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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一刻钟，紫檀捧着几个雪白色的鹅卵石交给秦沁。
　　“启禀娘娘，此处乃是紫薇殿的地界儿，而且，这样的鹅卵石，大多数出自精致的盆栽里面。”花见言简意赅。
　　看来，这一次出手的是裴元夕。
　　裴氏一族的倒台，居然没有影响到裴元夕在宫中的地位。秦沁攥紧了雪白的鹅卵石，看来，她是对待裴元夕太好了。
　　“今天本宫想要走回九州清宴。轿子撤了吧。”秦沁面色沉静，配着华美的衣装，看上去美不胜收。
　　敛着裙装，在雪地上走得极其慢。而在另一边的九州清宴的小楼上，正好是朝着这条路的窗户开着，萧望之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秦沁的反应。
　　“皇后仁慈，就算是从前的秦家二姑娘，也从来没有下过杀手。皇上这样子，不是在为难皇后吗？”德顺看着自己主子站在风口上，赶紧把大氅给他披上。
　　却被萧望之拒绝了。
　　“朕身上一定有酒气，等会儿不能让皇后闻出来。”萧望之沉思了一下：“德顺，朕这样设计皇后去对付元夕，真的很小人吗？”
　　萧望之的眉眼锋利，压得德顺抬不起头来。
　　“皇上自己觉得呢？要是皇后真的被那鹅卵石算计了，皇上可要心疼了。”德顺自小跟着萧望之，说话活泼不少。
　　却被萧望之赏了一个好差事：“皇后就要到了，你到门上迎着。”
　　这是要他出去冻着。秦沁还在远处，走过来也要小半个时辰。
　　“皇上。”德顺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是话太多了，萧望之为人心思缜密，从来都是给人通知而不是商量。
　　哪能轮到他这么多句指责？只能行个礼退下去。秦沁的身形灵活，但是只有一刻钟多些的功夫便到了。
　　“娘娘，您可总算是到了。”德顺刚要说：奴才等的您好生辛苦，立刻换成了：“皇上等了您许久，您赶紧进去吧。”
　　秦沁的肩上全是雪花，脱了狐裘，一身艳丽的正红色绣金长裙瞬间点亮了整个暖阁。
　　“皇上怕冷，地龙怎么烧的不够暖。皇上，这儿怎么一股子的梅花酒味儿？”秦沁坐下就先抱了一个暖炉。
　　“朕这里有没有种梅花，朕闻着是皇后身上的香气。”
　　萧望之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味觉。什么也闻不出来。
　　“是吗？”
　　秦沁狐疑的看了看整个暖阁，这才是换了手上的暖炉，开始喝热茶。
　　“皇后，年下的除夕宴席。朕想要元妃来办，皇后操劳了许久，应该休息休息。”萧望之观察着秦沁的反应“皇后一向不喜欢这些场合，能免了就免了吧，也省的操劳。”
　　这是又要给裴元夕权利，花见眼看着就想要上前把雪白色的鹅卵石拿出来。被秦沁用眼色示意退下去。
　　“臣妾是皇后，主领六宫，臣妾来办这个宴会，才是最合适不过。元妃妹妹如今身怀六甲，还是在紫薇殿好生将养着最重要的。”
　　秦沁说的有理有据，萧望之双眼放光看着秦沁：“朕前些日子，还向皇后提过，皇后没有答应。这眼下，会不会没有准备太赶？”
　　原来萧望之确实说过，不过秦沁认为不关她什么事。完全没有过脑。
　　“臣妾必然会全力以赴，一定让皇上满意。”
　　秦沁甚至还镇重其事的起身行礼。
　　“有了皇后的承诺，朕就放心多了。”萧望之心情不错：“那这宴请百官的宴会，就交给了皇后。”
　　果然，有个目标做事爽利多了。这时候，萧望之的药上来了，秦沁看着他捏着鼻子喝下去。
　　明明没有味觉，为啥还能表情这么酸爽？
　　做皇帝也是蛮拼的。
　　出了暖阁，花见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向萧望之告状。就凭着裴家现在的情况，裴元夕在宫中已经失去了任何一点点的骄纵的资本。
　　“告状容易，但是，裴元夕明明已经没有了母家，还在宫中。说明还有人支持她。更何况，本宫并没有真的出事，不过只是轿子颠簸了一下。这点事情，按照皇上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为了本宫出头。”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只能当自强，靠自己。
　　花见聪明，马上一点就通。她刚才，不过只是关心则乱，现在已经明白了秦沁的意思：“娘娘的意思是，我们先夺权，决不能受制于人，然后徐徐图之？”
　　秦沁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大齐宫中的争斗才真正开始。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皇后的宝座，而是裴元夕，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到了她的忌讳。



　　☆、第136章　除夕之夜


　　第一百三十六章除夕之夜
　　除夕之夜，雪停了。宴会安排在大雄宝殿的侧殿，百官可以带着自己的家眷前来。萧望之是年轻的帝王，宴会上少不得有姿色的女眷。
　　秦沁自知容色一般，便是把皇后的整套衣装穿的一丝不苟。
　　镜中女子年纪轻轻，却是被层层珠翠点缀着，包围着。吴氏在天之灵到底想要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儿？
　　秦沁看着镜子里面那个雍容精致的女子，也有瞬间的失神。锦衣玉食，安逸华贵，就是她这一生最想要的生活吗？
　　倘若出宫，和承影在一起，能够得到的又是怎样的生活？
　　“皇后当真美腻。朕都动心了。”萧望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顺着腰抱过来，秦沁整个人陷落在萧望之的怀里。
　　那种心里面想着一个男人，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却不是心里想的那个。心里面瞬间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鼻腔里面却是这个男人的辛辣寒冷的气息。
　　“皇上再不放开臣妾，臣妾的心跳就要停止了。”
　　老实说，这套礼服确实很好看。但是，高束腰的款式，层层叠叠，再加上萧望之这么用力。秦沁没有被勒死，真是万幸。
　　“朕不该这样用力。”萧望之放开了秦沁，亲自把弄歪了的步摇扶正。帝后携手出现在宴会上。
　　猩红的金丝地毯软绵绵的，踩上去像是踩在云朵中。从进入大殿的第一步，整个文武百官全部下跪，森严整齐的山呼万岁千岁。
　　二圣长乐未央。
　　长乐，未央。秦沁看着萧望之的脸，上一次这样隆重的场合还在大婚，那时候一直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嫁。
　　没注意到，原来大齐的仪式这样恢宏。萧望之虽然瘦削，却是整个众人的焦点。一步一步走到高高的龙椅上，礼仪官全部就位。
　　这就是斜睨天下的气势和权利。
　　整个大齐都匍匐在脚下。
　　多少人迷恋这样的感觉。
　　厮杀，筹谋，一生。要的也不过只是这个位置。
　　放眼望去，宽广的大殿上，灯花真是漂亮。萧望之大手一挥：“平身。”
　　众人方才谢恩起身，明显裴元夕的肚子又大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珠圆玉润，有了几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起身的时候，她扫了一眼秦沁，寒光毕露。秦沁目不斜视的忽略掉。后妃之间的争斗，怕是无休无止。
　　至死方休。
　　秦相显然是春风得意，坐在百官首位的席位上。甚至，他身后的秦若芷，都是眉开眼笑，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怒放的迎春花。
　　“天佑我大齐，风调雨顺，人人和睦安康。朕在这里，敬诸位臣工一杯。”萧望之身为皇帝，居然主动起身。
　　朝中的官员便是呼啦啦的起来一片。
　　“臣祝帝后长乐未央，山河永固。”大殿门骤然打开，在灯花下，华美的白衣璀璨繁复。再加上纯白的狐裘，江南越王的气势如虹。
　　江南越王。
　　秦沁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一点点淡淡的笑意。
　　“舅舅免礼请坐。”
　　越王迟到，不曾跪拜。萧望之居然都能泰然处之，秦沁眼皮直跳。即使是当年的裴太尉，也不曾这样的嚣张过。
　　秦沁把小食递给萧望之的时候，看到了萧望之眼中的寒光。就明白了，越王在大齐这样的权利的宝塔尖顶，呆不下去。
　　“谢帝后。”
　　明明是萧望之说的请坐，吴月白谢的人却是秦沁和萧望之。这下子，原本并没有把秦沁当成一回事的百官，立刻对秦沁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她的身后只有丞相秦家，没有想到，还有江南越王。
　　江南越王，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在大齐的京城出现过。这一次，当真是难得。一些原本打算把姑娘送到宫里面做妃子的，已经盯上了吴月白。
　　还没有到三十岁的吴月白，风流俊秀，富甲一方。最重要的是，人家没病呀。首当其冲的就是秦相：
　　“不知越王可有王妃，老夫有个女儿容色无双。乃是老夫唯一的掌上明珠，若是越王不嫌弃，做个洗扫的，也是好的。”
　　秦若芷的脸色微微红，偷偷看着吴月白。越王在江南的地位，就像是皇帝一般，若是能够嫁给他成为王妃。琴瑟和鸣，可是比嫁给萧望之这样一个病秧子强多了。
　　吴月白看了她两眼，笑的云淡风轻。秦若芷还以为是越王看上了她：“本王早就听闻，秦相有个容色无双的女儿，乃是掌上明珠。”
　　手指捻着酒杯，拇指上的玉石扳指晶莹剔透，烨烨生辉。
　　“本王也是仰慕的很，恨不得娶回去做王妃。”
　　说到这里，秦若芷骄傲的看着秦沁：“只要越王开口，想必皇上一定会做主的。这是除夕，越王殿下的心愿，帝后一定会成全。”
　　“哦？是吗？”吴月白的眉毛一挑：“秦相最珍贵的女儿，已经成了我朝的皇后。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再向秦相提亲了。毕竟。这掌上明珠只有一个，臣只是臣，怎么能和我皇争辉呢？”
　　座位当中，不少人低低的笑了。
　　因为，吴月白很明显的表达了两个意思。第一，他只认可秦家只有嫡女秦沁。想要塞一个庶女给他，门也没有。第二，他绝对没有和皇帝争东西的意思。
　　这两点，已经让萧望之十分满意。
　　“秦家的女儿，已经成了朕的皇后。可惜，皇后没有嫡亲的姐妹，否则，朕和越王就会成为连襟。这样，若是此后越王有了心爱的女子，朕一定下旨赐婚。”
　　秦若芷的脸红到了底，庶出，庶出。就因为是庶出，就要这样被越王嫌弃？斯文俊秀的越王，不看人的才能，不看人的容貌，居然只看身份。
　　真是狗眼看人低。
　　秦若芷想要给秦相添一杯酒，却被秦相失望的看了一眼。
　　“谢皇上。”
　　随后，萧望之赐酒。送到裴元夕那里的，是甘甜可口的果汁，最适合孕妇喝。然而，裴元夕只是和众人相敬了一杯。
　　就痛苦的捂着肚子。
　　“皇上，救命，救命。”身后的两个宫女，再加上贤嫔，都没有把裴元夕扶住。裴元夕倾国倾城的一张脸扭曲着，手上死死地扣着雕漆桌子：“求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
　　“太医，传太医。”
　　萧望之关切的离开了席位，赶紧去看裴元夕。无数目光盯着秦沁，似乎在问：是不是裴家倒台，皇后已经再也容不下了元妃的孩子。
　　皇后的善妒，可是出了名的。



　　☆、第137章　元妃如何


　　第一百三十七章元妃如何
　　秦沁目不斜视，也离开了座位。去下首的元妃席位旁边，倾国倾城的脸，惨白惨白。只有这时候，秦沁才觉得裴元夕和萧望之才是一对儿。
　　“启禀皇上，元妃娘娘的胎儿不稳。怕是有危险，臣请求进内室施针。”太医的胡子白了一把，只是手快的在裴元夕的人中扎了一针。
　　不过，看着裴元夕那么痛苦的表情。秦沁总觉得，这个不像是为了救命。而是为了让裴元夕闭嘴。
　　“皇后，你进内室帮朕看着元夕。这是朕登基的第一年，朕不能将诸位臣工弃诸于大殿上不管不顾。”
　　不少大臣脸上错愕的很。萧望之为了宴席，居然能够放着皇室血脉于不顾。这是得有多么尊敬大臣。
　　“臣妾遵命。”秦沁欠身行礼，便是一挥手，几个宫女就把裴元夕抬进了内室。这个时候，裴元夕已经昏过去了。
　　萧望之明明知道秦沁和裴元夕有仇。为什么还要把裴元夕交到她的手上，是想要考验一下她的善良度？
　　但是，按照萧望之那么腹黑的性格。是不是想要秦沁杀了裴元夕，秦沁端着一杯茶，无数个想法像是毛线一样涌上来。
　　然后听到了裴元夕杀猪一般的喊叫：
　　“皇上，皇上，臣妾要皇上在。”
　　内室和偏殿有段距离。而且，层层叠叠的珠帘的隔音效果不错。她这么喊，萧望之根本不可能听到。
　　秦沁撩开帘子，裴元夕愤恨的看着秦沁：“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你的真面目，善妒，失德。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能做皇后？”
　　襦裙下面，并没有看惯了的小说中的一滩血红。干干净净，而且，裴元夕的中气十足。秦沁立刻明白了，裴元夕演戏也是实力派。
　　“皇后娘娘，元妃娘娘已经没有大碍。臣先行告退。”老太医嫌恶的看了裴元夕一眼，向秦沁告辞。
　　“太医辛苦了。”秦沁示意花见送太医出去，点了点头。花见立刻明白，在门口给这太医送了一个荷包的金叶子。
　　大除夕夜，原本当值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还被裴元夕叫来虚惊一场。谁看不出来，皇帝最在乎的人，就是秦皇后。
　　而且，秦皇后背后的实力庞大。
　　只好一针封了元妃的声音。
　　“秦沁如，所有人都看着呢。是你办的宴会，别人吃了没事儿，就我有事。就是你害我，你觉得，青史会怎么说呢？”
　　裴元夕从床上下来，肚子挺着。头发散乱，哪还有一点倾城美人的样子。
　　秦沁一把抓过裴元夕的头发，一拳抵在了裴元夕的肚子前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和你的孩子？裴元夕，你大可以试试。”
　　裴元夕下意识的把手护在肚子前面：“你。”
　　她以为，秦沁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帮着她保住孩子。好能够逃脱掉青史上面的指责，没想到，秦沁居然釜底抽薪。
　　她一点也不怀疑，秦沁只要狠狠的一推，孩子就会没了。
　　“元妃娘娘，你好好的回你的紫薇殿安胎。本宫有空会去看你的。”秦沁转身，再也不去看裴元夕一眼。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心机。她以为她漂亮，聪明，所有的男人都要围着她转，什么德行？
　　不就是倾国倾城的脸，不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是，萧望之一点都不好这一口。
　　宴席还没有散，但是秦沁已经不想再回去。便是独自沿着御花园的小道走着，今天是除夕夜，人人都穿着新衣，喜气洋洋。
　　过了今晚，秦沁就十六岁了。时间过得居然这样快。
　　御花园本就宽阔，当值的宫人不多。就连宫灯都点的少，秦沁却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向来精神抖擞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杀龙的萧雪臣。居然是失魂落魄的来了，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臣弟见过皇后。”
　　这是秦沁第一次见到萧雪臣的眼睛里会有那样冷漠的颜色，虽然隔着夜色。秦沁还是感受到了，恨不得把秦沁一巴掌拍在地上。
　　秦沁退了两步，免得自己的脸骨折。
　　“宴会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燕王殿下来的有些晚了。”
　　“皇后杀了元夕？”
　　萧雪臣质问秦沁，眼中寒冷一片，就是那明晃晃的刀刃。反手就抓住了秦沁的手，好在早有准备，秦沁一个回神，堪堪的躲开。
　　而绣金线的袖口，居然被萧雪臣撕开了。
　　这可是最牢固的金线。
　　“我想杀了她。”
　　长风吹起来秦沁的头发，一股子寒冷的空气从身体里面穿过。心没有碎，只是冷冷的看着萧雪臣。
　　“沁如，我一直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原来，都一样，你真的杀了元夕。”萧雪臣奋袖出剑，利落的朝着秦沁飞奔而来。
　　这里是人烟稀少的御花园，又是除夕夜。很少有人来。
　　这一剑，实在是太快，秦沁根本躲不过去。
　　萧望之，你到底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亲戚。这一次，小命绝对要交代在了这里。秦沁闭上眼睛。
　　也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另一个时空。
　　“我看错了人。”
　　等了许久，只觉得有一阵风。倒是不疼。秦沁睁开眼睛，看到有一缕头发在风中飘荡。
　　萧雪臣，没有下手。
　　“燕王殿下觉得我是什么人，那我就是什么人吧。你凭什么以为，我就没有恨，就要放过所有人？”
　　难道裴元夕设计陷害她的时候，她只能伸着脖子等死？
　　萧雪臣似乎是生气的很，剑背狠狠地在秦沁的肩上一拍。千钧的力气一般，秦沁跪在了地上。
　　“没有人可以指责我？”秦沁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我做得不对？”
　　手撑在地上，却是恶狠狠地盯着萧雪臣。
　　廊桥的远处，一个俏丽的身影被人搀扶着。能有那样的风情的人，除了裴元夕，就没有了别人。
　　萧雪臣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沁：“元夕没有死？”
　　“我没有杀她，但是，我想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