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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跪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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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主笑眯眯地摇摇头:“这个不卖。”
  “那放在这里是什么说法?”
  “娘子要是想要,就给我一个通宝,”摊主从一旁拿起一副九连环,“然后半柱香时间内,把这个解开,这耳铛就是娘子的了。”
  沈辞柔看了看九连环,明显有些犹疑,想想还是不死心:“那我能直接买吗?”
  摊主还是带笑,只摇摇头。
  “那算了。”沈辞柔把耳铛放回原位,转身又走到街上。
  无忧本想开口说试试,跟着沈辞柔走回街上,不免有些好奇:“九连环而已,不试试?”
  “什么叫而已啊。”沈辞柔一脸苦相,“我从小就不擅长九连环、鲁班锁这种东西,脑子不够好使,又没耐心背解开的口诀,时间长了就再也不玩了。给我一天都未必解得开,何况半柱香。”
  “解不开也可以试试,免得留遗憾。”
  “这不算什么遗憾啦,人生在世不可能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能拿到手。”沈辞柔说,“我知道我一定解不开,再去试,既拿不到耳铛,还浪费时间和通宝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说法和以前学的东西截然不同,无忧的脚步顿了顿,迅速接上一步跟着沈辞柔。
  沈辞柔转过头看无忧,带着些狡黠的味道:“再说,一对异形珍珠磨成的耳铛而已,我若是想要,总能在其他地方买到的。”
  “也是。”无忧说,“那我下回送这个给你,算作回礼?”
  不过这东西实在不值钱,无忧盘算一下,再用金玉和上贡的珍珠另做一套首饰,或者随便找个理由小小地赏沈家一些东西也无妨。
  沈辞柔一听就觉得好笑,抬手在无忧肩上轻轻敲了一下:“什么呀。我喜欢这个,是因为今晚我心情好,且我恰巧走到了那里,就会想要。等过了今晚,没有现下的心情,也许我就不想要了。”
  无忧也笑笑:“原来这事情还论心情?那你今夜为什么心情好?”
  沈辞柔认真地想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心情好,什么东西都想看看。”
  她往远处看看,忽然一拉无忧的袖子:“开始了开始了!是烟花,快点过去,走近点更好看。”
  无忧抬头,正巧在天幕上看到炸开的第一簇烟花,亮得在空中留下一大团痕迹,无数的光直坠而下,仿佛绚丽的流星。
  他愣了愣,没有追上去,同样为着看烟花的人向着那个方向涌去,没多久就隔开了无忧的视线,沈辞柔不知道去了哪里。
  无忧迟疑片刻,没有追上去,转身折返,到了那个曾停下脚步的小摊子。
  摊主还记得这个眉眼雅致的郎君,伸手捞起九连环:“郎君是来试这个?”
  无忧点点头,刚想伸手接九连环,想想又从袖中摸出块碎银:“我身上没带通宝。”
  摊主一看那块碎银就摇头:“这东西就是个小玩意,也不值郎君手里这块银子的钱。郎君是为了方才那个娘子来试的?”
  无忧被问得有些局促,点头时有些微妙的羞涩。
  “那就不收郎君钱了,也不点香。”摊主嘿嘿一笑,九连环往前一递,“郎君解吧,解开了,就拿去讨小娘子的欢心。”
  无忧接过九连环,指尖勾上第一个环。
  **
  烟花一簇簇地在天幕上炸开,沈辞柔惊喜地吸了口气:“无忧,无忧!快看烟花!”
  她伸手去捞身旁的袖子,一扯却捞了个空。她再转头,身旁人头攒动,却没有无忧那一袭青衫。
  “无忧,无忧!”沈辞柔踮起脚,回头一叠声地喊,“无忧!”
  无人回应。
  沈辞柔吸了一口气,说了声“借过”就想挤开人往回返,边上那个年轻郎君避了避,脸红红地:“烟花正好看呢,娘子好不容易挤上来,不多看会儿?”
  “不看了。”沈辞柔急得要命,“走散了,我得回去找人。”
  郎君讪讪地应了,沈辞柔也懒得管,她一走,后面的人立刻挤上来,她顺势就反向出了人群。
  毕竟已到子时,不爱玩的人早就回去了,偌大的东市,除了尚未关门收摊的商贩,还在外的年轻人都涌去了看烟花的地方。街道空旷,地上乱七八糟地丢着些油纸竹签等人清扫,一夜繁华消退,居然有种寂寥的味道。
  沈辞柔无心感慨,在街上边走边看,猛然撞到了人身上。她刚想道歉,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沈辞柔一惊,下意识抬头,看见的是一张面具,桧木上用朱砂和石青绘出妖娆蚀骨的狐狸面。
  抓着她的人抬起空出的手,掌根按在面具下颌的位置,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向上推起,一直斜推到侧面,露出一张雅致的脸。
  姿容端丽,眉目如画。
  灯光暖黄,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光点顺着发梢滴落。推着面具的手再往下是微微凸起的腕骨痕迹,大袖下滑,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臂。
  烟花在他背后的天幕上炸开,无数的流星划过,他眼中闪烁着万千星辰。
  无忧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第16章 夜游
  沈辞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我去找耳铛了。”无忧松开沈辞柔的手腕,在袖中摸出那对珍珠耳铛,摊开手给她看,“送给你。”
  沈辞柔接过那对耳铛,抽出手帕小心地包好,捧着小小的布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犹豫很久,才问:“我只是一时喜欢,你真去解九连环啦?”
  “一时喜欢也是喜欢,一时欢愉也是欢愉,既然能做到,那我试试也无妨。”无忧笑笑,“解起来不难。”
  确实不难,解开只不过几次呼吸的事情,快得摊主都惊了。
  这是他极少数被允许触碰的玩具之一,反反复复,不熟练都不可能。无忧的童年是奢华开阔的新殿,是太傅口中细细解释的圣人之言,是被规划得极其细致的人生,唯一和“童年”搭得上边的只有类似九连环的东西。
  回头想想,倘若只评判他自己,他的人生是何其无趣且荒芜啊。
  “谢谢,我很喜欢。”沈辞柔小心翼翼地收好耳铛,抬头看了看天,又露出点遗憾来,“唉,烟花都没了。”
  看不看烟花不是什么问题,年年除夕上元看得无忧都厌了,他只笑笑:“等除夕的时候再看吧。还想再逛逛吗?”
  “逛什么呀,都子时了,后半夜这些铺子都会关的。”沈辞柔抬手勾了下狐狸面的下颌,“怎么忽然戴面具啦?我记得我塞给你的时候,你好像不是特别喜欢。”
  无忧还是含着笑,心里略有点尴尬。
  ……他能说他拿了耳铛回头找沈辞柔的时候差点撞见金吾卫吗?
  “拿着耳铛,再拿面具怕掉。”无忧信口胡说,“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不走,那回去吗?”
  沈辞柔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环住了无忧的腰,低头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谢谢你!我今晚真的开心!”
  “……是吗。”无忧凭着本能回复,眼神微颤。
  他站得很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抱简直是惊天动地。
  他听见四面的风声,听见剩下的几个烟花在天幕中炸开的声音,听见三三两两的人在街边走过时的交谈,但这些声音混在一起都比不上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擂着胸腔。无忧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心口涌出,就哽在咽喉,但他说不出来,也找不到一个词来描述。
  他只能呆呆地站着,任由沈辞柔抱着自己。
  沈辞柔抱了一下就松手,背对着路跳了几步:“我回去啦,你也快回去吧。”
  无忧来不及说话,沈辞柔已经转身跑走,拐过街角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看着沈辞柔消失的方向微微皱眉,抬手轻轻按在了躁动的心口。
  **
  陈平云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二十出头混到了羽林郎将的位置,七夕想和心上人一起出去逛逛,逛到一半还得回大明宫,等着第二天上值。
  他一面走,一面回味了一下牵着女孩手的感觉,忍不住嘿嘿一笑。
  陈平云还没把笑收回去,身后陡然浮出一个呼吸声,轻而缓,控制得极其均匀,一听就知道是练过的。
  他大惊,来不及细想谁还会这时候进大明宫,本能地拔出腰间的佩刀,使了十足的力气,回身正对着呼吸声传来的方向砍下去。
  金戈交错,一声嗡鸣。
  陈平云的刀被架住了,卡得极稳,他用尽力气也只听到刀锋摩擦的声音,再不能往下沉一分。刀面微翻,寒凉的反光打在来人的眉眼间,雅致如同画就。
  “陛下恕罪!”陈平云旋即收刀,就地直挺挺地跪倒,“夜间看不真切,臣以为有人闯入,故而拔刀。”
  “朕在你后面,即使是昼时也看不见。”李时和把短剑收回去,“起来说话。”
  陈平云应声,站起来解释:“臣今夜外出,告假有记档。”
  “朕没说要查你的档。”李时和还是淡淡的,“玩得开心吗?”
  陈平云心说这是什么鬼问题,但也只能这么说:“开心。太平盛世,臣在外走着,特别开心。”
  李时和一听后半句话,顿觉索然无味,不过是夜间遇见,信口一问,回答的人还要来一句多余的话恭维,好像他不听这句话就会难受。
  他转身沿着宫道往长生殿走:“回去休息吧。”
  陈平云应了,站在远处倾身,直到李时和走出去很远才抬头。他远远地看着一袭青衣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过分的眼熟。
  **
  李时和回了长生殿,守着的高淮立即上前去迎皇帝,一面还腾出时间吩咐守夜的宫人去冲红枣茶,再准备热水洗浴。
  李时和意思意思抿了口微烫的红枣茶,从袖中取出一只淡青色的荷包:“去收好,和那只镯子放在一起。”
  高淮应声,双手接过荷包,迟疑片刻还是问了:“这荷包与玉镯是同一人所赠?”
  这话问得有些僭越,但高淮在李时和身边伺候了很多年,李时和又不是会拿规矩压人的性子,也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收好吧。再去看看有没有配着合适的衣裳。”
  “是。”高淮再迟疑片刻,“陛下对赠您玉镯、荷包的那位娘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李时和被高淮这一问弄得有点懵,一时没能把高淮的话和先前微妙的心绪联系起来,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收个荷包而已,还有什么特别的?”
  高淮不敢看李时和,深深地低头:“可陛下以前从没将收到的东西这般放在身边。”
  李时和微微一怔,心想还真是。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岁,所幸生在皇家还坐到了皇位上,若是这张脸真落在教坊里,容颜衰败前估计就是个抢手的玩物。长得好看,又有权势地位的人何其难求,何况李时和后宫空置,中宫皇后的位置是个巨大的诱饵。
  长安城里总有贵女或者出于真心,或者被家里逼迫,总会想方设法和李时和搭话,直到如今都还有人往宫里送些亲手做的绣品。
  圣人言“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李时和向来只以玉佩做装饰,贵女赠的绣品看都不看就让底下人处理了,再挑些合适的东西算是回礼,表的就是个客气疏离的意思。
  这惯例却在沈辞柔身上破了。她送的这个荷包绣得不算好,绣样也简单,但李时和就是不想扔,甚至有点想留下来做个装饰。
  这是……怎么了?
  李时和一时想不清楚,眉眼间难得露出些迷惘。
  这事情和朝政不一样,朝上的事情他能一丝一缕地扯清楚,摸着捋出来的线寻到源头,但这件事只和他自己有关。
  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处理,也没有人能听他讲讲。
  他想不通。
  高淮一看李时和一脸迷惘的样子,就知道这是还没想通,在心里啧了一下,也不做这个自己瞎着急的太监,朝着李时和恭恭敬敬地一弯腰:“陛下,先沐浴吧。”
  李时和转身去偏殿,凡是贴身的事情他一概喜欢自己做,沐浴时一向不让人伺候。高淮自然不跟上去,先去放好了荷包,打了个哈欠,端端正正地在外边立着等李时和出来。
  隔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李时和穿着纯白的寝衣,披着濡湿的头发推门,吓得高淮立马从旁边宫人手里取过布,上前替李时和擦去发梢上的水珠:“陛下,夜里凉,您这样容易着凉。”
  李时和在桌边坐下,任由高淮擦拭几下后就抬手让他退开,拿起桌上的梳子开始梳理长发,梳了几下后发问:“朕得回礼。十六七岁的娘子,会喜欢什么东西?”
  高淮心说又来了又来了,这种事情他能知道吗?他要是知道,恐怕得拉去再挨一刀。
  “臣无知,实在说不好娘子喜欢什么,陛下恕罪。”高淮想了想,“但臣想这个年纪的娘子总是爱美,不妨送些珠玉首饰,再添些锦缎?”
  李时和刚想点头让高淮去安排,想想又觉得不妥:“这些东西太大了,不合适。”
  ……陛下您送娘子东西还嫌大的啊?
  高淮在心里暗搓搓地觉得李时和这说法实在有些抠门,但又不能明说,只好委婉地表示:“那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东西。不如臣去问问青竹女官?”
  高淮是这样想的,能让李时和珍视礼物,还琢磨着还礼的,八成是讨了他的欢心。
  李时和看着淡漠,对什么东西都没明显的好恶,能讨李时和喜欢的肯定罕见,高淮也猜不出是个什么样的小娘子,想来想去,唯一合适的参照就是和李时和一样内敛、自制的大宫女青竹。
  但李时和皱了皱眉,否认了高淮的想法:“青竹喜欢的,她未必喜欢。”
  梳子一顺到发梢,他忽然想到了:“明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小东西。此外大概要去一封信,先到教坊去落个印,再送去沈仆射府里。”
  高淮应声,先想,哦,原来是沈仆射家的娘子;再听到后边送信的要求,他有点懵了。
  ……陛下您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17章 碰瓷
  第二日沈辞柔果真收到一封信,信封上规规矩矩地烫着教坊的印,拆开后是页折好的浣花笺,字迹漂亮流畅,婉转地写着邀她出门的意思。落款则是枚小小的印,阴刻的“无忧”二字。
  沈辞柔掐着信上所约的时间过去,还特地早了一点,去时无忧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她有点惊讶,上前问他:“我还想着早些过来等,你怎么比我还早?”
  无忧笑了笑:“反正无事,早些出来也好。”
  “也对,闷着总是没有在外边好玩。”沈辞柔从善如流,“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不重要。”回礼就在袖中,无忧不知为何却生出点迟疑,犹疑片刻才把礼物取出来,“是回礼,随便选的,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沈辞柔接过无忧手里小小的木盒,指尖不慎擦过木盒边上略微凸起的机括,木盒的盖子立时打开,露出里面精巧的布置。
  盒子里安了两只金箔碾成的蝴蝶,翅膀轻且薄,无风也兀自轻颤;边上则是只小小的瓷猫,画得活灵活现,正向两只蝴蝶一扑一扑地动着。
  “是机括吗?”沈辞柔有些惊喜,托起盒子移到和视线齐平的位置看了一会儿,指尖在先前碰到的凸起处一按,小瓷猫停了动作,盒盖也盖上了,瞧着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木盒。
  “看起来好厉害啊,我挺喜欢的。”沈辞柔收好木盒,“你上哪儿找的呀?”
  “教坊里的,大概是哪位贵人赏的吧。”无忧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拿着玩玩就好。”
  虽然他是挑了很久,久得边上陪着的高淮都着急。
  沈辞柔不疑有他,刚想问今日去哪儿玩,忽然听见略远处的声音,扭头看见人群在边上围了起来。她看了看:“那边怎么了?”
  无忧也看见了,微微皱眉:“过去看看?”
  沈辞柔等的就是这个意思,扯着无忧的袖子走到人群围起的地方,从人群里挤进去,看见拐角的空地上正有几个人。
  空地上的人分成两拨,一边是坐在地上的老汉,边上还有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短褐布衣,看着像是乡野夫妇;另一边则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穿了身银白的襦裙,身边还有几个护卫模样的成年男子。
  老汉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不自然地斜在地上,脸色煞白,整张脸上都是冷汗。边上的妇人半跪在老汉身边,一脸怒容,盯着那小娘子:“你撞了我家老头子,还不打算赔吗?!”
  小娘子看着妇人,也不恼,略显稚嫩的声音稳稳的:“我没有撞你夫君,你夫君碰到我后是自己摔的。”
  “自己摔?自己摔能摔成这样?老婆子和老头子进城卖布,干什么要摔自己?”妇人一听小娘子的话,哭丧着脸在老汉的腿上一推,老汉立即痛叫,妇人也扯着嗓子喊起来,“没天理了,没天理了!长安城天子脚下,贵人撞了人就不管了!”
  老汉一听妇人的话,脸色更白,忍着痛去拉妇人的袖子:“老婆子,胡说什么!那是长安城里的贵人!”
  “贵人怎么了?贵人撞了人就不用赔了?”妇人往地上一坐,扯了自己包发的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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