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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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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被迫奋斗终生的皇贵妃,终于死了,但一睁眼,回到六岁稚年。
她拢拢袖子,打定主意今生只做胸无大志四体不勤的闲人。
心情好时搞搞美食,心情不好时虐虐渣渣。
001 回到幼年
大周,成德二十三年。
皇贵妃万氏薨,同年四月成德帝一病不起,八月驾崩。
新帝登基,尊嫡母为皇太后。
皇太后下懿旨砍除后宫所有桂树,并录用亲信编写《成德实录》,定万氏四大十恶不赦罪。
大周,承天二年。
青州。
阳春三月,桃花满枝头,橘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万朝云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微荡。
微风乍起,撩起她额前刘海,露出整张精致小脸,粉雕玉琢,甜美可爱。
“姑娘,墙外的四季桂开了。”小丫头柳眉努力维持稳重迈着小短腿进来,“奴婢让小四哥摘几支插在清花高颈瓶里,放姑娘床头,可好呀?”
闻言,万朝云有瞬间的恍惚,那年她九死一生诞下皇长子,也会亲自摘新开的桂花放在床头,那小子跟她一样,喜欢极了桂花的花香,小腿踢得老高,本以为从此母凭子贵,可仅仅半年,她的儿子便被烧死在祁云宫。
害死她儿子的淑妃虽然已得到惩罚,可她伤了元气,再未有过身孕。
都说贵妃宠冠六宫,无人能及,可重头再来,万朝云却是不愿再回到皇宫的。
六岁那年她被带入宫,十二岁成为东宫宫女,伺候年仅九岁的太子林见深,承天帝御驾亲征被俘,太后与大臣拥郕王登基,太子被废,离宫别居,废太子生母周贤妃都唯恐避之不及,唯有她对他不离不弃。
宫外生存不易,林见深时刻有生命危险,她为他中毒差点死掉,为他与人厮打差点破相,她永远记得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两天共啃一个馒头,冬天冷了没有被子,她便将他抱在怀里给他取暖,那时人都要被冻死了,谁还在乎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
为了活下去,他们吃过馊馒头,扒过潲水,跟狗抢过骨头。
这样饥寒交迫担惊受怕的过了七年,承天帝复辟成功改元正元,他又重新成了太子,正元八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他执意立她为贵妃。
多少人笑话她嫉妒她,曾有一段时间她也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可渐渐的,她发现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都出身名门望族,还年轻貌美。
她开始不自信,开始嫉妒,开始担心,开始胡思乱想,尤其儿子死后,她仿佛疯了,变得疾言厉色,变得刻薄,变得不近人情,成了她讨厌的人。
林见深给她执掌后宫的实权,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誉,却对她越来越生疏,看似宠冠六宫,其实早已外强中干,形同陌路。
若不是最后心死如灯灭,她又怎会让皇后成最后的赢家?不过是不想争罢了。
她没有儿子,没有继人,为谁争?别人看她一生极尽传奇,而她却觉得疲累不堪,寂寞得很。
幽幽长叹,万朝云抬头望望天,天上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既然老天让她重来一回,那她便好好活这一世,嫁个比她大两三岁的普通男子,生几个可爱的小子,享一享平平淡淡的福。
至于他,便当缘尽了吧,本便不该在一起的人,何必强求?
既然不想再入宫,家族便不能出事,起码她这一房要保全。
虽过去四十多年,当初家变的原因她还记忆尤新。
承天二年春,朝廷的赈灾谷种悉数发放到各州县,承天帝携皇后祭天祈福,盼着今年风调雨顺米粮丰收。
青州知府万全,万朝云的亲伯父,二月下旬高价出售一半赈灾谷种,十月的时候其他州郡已基本步入正轨,而青州依旧饥荒不断,此事上达天听,承天帝龙颜大怒,派钦差到青州彻查,百姓告到钦差跟前,证据确凿,万全无从抵赖。
承天帝亲自审理此案,判决很快下来,青州万家全族抄家,男的冲入矿山挖矿,女眷没为官奴,几经辗转,万朝云成了宫女,从此一生沉浮,并非她所愿。
“桂花长在树上好好的,你摘它做甚?花要留在树上才好。”想起过往种种,她突然不喜欢桂花了,大约是桂花沾了太多回忆,她迫不及待想要丢弃。
柳眉年纪还小,许多事都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她挠挠头,弯腰充满疑惑问:“那奴婢不摘了,奴婢带姑娘去看?”
“你就知道看花。”万朝云戳了下柳眉额头,并未生气,“母亲呢?”
“夫人一早便去书院了,走前吩咐周妈妈给姑娘做糖蒸酥酪呢。”柳眉馋虫上脑,噎了噎口水。
“那敢情好,你快去厨房看看周妈妈做好没有,我饿了。”万朝云摸摸肚子,这几天汤药不离口,她觉得喘气都是苦的。
“是,奴婢这便去拿。”柳眉迈着小短腿蹦去了厨房。
支开柳眉,万朝云活动了下左手,痛感全无,看来脱臼已然痊愈,瞄了眼不大的旧院子,没有其他人,她从秋千上跳下来直奔书房。
重生后的几日里,她一直在思考要如何保全父母和她,思来想去,徐徐图之已经来不及,时间不等人,为今之计,只能把谷种缺口补上,然后万全自首。
万全既然做了,肯定是不会去自首,那么……
书房里,万朝云提笔写了两封举报信。
看着与林见深有几分相似的字体,万朝云心情复杂,当年他一笔一画教自己写字的情形还记忆犹新,仿佛发生在昨日。
“姑娘,您在哪儿呀。”
找来的柳眉,焦急的叫喊声,让她瞬间回归现实,急忙将举报信藏在袖子里,出了书房,“糖蒸酥酪呢?”
两手空空的柳眉嘟囔着嘴道:“周妈妈在洗衣裳,还没有做。”
一连赶走两个嬷嬷,周妈妈确实要比往日忙些,万朝云也不是真的饿,“你不是说墙外桂花开了吗?带我去看看。”
她说罢迈着比柳眉的小短腿更短的肉肉腿,笨拙的出了房门,柳眉心里苦,刚才您明明不想去的……
………………………………
002 老夫人
白墙青瓦之外,一支四季桂延伸进来,郁郁葱葱的枝头上挂着黄白小花,微风轻拂,摇曳生姿。
吸吸鼻子,香气已然很浓郁。
墙角几瓣飞落的黄白小花随风打转,万朝云眼眶润了润,强逼着自己不去回忆,“找罐子来,把花瓣捡去酿酒。”她吩咐柳眉。
“姑娘,这么少怎么酿?”柳眉不小心还踩了几瓣,能用的就更少了。
“积少成多,快去,顺便看看糖蒸酥酪做好没有。”再次支开柳眉。
柳眉听了糖蒸酥酪四字,立刻飞奔回去,这么久周妈妈应该做好了吧?
看着她少不知事的样子,万朝云无奈笑笑,年轻真好,活泼,朝气,没有烦恼。
柳眉回来时,手里捧了个点梅白瓷罐,糖蒸酥酪依旧没做好,“姑娘,周妈妈说还要等两个时辰……”
“柳眉,你识字吗?”万朝云从袖口掏出举报信问。
柳眉点点头,“识。”
“那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我只认识万字,其他的都不认识。”万朝云将举报信递给她。
柳眉挠头,柳叶弯弯的眉梢紧紧蹙起,“姑娘,夫人只教奴婢写自己的名字。”
“算了,咱们捡花瓣吧。”她随手又把举报信放进袖口,开始捡为数不多的花瓣。
柳眉很快忘了这个小插曲,两人把地上的完好无损的花瓣全部捡进罐子后,万朝云提议道:“去祖母那里找小四,让小四帮咱们摘几支新鲜的。”
“您不是说花长在树上才好吗……”柳眉心里又苦了,“姑娘,花到底放哪儿好?”
“只观赏,当然是放在树上好,但要酿酒,只能摘下来了。”万朝云边走边说。
柳眉听完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万家一共五房,祖母尚在,并未分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挤在三进的院子里,好在念书的念书,外出为官的为官,真正常年住在宅子里的人不算太多。
不多会,穿过枝繁叶茂的院子,万朝云来到宁安院,还未进门,便听花厅里有孩童嬉闹的笑声。
万家原本人丁兴旺,只是后来家变,大多死在异乡,几乎绝后,人丁凋零得厉害。
进了花厅,入眼的是主位上靠着位精神抖擞的老太太,她头戴银鎏金鬏髻和半副翡翠头面,上穿长寿纹补琵琶袖衣,下系紫缎白裥围裙,肩上披了条薄薄的狐狸毛围领,想来是春里乍暖还寒,老人家畏寒。
主位下,乳母带着长房和二房的三个重孙级奶娃娃,二房的也在,她就放心了,没二房的人,戏怎么唱得下去?
奶娃娃边上站了位妙龄少女,少女上穿新做的织锦月白杜鹃交领衣,下穿红缎白裥长裙,腰束玉带,玉带上挂着配套的杜鹃花银边框镶红宝石流苏吊坠。
她五官精致,眉目间有股娴静的温柔,是大房次女,今年十六岁,名唤朝英。
二房夫人祝氏则坐在老夫人下属的红木椅子上,万朝云进来,视线也没舍得从孙子身上移开。
想较于万朝英的富贵穿着,祝氏则清苦朴素许多,虽并未分家,但每房每月从中馈领月银,然后各过各的,贫富差距一目了然。
万朝云先规矩的请安,“朝云给祖母请安,祖母万安,见过二伯母,见过三姐姐。”
到跟前了,老夫人才想起来有个亲孙女病着,“你母亲呢?”
“母亲去私塾授课去了。”万朝云规矩答话。
“你这都病了,她还去授课,也不知道在家照顾你,如此怎能教好学生?”老夫人满脸嫌弃的道。
母亲被数落,万朝云脸色如罩了层寒霜,她外祖家家道中落,母亲嫁入万家后从未想过靠万家救济娘家,反而去女私塾教书,用微薄的束脩给外祖父买药治病,是自立自强值得尊敬的女子。
“母亲在家衣不解带照顾了几日,今日孙女大好了母亲才去授课的。”她沉声为母亲辩解,可因为年纪太小,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并无威慑力。
老夫人看不上万朝云母亲娘家,连带着孙女也不喜欢,“你既刚病好,便好好在屋子里养着,出来吹风,回头复发,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是,孙女知道了。”万朝云也不想在这里跟几个奶娃娃争宠,屈膝行礼后准备离开,就在那不经意间的转身,袖子里的举报信掉了出来。
她急忙去捡。
举报信有两封,掉下来散落在脚边,老夫人和祝氏都看见了,信封上写着‘万老夫人亲启’。
“等等。”老夫人叫住已捡起两封信正要离开的万朝云。
万朝云转身,亮亮的眼睛瞅着老夫人,“祖母,还有事?”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老夫人沉声问,万家能称为老夫人的只有她。
装作懵懂的样子,万朝云将手里的信递过去,“孙女也不知是什么。”
老夫人身边的香嬷嬷将信接过递到小几上,这回老夫人看清楚了,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万老夫人亲启’六个大字。
“你哪来的?”老夫人回头盯着万朝云眼睛,一个刚满六岁的奶娃娃若敢撒谎,绝逃不过她的眼睛。
然而万朝云不是只满六岁的奶娃娃,她一派天真道:“方才孙女去墙边捡桂花花瓣,然后这东西就从天上落在了孙女头上,祖母,这是什么?孙女也只认识上头写了个万字。”
“天上掉下来?”老夫人眯了眯眼,她在考量,六岁的小孩不懂得撒谎才对,就算会撒谎,没道理她看不出来。
万朝云重重点头,“嗯,当时孙女低头捡花瓣,突然砸到孙女头上,祖母您看,孙女头上是不是长包了?”她说罢把头伸过去。
“你没看到可疑的人?”老夫人又问。
“祖母,什么是可疑的人?”万朝云蹙眉问。
老夫人见问不出什么来,摆摆手,“去玩吧。”
万朝云像是得不到祖母关心,很伤心的样子,郁郁出了宁安院,老夫人目送她离开,视线落在两封举报信上,不知为何,心不安的砰砰跳起来。
………………………………
003 辩解
万朝云出了宁安院,直接回她住的长喜院,柳眉跟了一路,实在没忍住,道:“姑娘,不是去找小四哥吗?”
“都到了宁安院,总不能不去给祖母请安,可是祖母都不喜欢我,柳眉,我心情不好,算了吧,改天再酿桂花酒。”她脚步不停,走得飞快,把心疼不已的柳眉甩在后头。
傍晚,夕阳斜挂西山,给大地铺上了层金黄色,万朝云在秋千上微荡,仰头望着天边的连片火烧云,思绪万千。
糖蒸酥酪已经做好,可她却没什么胃口,随便吃几口便赏给了柳眉,柳眉正吃得欢,温氏回来了。
周妈妈算着时间,五爷和夫人回府洗漱后立刻能吃上热腾腾的晚饭,可今日周妈妈刚摆好饭菜,宁安院的香嬷嬷便来了,“夫人,老夫人请,五爷也在了。”
温氏出身江南水乡,眉宇间有股让人舒心的温柔,她闻言疑惑道:“可是有事?”
“夫人去了便知。”香嬷嬷看了眼万朝云道。
温氏心头一跳,难道是婆婆终于忍不住要让相公休妻了?她嫁入万家十年,只孕育了朝云一个女儿,婆婆早已看不惯她。
她的心突然跳起来,看万朝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不舍和悲恸。
四目相对,朝云心头一紧,前世六岁便与家人离散,时间又过去太久,对家人的记忆都很模糊,此一眼,让她心酸如潮涌。
“朝云自己先吃饭,母亲去去就回。”温氏强忍着颤抖道,若被休弃,她的女儿怎么办?
“嗯,朝云等母亲回来。”万朝云伸手拉温氏,触摸到母亲冰凉的手,她的心也凉了凉。
温氏仿若赶赴刑场般,咬牙离开。
她到宁安院时,除了为官在外的三房和四房不在,大房的万全和王氏,二房的万钧和祝氏,以及他们夫妻,都齐了。
应该不是休妻,若休妻得叫来耆老,温氏暗暗松口气,不是休妻就好。
“我已经派人去给老三和老四送信。”老夫人见人齐了之后沉声道。
儿子儿媳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万全躬身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面色冷峻,眼眸仿佛淬了冰,她冷冷盯着大儿子,然后将早已启封看过的举报信甩到万全脸上,“你还有脸问!”
举报信掉在地上,万全忙捡起来看,另外一封则是祝氏捡了起来,她之前就很好奇里面的内容,只可惜老夫人把她支开了。
两人看完信上的内容脸色一惊,不等万全辩解,祝氏先尖叫起来,“母亲,这可是真的?!”
“哼,你们自己看!”老夫人冷哼一声,将小几上的箱子扫落地,里面一垒一垒的账本,泼了满地,“一个四品知府,每月俸禄二十四石,微薄收入,哪来的银子置办大房满身金银玉戴?”
老夫人愤怒到极致,她啪啪的拍打小几,脸色惨白,“老身此前一直不喜温氏,你们可知晓是何故?!”
没人接话,温氏抬眸看老夫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
“当年黄河决堤,洪水泛滥,死伤惨重,温提督有失察之责,他是温氏的堂伯,温提督斩首示众,家产抄没,温家满门罢官丢职,隔房的堂伯犯事而已,世代簪缨如温家,一夕之间,被贬入尘埃,血的历史教训就在身边,你怎就不警醒?!”
老夫人愤怒的指着万全,痛心疾首,“老身还看不起温家,觉得温家的人不配为官,觉得他们活该,老身有错啊,温氏何其无辜,犯事的是她隔房的堂伯而已,你的弟弟们又何其无辜?你可有想过万家满门几十口人!”
她泪流满面,拍打着小几,拍打着胸口,“今上嫉恶如仇,若东窗事发,你以为谁能保得住万氏满门!”
一声声质问,仿佛铁锤狠狠敲打在头上,万全噗通跪下,万家其他人全身冰冷,静若寒蝉。
王氏吓得全身颤抖,她强自镇定道:“母亲,老爷他俸禄是不高,可我姐姐家是做买卖的商户,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姐姐那里给的,老爷为官,姐姐……”
“啪!”老夫人重重拍打小几,王氏吓得弹了起来,“好一个官商勾结!”
“老夫人说话得凭良心啊,儿媳的姐姐……”她还想狡辩。
老夫人冷冽的打断她的话,“当年全哥儿只是举人的时候,门第低微,高门大户皆不会将女儿嫁入万家,老身原本以为王家虽只殷实,却愿意花银子教女儿识文断字,品性该不错,没想到他的官越做越大,你们王家的买卖也越做越大,竟然连朝廷的赈灾谷种都敢卖!”
“母亲……”万全跪在地上,无言以对,他了解母亲,母亲虽然年近七十,可并不昏聩,狡辩是没用的。
然而王氏却还想辩解,“母亲如此说,可有证据?单凭一纸书信,难保不是他人构陷。”
“若真是他人构陷,这件事保证是我这个老婆子最后一个知道!”老夫人怒目,她几十年没动怒了,香嬷嬷吓得不停的轻拍她后背。
“母亲不信自己儿子,反而去信不知什么人随便写的信?”王氏也冷静了下来,这件事不能承认,承认了不光万家完了,王家也会更惨。
她话音落下,边上的祝氏总算是捋明白了,原来大房过得那么奢华,不是高官厚禄,而是万家唯一靠山贪污了!
这怎么行?她儿子刚中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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