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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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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八十万,帛十万,历年积攒的贡品织物等其他物品若干。合计下来,我记了个总数,折银一百万零七千四百五十两。”
  沈信言又叹了口气,显得无比疲惫。
  沈濯有些懵懂。
  隗粲予则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道:“比一年的赋调都多!”
  一年的赋调!?
  沈濯终于有了概念,脸色也跟着剧变:“爹爹,陛下是不是大发雷霆?”
  “嗯。陛下当时便抽剑亲自剁了左藏令的一只手。”沈信言看着娇小的女儿,只稍稍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惨相。
  隗粲予哼了一声,低声道:“活该!敢往国库里伸手的,就该有一个剁一个!”
  沈濯深以为然:“陛下还是很理智的,没有当场剁了他的脑袋。此事这样大,想必太府寺要地震了。爹爹,陛下给您什么差事?”
  “陛下对我倒真是爱惜得很。当时便让我离开。不令我掺合此事。”
  沈信言说到这里,欣慰感慨。
  “出来后我等了一会儿,绿公公悄悄使了小内侍告诉我,此事将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
  “因前次刑部和大理寺审理织品案时竟没有注意到这样大的亏空,陛下已经对他们十分不满。所以旨意极为严厉,说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所有人都与左藏令一例处置,绝不轻饶。”
  都剁了手去?
  这个倒是可以有啊。
  沈濯的神色并没有半点儿不安:“那爹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隗粲予截口道:“如今不是沈侍郎打算怎么办,而是,对方会怎么办?”
  沈信言缓缓点头。
  “这样猖狂的事情,若说没有权臣的参与,我是半点都不信的。
  “前次那个案子,想必因涉及到殿中省和皇后娘娘的颜面,所以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国库被一群硕鼠祸害到了这个地步,这已经触到了陛下的底线,不论是谁,想必都会被陛下直接从九天之上打落尘埃。
  “侍郎大人,以你对朝中各人的了解,此事,最可能是谁做的?”
  隗粲予问道。
  沈信言抬头看着隗粲予,半晌,摇了摇头:“此事并非是一年的事情。照着我从账册上看到的,至少十年前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发生了。所以,并非是一个人的事。”
  沈濯更加心惊:“所以,一定是波及全国、甚至连致仕的那些老人家都有可能搅进去的大案!?”
  隗粲予无视掉沈信言的一声长叹,转向沈濯:“跟你爹说这些事太累。二小姐,你觉得此事咱们该怎么掺合一下?”
  沈濯很同意隗粲予的说法,双手合十挡在口唇前,眯着眼睛,一边细想一边低声分析:“这次只有左藏,所以没殿中省什么事。皇后娘娘肯定能逃过去了。
  “太府寺正卿汪鸣这回不死也要扒层皮,官位保不住了。若是主谋那个没有什么别的野心,仅仅是捞些钱财;那汪正卿说不得就会忽然在老家冒出来良田万顷、豪宅千间。到时候,这些罪名一力担了就是。
  “但若是汪正卿忽然畏罪自尽,那只怕幕后那人就不仅仅是图财了……”
  她说到此处,隗粲予和沈信言都挺直了脊背,悚然而惊!
  互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又忽然避开了对方,转向沈濯。
  “若是前者,那个图钱的家伙,在此之后,肯定还会出手谋财。已经呈上去的招投标办法,想必会让他恨意彻骨,爹爹就一定要小心他在招投标程序中安插进什么特别的人——”
  沈濯语气肯定,“他一定会处心积虑地将爹爹拉下马来。”
  隗粲予颔首,眉心蹙起:“若是后者呢?”
  沈濯立即摆手:“若是后者,咱们惹不起!不惹,不掺合,立即撤退。招投标的事情,爹爹胡乱敷衍一下,借着出错交还给陛下。国家银行的事情,提都不要提!这是老秦家自己的事儿,咱们绝对不管!”
  沈信言的手伸了出来,抚在她的头顶:“微微,陛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此事,爹爹不能不管。”
  “不行!不许管!”沈濯的反应出人意料地大。
  沈信言和隗粲予都是一呆。
  “二小姐,若是能揪出预谋者,陛下跟前,可是天大的功劳。咱们为甚么不管?”隗粲予不禁追问。
  沈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那个梦里的情景。
  天目山的“山匪”,吉家不见了的家财,还有失踪了的沈利,险些一举击杀沈信美和万俟盛的杀手……
  现在,还加上的左藏的百万资财,以及,秋毫无犯的军器库……
  “爹爹,军器库设了专人管理罢?那个人是不是特别耿直,特别清廉?”
  “正是……客大人乃是东北军出身,在兵部被排挤,遂调去太府寺。但又不肯与人同流合污,所以才去了军器库守库。”沈信言点头。
  沈濯冷笑:“左藏再大,几个管库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若真的清廉耿直,那他看了十几年的贪渎,怎么连一个字的屁都不放?不过是他主子没有放话让他说而已!”
  这话——竟是直指:已经有人,完全控制了军器库的管理者!
  那到时候,若是有人站在军器库门口招招手,岂不是想武装多少人,就武装多少人!?
  沈信言和隗粲予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冒汗!
  两个人对沈濯公然爆出的粗话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各自都低着头,心思急转。
  “所以,此事,为了沈家合家的性命计,不能管。”沈濯下了结论。
  沈信言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沈濯,慢慢摇头:“不行。若闹到那一步,一定是无辜枉死、生灵涂炭。何况,我沈家深受皇恩,躲无可躲。微微,爹爹先前想差了。
  “爹爹刚才找隗先生和你商议,本意的确是想看看,这其中有没有我们既能置身事外,又能得些好处的法子。但若是事情竟落到了你说的这个地步,爹爹便一定要将事情一管到底了。”
  说着,沈信言站了起来。
  “我要再去一趟宋相府里。”
  沈濯一惊,伸手一把拉住他:“爹爹,您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宋相?他怎么说?他竟然没有想到我说的这些不成?您把他怎么说的,快告诉我!”


第三三三章 管不管
  “宋相沉思了一会儿,便道让我不要管。他老人家说,陛下让我远离,是好意,我应该领情。”
  沈信言面无表情。
  “没别的了?”沈濯大奇。
  “我试图跟宋相商议应对之策。宋相让我不要管,最近也不要再跟任何人提及此事。”沈信言越发僵硬。
  所以宋相其实什么都想到了,却不让沈信言参与进去。
  沈濯与隗粲予都紧紧地皱了眉头,细细地思索起来。
  “爹爹……”沈濯有些不忍开口。
  “赐衣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大约有个影子,但并未深究过。”到了这步田地,沈信言自是把心中所有的计较都倒了出来,不再做一丝隐瞒。
  “那件事,必是冲着太子去的。
  “翁志亨在户部若许年,他与太子一向关系密切。殿中省的人,因太子和皇后娘娘,也与他更加亲昵。刑部大理寺查赐衣案,查到了一个所谓的翁府管事身上,说他是假传翁志亨的口令,对方信真。这就算是把翁志亨摘了出来。
  “可是这样的话,谁会信?所以,那件事,不过是在陛下心里楔了一根钉子进去!
  “今次之事,不是旁人,正是为父提起的话头,陛下才去查了库。若是最后因前事也落在了东宫,那可就会变成为父和翼王父子联手,意欲扳倒太子了!”
  沈信言少见得愤怒了起来。
  “这必是有一个非常了解我的人,在利用我,去挑起陛下父子之前的猜忌和怨怼!
  “东宫刚刚建储!我刚刚接手户部!陛下刚刚打算厘清财政!就有人下了这么狠的手!
  “若是果然让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得手,我有何面目再见陛下!”
  又有何面目再站在朝堂,自诩将入阁拜相作为仕途目标!?
  沈濯迟疑了一会儿,看向了隗粲予。
  她的本意自然是不让父亲去沾染这些是非纠缠。
  但父亲也有自尊。
  这种被人用无耻手段算计到头上来的事情,别说父亲自己这口恶气忍不下,便是她做女儿的,也不能不报个仇再聊别的。
  隗粲予徐徐颔首:“侍郎大人此言有理。”
  顿一顿,却又道:“然而侍郎大人可曾想过,此事若非太子一党所为,那又会是谁?”
  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了沈濯。
  沈濯再次迟疑起来。
  父亲说得对,十年前,太子才七八岁。可同样的,二皇子也七八岁。皇后娘娘有这两个嫡子在,地位稳固,也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所以,还能有谁?
  那个时候,定天下大战的余波已经平息,建明帝的帝位已经稳固下来,励精图治,纵横捭阖,正是意气风发,天下归心的时候。
  谁会有这个胆子,竟然在那个时候,就不动声色地将手公然伸进了国库?
  而且,还能做到十数年不被朝廷上下发觉?
  这得是多大的本领,多高的位置,多重的权势,和多旺的贪心!
  隗粲予的眼神从沈濯转向了沈信言:“侍郎大人,在下与二小姐都是局外人。唯有您是局内人。这只黑手到底属于哪个人,或者哪几个人,您比我们心里清楚。二小姐前阵子跟在下说过一句话,在下深以为然:如果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结果哪怕看起来再匪夷所思,那也是真相。”
  沈信言仰起了头,半晌,冷冽的神情又转向了苦笑:“可问题是,都有可能。竺相,宋相,老喻王,召南大长公主,皇后,甚至,先吉妃娘娘。”
  ……
  ……
  建明帝回到御书房,关上房门,迎面先亲手给了绿春一个耳光!
  绿春半边脸火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趴在地上,叩头不已:“老奴疏忽,老奴竟在这种事上疏忽!老奴该死!老奴就该活活打死!”
  建明帝心里已经愤怒成了一团乱麻,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阴森可怖:“你亲自带人去查内库。”
  查到左藏的亏空时,建明帝已经心惊肉跳,他没敢再当众去查内库。
  那是皇室的私库,如果当着全天下的面儿,竟然连内库都被人挪用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建明帝,就是个糊涂虫!大家小家都当不好!
  绿春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却膝行往前,低声道:“内库老奴自会亲自去查。但左藏那边,陛下,单靠三司,实在不是什么妥当事!”
  建明帝冷笑一声:“自然!今夜戌时,宣竺致远、宋望之、蒲备觐见。朕要听听他们三个,怎么互相推诿!”
  一语未了,外头内侍高声道:“皇后娘娘求见。”
  建明帝眼中厉色一闪,咬牙道:“不见!”
  绿春忙冲他摇了摇头:“陛下!”
  “让她进来。”建明帝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绿春看他的眼色,点了点头,躬身低头疾步退了出去,正好与皇后擦身而过,微微施礼,退了下去。
  邵皇后哟了一声,和煦笑着走了进来,对建明帝道:“刚才带着太子妃去给母后问安,出来听见说陛下有些不高兴,所以臣妾过来看看。”
  建明帝长叹了一声,挥手令众内侍都出去,却伸手招了邵皇后上前,拉着她的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邵皇后与建明帝夫妻二十余年,先前倒也蜜里调油过。但毕竟如今年届四十,容光老去。与丈夫的恩爱也不过是流于形式而已。
  自从年轻的妃妾们在宫中越来越多,邵皇后索性在情爱一事上不再苛求了。
  似这等在寝殿之外的亲昵之举,她已经有十来年没有遇到过。此时不免受宠若惊,下意识地先看了看房门。
  “梓潼,朕觉得好累。”建明帝把她拽在自己怀里,令她坐在自己腿上,将脸埋进了她的酥胸深处。
  邵皇后听着丈夫疲惫的声音,心里陡然间一软,柔情满胸,轻声道:“陛下,治国哪有容易的?臣妾陪着您。”说着,松松地反手也搂住了建明帝的脖子。
  “嗯。”建明帝长久地靠着妻子,在心里千绕百转,思索着事情可能的前因后果。
  待他想明白了,此事绝不可能是妻子和儿子所为之后,倒动了三分真心。
  抬起脸来,看着邵皇后,温声道:“没事儿。朕有你和孩儿们,朕不担心。你先去吧,朕处理一下,晚间去清宁殿,再跟你细说。”
  邵皇后满心欢喜,笑意缠绵:“是。”


第三三四章 二位姑奶奶要回来了
  待沈信言去了宋望之府上,却扑了个空。门人告诉他:宋相奉诏入宫,刚走。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脚出门,后脚隗粲予便去寻了章扬。赶在关城门之前,一骑绝尘而去。
  沈濯也觉得此事蹊跷,也实在是令人费解。
  前唐末年,天下大乱。太祖这位穿越前辈,先是费尽心思保住了长安城大明宫,接着便趁势而起,定鼎中原。若说太祖陛下没给天下离乱人带来福泽,那就是当面扯谎。
  如今事过才百年而已。尤其是,太宗宽仁,先帝慈厚。开朝的前三位皇帝都没有半分对不起百姓、对不起臣子的地方。
  当今的皇帝陛下的确有些喜爱玩弄权术,卸磨杀驴的事情也做了几件。但那毕竟都是近些年才发生的,十年前,又会是谁从那时就开始算计这天下了呢?
  沈濯百思不得其解。
  父女两个满腹心事,便是晚间一家子吃团圆饭,也草草敷衍。
  好在因沈恒远路回来累了,众人也只用了饭,便各自散去。沈信行自是巴巴地跟着长兄去了外院书房。
  沈濯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
  六奴悄悄走来,笑吟吟地告诉她:“寿眉来了,含羞带怯的,大约是有事要告诉小姐一声。”
  沈濯眨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这是,有心上人了?”
  忙翻身坐起,命她快进来。
  寿眉果然被叽叽咯咯笑着的玲珑和茉莉推了进来。
  沈濯见她羞得脸通红,忙命其他人退下,招手叫了她坐在床边,笑着问她:“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寿眉红着脸,却仍旧大大方方地告诉沈濯:“奴婢跟家里说过条件之后,前儿家里接了奴婢回去,见了一个人。那人是老夫人陪嫁庄子的一个庄头家的次子。老实厚道,就是个种地的人。上头大哥跟着父亲管庄子,下头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奴婢觉得挺合适的。回来就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让甘嬷嬷去打听了一下,说那人极本分的,也挺高兴,就答应了下来。
  “奴婢想着来跟小姐说一声。小姐要是也觉得可以,奴婢就让家里定婚期了。”
  沈濯满面笑容,伸手拍了她一下:“又不是我过日子,你问我做什么?要紧的是你喜欢,你愿意,他对你好。旁的都是小事。”
  说到这里,寿眉脸上原本已经褪下去的红晕,又涨了起来,咬着唇,声音低了些:“那人,跟着他爹来送东西时,见过我一两回。是他听说我娘在给我打听人家,央了他爹来问的。”
  这样说,竟是早就惦记上寿眉了?
  沈濯挑了挑眉,忍不住打趣她:“若说是你算计了人家,我倒放心了。敢情是人家来算计你了,你可小心着。这种事,不该急。你让你家里慢慢等等看。那小子果然对你上心,自然该他着急才对。”
  寿眉一呆,心想果然如此,遂点头称是。又说起另一件事:“二位姑奶奶今年凑得巧。昨天来了信,说是要一同上京呢。”
  两位姑姑?
  沈濯愣了愣,喃喃:“我可还没见过她们呢!”
  寿眉颔首:“正是。”
  顿一顿,声音低了些:“她们已经知道了家里分家的事情,但是看字里行间,大约还不知道老爷去了云南的事情。”
  沈濯皱了皱眉,问:“说了回京来做什么吗?”
  寿眉笑道:“巧的很。大姑爷从广州任上回京述职,小姑爷则是在龙泉县上任满后得了个好考绩,如今要回京陛见。两下里因离得不远,所以来往颇多。如今索性便一起回来了。听得说,也不过是两三日的路程罢了。”
  两三日?
  沈濯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内疚。
  一则是为自己只顾着外头的事情,竟然连祖母那里都去得少了,这样大的事情竟要寿眉夜里来亲自通知自己。二来,则是觉得,只怕这一次两位姑父的仕途,都要因父亲搅进左藏案,而受牵连了。
  外院里,沈信言也对沈信行说着同样歉疚的话:
  “为兄最近疲于应付户部的事情,话未细想就说了出来。谁知便引得陛下去查验,闹了这样大的一场乱子出来。只怕你和两位妹夫,都要被我连累了。”
  沈信行连连摇头,不肯接受:“且不说我们亲兄弟姐妹、骨头至亲,便是从公而论,此事揭破也是宜早不宜迟。果然拖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日,还不定是什么样的惊天大案呢!”
  沈信言点头,温声道:“你说得极是。只是信行,并非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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