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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椒什么也看不见，正在着急，就看到程雪音长风晓雁和小婉小柔顺着与西宁关相连的城墙冲了下来。
　　看来天水军的船要到了。
　　这五人看到楚椒也顾不上说话，小婉小柔站到了她们的弩机前，程雪音和长风晓雁却停也不停直奔暖棚关。
　　又过了半刻钟，楚椒才看到了船。一共五条，虽然说是大船，但其实也并不很大，看上去最多十丈长。船头船尾高高翘起，看不见船里装着什么，只看得出吃水很深，既没有人划浆，也没有挂帆，只有几个兵卒半趴在船上掌舵，就这样借着水流缓缓而下。
　　楚椒正盯着船看，就见西关上一排弩箭射过去，几艘船上顿时响起惨呼声。不过天水水流平缓，这几艘船又重的很，虽然操控船只的兵卒一下子被射死了大半，剩下的估计也受了重伤，但是那五条船只是挤在了一处，一边缓缓打转，一边向下漂去。
　　对岸几个将官骑着马大声呼喝起来，楚椒就看到几队穿着皮甲的兵卒飞奔着跑向河边，纷纷一个猛子扎进河里，看样子竟然个个水性精熟。
　　他们游到船边，也不管船上重伤的人，就半浮在水面上开始推船。
　　此时暖棚关也开始发射弩箭，可是天水军都藏在船后水里，所以只听见一片箭矢射在铁皮上的锐响，射中的兵卒并不多。
　　五条船挤在一起，而且船身沉重，天水军推动时船身碰撞，一下子挤伤撞伤了好几个兵卒，那惨叫声比被箭矢射中还尖还惨，隔着几里楚椒的寒毛都立起来一片。
　　楚椒扭头看看小婉小柔，二个小姑娘估计是觉得现在发射弩箭没什么用，正忙着大呼小叫的给龙山上二关的投石机加油，又骂天水狗。
　　阳光下看得很清楚，巨大的石块划出弧线砸在河中，声势惊人，就是再没有一块打中。
　　苏莲城光修了投石机，也没有想办法调调精度，楚椒在心里说。
　　程雪音和长风晓雁身形闪动奔了回来，见城墙上大家只是站在弩机前准备着，并没有发射就点了点头。
　　血峪城虽然军需储备充足，但天水军至少还有三万五千人，而且抗过了这几天也并不是就解了围城，所以能省着点用还要省着点用。
　　暖棚关和西关也不再发射弩箭，二关守卫的精兵跃上女墙，弯弓搭箭睨着河中的兵卒一箭箭射过去。
　　虽然惨呼声接连响起，但几百人的力量不容小觑，那五艘船先后被推上了岸。有兵卒翻身跳进船里，想把船里装着的铁链扔下去。
　　铁链又粗又重，那几个兵卒刚刚抱起铁链，就被一一射死在了船中。
　　“好。”楚椒听到旁边有人大声叫好。
　　“船，船，又有船下来了。”龙山顶上更多的人大叫。
　　楚椒知道暂时还看不到那些船，仍盯着岸边。河里和岸上的几百兵卒你推我挤，没人再敢上船，对岸天水军几个将官站在岸边胡乱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但只是骂，也没敢冲下河去。
　　岸边僵持着，河中心又有几十条船慢悠悠漂进了视线。它们明显比第一批下来的船要小，船头翘起，船尾和船帮齐平。山上二关的投石机全部打向它们。楚椒亲眼看到一块巨石打中了其中的一条船，那船定了定，然后就沉了下去。
　　这次只有寥寥几声欢呼，众人都屏了一口气，看着对岸剩下的穿皮甲的兵卒齐齐飞奔起来，冲入河中开始推船。
　　天水军真是人多敢使啊！楚椒在心里说。
　　昨晚小船登陆失败，今天潘武是铁了心要修成浮桥了。
　　血峪城的投石机和弓箭手全力攻击，河面上巨响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混乱中推船的兵卒被船撞伤夹伤，被箭矢射中，鲜血泛起，染红了河面。
　　有不怕死的兵卒翻上船，把船里的铁链扔入河中。楚椒这才发现那些铁链是铸在船底上的，而且铁链的长度显然也经过计算。船里还有铁锁，用来把铁链锁在一起。
　　不过准备虽然周全，但几十条船挤成一团，再加上血峪城的攻击，除了推向对岸的几条般很顺利的连在了一起之外，河中心的船虽然也连在了一起，却连得乱七八糟，好几条铁链连错了，不管怎么推也无法并列着排成一条直线。
　　乱归乱，河里人多，没有船被冲走。
　　“又要慢慢磨了。”程雪音突然冒出来一句。
　　楚椒明白她的意思，这些船连好需要时间，和更多人命。
　　程雪音话音未落，一块巨石打在了河中心，巨大的水浪一下子掀翻了好几条船，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河面上混乱，已经被推上岸的那五条船却成了真正的死亡之船。只要有人翻上船，立刻就会被一箭射杀，现在五条船里除了最下面的是压船的石块，上面填得满满的都是尸体和重伤的人，想把铁链从他们身下拖出来都难。
　　“这群傻狗，刚才在河里时怎么不先把铁链扔出来。”小柔说。
　　当时他们也不敢上船啊。楚椒在心里说。他们楞是把这五条船推上了岸，肯定也是因为对岸自己军的弓箭手虎视眈眈，不敢不干。
　　不过楚椒心里也明白，血峪城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延缓浮桥搭建的速度。只要潘武一直拿着人命往上填，浮桥肯定能搭建起来。
　　血峪城艰苦的守城战就要开始了。
　　楚椒抬头看看太阳，和程雪音说了一声，赶紧下了城墙回品福斋做饭。
　　守城她帮不上忙，她能做的只是给这些守城的人做饭。


第266章　旧隘大捷
　　程雪啸早上得到禀报，有二个胡人部族接到了元德大汗的命令之后，立刻就挑选勇士，想要赶在别的部族之前先到圣湖拜见元德大汗表一表忠心，却没想到元德大汗和胡王们已经拔营。这二个部族的人马就汇集到了一起，昨晚追到了元德大汗的营地。
　　元德大汗现有的兵力一下子超过了一万人。
　　镇西军原本人数上略微占优，一夜之间对方翻了一倍多，变成了以一敌二。旧隘的众人没有担忧，反而更加激动起来。来得好，正好一勺子烩了。
　　镇西军的哨探不停的回报，但元德大汗和胡王们可能是以为血峪城要全力面对大周的围困，只能龟缩在血峪城里，根本没有想到镇西军前门拒虎的同时，还有狠心开了后门奔袭三百多里来伏击，行军时竟然连斥候都没有派。
　　接近傍晚时哨探来报，元德大汗的大军距离旧隘只有二十里了。程雪啸一声令下，散坐在各处休息的镇西军立刻都站了起来，给战马戴上鞍辔，各自穿戴盔甲，只用了片刻功夫，人和马就安静无声的做好了准备。
　　夕阳如血，照在残墙断壁上。
　　突然一阵狂风卷过，程雪啸抬眼，就看到乌云滚滚，瞬间布满了半边天空。
　　“上马列阵。”程雪啸立刻大喝一声。
　　草原上春夏之交天气变化最是突然，明明晴空万里，转眼就可能倾盆大雨。他神情镇定，一声大喝简捷果断，所有人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翻身上马。
　　程雪啸勒着马，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众将官，今天咱们打好这一仗，全歼元德大汗和胡王，给血峪城挣二十年太平。”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都是双眼发亮，没有出声，而是大张着嘴做出回应的口型，同时右手成拳轻敲了胸甲一下。
　　程雪啸看着士气如龙的众将军，重重点了点头，一提缰绳，战马转身，面向了元德大汗大军的方向。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伴着雷声，暴雨如注，哗哗的倾倒下来。
　　元德大汗的军队不会就地停下来扎营避雨吧？程雪啸心中念头闪过，却连摇头都没有摇头，就直接把这个念头从心里赶了出去。
　　大敌当前，唯有专心一致，才能一举成功。
　　他伸手摘下了背上的长弓。
　　身后将士看着他稳若磐石的身影，伸手摘弓抽箭，或是握紧了长刀利剑。
　　镇西军静立着，天地间仿佛只有哗哗的雨声。
　　雨水浇在盔甲上，所有人一动不动。
　　一片肃杀之中，程雪啸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雨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悠长，心境一片通明。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混乱杂沓，听上去竟象是漫山遍野，完全不成队伍一般。程雪啸举起右手，示意全军准备。
　　蹄声越来越近，乱嘈嘈的向着缓坡上奔来，显然胡人急着寻地避雨，没有半丝的戒备。
　　程雪啸右手用力向前一挥，自己更是一马当先冲下坡去。
　　他隔着茫茫大雨，看清了蜂拥而来的胡人中，有一个金盔金甲骑着高大白马的大汉，虽然看不清面貌，却立刻弯弓搭箭，一箭射了过去。
　　身后箭如飞蝗，胡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已经惨呼惊叫着被射倒了一大片。
　　程雪啸一箭射死了那个胡人，更不停手，一边飞奔，一边飞快的连连搭箭向前射去。
　　白茫茫的雨柱之中，他马若蛟龙，箭如流星，居然箭箭都不落空。
　　眨眼之间他就冲入了胡人之中。长弓瞬间背回肩头，程雪啸拔出长剑，一剑刺入了一个胡王的咽喉。
　　那个胡王被一剑穿喉，身子一晃就栽下马去，电光石光间却好象认出了程雪啸眼中的锋芒，居然嘶吼了一声。
　　程雪啸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手中剑光一闪，又刺中了他身后的人的咽喉。
　　他一人一剑向下猛冲，如划破江水的利刃，冲入万骑胡人之中，没有一丝惧意，只觉得胸中热血奔涌，头脑却越发的清明。
　　大雨之中，他神威凛凛，有如天神一般。
　　他身后镇西军精锐扇面般铺开。胡人狂吼惨叫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胡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镇西军，有拔刀反抗的，更多的是惊呼乱叫，拨马就跑。
　　胡人原本是漫山遍野的往山上冲着要避雨，现在前面的人回身就逃，后面的人隔着大雨还没有反应过来，混乱中自己人撞翻了自己人，一时间骂声惊呼声马嘶声大雨声压过了刀剑声。
　　镇西军追在后面冲杀，犹如砍刀切菜。胡人最精锐的一万骑兵，各部族最强壮凶猛的勇士，有一大半就这样窝囊混乱的丢掉了性命。
　　战斗犹如这场暴雨，暴烈而短暂。
　　镇西军一口气追着胡人杀出去了几里地远才纷纷勒马。雨已经停了，借着月亮离得近的彼此看看，一个个都是满身的泥水，看不出血迹，不由得都畅快的大笑起来。
　　“西武将军，元德大汗带着几百人冲着那个方向跑了。”有哨探跑到程雪啸跟前禀报道。
　　程雪啸微微一怔，他还以为他第一箭射死的那个金盔金甲的大汉就是元德大汗。
　　程雪啸向周围看看，满山坡都是胡人散乱的尸体，自家的镇西军已经点起火把，正在聚拢清点人数，受伤的不多，阵亡的肯定更少。
　　但如果让元德大汗跑了，再漂亮的战绩也是功亏一篑。
　　“仁武仁剑，你们带人照顾受伤的兄弟，我去追击大汗。”程雪啸大声说。
　　周仁武响亮的应了一声。
　　周仁剑却是一提马缰蹿了过来，“西武将军，我跟你一起去。”
　　程雪啸看他小小一双眯缝眼精光闪烁，显然还没有杀够，就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举手一挥，“兄弟们，再冲一阵杀了元德大汗，咱们就回血峪城去，城中的兄弟姐妹还在等着咱们呢！”
　　三百里外大雨如柱，血峪城一滴雨也没有下。
　　楚椒回来时，李婶和刘婶也都回来了，舅妈也来厨房帮忙。品福斋的鲜肉都用光了，就把以前储存的熏肉拿出来蒸了一大锅，又蒸上二大锅馒头，趁空还和了好几大盆面，等着下一趟接着蒸馒头。
　　熏肉蒸熟，四个人一齐动手，把熏肉切成薄片夹在馒头中。
　　舅妈坚持说她没事了，要去城门看看。于是四个人拎了馒头，又拎了三大罐茶水一起去了城门。
　　楚椒一登上城门，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67章　浮桥
　　此时天还没有全黑，对岸已经点起了无数火把，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队队天水军盔甲鲜明，整装待发。
　　河面上二列铁皮船已经用铁链连好。对岸码头上一列小车，车上装着木板，车前车后都站着兵卒。码头后面还有长长的一队车，车头都架着铁皮盾牌，离得太远看不清车上装着什么。
　　“这么多人，今晚可够打的。”李婶叨咕了一句，随即大声招呼起来，“赶紧吃饭，吃饱了力气足好好打。”
　　她说着，拎着篮子就开始发馒头。
　　血峪城现在人手不足，象城门上这些比较健壮的兵卒就自觉的顶在位置上，连吃饭也不离开弩机。
　　楚椒把馒头递给程雪音等人，自己也拿了一个正要吃。一阵河风吹来，带来一股血腥味，她顿时就没了胃口。
　　楚椒看看大口大口吃得喷香的程雪音等人，暗暗感叹了一句，自己别说打仗了，连吃饭都比不上。
　　西靖夫人登上城墙，正看到楚椒连馒头都吃不下去的怂样，冷厉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不屑之色。
　　“今晚会有一场恶战，没死的都不准下城墙。”西靖夫人放下手中装满白布条的篮子，大声说道。
　　众兵士轰然应诺，“夫人说得对，没死的下城墙就是瘪孙。”
　　楚椒也笑，看向程雪音等人，不下城墙，这几个大美女怎么上厕所？
　　程雪音正笑着跟着起哄大叫。
　　“裹伤的布条就放在这里，小伤也要裹一裹，少流点血就多几分力气。”西靖夫人又大声说道。
　　“夫人放心，我们的力气足够打光对岸那群天水狗。”众兵士笑着大叫。
　　正热闹着，军械司推着平板车来送饭。一摞摞的大海碗里盛着白米饭，每碗米饭中间放着十几颗黑乎乎的豆子，楚椒估计是用酱把泡黄豆煮熟就算是咸菜。
　　“品福斋还有馒头吧？”旁边一个兵士问楚椒。
　　“还有还有，我们一会就下去蒸，管够。”楚椒连忙说：“熏肉也有，也管够。”
　　旁边的兵士也听到了，纷纷笑起来，都伸手向左边指，“这么好的大米饭我们可不要，快都送去给暖棚关。”
　　第二批馒头刚蒸熟，城墙上就响起了战鼓声。楚椒看向李婶，李婶镇定得很，一边捡馒头一边说：“来不及夹肉了，把肉都带上。”
　　“你们快去，我走的慢就不去了。”舅妈说。
　　楚椒点了点头，李婶和刘婶都没有说话，三个人飞快的装了馒头装了肉出了品福斋。因为有房子挡着，在府前街还不觉得什么，一走到直通城门的大道，虽然隔着城门城墙，根本看不到城外的情形，楚椒还是心里一颤，明白真正的激战就要开始了。
　　天已经全黑了，二岸的投石机都在发射，砰砰巨响声不断。大道二边虽然点着火把，但大道宽阔，照得不是很亮。楚椒走得急，一不小心踢在一块石头上，顿时跳着脚痛呼一声。
　　“靠边走。”李婶提醒她。
　　以前这条大道平整得很。投石机准头再差，架不住打得多了，现在大道上多了不少坑，还有碎石，也腾不出人手来清理。
　　楚椒咬牙忍着痛，一路快走登上了城墙。
　　河对岸灯火通明，一直照亮了河心。
　　估计是嫌河岸湿滑，码头下面也铺了大片的木板。现在天水军正在往铁皮船上铺木板，速度极快。每一车的木板都是已经用铁链连好了的。跟车的兵卒跪着往前铺，铁皮船里还有兵卒负责与船勾连。楚椒眼看着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铺出了十几丈远。
　　这样铺不但快，而且看上去十分牢固。楚椒看着，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照这样铺设下去，浮桥很快就能铺好，天水军就能直攻到血峪城前。
　　天水军突然停了下来。
　　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骂声。所有的兵士都站在弩机旁边紧张的等待着他们一铺到射程以内就射箭，结果他们停了。
　　“怎么回事？”楚椒忍不住问道。
　　“八成是潘武觉得接下来还这么铺太挨打，想要边铺边打？”程雪音猜测说。
　　“他没那么傻吧？这浮桥最多也就能并排走二台弩车，他打算站在桥上靠二台弩车和咱们对打？”长风一边说一边伸手从楚椒的篮子里捞出一个馒头，“刚才就闻着香，光看他们铺船板了没顾得上吃。”
　　“没夹肉，你多拿点熏肉。”楚椒提醒她，说完了自己也愣了愣，天水军从昨晚开始进攻到现在，这一天一夜自己的胆子居然就练得这么大了？二个月前自己听到战鼓声坐在品福斋里都吓得不行，现在却能站在城门上，眼看着天水军要攻过来了还能让长风多拿点肉。
　　长风很听话，伸手捞了一大叠肉。
　　“给我也多拿点。”程雪音立刻说。
　　楚椒用力眨了眨眼，城墙上火把不多不亮，她装作没有看见她们那脏手。
　　毕竟现在真不是讲究的时候。
　　对岸码头后面的车队动了起来，分出一列被推到了前面。车头上架着铁皮盾牌，看不出是不是弩车。
　　隔着天水河，二岸的人都能感觉到气氛更紧张了。
　　程雪音看向楚椒，“你是想看热闹，还是赶紧回品福斋？”她认真问道。
　　楚椒……
　　“一会我们只怕就顾不上你了，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