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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周将军府，又向前走了一段，众人开始沿着台阶上山，等转到面向天水河的方向，就看到了崖壁上开凿的墓穴。
　　一排排整齐的墓穴，凿着一样的石碑石棺。
　　“血峪城的人都葬在这里。”程雪音小声告诉楚椒。
　　楚椒点了点头。血峪城的人生前抗击胡人，死后面向中原，只是现在中原也开始进攻他们，感觉有点怪。
　　山道上没有装饰，但平整开阔，是血峪城一贯的风格。
　　抬棺的兵士走得沉稳缓慢，楚椒一边走一边看那些石碑，越往后越新，最后一连上百个新刻上的名字，葬的应该是前几天大战中战死的将士。
　　前面苏莲城停了下来，楚椒望过去，看到了二座空着的石棺。
　　铁血男儿之中葬了一位公主一位女官。楚椒在心里说。
　　二座墓穴与旁边的墓穴一模一样，只是石碑上的字迹飘逸飞舞，是苏莲城手书。
　　楚椒扭头看向天水河，漫天大雪中，天地皆白，看不到河上的血色。
　　“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河岸上青草茵茵，野花盛开，会很漂亮。”程雪音挽着楚椒的胳膊，小声说。
　　“我觉得珍禧公主会喜欢这里。”楚椒轻声应道，“我也挺喜欢这里的。”
　　程雪啸落后几步站着，听到这话眉头微挑，看了楚椒一眼。
　　小小年纪乱说话。
　　楚椒正回头看向他，满心郁郁中竟是嫣然一笑。“西武将军，我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你喜欢也没用，我是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程雪啸在心里说。
　　苏莲城奠完酒，落葵捧上琴来。楚椒认得，那是珍禧公主的琴。
　　苏莲城盘膝坐在雪中，背对着墓穴，面对着天水河，静了几息，双手一划，琴声铿然而起。
　　楚椒全身一震，只觉得眼前白雪冰河，苍凉中有一种孤傲不平之意油然而生。


第220章　患难生真情
　　下山之后，程雪啸和苏莲城要去见镇西王，禀报去镇龙关、胜龙关见二关守将的事情。程雪音看着漫天大雪，兴致勃勃的说要去打猎。楚椒一阵无语，不过看到小婉小柔热盼的眼神，还是开口让她们把小婉小柔也带上。
　　众人在镇西王府门口分手。如意看了楚椒一眼，垂着头进了镇西王府。
　　楚椒回到品福斋，换了衣裳洗了手，接着做寿桃。
　　她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座冰天雪地的军城有一种很强悍的活力，并不在意抛洒热血，他们甚至不觉得艰苦，他们在艰苦中兴高采烈的前行。
　　难怪树叶喜欢这里不想走。楚椒在心里说。
　　中午只来了二、三桌客人，雅间一间都没动。楚椒暗暗叹了一口气，毕竟面临围城，生意难做啊！
　　下午楚椒继续做点心，品福斋放不下，随做就随着往将军府送。大家正忙着，大张叔说有位漂亮姑娘来找，楚椒洗了洗手，去了店堂。
　　如意穿着一身血峪城最常见的骑装，披着一件血峪城最常见的羊毛斗篷，站在店堂中。
　　她已经脱了孝服。
　　“如意，你找我？”楚椒问道。公主和吴姑姑刚刚下葬，楚椒一时也猜不出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我不想再继续住在王府，我想搬过来跟着楚女官住。”
　　“不要叫我楚女官了，叫我楚姑娘吧。”楚椒说道，看了看如意挽在手里的小包袱。
　　连行李都带过来了。
　　楚椒想问问她告诉苏莲城了吗，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苏莲城也管不着她了。
　　“你是打算暂住些日子，然后回家？”楚椒问道。
　　那十六个宫女不想回家是觉得没脸再见家人，可是如意不一样，她和玲珑都躲过了那一劫。玲珑想去三星城是因为她父母已逝。可楚椒知道如意的爹娘都还健在。
　　“我以后也不回家了，我以后就留在血峪城。”如意答道。
　　楚椒愣了愣。公主和亲的内幕已经在血峪城传开，很快京城也会传开。现在留在军营里的那些幸存的太监不敢走，是怕因为知道内幕被朝廷灭口。但是事情真的传开之后，灭口没了意义，这些人只要不乱吵乱嚷，相信朝廷也不会再理会他们。
　　所以现在住在军营里的那些太监都打算过几个月再回家。
　　楚椒没想到如意会想要一直留在血峪城。
　　“我爹是个小官，我娘虽然是正妻，但我爹有三个妾。我有十几个兄弟姐妹。”如意看着楚椒，认真的解释道：“因为我在宫里混得体面，所以我娘在家里日子过得也不错。”
　　短短几句话，楚椒直接脑补出了一场宅斗大戏。
　　“我以为跟着公主和亲，就再也回不了家了，所以临走时把我自己积攒的和公主赏的钱都给了我娘。”如意继续说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我死了也就算了，但如果我活着回去，我爹肯定会担心他的仕途，他们一大家子人……”如意越说声音越低。“所以不如就当我死了算了。”
　　“那也好。”楚椒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如意担心的也有道理。
　　“我舅舅去了三星城，他原来住的院子空了出来。我带你看看，要是满意你就搬过来。”楚椒说着，示意如意跟自己去看看房子。
　　“楚姑娘，我姓周，你以后叫我周姑娘好了。”如意说。
　　“周姑娘。”楚椒顿住脚，看着如意认真的说。
　　为什么不呢？公主已经死了，如意打定了主意想要开始她自己的人生，当然是好事了。
　　她已经够不幸了，有这样的勇气很难得。
　　穿过厨房的院子，穿过后院，来到隔壁的小院，如意看到鸡窝里热热闹闹的那几十只鸡，顿时就皱了皱眉。
　　“这个你忍一忍，再过二、三个月应该就吃没了。”楚椒说。
　　如意点了点头，看向了正房。
　　“那麻烦楚姑娘了，我以后就住在这里。”如意转了一圈，看来还算满意，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虽然有厨房，但你也不会做饭，要是不嫌弃就在品福斋吃吧，不收你的饭钱。”楚椒说。
　　毕竟共过患难，开饭馆的也不介意多一个人吃饭。
　　“那多谢楚姑娘了。”如意笑着说：“楚姑娘能不能帮我找二个人，帮我把行李搬过来。”
　　好人做到底，楚椒立刻点了点头。
　　如意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有大张叔小张叔帮忙，一趟就搬了过来。行李也不算太多，只有满满当当的一大车。
　　估计是玲珑带不走的东西也都归她了。楚椒在心里说。
　　楚椒确实是做寿桃都做不过来，但也为了避嫌，并没有帮她收拾。
　　过了一个多时辰，厨房里都开始准备忙活晚饭了，如意收拾好了，过来请楚椒去她的屋里坐。
　　楚椒还以为她要说说房钱的事，顺手拿了个食盒，装了四碟点心，又装了二包茶叶，算是给她的温居礼。
　　厅里生起了火炉，屋子布置得很简朴，二人坐定，如意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再求楚姑娘一件事，我想嫁给小刘管事。”
　　楚椒‘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我问过他了，他不想娶我。”如意看着一蹦三尺高的楚椒，镇定的说。
　　如果小刘管事同意，她也不用来找楚椒找地方住了。
　　“楚姑娘在苏使面前很说得上话，所以我想让楚姑娘帮我求求苏使。小刘管事是镇南王府的管事，一定会听苏使的。”如意继续说。
　　楚椒抚额，这弯绕的。
　　“也不用再叫苏使了，以后就叫苏公子好了。”楚椒无力的说。
　　如意点了点头。“楚姑娘你是个好心的，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所有宫女心里都明白，我们以后都是给大汗做侍妾，或者赏给别的首领做侍妾的命。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王府的小管事。”
　　如意说到这里，眼睛里突然亮起了神采，流辉熠熠动人。“那天晚上小刘管事护着我和玲珑躲在雪窝子里，我们又冷又怕，紧紧挤成一团。后来小刘管事见我们冻得直哆嗦，就脱了他的斗篷包住我们。他一直安慰我们，说我们一定能活下来，一定能逃到血峪城。那晚满天的星星那么亮。”
　　“现在我逃到了血峪城，我想要嫁给他。”如意说着，神情温柔又坚定。
　　原来是患难生真情，楚椒被如意的神情感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我这就去跟苏公子说。”


第221章　同样是真情
　　程雪啸在军营里忙了一天，直到天色已黑才出来，路过品福斋时推门进去，店堂里没有客人，楚椒也不在。程雪啸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直接穿过小门去了厨房。
　　“西武将军。”李婶正在切卤猪头肉，看到他连忙招呼。
　　“楚姑娘呢？”程雪啸问。
　　“郡主还没有过来。”李婶一心以为他是来找程雪音的，根本没听他问话就答道：“楚姑娘去王府找苏公子了，留下话说郡主过来了就等她一会。”
　　程雪啸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李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答非所问了，见他走了，低下头继续切猪头肉。
　　程雪啸回到东跨院，院里没人，他推门进了苏莲城住的东厢房。
　　苏莲城和楚椒正坐在厅里说话。
　　“如意想要嫁给小刘管事，托楚椒来跟我说。我让落葵去叫小刘管事过来，问问他的意思。”苏莲城不等程雪啸开口就说道，语气十分厌烦。
　　“苏公子觉得如意太心急了，也嫌我多余管这件事，正不高兴呢！”楚椒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来之前她觉得苏莲城会不高兴，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高兴。
　　程雪啸解开斗篷坐下来，看了看桌上的茶水。
　　楚椒连忙给他倒茶。
　　“我不喜欢如意，也不喜欢玲珑。”苏莲城愤愤的说。
　　程雪啸看向楚椒，这二个人是谁？
　　“都是珍禧公主的大宫女，你在灵堂见过。”楚椒连忙解释，“玲珑跟着我娘他们去了三星城。现在如意又想嫁人，苏公子觉得公主刚死，她们就各奔前程，所以不高兴。”
　　她又特别强调了一遍苏莲城不高兴。
　　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大才子这样闹脾气，跟个孩子似的。
　　早上弹琴时还孤傲峭拔，一副心事尽付之天地的样子。
　　程雪啸想了想，把名字和人对上了号，知道如意就是早上那个走在棺材前的女孩。虽然一身孝服，不掩娇俏婀娜。
　　算是一等一的美女了，如果嫁给小刘管事也不错。
　　他看了苏莲城一眼。
　　苏莲城‘哼’了一声。
　　落葵领着小刘管事走了进来。
　　“你还没有吃饭吧？”苏莲城突然问程雪啸。
　　程雪啸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本来打算在品福斋吃，过来找楚椒的。”
　　“我受人所托，先跟小刘管事说几句话。”楚椒说。
　　给大帅哥做饭虽然重要，但也不至于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程雪啸又端起了茶杯。
　　“小刘管事。”楚椒担心苏莲城心情不好，把如意的心意说得粗率难听了，不等他向苏莲城程雪啸行完礼就抢着开口，“是我叫苏公子把你叫来，有事要和你商量。”
　　小刘管事看向楚椒，神色平静，“楚姑娘请说。”
　　“下午时如意姑娘，”这些人还不知道如意姓周，就先这么叫着吧。楚椒心里想着，笑着说道：“如意姑娘跟我说，那晚你们躲在一个雪窝里，你脱下了自己的斗篷……”
　　“那是因为实在太冷了，我绝对没有唐突二位姑娘的意思。”小刘管事打断楚椒，辩白说。
　　楚椒噎了噎，小刘管事打断得太快，自己的话听上去反而有了别的意思似的。“如意姑娘也没有说你唐突了她。她的意思是要是没有你，那天晚上她就冻死了，绝不可能活着来到血峪城，所以想让苏公子做主，和你成亲。”楚椒说着，觉得自己说得也不对，好好的一个患难生真情，被自己说成了救命之恩以身为报了。
　　“楚姑娘，我跟如意姑娘说过好多遍了，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小刘管事认真的说。
　　和亲路上同行万里，一直觉得小刘管事说话很正常，怎么到了血峪城他的台词突然就画风大变了？
　　“如意姑娘的意思是……”楚椒继续解释。
　　“我很清楚她的意思，她这几天一直在跟我说。”小刘管事再次打断楚椒，更认真的说。
　　楚椒知道自己说不下去了，扭头看向苏莲城。如意本来就是让她来求苏莲城的。
　　“如意长的挺好看的。”苏莲城没好气的说。
　　“没有公子好看。”
　　楚椒慌忙用力咬紧了嘴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及时忍住了一声闷笑，还是一口老血。
　　居然是真的。
　　苏莲城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没理会小刘管事，而是看了程雪啸一眼。
　　程雪啸放下茶杯，看向楚椒。“我饿了。”
　　楚椒皱眉，小声咕哝了一句，“你先饿会。”
　　前世不过看过几本，没想到这一世亲眼见到告白了。
　　虽然现在还算不上告白，毕竟说苏莲城比如意好看，只能算是实话实说。
　　“在胜龙关耽误了时辰，昨晚一直在骑马赶路，今天又忙了一天，连午饭都没有吃。”程雪啸又说。
　　楚椒……
　　不用说得这么可怜。
　　虽然心里腹诽，楚椒还是转向了苏莲城，“那一会你们说完了，一起来品福斋吃饭。”
　　苏莲城黑着脸点了点头。
　　楚椒起身往外走，一边悄悄给落葵使了一个眼色，好好听着，回头跟我学说。
　　落葵一动不动的站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接收到这个重任。
　　“我觉得莲城很器重小刘管事，不过小刘管事只怕要单相思了。”出了东跨院，程雪啸悠悠的说。
　　楚椒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绊一个跟头。
　　西武将军你不要这么淡定好么！
　　虽然楚椒自己也觉得小刘管事一番真情注定落空，但听程雪啸这么轻描淡定，还是有点不适应。
　　你们血峪城的人真彪悍。
　　没人好奇一下小刘管事是攻是受吗？
　　天已经全黑下来，他们正走在王府的主路上，不过王府节俭，灯笼隔一个点一个，明暗交错，把人影拉得老长。
　　身边并不是空无一人，经常有人经过，还有马蹄声。
　　程雪啸走得并不快，楚椒揣着手，跟在他的身边，觉得地上没扫干净的雪痕都是那么好看。
　　楚椒低着头看路，感觉只是走在他的身边，一颗心都象是浸在了蜂蜜水里似的。
　　暖暖的，甜甜的。
　　可惜王府离品福斋确实有点近。程雪啸这么四平八稳的走着，还是很快就到了。
　　其实离品福斋还有十几丈的距离呢，二人之间的宁静就被打破，因为前面程雪音正在大喊大叫的招呼她，“楚椒，楚椒，快来看，我们打了好多好吃的回来。”
　　是猎物，你们打了好多猎物回来，没经过我的手，它们还不能叫好吃的。楚椒在心里说。


第222章　不依不饶的要八卦
　　品福斋门口站着一大群马一大群人。程雪音长风晓雁小婉小柔之外，还有周仁勇周仁剑和另外几个年轻人。
　　相比之下，猎物真的不多。二只狍子，十几只雪兔，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只鸟。楚椒也不认得，但雪原上打到的飞禽，味道肯定比后院养的鸡好。
　　“哥，我们发现了一群马鹿，明天再去打。”程雪音兴奋的说。
　　“明天你外婆过寿。”不等程雪啸开口，楚椒就抢着提醒她。
　　“哦，那今天晚上就去。”
　　楚椒抚额。
　　“后天再去吧，那些马鹿跑不了。”周仁勇劝说。
　　程雪音不太高兴，嘀嘀咕咕的扭头不理他。
　　“大姐，大姐，我打到了一只紫貂，回头给你做围脖。”小柔捧着一只小兽，凑到楚椒跟前，献宝似的说。
　　程雪啸看看她，又看看楚椒，“大姐？”
　　“我娘认了小婉小柔当干女儿。”楚椒先解释了一句，然后才看向那只可怜的紫貂。
　　“小丫头太笨，用的箭太大，把头射碎了，不值钱了。”周仁剑说。
　　小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好心教你你还瞪我。”周仁剑立刻瞪了回去。
　　“你才笨呢，一天的功夫就跟在晓雁姐姐身边。自己什么都没射着不说，耽误的晓雁姐姐也什么都没有射着。”小婉插着腰，帮着小柔说话。
　　“就是，下次不带你去。”小柔又说。
　　“这个由不得你。”楚椒还以为周仁剑会说自己的胳膊刚受过伤，没想到他瞟着晓雁，笑嘻嘻的说了这么一句。
　　楚椒一边默默抚额，一边默默惊讶。
　　这位嘴虽贱，但脾气倒也不错，跟二个小丫头怼来怼去也不觉得跌面儿！而且看样子他的胳膊全好了。
　　“楚姑娘，你先挑，剩下的我带回军营去。”周仁勇不理会那三人，对着楚椒说。
　　“你不在品福斋吃饭？”楚椒连忙问。
　　“不了，营里知道我们出去打猎了，肯定要闹着喝酒。”周仁勇说着看向程雪啸，“你在哪边吃？”
　　“我在品福斋。”程雪啸笑着说。
　　楚椒听说军营里还要喝酒，不好意思下手，让小婉拿了二只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