该与你兄长开口的。”
      卫成姜一愣,哪里知道就这么会儿的工夫,他父亲的心里面就已经飘过了这么多的念头和想法。
      在他看来,父亲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跟兄长交代的那样一番话,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年纪不算小了,可是从小就在父亲的庇护之下长大,到了现在,他都还觉得,父亲永远都是不会错的……
      卫成良疑惑不解,便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您是觉得,殿下她心里明白,不会做糊涂事,现在这么一交代兄长,等回到公主府,兄长和殿下说起来,反倒叫殿下心里不受用了吗?”
      不受用倒是不至于的。
      庆都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小肚鸡肠,更不会为了这么几句话,就斤斤计较什么。
      只是卫立到底是觉得,就算是一家人,他这么不放心庆都,也有点儿过于小人了。
      卫成姜看他不说话,便只好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继续劝解着:“其实您也别想的这样多,这件事太过紧要了,对谁来说,都得揣着十二万分的谨慎。您这样吩咐兄长,又是特意把他叫回家里来嘱咐的,原也是为了容儿好,更是为了陛下好,殿下既然是再聪慧没有的人,就能够理解明白您的这一番苦心了,又怎么会怪您不信任她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废后重立

      册立继后的事情,仍旧闹的沸沸扬扬的,因先前有了高家和徐家上的折子,朝堂上的一众官员,便也纷纷琢磨着,这一回究竟该站到哪一边去。
      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思忖个清楚时,新上任的九门提督卫成姜就先上了折,请立翊坤宫靖贵妃高氏为后。
      这样一来,事情就更是错综复杂起来。
      徐家请立贞贵妃,卫家反倒请立贞贵妃……
      不要说是旁的什么人了,就连王阁老,一时之间都拿不准主意了。
      更有甚者,是与此同时,以庆都大长公主为首的一干宗亲,纷纷表明态度和立场,希望这个中宫之位,能落到靖贵妃的头上去。
      乾清宫中元邑面色铁青,听着李良在旁边儿语气轻柔的回话。
      他大概能够明白姑母的用心,只是真到了非要立高令仪不可的这一天,他心中还是说不出的憋闷。
      他抬了抬头,扫过李良一眼:“你……”
      只是他话音未落,刚开口丢出一个字而已,外头就有脚步声传入殿中来。
      元邑一拧眉,便向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进来的是李良新提拔上来的二总管冯谦,为人算是敦厚老实的,一向做事又有分寸,不多说话,不多打听,恪守本分,是个御前侍奉的样子。
      此时他却神色慌张,脚步还有些发虚,就这样径直的入了殿中来。
      李良下意识的偷偷看元邑,果然见他面色更为难看了些。
      他心一沉:“你吃了豹子胆了。”
      冯谦知道自个儿没规矩,入了内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狠磕了几个头:“主子恕罪,实在是外头出了大事了……”
      元邑眉头紧锁:“大事?你且说来我听一听,是什么样的大事。”
      冯谦跟着元邑服侍不过一年多,摸不准主子的心思,可是李良摸得准呐。
      眼下能在主子心里被称为大事的,除却中宫继后,再无别的了。
      冯谦平日里看着也怪有分寸的一个人,怎么也这样毛毛躁躁起来,没得给他惹事。
      他想着,就正要拐过头去说几句好话,以免冯谦真的惹怒了元邑。
      可是跪在殿下的冯谦,连头都没抬起来,就瓮声瓮气的开了口:“绥安堂的人来回话,董氏自缢了。”
      元邑只觉得浑身一僵,如遭雷击一般。
      他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可也只是须臾之间,眼底便闪过了一抹了然。
      董善瑶的死,其实他是不该意外的。
      她有她的骄傲和尊严,一朝被废,尤其是受此委屈而被废黜,她怎么会苟且偷生的活着呢。
      可是她的死,带给他的震撼却仍旧是那样的大……
      追究谁?能够去追究谁?
      他有些颓败,冲着李良摆了摆手:“你们退下。”
      李良抿紧唇角,似乎是想要劝两句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猫着腰退了两步,一言不发的至于冯谦身边儿,拿脚尖儿踢了他一回,示意他退下,才不做停留的往殿外而去了。
      她卫玉容那里是也得到了绥安堂的消息的。
      如今继后未立,她是这禁庭中的第一人,凡出了事,都要回到储秀宫来的。
      彼时外头小宫女儿来回了话,知意怕惊吓着她,就很小心翼翼的回了此事。
      她听了,只是合眼深思了片刻,便又睁开眼来,摇着头叹息道:“董氏真是个难得的通透人儿。”
      知意一怔,便扬了声疑惑道:“主子?”
      卫玉容拿余光扫过她,便不自觉的笑了:“我问你,倘或是来日万岁爷拿此次的事情去钳制太后,又要问罪高氏一族,又怎样?”
      知意心下一惊。
      她是知道中宫被废的内情的,主子言语上,也从没有瞒着她过。
      倘或是……不,没有什么假如的。
      按照目下来看,万岁将来要真的架空高太后,从高太后的手中拿回一切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一定还是会从这次寿康宫构陷董皇后的事情下手的。
      诬陷中宫,这样的罪名,纵然是太后,也免不了惹人非议。
      万岁不要太后死,太后若死,他也要背负一个不孝的骂名。
      那这件事,就已经足够他对付高太后了……
      知意眸色微一暗:“若有那样一天,董皇后……”她话只说了一半,犹豫了下,又咦的一声,“可是主子,万岁爷废后,是以无子善妒为由呐。”
      “其实都一样的。”卫玉容摆摆手,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去,继而又道,“高太后势盛,万岁爷此举,是勉强护着江南董氏,朝臣们心里也都有数。董氏是蒙受不白之冤的,无子这一宗,她还年轻,以此而废她,不过是没人深究罢了。而至于所谓的善妒,元让被送走后,明妃消停安分下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是做了一件好事。当日万岁废后的旨意一出,但凡朝中有人想替她分辨,这两条,就都很可圈可点。”
      知意讶然:“您是说,之所以没人敢提,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废后是为寿康宫?”
      “难道不是吗?”卫玉容略一抬眼,嗤笑一声,“废后是大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没人上谏相劝,不劝倒也罢了,废后不过三日,高、徐二姓便迫不及待的上折请立继后,这之后呢?朝中官员们又是议论纷纷,如今连咱们府上和母亲都出了面。知意啊,若换做是你,难道就不会觉得,这中宫之位,一废一立之间,太着急了点儿吗?”
      知意一咬牙,谁说不是的呢?她先前倒是也想过,只是没料到的是,这事儿其实人人心里都明白。
      既然大家都清楚,却还是没人敢站出来替董皇后说一句话……
      如今董皇后死了,他们这些人,又算不算帮凶?
      她小脸儿拧巴着,不过却有些明白了卫玉容前话中的意思:“等到高氏大厦倾颓的那一日,少不了要给董皇后正名,若她还活着……”
      她心下以为,死者为大,且董氏为尊者,她无论如何不该说得太多了,便只说了一半,就收住了声音。
      卫玉容噙着笑,也没说她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又道:“若她还活着,就是废后重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出事

      废后重立,哪朝哪代也是不曾有过的事!
      知意倒吸一口凉气:“主子,这怎么可能呢?”
      卫玉容却冲着她摇了一回头:“但凡她是受了冤屈的,给她洗刷了罪名,就该还她一个公道。她因寿康宫事被废,自然也就该因寿康宫事而立。”
      知意咬着下唇,一脸的不敢置信。
      卫玉容却似乎很有耐心,细细的与她解释着:“所以我说了,她是个再通透没有的人。她知道不该以此叫万岁为难,更知道,一旦真到了这一步,她在宫中处境和地位尴尬不说,就连万岁,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受制于人,连自己的发妻都不得不舍弃,眼看着结发元配蒙受冤屈,却不能够保护她,反倒要顺水推舟,让她陷入不孝不义之中。
      这样的皇帝,于百姓而言,不是笑话,又是什么呢?
      百姓不会知道,这一路走来,皇帝有多难,又有多苦,他们所能够看到的,只有皇帝的无能和退让。
      卫玉容深吸一口气:“董氏是用自己,在成全万岁。”
      知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沉默下去,许久后,才哽着喉咙问了句:“那丧仪之事……主子如今管着六宫事儿,少不得要您来拿主意,可要是按您这么说,董皇后的事,就是轻不得重不得。依奴才说,到慈宁宫去请太皇太后示下吧?”
      却不想卫玉容径直的摇了摇头。
      她又何需到慈宁宫去问老祖宗呢?
      当日董氏被废,把翡翠和玳瑁送到了慈宁宫中去,黄炳那里又说过,是慈宁宫点了名的要她二人的。
      她虽然不知道董氏跟老祖宗说过些什么,可也能够看得分明,这两个丫头,老祖宗是护起来了,而且很显然的,是受了董氏所托。
      既然是董氏所托,老祖宗又不会把人一直留在宫里,早晚是要送出宫去的,或是嫁人,或是回江南去,总之从此和宫里就再无瓜葛了。
      她心思转了转,欸的一扬声叫知意:“你去一趟慈宁宫吧,先问问随珠姑姑,要是绥安堂的事儿老祖宗知道了,就再回话,要是老祖宗不知道,你就别多嘴,只跟姑姑问清楚。”
      知意很有分寸,知道这是怕绥安堂的事情冲撞了太皇太后,便忙不迭的应了个是:“您说,奴才晓得怎么回话,绝不会惊扰了太皇太后的。”
      卫玉容会心一笑:“我想在京郊给董氏起墓,叫人建个不大不小的陵吧,好歹生前是尊贵过的人,就算做了废后,她也是先帝钦点的太子妃,要说送回江南去,这有些说不过去,可草草的葬了,更不成体统,还是这么着最好。不过既起了陵,守陵的就总要有,翡翠和玳瑁两个是董氏从府上带来的,最贴心也最贴意,我想就叫她二人去守陵,”她一面说,一面稍顿了顿,“她们俩如今是慈宁宫的人了,真要调走,还得老祖宗点头。你且去问一问姑姑,看她是怎么说。”
      知意面露为难之色,还是没忍住,开口劝她:“主子,那毕竟是废后,真要是给她起陵墓,只怕外头人要乱说的,回头再说是您的主意,不是给自己招惹是非吗?”
      到哪里也没有给废后建陵墓的道理,又要劳财,又要费时间费人力,且这个陵墓又不能按皇家的规制来,可要真是按着民间的规矩,那跟把董氏送回江南,由董家自行安葬,又或是在什么地方草草葬了,有什么区别呢?
      卫玉容不是这些的,可是她了解元邑,清楚地知道,元邑对董氏心存愧疚,绝不可能叫董氏草草下葬。
      人都已经没了,身后的尊荣尚且还不能够给她,难不成连墓葬,都不能给吗?
      她拍了拍知意的肩膀:“这件事没人会有异议的,朝臣不会,后宫更不会。”
      “可是……”知意到底是不放心,“可是寿康宫和翊坤宫那边……”
      卫玉容手上的力道重了三分:“寿康宫要办的是大事,不会盯着已经被废了的董氏不放,而翊坤宫是纸老虎,寿康宫勒令她不许过问的,她就绝不敢胡闹。继后任选还没择定的当口,靖贵妃也不敢太放肆了。”
      主子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知意便觉得没什么好劝的了,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她刚迈出去一条腿,卫玉容就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主子还有别的事儿吗?”
      “你叫玲珑去一趟延禧宫吧,去完了延禧宫,再去看看永安和永宁。”
      知意眸色微一暗,想起了董皇后生的三个公主。
      稚子无辜,又还那样年幼,生母被废,生母自缢……
      她点点头,敛了敛心神,退出门外去了。
      而实际上卫玉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延禧宫这边,永平正闹着萧燕华不得安生。
      其实绥安堂的事儿,她也不知道,打从她被元邑送过来的那天起,萧燕华就勒令了延禧宫的宫人们,对绥安堂的事情,要绝口不提,谁敢在永平面前提起绥安堂和董氏,就立时拉出去发落了。
      可是废后自缢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所有人呢?
      延禧宫的配殿里头住着常在江氏,她身边儿跟着服侍的几个小宫女,是内府调。教好了的,可她带进宫来的那一个,规矩虽说是不差什么,可遇上事儿,毛躁不说,还不挑时候的。
      一大早的永平闹着季兰带她在院子里头玩儿,正好就赶上了江氏身边儿的玉书着急忙慌的往配殿进。
      永平是个最爱凑热闹的性子,任凭季兰如何死命的拦,她一概不肯听,轻手轻脚的就凑到了配殿那边儿去。
      于是她把玉书回的那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玉书说什么绥安堂,说什么废后,说什么自缢。
      永平年纪是小,可却不糊涂,下意识的就反应过来,玉书口中所说的,是她的母后。
      她小小的身子晃了晃,脚下也有不稳,挣开季兰伸过来要扶她的手,拔腿就往正殿找萧燕华去了。
      萧燕华见了她进来,先是扬了笑:“跟着季兰玩儿够了?快去洗洗手落落汗,我叫人……”
      “我母后是不是住在绥安堂?我母后是不是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等你长大

      萧燕华的脸色立时就铁青下来。
      她原本就不是个好生气的吊脸子的人,尤其是永平搬到延禧宫以后,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叫永平心里不受用,于是更是每日和颜悦色的。
      永平一时间见了她这样的神色,也吓了一跳。
      毕竟还是个孩子,心里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那天父皇把她送过来,这两天她也渐渐的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她胡闹可以,但是从今以后,延禧宫就是她的“家”了,庆妃娘娘养着她,父皇是没有任何不同意的。
      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气焰弱了大半:“你都知道的吧?从一开始……不对,从我还没有到延禧宫来之前,你就都知道的,对吧?”
      萧燕华眯着眼,睇季兰一回:“是谁多嘴,立时发落了!”
      她语气很不好,开口的时候,冷冰冰的。
      季兰生生的打了个哆嗦:“主子,是江常在身边儿的人……她大约是听了信儿,慌慌张张的,殿下在外头玩,瞧见了她神色慌张的往配殿跑,跑过去偷听来着……”
      她虽然说的支支吾吾,可是萧燕华却听明白了。
      合着本不是谁故意的告诉了永平的,这事儿要真的追究江氏,江氏也委实委屈。
      不过永平这又是跟谁学的毛病?难不成董皇后从前就不管她吗?
      好凑热闹倒算了,还学人听墙角吗?
      她拉长了脸:“永平,你在哪里学的,还去听墙角?”
      永平小。嘴一撇:“我只是好奇而已。”她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儿,一扬声,“你是故意打岔!”
      萧燕华一时觉得头疼不已。
      永平这个性子,若不是生在了皇室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才能学老实了。
      她当日因为可怜董皇后,又觉得孩子年幼,没了生母实在叫人怜惜,就应下了照看永平的这桩事。
      而今……
      她吸了口气,又叹息一声:“永平,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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