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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椒心里想着，目光落在了小婉小柔身上。刚过完年，二个小丫鬟满打满算，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圆脸圆胳膊圆腿，看着有点婴儿肥，但绝对算不上强壮。
　　自己一行人的性命就要落在她们身上？
　　崖底是死地，他们跑都没地方跑。
　　苏莲城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楚椒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众人贴着崖壁向前走去。
　　估摸着走了小半个时辰，看到离崖边十余丈的地方有一堆巨石，五个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
　　“你们先贴着崖壁等着，我和小柔折回去伏击，你们听到我们动手的声音就向岩石跑。”小婉看着苏莲城，小声说道。
　　“我……”
　　“苏公子你和落葵都没有弓箭。”小婉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打断他，小声说。“雪地上的脚印太明显，在我们动手前，你们不要跑，以免胡人发觉。”
　　苏莲城楚椒落葵都点了点头。
　　小婉小柔摘下肩上长弓，又把身上的食物酒囊都递给他们，只握着长弓，背着箭袋向回走去。
　　另外三人眼看着她们向回走出了十几丈，然后轻轻一跃，离开了崖壁数米距离，伏在了雪地上。
　　雪白的斗篷披散开来，楚椒眨了眨眼，再看就找不到那二个小丫鬟了，雪地上只有二个小雪坡。
　　楚椒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她蹲下来，然后挡在了她的前面。
　　楚椒侧头，看着苏莲城笑了笑。“如果我死了……”她轻声说。
　　“那我肯定先死了。”苏莲城看着她，同样轻声说。
　　月光照在他清隽绝伦的脸上，那种读书人特有的骄傲不羁从淡淡的笑容里浮现出来。
　　楚椒又努力笑了笑，看向前方的那堆巨石，盘算着怎么跑过去才不会被绊倒。
　　“当初如果不是我想和你搭伴，而是让你自己去血峪城。你早就一家人团圆了。”沉默片刻之后，苏莲城小声说。“是我拖累了你，”
　　“不光是你想和我搭伴，我也想和你搭伴来着。毕竟一路上好吃好喝好玩……”楚椒说着，见他看过来，就又笑了笑。
　　她说的是真话，行程万里，一直都挺好，除了今晚。
　　苏莲城极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在雪地上跋涉了近二个时辰，她摔了好多跤，脸很脏，眼睛有点红肿，但眼神依旧清亮，微厚的菱角嘴嘴角翘起，带着天生的笑意。
　　苏莲城轻轻笑了笑。
　　她不怪他，真好！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胡人的说话声。
　　他咬紧了嘴唇，伸手握住了楚椒的手，隔着皮手套，他能感觉到楚椒的手在发抖。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前方传来了羽箭破空的声音和紧邻在一起的二声惨叫。
　　“跑。”苏莲城低声喝道。一手拉着楚椒，一手握着剑，向前跑去。
　　楚椒用力猫着腰，一边向前跑，一边扭头向小婉小柔埋伏的位置看去。
　　又是二声惨叫响起。
　　她被苏莲城挡住了，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又听到了一声惨叫和胡人的大骂声。
　　二个身影飞快的向巨石奔来。
　　一个身影看到了他们，停了下来，象是奇怪他们跑得这么慢。楚椒认出是小柔。
　　小柔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回身，弯弓搭箭，她手上扣着三枝箭。“看我反超你的。”她对着另一个身影喊到。
　　话音未落三箭齐出。
　　楚椒没有看到这三箭的效果，她被苏莲城拽着，跑到了岩石前，然后被按着脑袋藏在了岩石后面。
　　小婉跳了进来，蹲在了她的身边。
　　小柔也跑了进来，和落葵藏在了另一块大岩石的后面。
　　“我超过你了。”小柔回过头，满脸得意的对小婉说。
　　“你射空了一箭，才超了一个，还剩下十六个胡人呢，我再超过你不难。”小婉立刻说。
　　楚椒的心沉了沉，二个小丫鬟的箭术再好，也不可能是这么多胡人勇士的对手。她缓缓探头，向前方看去。
　　胡人已经四散开来，但小婉小柔刚表现出来的箭术太惊人，他们都伏在地上，暂时没敢轻举妄动。
　　楚椒定定神，摸起一块碎石放在自己身边，然后是第二块，“我虽然不会射箭，但我扔石头很准的。”见小婉看过来，她解释说。
　　小婉小柔都笑了起来。
　　苏莲城也看向她，嘴角笑意隐然。真没想到，生死关头她能这么镇定。
　　这个会给自己的书院起名字的小厨娘，总是令人惊讶惊叹。
　　虽然十几个胡人都伏在地上，一时不敢起身，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人多，伏击的威慑过后，他们肯定会包抄。
　　“等到了血峪城，我一定要学射箭。”落葵突然说。
　　“就你那笨胳膊笨腿，肯定学不会射箭。”此时此刻，小柔依旧没有忘记打击落葵。
　　小婉突然站起身，她手上的长弓已经搭好了箭，拉得半开，一站起身立刻就射出一箭。惨叫声响起，小婉蹲回原地，“追平了。”她笑着对小柔说。
　　小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前方胡人骂声大起。
　　“别理他们，宁可不射也别浪费箭。”楚椒大声说。
　　根本不用听胡人骂了什么，这二个小丫鬟这一年来和她朝夕相处，她可知道她们的脾气，三言二语就会被骂急眼的。
　　不能上当。
　　胡人人多箭多，而他们却要靠这二个小丫鬟和她们身上的那几十支箭撑着呢！
　　扔石头只是一个玩笑，楚椒可不认为自己能靠扔石头阻拦胡人一时半刻。


第181章　一起死吧
　　胡人大骂着，时不时的有一支冷箭射过来，小婉小柔偶尔回骂几句，但二个小丫鬟平时虽憨，这会儿竟鬼头的很，骂的人不探头，骂的时候不探头，有时二人轮流着射冷箭，也有时半天只骂不还手。
　　半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多时辰，二边就这样僵持着，小柔居然又射中了三个胡人，小婉射中了二个，只不过都只是射伤，听咒骂声就知道应该离致命还远。
　　“黑熊的手下倒是死忠，都这样了还不撤，等天亮么！”小柔恨恨的说。
　　再这样僵持下去，就算小婉小柔箭术再强，胡人不敢上前包抄，他们也会冻死。楚椒心想，不过就现在而言，僵持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处境了。
　　“只怕他们撤了更糟。”苏莲城突然说。
　　众人不解，都看向他。“胡人想报仇，其实根本不用在这里跟咱们耗，他们根本都不用下来，只要带走咱们的马就行。冰天雪地，咱们可走不到血峪城。”苏莲城说。
　　众人恍然，然后面面相觑，看苏莲城的眼神都怪异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
　　苏莲城摊摊手，“就象你们说的，这就是赌，我赌的是胡人不会追来。”
　　“幸亏胡人不象你这么聪明。”片刻之后，楚椒苦笑着说。
　　胡人可能觉得能杀了他们大王的人肯定能在雪原上徒步跋涉四百多里逃到血峪城去，所以没觉得自己太笨，只是觉得他们十几个人，被二个小姑娘压制了这么久太丢人，终于互相吆喝着开始聚拢。
　　“大家小心。他们要强攻了。”小婉低声说。
　　苏莲城和落葵拔出了剑。
　　“一会你们二个护着楚姑娘往后面跑，我和落葵抵挡一阵。”苏莲城说。
　　小婉点了点头。
　　“苏公子你武功太差，还是你和落葵带着楚姑娘往后跑，我和小婉抵挡一阵吧。”小柔说。
　　“不行，我和落葵……”苏莲城坚持。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虽然他的神情很严肃很认真，楚椒还是笑了笑，“都别跑了，大家就死在一起吧。”她的语气十分平和。
　　虽然在这个时候大家还想着要保护她让她很感动，不过都坚持了半夜了，现在反正都是死，她真不在意早死片刻晚死片刻。
　　二世为人，楚椒……虽然不想死，但是真的死到临头，还是淡定一点吧。人家苏大才子一直很淡定，小婉小柔更是勇敢，就连落葵也没表现出多害怕。
　　自己也不能怂。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所以没有再说话。
　　能和你们一起并肩做战是我最大的荣耀。楚椒想起前世一句在这种场合应该出现的经典台词，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己从开战以来就一直蹲在石头后面什么也没干，很要脸的把这句话话又咽了回去。
　　她伸手抓起了准备好的石块。
　　小婉犹豫了一下，突然附到她的耳边，“胡人不杀女人。”
　　“胡人会杀你和小柔吧？”楚椒反问。
　　“那当然，他们亲眼看着我们杀了他们八个人。”
　　“咱们是一伙的，所以就算我一个胡人也没杀，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我，”楚椒说着，举起石块看了看。
　　小婉大约觉得楚椒的话很有道理，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递给了楚椒。
　　楚椒虽然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也神奇的居然不害怕了，当然不是自我催眠有了效果，更可能是害怕了一晚上终于麻木了，但看着这把递过来的匕首，嘴角还是抽了抽。
　　小婉的意思是……等胡人冲过来时，就直接自尽吗？
　　姐虽然不会武功，可天天杀鸡杀鱼切菜切肉，也是玩刀的好手，最后关头当然是拼一个算一个。
　　哪能那么熊包的自尽呢！
　　小婉居然看懂了楚椒的眼神，对着她竖了竖大拇指。
　　胡人大骂着，不再吝惜羽箭，箭雨射在岩石上，铿锵作响，众人同时缩了缩头。
　　“一、二、三……”楚椒开始数数。她刚才已经看过胡人的距离，打算数到一百就站起来扔石头。
　　管他打得着打不着呢！死到临头，先英勇一把再说！
　　箭雨毫不停歇，胡人越来越近。
　　小婉握紧了长弓，搭上了箭。
　　苏莲城握紧了剑柄。
　　“公子，下辈子我再给你当书僮。”落葵突然叫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大，很清亮。
　　“闭嘴，你们听。”不等苏莲城回答，小柔就叫道。
　　“营地。”小婉叫道，立刻又提高声音用胡语叫了一遍，然后就是一串胡语。
　　楚椒听懂了，她大叫的是：你们完了，你们的营地被袭了。
　　箭雨停了下来，胡人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不过这次小婉小柔都没有趁机攻击，只是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盯着他们。
　　楚椒扭头，使劲往后看，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听见了马蹄声和几声惊呼惨叫。
　　“太远了，听不出有多少人。”小婉的手紧扣着弓弦，全身绷紧警惕着胡人继续攻来，还是小声说了一句。
　　“西武将军说过镇西军巡逻最远不过血峪城百里。”苏莲城小声说，“所以不是巡逻的镇西军，而咱们走了三十天都没有碰上胡人部族，也不可能今晚刚巧就有胡人部族路过看到那么多车马，起了劫掠之心，所以胡人内乱的可能最大。”
　　所以小婉听到马蹄声就喊营地被劫只是乱猜乱喊？最可能的还是黑熊大王的死忠们都下来追杀自己这些人了，所以营地上分赃不均打起来了？
　　那也好啊！
　　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当然是眼前的这些胡人，不管营地出了什么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楚椒心想。
　　苏莲城嘴里说着话，心里也是念头飞转，在公主的帐篷里黑熊大王说元德大汗被一个小部族的首领刺杀了。当时自己没有多想，但如果那不是小部族的首领，而是西武将军呢？
　　他刺杀了元德大汗逃回血峪城后，听说自己和楚椒都在和亲队伍中，担心他们有危险，立刻就赶过来救他们了？
　　一念至此，苏莲城觉得自己冻了一夜，已经冻得麻木了身心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如果真是他来了，那么真的就不会死了。
　　对面的胡人大声争论着，退回了崖壁下。
　　小婉小柔松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扣着弓弦的手。


第182章　获救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还不走？”见胡人争论着退回崖壁下重新伏了下来，落葵忍不住问道。
　　“他们觉得咱们杀了黑熊大王，还杀了他们好几个同伴，一定要亲手杀了咱们才甘心。”小柔咬牙切齿的翻译说。
　　落葵骂了一句，楚椒也骂了一句，这些胡人忠诚得太可恨了。
　　“马蹄声小了。”小婉轻声说。“这么快，战斗就结束了？”她说着，重新扣紧了弓弦。
　　营地内乱平定，原本犹豫的胡人很可能下定决心再次攻来，刚才只是暂缓了一下，最终还是需要拼死一搏。
　　苏莲城隔着楚椒，伸手按住了小婉的手。
　　“再等等。也可能是西武将军来救咱们了。”他的声音很低，但眼睛很亮。
　　楚椒‘啊’的一声，顾不得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就觉得心头一热，眼泪就掉了下来。
　　原来刚才虽然豁出去了，但其实心里还是不想死啊！
　　象是回应苏莲城的话，马蹄声再次响起，分明是顺着断崖急奔而来。
　　马蹄声又快又急，也没有盖住那个清脆的声音，“楚椒，楚椒！你在哪？”
　　那是程雪音的声音。
　　楚椒怔了怔，惊喜过度，脱口叫了一句，“小心胡人。”
　　“崖下有胡人。”她的声音不够大，小婉紧跟着大叫起来。
　　“还有十二、三四个。”小柔补充。
　　“十三个。”小婉确认。
　　“莲城？”崖上传来程雪啸的声音。
　　苏莲城长吁了一口气。“我在。”他朗声应道，声音有点颤。
　　马蹄声停了下来，楚椒早就抬头看向崖顶，小婉的手紧扣着弓弦，一边警惕着胡人趁他们分神来攻，一边也忍不住抬头看去。
　　崖顶出现了四个人，虽然都穿着骑装披着斗篷，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楚椒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大帅哥、音儿郡主还有长风晓雁。
　　楚椒双肩耸动，哭得更开心了。
　　真好，大帅哥来救她了。
　　程雪啸松了一口气，断崖有几十丈高，他居高临下，目力又好，可以看到楚椒藏在岩石后面。
　　程雪音听到楚椒哭，又是着急又是心痛。“楚椒，你乖乖呆着别动，我们马上下来救你。”她大声说。
　　楚椒一边哭，一边用力点头。
　　程雪啸朗声说了几句胡语。
　　楚椒听了个半懂，心里一惊，顿时就不哭了。
　　大帅哥说他是西武将军，让崖底下的胡人老实等着，他要下来把他们全杀光？
　　他报出了名号，以他的威名，胡人再傻，难道这会儿还想不到要趁他们还没有下来之前，冲过来抓住自己这几人当人质？
　　崖顶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楚椒又气又急，扬着头想要阻止，却怔了怔。
　　马蹄声急如暴雨，掠过了崖顶，她透过眼中残留的泪水，看到崖顶上那四个人挺立如松，全都弯弓搭箭对准了崖底。
　　呃……
　　胡人贴着崖壁，角度问题他们射不到，所以大帅哥让空骑往前跑，这是一个诱敌之计？
　　骗死人不偿命啊！
　　不对不对，是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楚椒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石块，一边看向小婉，小丫鬟举着弓，楚椒又看向苏莲城，他用力握着剑。
　　好吧，就她自己上当了。
　　上当的还有胡人，几个胡人大声吆喝着，举着刀冲了过来。估计是想要抓人质，这次他们没有射箭。
　　程雪啸站在崖顶，没有看楚椒，而是紧紧盯着崖底的胡人。小婉说崖底有十三个胡人，现在可以射到的只有六个。
　　他的弓已经拉到最满，双手稳如磐石，他还想再等一等。旁边长风一箭射了出去，射穿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胡人的脖颈。
　　程雪啸射向了第二个胡人。
　　好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六个在射程内的胡人全都被射死在了当场，全都是一箭穿喉，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剩下的都是怕死的，刚才就没敢离开崖壁。”小婉扬头冲着崖顶喊。
　　“还有五个刚才就被我们射伤了。”小柔补充。
　　“你们别动，我这就下来。”程雪啸居高临下，看二个小丫鬟半蹲半伏，手里还握着弓，担心她们太激动冲出去和剩下的胡人硬拼，连忙喝道。
　　小婉小柔点了点头，
　　“这次追不上你了。”小婉对小柔说。
　　小柔得意的笑了起来。
　　“音儿，你和长风晓雁守在这里，我下去。”程雪啸又对崖顶的人说，一边说一边已经转身展开身法飞掠起来。
　　“上面有长风晓雁就够了，我跟你下去。”程雪音一边说，一边紧紧的跟在了他身后。
　　楚椒扬着头，看着崖顶上握着弓箭紧盯着下方的长风晓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安全了。
　　不过刚才的马蹄声是诱敌之计，现在大帅哥和音儿郡主真的要下来，却没有马蹄声响，显然是没马可骑。这里离小道有四、五里远，他们要多久才能过来？
　　苏莲城按着楚椒的头，让她老老实实的贴在岩石后面。
　　虽然上面有二个神射手盯着，但对面还有七个逃不了打不过只能背水一战的胡人呢！
　　对面的胡人开始喊话，先是一人喊，但很快就乱哄哄全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