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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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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男轻女是这个时代最普遍也不可逾越的现象,我能理解阿娘对小同病情那焦迫的心情,但是同样也为自己这身份而心寒。不过我脸上未动声色,只淡淡地道:“家中婆婆很是厉害,关于钱财的事我做不了主。”
  阿娘怔了一怔,朝着灶房门口看了眼又追问:“那你相公呢?”
  我不由笑了,也将阿娘给笑愣在那,很想回刺一句:难道您不知道替我结的是一门什么样的亲?但我终究没将这话怼出去,只转移了话题而问:“家里有烧热水吗?”
  阿娘回神过来指了一旁的炉子,那上面正温着一壶水。这是家中常年以来的习惯,小同的身子不能喝凉了的水,所以炉子上总会温着一壶水以作准备。拿了只大碗倒了水后便要走出灶房,却听阿娘在唤:“小兰,去看看小同吧,他病着时就老念叨你。”
  心头一软,我点了点头。
  回到堂屋却没见原本坐在桌旁的阿平,我朝大门看了看,他不会是自个出去了吧?按理应该不会。纳闷地放下水碗后,瞥见之前原本小同那间紧闭的屋门有了条缝隙,不由心中一动,朝那出走近。
  屋内确有私语声。我站定在门前静听,是小同在说话。
  “是不是你扣住了我姐不让她回来?我告诉你,我姐……咳咳……不会喜欢你的,她早就有心上人了,就是我们村里的阿牛哥。所以奉劝你早些把我姐休了吧,免得哪天你带了绿帽子也不知道。”
  “……”有这么坑他姐的弟弟吗?这小子平日里我可待他不薄,也从不与他争。这离了三月回门,一转身就背着我在这跟阿平说道我的坏话?
  许是见阿平不作声,小同有些急:“你干嘛像个木头似的一句话都不说?难道当只绿乌龟都不生气?我再跟你说,你别被我姐的样子给骗了,以前她在家时就好吃懒做,又凶悍又泼辣,你快些把她给休了吧。”
  听到这处我算是明白了小同的目的——鼓吹阿平休妻!
  正要推门进去,突听一道清浅的声线钻出门缝,就四个字:“阿兰很好。”我心头一顿,是阿平!他居然会回应小同,主要是他这简单的四个字听似很轻,却如一根羽毛从我心上划过,勾起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轻轻把门推开一些,屋角处遁入视线内,刚好是床榻。
  只见小同半躺在床内,脸色一如往常病态的苍白,眼睛却惊愕地瞪圆。他必是惊异于阿平的态度,在他如此这般菲薄了我这个姐姐后,阿平竟然还不惊不怒地给了那四字。


第32。回门(9)

  小同颤着手指向阿平,“你……你……咳咳咳……”却因为激动而不停咳嗽起来,我立即推门而入,快步来到床前轻拍他的肩背。他看清是我后眼中闪过恼怒,却因激烈的重咳而无力开口,到后来咳的眼睛里都有了泪花。
  阿娘闻声赶来,进门就火急燎燎而问:“怎么了?刚还好好的,怎么咳成这样?”看我的眼神里有质问与埋怨。
  老实说我习惯了,因为以往每次小同一发病,基本上阿爹和阿娘就都责怪我照顾不周。
  在我刚才有经验的轻拍下小同已经气顺了不少,横了我一眼便朝着阿娘问:“为什么家中有不相干的人?”闻言我笑了笑,也不恼,听见阿娘回道:“小同,是你阿姐和姐夫回家来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话没说完就被小同气急败坏地打断:“谁念叨了?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闻言阿娘惊转回身来看我,又看了看阿平,其意显然。
  我眸光一闪,走到阿平身边拉了他的手臂后便道:“行,我和阿平就先回去了,阿爹若回来你和他说一声吧。”也不去看谁的脸色,转过身就朝着门处走。
  哪料后面砰的一声传来,紧接着阿娘痛呼:“小同。”回过眸竟见小同摔在了地上,而且推开阿娘的搀扶而一脸愤怒地瞪着我,恨不得把我身上钻出一个洞来。
  若连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我都还畏惧,那这把年纪也是白活了。平静的与之对视,不惊亦不怒,最终还是那双眼睛里多了一丝委屈,泱泱而道:“我哪里赶你走了?”
  并不是我要跟他计较,但是有些话必须得说明:“小同,你刚才让不相干的人滚出去,我既出嫁便属这不相干的行列了。今日我与你姐夫同归,若走自当也是一道。”
  小同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重咳了两声后阿娘紧张地又去扶他:“小同快别倔,咱先回床上啊。”但他不理,垂着眸病恹恹地问:“阿姐,就不能陪我一会吗?”
  毕竟是我照顾了五年的人,再多的不是当他软了态度喊阿姐时没法不心软。
  我偏转过头对阿平道:“刚给你倒了茶放在桌上了,你在外边等我一会好吗?”幽亮的黑眸看着我好一会,才勉强点了头,无声地越过拉开门走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我心头晃过异样,能觉察到阿平情绪有浮动,压制了追出去的冲动转身回走到床前,先对阿娘道:“阿娘,这儿我来吧。”阿娘愁眉苦脸地对我耳提面命:“让着点你弟弟,他还病着呢。”
  我蹙了下眉,这样的话我听得都快耳朵出茧了,淡淡而回:“知道了。”
  等阿娘出去了我弯下腰拉住小同的胳膊,“能撑一把不?”他不情不愿地应:“废话,当然能了。”话虽如此,可在我将他扶上床榻后,脸色明显又变白了些,而且还喘起了粗气。
  轻叹了一口气,他这身子确实虚。
  拿了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可以靠得舒服一些,然后坐在床沿询问:“早上药喝了吗?”
  他别开头闷声回:“还没。”
  “为什么不吃?”现在已近午时,等饭吃过就得喝第二顿了。
  却听他自嘲而道:“喝了也没用,就那样。”
  “不喝更不容易好,你还想下床走动不?想就乖乖喝药,一天三顿不能少。”
  “又能如何?拖不了几年的。”
  我不禁蹙眉,为何短短三月未见,他消极成这样。以往染了风寒病着除了脾气坏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说那话。


第33。回门(10)

  沉念中听到他用质问的口吻:“为什么你这么久都不回来?”
  轻瞥了他一眼,“你当你姐是出门拣个柴呢,说回就回?你姐夫家在十里以外,而且家中是婆婆在做主,回来没你想得那般容易的。”
  他怔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我,“是不是他们家欺负你?”
  岂止欺负,你姐出嫁当天就挨了一巴掌呢!不过这话我自不会对自己弟弟来诉苦,摆摆手道:“没有的事,你姐机灵着呢。”
  “可是,我听阿牛哥说那男的是个傻子。”
  我轻敲了下他的头,“什么‘那个男的’?没大没小的,他是你的姐夫。还有别道听途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姐夫才不是傻子,只是和你一样是个孩子。”
  小同眼露疑惑,刚要张口时我身后的门被推开,阿娘端了一碗药进来。
  阿娘见我们没再闹,愁容终于敛去,对我叮嘱:“等药温了喂你弟弟啊。”我起身过去把药给接了过来,用勺子散了散热便舀起一勺递到小同的嘴边。
  他抬起眼来看我,又目露委屈地道:“你不在家,我生病了也没人管。”
  微微一顿,飘了他一眼,驳斥而道:“怎么可能?你一病,哪次阿爹阿娘不是最紧张?”他愤愤地控诉:“他们就知道灌我喝药,那药苦得要命!看的那个郎中根本就是个蒙古大夫,每次说法都一样,什么按时喝药多多调养,我都调养了十五年了有好过吗?可他们就还信那蒙古郎中的话,非逼着我喝那一堆的药。”
  竟无法再苛责他,因为他说得并没有错。他的病以我们那个时代而言就是自小体质弱,加上鼻敏感,有时风一吹都可能引发一场大病。但一般孩子在渐渐长大到十岁左右时就会随着体质增强而逐渐痊愈,可他至今十五岁了,却一直都还拖着。不得不说,其实那郎中开的药方一点用处都没。
  是药三分毒,我曾私下里跟他说过尽量少喝药,身体好时就多锻炼。可有阿爹阿娘在家,这事完全做不了主,哪怕小同只是稍微走动一下都能被阻止,更别提锻炼了。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营养跟不上,瞧这孩子瘦的全都是骨头。
  喝过了药小同也没胃口再吃其它,躺下没多久就睡过去了。我给他掖好被子就端着碗出去了,堂屋里不见阿平,寻到灶房竟也不见阿娘。
  灶头上搁了两个菜,一碗懒煮白菜,半碗鱼,鱼只有手指那么长,而鱼头被掐掉了。
  我放下药碗走去外面,看见阿娘戴着草帽正在场上打麦子,可是阿平呢?左右看了看也没见他踪影,心下生出焦躁,快步走过去询问:“阿娘,阿平呢?”
  阿娘停下手中的活,反过来问我:“他不是在屋里坐着吗?”
  我心中一沉,面色微变地道:“他不在家里。”一共就是一间屋,分了灶房堂屋和两个卧房,我从小同房里出来经过堂屋又进过灶房,阿平是不可能随便进阿娘那个卧房的。
  可是阿娘却不甚上心地道:“那可能是去哪晃了吧。”
  觉得不对,一把抓住阿娘的胳膊,“阿娘,你给我实话,你是不是跟阿平说了什么?”果然见她眼神闪烁别转开头道:“没有,我就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
  怒从心起,依照我对她五年来的了解,肯定不可能只是问阿平家中情况这么简单。她定是还没有死心,乘着我陪小同的那会儿问那阿平要银子了。
  人性的自私和贪婪上演的是一幕多丑陋的戏剧!


第34。回门(11)

  “他在哪?”我寒了眸光一字一句地问。
  她从未见过我这般声色俱厉,一时间被震慑住,怔怔而回:“我不知道,刚才问完他话就出来打麦子了,并没留意。”
  审视了片刻后心很沉,阿娘后来的话应该不假,甚至我能大概还原场景。阿娘不懂迂回,肯定是直截了当询问,而以阿平的脾性不至于听不懂,但他不会回答,可能阿娘会说几句难听的话就撇下人出门干农活了。
  那阿平会去哪?难道真的偷偷进了阿娘的房屋?
  我正要跑回去再察看,突然阿娘不确定地在后道:“好像……好像虎娃来过。”
  虎娃?他是阿牛的弟弟!是阿牛!
  我顿时慌了,这里是坝头村,阿平初次过来,又是孩儿心性,莫不是被那虎娃给骗了出去?而看之前阿牛堵在村口那发狠状,越想越感心惊。
  拔腿就往外跑,阿娘在后急喊:“小兰,你上哪去啊?”
  我无心回应,脚下步履慌乱之极,却见不远处阿婶匆匆跑来,还没到近处就嚷开了:“不好了,不好了,嫂子、阿兰,你们家姑爷跟那阿牛在村头打起来了。”
  闻言我心头一震,撒开腿往村头而跑,可是穿着罗裙实在累赘,好几次都差点踩到裙摆而绊倒。等我跑到村头看见围聚的人群时,双腿阵阵发软,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快看,老许家闺女来了。”
  于是人群散开了些,目光逐一落到我的身上,可我的视线却紧紧凝在那被阿牛骑在身下的阿平身上。他们也都同转向我,阿牛是什么眼神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阿平脸上刺目的青肿和脏乱了的头发。是我把他带回坝头村的,可却因为我而在这里被人欺负被人打!
  当时的心情五味杂陈,一步步走过去到跟前,低头抚慰地看过阿平后抬起眼眸,目光冰冷地盯着还在发怔的阿牛,“可以从我相公身上起来了吗?”
  阿牛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在脸上,如梦初醒地讷讷喊我的名字:“阿兰。”
  我提高声音:“金阿牛,请你起来!”
  见他仍不动我再无顾忌,伸手便去推他。不管他有没有防备,都被我一下给推翻在地,而这时听见身后阿婶在吆喝着赶人:“走走走,小孩子打闹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人群一哄而散,很快村头再次只剩了我们三人,但气氛却不似刚到村子时还有回旋余地,而是剑拔弩张。
  我将阿平扶起来小心察看,除了脸颊青紫外连嘴角都咧开了一条口子,隐有血迹。
  顿有种护犊子心切的那种感觉,往他身前一挡与阿牛对峙:“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阿牛看看我又穿过我看身后的阿平,眼神从刚才的惊愕逐渐变成愤怒:“阿兰,他不是傻子!”我冷斥出声:“阿平当然不是傻子了,这个谣言本来就是你瞎传的。金阿牛,我本无意与你再多纠缠,可今日你却让你们家虎娃把阿平给骗出来殴打,这笔帐要怎么算?”
  哪知他矢口否认:“不是的,我没有要殴打他!”


第35。回门(12)

  以前我对阿牛之所以不排斥是因为觉得这是阿兰本身的人生,而我的到来其实是个入侵者,又有什么资格来打破原有的人际关系?就好像阿兰的阿娘与阿爹,阿兰的弟弟小同,包括这个青梅竹马的情郎,他们本身就存在了,难道因为我的介入而将这一切都颠覆?
  所以我如同一个演员扮演着这个为人女、为人姐、以及别人的心上人的角色。五年里阿牛时常对我献殷情,可这个男人在日积月累里我就了解并不是个有担当的人,否则这么爱一个姑娘,何苦等到人家十九岁都不能来迎娶?又何苦等人嫁了才知道痛惜地去抢亲?
  而今,我已嫁作他人妇,却还来纠缠不休,更甚至连男人该有的最基本的承担都没有。
  今日闹成这般,真要计较也计较不来,于是我转身拉了阿平,“我们走。”可没走出几步阿牛就追上来拖住我的手臂急声解释:“阿兰,你听我说,我是叫虎娃找他出来了,可是我真没想要打他。”
  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用力甩脱他的手,沉喝出声:“没有要打他那为什么他脸上全都是伤而你却安然无恙?你是不是还想说是阿平先打了你?金阿牛,以前没觉得,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孬种!敢使卑劣手段打人,却不敢承认。”
  阿牛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你变了。”
  我讽刺地牵动嘴角,笑意不及眼底,“金阿牛,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以后你我再见就各自绕路吧。”
  拉着阿平越过了他身旁,总算没有再来纠缠,心说这下应该可以了断了吧。但回走在村子里时有窥探的目光在投来,我都感到不舒服,更何况是阿平。
  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家门前阿娘正忐忑不安地在张望着,看见我们走近立即皱着眉来询问:“怎么回事?怎么就跟那阿牛打起来了?”我冷着脸回应:“没事。”
  阿娘一怔,以往从未见过我这般发脾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不理她,拉着阿平进了屋子,一路走到小同的房前直接推门而入。家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药,虽然小同时常感染的是风寒,但伤药也会备留。
  进门时小同还正睡着,外头的纷闹与轰乱并没有影响到他,我无意中便放轻了脚步。来到药柜前松开了阿平的手,打开柜门在里头翻找了下,很快就找到了专治伤口的草药粉。
  食指指尖沾了一些后便回头往阿平的嘴角抹,打从我出现在村头跟个悍妇似的阻止了一场打架后,他就一直一声没吭,不辩解不告状,就这么安静地随我回到了家。可正是因为这般更让我心疼,这会药一抹立即听见他“嘶”了一声,这药效是猛,抹上去火辣辣的疼。
  我给吹了吹,轻声安抚:“就一会儿,忍一忍。”
  乌黑的眼眸湛然若望,静匿里似含着什么情绪在内。我叹了口气,指指外边压低声说:“出去再说话吧。”
  可我话刚落就听见床边一声唤:“阿姐。”


第36。回门(13)

  转过身便见小同不知何时醒了,还睡眼朦胧的在揉着眼睛,视线从我身上转至阿平那时顿了顿,错愕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我如刚才搪塞阿娘一样回了他,不过两人反应却不同。
  小同上上下下把阿平给扫了个遍后道:“别糊弄我了,之前还好好的,我睡了一觉他就满脸的伤,身上这套衣裳也皱巴巴的,不会是被阿姐你给修理了吧?”
  闻言我柳眉一竖,佯怒:“我像是这么凶的人吗?”
  小同对我嗤之以鼻,给出一字:“像!”
  立时阿平的目光落在了我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浅沉的嗓音缓缓道:“阿兰不凶。”引得小同瞪眼,而我也讶异地转眸看向他。
  对视中阿平来拉我的手,将我包在他掌中轻轻揉捏,嘴角的弧度变大,好似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将刚才所受的委屈都抵消了。还真是容易满足,也如此好安抚呢。
  时间已至午后,乘着小同醒了我提出把饭菜端进来吃。
  阿平自然是没意见,但小同却一脸无精打采:“又是吃鱼,没胃口。”我微微一怔,“你病了阿娘还给你吃鱼?”“是啊,天天吃,腥得我都要吐了。”“……”
  去端菜时碰上阿娘刚好打麦回来,肩头还扛着工具,与其说她心大没为之前那事操心,不如说是对我对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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