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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跪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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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不是那身啦。我去叶太傅寿宴上时,也是月色裙,不过刺绣不一样。你看这里,这身的刺绣是藤萝。”沈辞柔捉住袖口,露出藤萝纹让李时和看,等他应声再放下,“还有呢?”
  看来还是没猜中,李时和盯着沈辞柔看了一会儿,看得后背都要渗出汗来,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不一样。眼前的女孩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明朗,发色漆黑,肌肤白皙,眼睛里盛着整个盛夏的星光。
  他闭了闭眼睛,认输:“我大概是看不出什么了。算我的错。”
  “真看不出?”沈辞柔不信邪。
  李时和认命:“看不出。”
  “阿棠说的果真没错,男人都分不清这个。”沈辞柔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自己唇上,等李时和看过来,才慢慢地擦过去。
  偏红的口脂被指腹一点点抹去,缓缓露出底下原本的颜色,淡而嫩,柔润得仿佛春天最早开的那枝花。
  李时和一怔,旋即失笑:“原来如此,我倒真没注意。”
  “没看出来也不要紧,本来就是问着好玩嘛。我觉得这个颜色好看,像花一样。”沈辞柔伸出沾着口脂的手,“你喜欢吗?”
  李时和却没看她指腹上的红痕,只垂眼看着她嘴唇张张合合,沉默一会儿才说:“喜欢。是像花一样。”
  “既然你喜欢——”沈辞柔故意拖了个长音,笑眯眯地凑过去,“那就别想逃了!”
  听这个语气是想使坏,李时和没防备,唇上压上来一小块指腹,正是沈辞柔先前抹过口脂的那根手指。沈辞柔看着偏红的口脂抹上去,点在李时和唇上,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不过是抹了点口脂,也不是太艳的颜色,李时和也不恼,信手擦了擦,又在沈辞柔脸上轻捏一下:“不要胡闹。”
  看他唇上染到的一点口脂被擦得差不多,只剩了靠近嘴角的一点点,沈辞柔也懒得多说:“这边还有咸口的,糯米事先用酱油浸过,馅儿是腌肉,你尝尝?”
  白粽边上确实还切了一盘偏褐色的,糯米里嵌着的咸肉却是偏粉的颜色,瘦的部分正好,连着些白色的油脂,看着并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吃起来大概也是肥瘦相间,既不觉得柴,也不觉得腻。
  李时和夹起一片尝了尝。咸口的确实更讨他喜欢,他咽下去,刚想说话,外边进来个内侍,压着嗓子和高淮说了点什么。
  高淮挥手示意来传话的内侍下去,到李时和身边,微微弯腰:“陛下,人都来了。”
  沈辞柔听见了:“怎么了?”
  “回纥的事。是快来了,今日朝上鸿胪寺卿提出朝后议事,我想是该如此。”李时和起身,“应当不会太久,我过会儿再过来。”
  “好。”朝上的事儿沈辞柔懒得管,她夹了片蜜枣白粽,想了想,招呼边上的怡晴,“怡晴,找只小火炉来,我想烤着吃。”
  端午后用火炉,为的还是烤粽子片吃,怡晴硬生生把笑咽下去,行了个礼,快步出去了。
  看沈辞柔混不在意的样子,李时和反倒心里一松,这几日略略压着的心情也好起来,含笑和高淮说:“去吧。”
  **
  议事在紫宸殿,领头的自然是鸿胪寺卿,之后是六部尚书和左右仆射,再是中书省的几位。在场的都是重臣,年龄最小的反倒是中书侍郎温容,这回抢了中书舍人的活,早在桌上铺了绢帛,磨墨润笔,等着依照皇帝的意思先草拟个敕令出来。
  “来迟,诸卿见谅。”李时和进殿先示意诸位不用行礼,“孝谦皇帝时回纥为突厥其中一部,如今突厥已然散落、可汗奔逃,其下不再成部,回纥趁机吞没草场、兼并旧部,乃理所……”
  他说到一半,说的是如今的状况,还没到该停顿的时候,底下忽然有人咳了一声。
  李时和听不出是谁咳的,稍稍停了停,继续说:“……乃理所应当,暂且不议。正月大朝,回纥未至,托词内乱,姑且……”
  底下又是一声咳嗽。
  李时和皱了皱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想说话,才开口:“诸卿是有染风寒不适者?”
  连咳了两声的沈仆射没说话。边上的温容抬头,看着李时和唇上那一点突兀的红,笑了笑,暗示着说:“恕臣无状。陛下,您是不是,应当要一面镜子?”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分不清口红色号啊(烟)
  今天我收到画师太太画的图惹,超级无敌好看我原地旋转跳跃炸成最灿烂的烟花然后一头栽进北冰洋冻成冰山漂洋过海去见我心爱的太太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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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手镜
  李时和莫名其妙,但也不至于当场去驳温容,只顺势低头看了看。他穿的是常服,玄底金纹,纹样不过是云龙纹,不复杂,但穿来内朝议事也够庄重了,腰带下则规规矩矩地佩着一对白玉,更挑不出错。
  他摸不准温容的意思,抬头时边上奉茶的青竹却是一声小小的惊呼:“陛下!”
  “怎么?”
  “恕奴婢失礼。”青竹放下茶盏,看了李时和一眼,迅速垂下眼帘,死死地把视线压在鞋尖前几寸的地方。她从袖中摸出小小的一面手镜,双手捧着递到李时和面前。
  李时和抬眼,在巴掌大小的镜面里看见了自己,眉眼雅致,唇上点着一抹突兀的红。他原本的唇色很淡,点染上来的口脂却是红的,在铜镜里都看得出边界,让人看恐怕会更明显。
  他本能地抬袖遮住下半张脸,借着遮掩使劲在唇上抹了几下,低声说:“是朕失仪。”
  这就有点尴尬了,底下的都是男人,但都早成家了,平常没摸过没碰过,看看家里夫人的样子也知道那点红的是什么。能沾到嘴唇上,偏偏还是这么巧的一点,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其他人还是没说话,一应低下头装死。温容倒不在意,他十五岁起混迹平康坊,什么架势没见过,不过是唇上沾了点口脂,还不够他多看一眼的。
  他抚平案上的绢帛,轻轻吹去并不存在的浮灰,半是嘲笑半是解围:“陛下,花汁都沾在唇上了。花可不能吃啊。”
  这就是报当时朝上的仇了,李时和也找不出话噎回去,闭了闭眼,放下袖子:“接着说吧。”
  **
  内朝说的是回纥的事,其实也没用多久,约摸小半个时辰,在场想说话的就轮了个遍,由温容记下来的也不过几张绢。温容也是最先走的,放笔起身,一套告辞的礼节挑不出一点儿错,走时还从边上宫人手里顺走一盘枣泥酥。
  温容向来如此,其他人也没辙,依次告辞,往宫外走。
  马车停在望仙门外,沈仆射一路闷头走,出了宫门时却蓦地止了步子,转身抬头,看着高阔的宫门。
  他看得出神,边上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想什么这么出神?”
  话里透着股熟稔劲儿,沈仆射微微一怔,转头看见的果真是个熟人,礼部尚书闵悠道。
  天后朝时沈仆射初入仕,最开始就和闵尚书一同在礼部,当的也不过是员外郎。沈仆射出礼部时闵尚书还颇不舍,再后来沈仆射连跳几级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闵尚书却一直扎根在礼部。
  当年的闵尚书美姿容、好风仪,当员外郎时还因为容颜秀丽被人暗地里嘲笑,现在看着却也不年轻了,脸部轮廓不再如少年时那般秀丽,变得硬朗些,肤色也更深了些,眼尾漫着细细的皱纹,颌下蓄的胡须里居然有了几根早白的。他这样也说不上丑,在这个年纪的男子里也算得上周正的,但若是见过当年的那个美少年,总又有些唏嘘。
  “没想什么。”沈仆射倒不太在意这个,只摇摇头,“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啊。同在尚书省,还能说这种话,听着也有点可笑。”闵尚书还真笑了一下,“你没想什么,那你看的是什么?”
  沈仆射看了闵尚书一眼,轻轻地说:“我看的是大明宫。”
  “别的呢?”
  “没有了。”沈仆射说,“只是大明宫。”
  话说得含蓄,几乎什么都没透出来,但到底是多年的好友,闵尚书一听就听出了背后藏着的意思。他微哂:“孩子有孩子的故事,我们急又有什么用?”
  沈仆射没理闵尚书,又转头去看望仙门,眼睛里倒映出高高的拱顶和背后的那一方天空。他兀自说:“我既怕她没有宠爱,又怕她得到太多。”
  沉默良久,闵尚书还是没说话,只伸手在老友的肩上按了一下,跟着叹了口气,叹息声同样幽远,远得像是深山又像是远海。
  **
  内朝上的事沈辞柔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沈仆射憋在心里的担忧。她按着一贯的步调吃吃玩玩,一直玩到五月十六,回纥可汗从草原跋涉而来,终于入了长安城。
  这位年轻的可汗名为顿莫延,也是个狠人,在父亲死后,杀了长兄,从他手里抢了号令草原的权柄,把回纥的牛羊赶到了突厥的草原上。他敢来,李时和也就敢开大明宫的门,只不过他没去迎,甚至只和沈辞柔说了一声,压根没让她做什么准备。
  沈辞柔猜这是表个态度,让顿莫延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再深的她就懒得猜了。
  政事上李时和才是行家,她没那么闲去怀疑,既然他说不必在意,那她也乐得清闲,顿莫延入大明宫的那天还睡到巳时才起,懒洋洋地吃过午饭,午后拿了剪子去花园里剪花。
  清宁宫边上就是花圃,养的都是蔷薇,一月一开,开花时相当繁盛,盯久了还有点儿眼花缭乱的感觉。花养得好,开得也多,月月都会再长,剪几枝也无妨,沈辞柔下手就不心疼,只挑着漂亮的那些剪。
  剪子卡住看中的那枝蔷薇,沈辞柔一手扶住枝条,另一手用力,一点点把剪子合拢。
  交错的瞬间一声脆响,开得极盛的花往边上一歪,沈辞柔赶紧捏住茎条,转身和听风说:“这枝你觉得如何?”
  “娘娘选的自然是好。”听风托着盘子接了花,又往远处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上前几步站在沈辞柔边上,“娘娘,这会儿热,回宫歇歇吧。”
  “我才刚出来啊。你觉得热?”沈辞柔伸手去剪另一枝,“那你去阴凉的地方歇歇。尚食局应该送了酸梅汤来,喝一点吧,闷着是难受。”
  这哪儿是酸梅汤的事,听风眼睁睁看着沈辞柔出了她能遮住的范围。女孩探身出去,轻软的襦裙塌下来,隐约描摹出圆润的肩头、略微凸起的蝴蝶骨,还有一把纤细的腰,让人看着就想揽进怀里细细抚摩。
  偏偏沈辞柔还一无所知,浑然不觉她已经到了能用美貌引人注意的年纪,在花圃前简直是肆无忌惮。
  听风看得着急,又不好直说,只能再贴上去点:“娘娘,先歇歇吧。”
  “我真的不热呀,也不累。剪剪花而已,又不用怎么动。”手上的那枝有点难剪,沈辞柔换了个角度,“你不是觉得热吗?那可以离我远点儿,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弄伤自己的。”
  看样子是真毫无知觉,听风要急死了,心一横,靠近沈辞柔,压低声音:“娘娘,有人在看您呢。”
  “……看我?”沈辞柔一愣,想通了。她转头看听风,含笑叹了口气,“看就看吧。我这个人站在这里,又没用黑布把自己蒙起来,人人都能看见我。我剪花是和花匠说过的,陛下也准了,有什么要紧?”
  还是理解错了,听风更急,眉头紧皱:“看您的……看您的是个男子啊!”
  沈辞柔愣了:“谁?”
  “奴婢不知。”听风摇摇头,朝着那个方向偏了偏,“在那儿呢。”
  听风指的位置很妙,是堵墙的拐角,又长着大簇的蔷薇。各色的蔷薇开成花墙,恰巧把墙角挡住了,背后站个人也只能看见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花墙背后果真隐约能看见个身影,身量不高,也不壮,看着像是个未长成的少年,或是成年前就入了宫的内侍。沈辞柔剪下看好的那枝蔷薇,若无其事地转头,像是不知道那后边有什么,居然笑了一下。
  午后日盛,阳光打在她身上,照出漆黑的长发和白皙的肤色,肌肤在光下隐隐有些珍珠色的光泽。她穿得素,杏色的襦裙、月灰的披帛,偏偏手里是一枝大红的蔷薇,那一笑藏在蔷薇后边,没被花的颜色压住,反倒越发显得明朗,整个人都像是在太阳下发光。
  花墙后的人愣了片刻,忽然转身就跑。
  沈辞柔收回视线,把花放在托盘上:“我还以为是谁呢。如果真看了那么久,出来见见我也不要紧啊。我又不会吃人。见者皆为友,他要是大大方方出来,我还能请他喝一盏茶。”
  她想了想,捏捏自己的脸:“还是我刚才很吓人?”
  “没有。”听风赶紧摇头,“娘娘沉鱼落雁,美貌非凡。”
  这个年纪总有点小娘子的心思,被夸漂亮自然是好,但听风的话实在太套,沈辞柔哭笑不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听风应声,端着托盘等沈辞柔先走,才跟上去。
  快到清宁宫门口时沈辞柔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居然又在墙侧看见那个少年模样的身影。隔得太远了,又有墙半挡着,她看不清那少年的脸,只看见那个少年身上穿的衣服。
  和长安汉人完全不同,和平康坊酒肆里的胡人也有不同,看着像是汉人男子常穿的圆领袍,腰上却斜斜地钉了道白色的毛皮。
  沈辞柔把头转回去,进门时皱了皱眉:“关门。”


第76章 公主
  和沈辞柔猜的一样,李时和真晾了回纥人一天,隔天设的宴也是小宴,说是第三日再宴请群臣,为可汗开正式的洗尘宴。
  小宴设在太液池边上的麟德殿,临池设桌,风吹开垂下的帘幔时看得见池上粼粼波光,风里蔷薇的香气拂面而来。
  虽是小宴,宴上的菜色也是尚食局用尽心思做的。长安汉人惯常吃的自然是极尽细致,恨不得一根豆芽都雕出花来;也有回纥、柔然来的菜,多半是现烤的牛羊肉,做法是胡人的,其间一些细节又由尚食局改良过,总之就是在菜色上也得显出国威。
  李时和倒没什么感觉,他向来不挑,上来的菜再诱人,也不会下三次筷子。
  可汗却像是不知道长安城里权贵世家间流传的不成文规矩,大口吃肉,整只的烤羊上来时还嫌用小刀片着吃文雅有余,吃不出草原上豪爽的本味来。不过他也只是说说,没真上手。随他同来的少年使臣就显得更拘束些,连配来片羊肉的银刀都没拿起来过。
  宴后菜一道道撤下去,上来的就是消暑的乳酪奶酥,都是吃着玩的点心,李时和向来不爱吃甜的,只意思意思尝了一口贵妃红,算是做主人的先动手,免得让客人拘谨。
  可汗倒是很喜欢其中一道蔗浆菰米饭,菰米蒸熟后先用冰镇过,再浇上蔗浆,凉而甜,他吃了两小碗犹嫌不够,还硬塞给使臣一碗。使臣看着不像是爱吃甜的,但总不能在宴上落自家可汗的面子,老老实实地拿了勺子开始吃。
  他吃着,可汗喝了盏加了蜂蜜的茶,算是想起正事来了,开口说突厥草场的事情。理由和当时信里说的没太大差别,只是又多了点套话,大意还是向李时和证明回纥绝无别的意思,占据突厥原有的草原实在是因为人口众多。
  “突厥败落后有几部并入回纥,人口剧增,逐水草而居者自当如此。”李时和抿了口茶,“可汗无需在意。”
  虽然还是套话,但至少表了个态,可汗面上一松,站起来,朝着李时和弯腰行礼:“陛下,我谨代表回纥诸部感谢您的宽容大度和多年来的恩典,请允许我以回纥可汗这一微不足道的身份,再次向您祈求恩赐。”
  李时和放下茶盏:“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是微不足道呢?可汗传达的是草原上的声音啊。请抬头吧,让朕听一听。”
  可汗还是没抬头:“陛下,请您允许我,向您这个盛大的帝国,求娶一位公主。”
  李时和眼神一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睫毛再度轻轻垂落,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汗提得有些迟了,适龄的公主最迟的那一位,也在两年前就出嫁了。宗室里倒还有些未出阁的,只不过按我们的规矩,不能算作是公主,而且年龄尚小。”
  他看着可汗,微微一笑,像是和朋友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汗应当已经超过二十岁了吧?难道要娶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回去吗?”
  “孩子应当有孩子的样子,就该肆无忌惮地玩耍,倘若我太早地将她带入婚姻,那么整个回纥都会耻笑我。”可汗直起腰,“既然是在陛下的面前,我大胆地将实话告诉您。我在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见到了一位足以配得上在其中行走的女子,我想这一定是帝国的公主。仅仅一面,我就难以割舍对她的感情,所以才如此狂妄地向您提出。”
  公主议政不算新鲜事,开国时还有公主亲自领兵打仗的,按理说回纥来朝这样的事,公主进宫来也无妨。但先有天后,再有长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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