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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学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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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每日的行程很规律,早起上朝议事,回来一般就是批册子,有时候半夜才歇下呢。”


  皇上眸光流转,倒有几分动容:“顾卿劳苦功高,为国分忧,实乃璃国之兴!”

  她笑了笑,心里无限苦涩,是啊,师父对皇上、对璃国一片赤诚,对她却置若罔闻,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蛮无语的,一个屋檐下,一日三见,每次碰面连陌生人都不如,关系处成这样她也是醉了,可即便如此,她仍旧希望师父仕途通达,能博得一世安好。

  两人说了不少话,话题基本不离容屿,从衣食住行,到各种兴趣,璃浔喝了半盏茶,还要说些什么,这时外面有大臣求见,璃浔眸子一转,放下茶碗出去了。

  璃浔出去后,清闺偏头往外面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就鬼使神差跟了出去,只见璃浔站在廊柱边,对那大臣道:“既然如此,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顾容屿,朕还不想那么打草惊蛇!” 

  清闺头有点懵,难怪皇上一直询问师父的日常,原来他是在查案,难怪之前赫连驿说话怪怪的,原来他们都在怀疑师父吗?可她不知道‘曹郡公之死’跟师父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师父指使那个将军杀死曹郡公,然后嫁祸赫连驿的吗?神思有些乱,再看看璃浔背身还在说话,她想都没想直接闪人了。

  后来,璃浔说完话就没进来了,估计是事务繁多,被人请回宫里去了。

  清闺思绪有些乱,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乱的时候,最起码要等师父回来问问的吧,她坐在屋里等师父,等啊等,等了许久都没看见人,直到午后她去前台对账单,她才看见容屿晃悠悠的从外面回来,一看就是喝了酒的,清闺上去扶着他问:“师父,你去哪了?怎么喝那么多酒?”

  “赵大人府宴请,贪了两盏。”容屿边晃悠悠的进来,边蜷手对嘴咳嗽,也不知是着了凉,还是喉咙不舒服,总之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单,清闺扶着他去卧室,说是让他休息一下,容屿反感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为师要去书房!”无奈,清闺又扶容屿去了书房。

  容屿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不停地变换姿势,又往案上铺了一张宣纸,提起毛笔写道:“资政殿学士顾容屿启奏……”后面还要写什么,笔点了却被提起来,然后再点,再提起来,连续顿了几下,一直把那张宣纸顿花了,容屿看了看那张花纸,恼怒一抓,‘啪’的一下丢到远处。

  清闺心被触动,并不敢言语,师父生气向来面无表情,何曾这般失常过?他大概早就察觉皇上对他的怀疑,只是一直掩饰着,如今皇上的行事越来越明朗,惩治艰险越来越严厉,师父之愁也显而易见。

  容屿扔了宣纸,靠在南官帽椅上闭眼忧虑,然后开始絮叨起来:“清闺,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诛杀你全家,还占用了你家的宅院,每日来来回回,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要是你,你该怎么做?”

  “要是我,我定然为全家报仇!”

  容屿赞同的点点头,不变的是忧虑依旧,好像她的建议不但不能消除,反而让他越来越困惑了,清闺对此挺好奇:“师父啊,谁杀了您全家,占用了您家宅院?”

  容屿一怔,非常不悦道:“打个比方而已,那么认真作什么?”


  清闺感觉自己又触霉头了,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这时容屿再次咳嗽起来,清闺看着师父醉的难受,就倒了盅茶道:“师父,喝点水醒醒酒吧!”

  容屿斜睨着她,接过浅啜两口,然后盖上茶盖问:“听说皇上今儿来府里一趟,也不知道交代什么没有,有的话你可要传达,怠慢了可不好。”

  “那是自然!”清闺怀着心事,压了压,还是忍不住问了:“师父,有件事弟子不知道该不该问!”

  “说!”“听好多人说曹郡公之死是您策划,这事是真的么?” “你听谁说的?”“皇上和赫连驿都有这种想法!”“一派胡言!为师要杀谁直接就动手了,怎么会在背地里玩这些阴谋诡计?这分明就是嫁祸!”“如果是这样,那师父可要当心了!”“当心什么?”“当心皇上过来找你麻烦,今儿弟子听到他们在外面院子议论你,还说要惩治你呢!”


  “哦?”容屿没有说话,眼底有些深不可测。


  ****



  清闺以为璃浔和师父会有一场激烈的较量,然后闹得非杀不可,谁知她多虑了,他们之间依旧完好如初,两人聚在一起,该喝酒喝酒,该说话说话,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清闺觉得这个皇上心机太深了,深得让人吃不透。

  也许是因为敬畏,也许是因为防御,清闺对皇上竟然出奇的关注,每次他来府她都是小心安置,大部分时候不等师父吩咐,她就把一系列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弄的皇上每次都是若有所思的看她。


  辗转过了两三天,这天赫连明慧忽然来府吃茶叙旧,说是叙旧,其实就是论论生活琐事,由于是旧识,两人交谈起来还算轻松,赫连明慧对她也没什么忌讳,东西南北随便说,连同赫连驿也说了,她说:“阿弟和公主的婚事定在了今天的八月十五,皇上金口玉言,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替他高兴,还有小公主如晴,老太后也说了,年纪十五,也该有人家了,挑了三个人,思来想去决定许配给你师父!”

  “什么?太后要给师父赐婚?”

  “还在商议中,只是有个这个引子,朝廷要臣哪有那么容易赐婚的?这事还得经过皇上才行!”

  “哦,难怪我不知道呢!原来是内部消息!”末了,清闺又苦笑道:“太后眼光真好,公主配学士,男才女貌的!”

  “是啊是啊,如晴年纪虽然小了点,但为人却是极懂事的,相信大学士一定会保护好她的。”明慧说的挺尽兴,完全没注意清闺在抑郁,还问道:“大家都有眉头了,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或者你家里有没有给你安排婚事?”

  “我啊,说来不怕你笑话,像我这样身份卑贱的人,但凡大户人家都不会接受的,也许那天遇到一个小门小户,家长相互看的顺眼也就凑合着过日子了……”

  明慧一叹气:“我的儿,有这种思想也是不对的,穆竺夫人虽然被贬为庶民,但分量还是有的,你怎么就堕落到这种程度?皇上最近不是挺向着你的吗?不如我认你作干妹妹,让他也替你指一门婚事?别的不说,做个正室是不成问题的!”

  清闺含蓄回绝,说是姻缘之事顺其自然,不想勉强人家,明慧说不过她,只得罢了。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停止,不同意也没有强拿头的道理,偏偏明慧是个菩萨心肠,也是见不得她受苦,执意求皇上帮忙,还把清闺的话学了去,说她失了名节,自甘颓废,一心只想凑合,听得璃浔直皱眉:“怎么颓废成这样?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皇上哪里了解她,别看她表面上嘻嘻哈哈,什么都不爱计较,背地里抑郁又伤感,这件事估计对她打击蛮大,皇上与大学士关系甚好,赐一门婚事应该不成问题!”

  “赐婚是没什么问题,关键她当众露肤,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她的不洁,就算能够接受,别人的流言蜚语也是一把刀,时间久了难保不会介意!这事说到底是难啊!”

  “那倒也是!”明慧比较赞同他的观点,想了想又道:“既然清闺摆脱不了流言,那皇上何不做一次好人,纳她为嫔,一来消除流言,二来免她受伤,一个女子如果能这样善终还算是好的归宿了。”

  璃浔眼角露出欣喜之色,等明慧看过来时,一下子收敛了:“这样于理不合,朕与顾卿是手足之交,他学生属于晚辈了,朕娶他的学生有违伦常。”

  “这有何难?把大学士提拔成帝师,这样皇上和清闺就属于平辈了。”

  “那也不成,太后刚跟朕提了如晴的婚事,顾卿要是当了帝师,那如晴不就成了朕的师母吗?胡闹,太胡闹了!”

  明慧一落泪:“皇上这是打算看着清闺日日痛苦吗?”

  “朕也没说不帮忙,只是这事说来有些棘手,清闺和如晴恐怕要辜负一个,不然这事没办法解决了!思来想去朕觉得如晴年纪还小,名节是清的,无论嫁给谁都好过清闺,所以朕只能先顾着清闺,日后再帮如晴觅一个好人家!”

  “谢皇上!”

  璃浔嘴上扬着笑,有点如愿以偿,有点意思了,他原不打算提拔容屿的,如今看来倒是非提拔不可了,不过提拔也好,把他调离殿阁,每日丢一下没用的书本给他,正好可以削除他的参政,这不比处心积虑的算计他要好?于是想也没想就圣旨一道,一直传到学士府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圣旨来的那天,外面下着毛毛细雨,雨中,几个宦官打伞弓腰,迈着轻快的步子,进来袖子湿了一大片,清闺、容屿等人跪在内堂接旨,那宦官拉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资政殿顾容屿学问渊博,治国有方,特封一品帝师,迁居兰轩书阁,其门下弟子郑清闺,天资聪慧,才貌过人,朕甚为欣赏,特赐予为嫔,择日进宫,钦此!”

  容屿磕头谢恩,抬手接过圣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老宦官拱手跟他贺喜,他才不淡定问:“余内侍,皇上为什么要纳我徒弟?”

  余内侍道:“这一切缘由的都你们自己造的,郑小姐当众露臂,整个璃国都传遍了,如此不贞,谁敢娶她?她这辈子注定要独守空闺了,皇上仁慈,愿意接纳她,这都是她的福气,难道您以为高高在上的皇上会缺妃子吗?”

  容屿非常想说‘臣的徒儿,臣都不操心,他操哪门子的心?’然对方是皇帝,他还是有些忌讳的,就没有发言下去,余内侍见他没什么意见,又说了些闲话才走,余内侍走后,容屿才瞥了瞥清闺问:“怎么回事?你知道原因吗?”

  “弟子不知!”

  容屿猜测此事与清闺无关,一切都是那狗皇帝在使诈,他看不惯他们师徒,所以故意拆散他们,然面见圣上,他才发现他彻底错了,清闺之所以被赐婚,归根究底全是她自己作的,皇上只不过是钻了空子,趁机赐婚。

回来后,容屿坐在官帽椅子上半天都懒得说话,清闺发现他面色不好看,也不敢冲撞他,只是给她递茶道:“师父,喝点水吧!”

  不听她说话还好,一听她说话,他再也控制不了心底的怒火了,挥袖一裹,茶碗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烫的她的手腕疼痛难耐,他面容冰冷,就跟没看见一样:“郑清闺,你还要不要让人活了,你怎么能跟贵妃发出那样抱怨?你脑子被砸了吗?就算你真的名誉受损,你也应该有点骨气有点自尊,哪有随随便便把自己处理掉的道理?我教导你那么多年,你就变成现在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清闺捂着被烫疼的手腕,看上去有种不屈不饶的坚毅感,她当即还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不因为菱丫死了,我心里闷,才跟赫连贵妃多说了两句,没算到她居然把我的原话告诉皇上,事到如今,圣旨已经下了,您训我也没有用啊!”

  “训你,你没说要打你呢!”说着扬手就要打她,要不是傅泰拦着,估计真要打到她身上去了。

  清闺见师父又要体罚她,思绪有点崩溃,之前所有的压抑、委屈全部都迸发了,她对傅泰道:“傅泰,你别拦他,他要打,就让他打死我好了,与其一次次的受罚,不如来个痛快的,直接送我去死,反正在他的心里,我只是他的累赘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屿眸子一厉,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对你还不够好妈?我若对你不好,我就不会事事都为你考虑,事事为你找借口,我看我就是对你太好了,才把你惯成现在这副样子!”

  “师父真会昧着良心说话,你要是真的对我好,就不会一次一次狠心打我训我,你要是对我好,就不会把我逼的大龄未嫁,误了终生,你这是哪门子的对我好?你这根本就是自私!”

  容屿气得直喘息,她从来都敢顶撞,现在居然学会顶嘴了,你叫他如何能接受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徒弟,在她眼里他竟然一直都是那么的不堪,好在傅泰了解他,拼命的在旁边劝道:“大人,消消气,清闺只是孩子气犯了,您不要跟她计较!”

  谁知清闺却拦过来道:“我没有孩子气,这些话都是我一直想说的!”

  容屿本来想原谅她的,一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没必要原谅了,就怒道:“好,既然是你想说的,那我现在就还你自由,送你《出师状》,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的徒弟!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罢,命人准备文房四宝,打算送她出师。

  见他那么决绝,清闺当即后悔了,其实她只是想心血来潮,受不了窝囊气,一时才还了嘴,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师父好像真的在写了,他蘸着墨水,运笔很快,写到一半,傅泰在旁边作干扰,容屿有点写不下去。

  见他停笔,傅泰知道他心软了,就对清闺道:“你看你,把你师父气的,还不快到祠堂思过去!”

  清闺反应很快,连忙起身退到祠堂去了。

  容屿望着她那匆匆的背影,摊在椅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这是璃浔的手段,可他还是忍不住的生气,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人们都说父母的爱是最伟大的,而他觉得他对她的爱已经超越了父母之爱,他一直那么无私的对她,包揽她的一切,她的错,他扛着,她的衣食住行,他一览全包,虽说偶尔也会训她罚她,可他什么时候是真的想要罚她了?现在,她居然大言不惭的说他不爱她,他到底哪里不爱她了?为了她,他默默地承受了那么多,而她呢,从来都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处境。

  清闺确实是不了解,也不了解师父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只是把一切错误归根到和明慧说的话上,她觉得师父之所以那么生气,都是因为明慧,因为璃皇,因为自己被赐婚,她跪在祠堂的钉板上,膝盖被扎得很疼,她努力的忍着,连晚饭也没吃。

  肚子咕噜咕噜,好像在翻滚,她跪着恁是没动。

  跪了好久,忽然有脚步渐渐逼近,她以为师父来检查她跪没跪,就立刻规规矩矩的跪着,谁知来的人并不是师父,而是檀月,她端着一只烧鸡、几个馒头,往供台上摆,还带了香烛,她应该不是给她送饭的,倒好像是来拜佛的。

  清闺看着她跪在祠堂里,双手祈福叩拜,完毕后,又把食物往回收,忽然她的目光转了过来,清闺立刻别过头,檀月问她饿不饿,清闺说不饿,檀月还是递给她一个馒头,清闺狼吞虎咽,檀月见她吃的挺欢,把那只烧鸡也给她了……

  清闺边吃边笑,还说‘谢谢檀月’。

  殊不知,门外容屿正看着呢,见檀月递去食物,他平了平心,转身而去。


  *****


  清闺在祠堂里跪了一天,膝盖有些酸,师父没有任何表态,也没叫人传话说‘别跪了’,他好像根本就没这回事一样,清闺总算体会到师父的无情无义,如果说之前她不死心是因为对他存在着念想,那现在就什么念想也没有了,他大概早就想撵她走了吧,只是一直好面子,一直开不了口,如今她被赐婚了,她就是嫔,他总不能把嫔妃给撵了吧,一想到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一道皇恩,就觉得特别讽刺,原来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渐渐遗忘在路上的。

  苦笑的摇了摇头,她看见宦官端着各种各样珍珠珊瑚,衣服、鞋子、胭脂、发钗、还有许多她见都没见过的珠花翠玉,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兴致,倒是梳妆的丫鬟给她扣了个珠串子,她抚了抚那些珠串子,若有所思。

  午后,一个重磅消息传来,郑清闺留下书信一封,逃婚了。

  消息一出,容屿展开那方信笺,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看完之后,表面上不悦,心里却有些释然,逃了也好,逃到天涯海角,离开这纷纷扰扰的宫苑,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他支持她。

  不过清闺从他府里逃走,皇上若问起来,他难辞其咎吧,为了免于怀疑,他还是假装命人四处寻找,结果自然是没有消息了,璃浔闻讯,跑过来问他怎么回事,容屿道:“没什么,做了错事,训她两句,结果她弃师出走了!”

  璃浔把容屿训了一顿,末了又道:“既然是你把她训走的,那朕就派你把她给找回来,找不回来,唯你是问!”

  容屿叩手领旨,外面早有人准备了马匹,容屿越上马匹,带着一干人等出宫去了,傅泰紧跟其后……

  宫外的路纵横交错,令人分不清该去的方向,容屿停下马匹,在一间客栈里喝茶,其实他是不急的,他巴不得她的徒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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