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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小组当天分饭的席长率先冲出教室，紧跟着的是要去食堂打菜吃饭的同学。
　　席长会去食堂将长方型的蒸饭盆抬回来，再一块一块分给在教室吃饭同学。
　　每天中午午休吃饭是最热闹的时候，今天尤其。
　　“这是你家里带的菜吗？看着就很好吃！拨点给我。”这时候很多同学都是凑在一起吃饭的，尤其是走读生，互相分享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菜。
　　问话的同学紧盯着对方饭盒里金灿灿的土豆丝，被问的同学赶紧护着，“今天早上在学校门口买的，我只打了一毛钱，自己都不够吃，不给。”
　　眼珠子一转，“那我拿我带的菜给你换。”
　　“不换不换！”谁要换你那颜色都变了的菜呀！
　　不止是一处，是学校里各处，都出现在类似这样的对话。
　　还有诸如：
　　“真好吃！早知道我也打一份了，也不贵。”
　　“是不是好兄弟，给我尝尝味儿呗，好吃我明天也买。”
　　“明天买了再吃也一样哈。”
　　甚至还有：
　　“你早上买的菜呢？怎么只剩这么几根？”
　　“太好吃了，我没忍住，第二节　课还没上完就已经吃掉了。”
　　……


第23章　小可怜
　　程恩妮下课的时候没有跟着同学一起去食堂打菜，而是直接去了校门口，胡水英已经等在那里了。
　　从大铁门的缝隙里把布兜装的饭盒递给程恩妮，胡水英就难掩兴奋地跟程恩妮讲起早晨的盛况，“都卖光了，卖了足足四十二块二呢！”
　　程恩妮微微笑起来，眉眼弯弯，卖光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们这个小县城不大，统共也就那么几条街，小小的，工厂都得往外走，学校这条路算得上是必经之路，除开学生，职工也很多的。
　　“婶，你昨天都没怎么睡，下午好好睡一觉，晚上还有得忙呢。”程恩妮眼睛亮亮的，不过没像胡水英这样，高兴得找不着北。
　　胡水英连连点头，她现在还处在极兴奋的状态，但程恩妮说得没错，她昨天晚上根本就没睡着，在床上也就躺了一个多小时，还紧张得合不上眼的那种。
　　“行，你别操心我，婶都多大人了，你赶紧回教室吃饭，好好学习。”胡水英叮嘱程恩妮。
　　回到教室，程恩妮打开布兜，拿出还微微发烫的饭盒。
　　现在学生一般都是用那个零点八五老式铝制饭盒，一块三两的饭就能把饭盒塞得满满的，程恩妮交待胡水英去南杂店买的是单耳搪瓷饭盆，容量更大。
　　拿开上面的平盖，热气和香气齐齐涌出，坐在程恩妮身边的同学下意识地看过来。
　　饭盆堆得满满的，最上面盖了个荷包蛋，把荷包蛋挪到平盖上，底下的菜露了出来。
　　红辣椒炒猪肝，绿油油的红薯叶杆子，还有带着熏香味儿的香干回锅肉，还有学校外头摊子上卖的凉拌土豆丝……
　　有点想流口水！
　　这伙食水平，不说过年，中秋节的程度肯定是有的。
　　艰难地把菜刨开一些，就露出下面浸透了肉汁的米饭，没浸到肉汁的部分，米饭白胖白胖的，颗粒分明，学校细长发黄又夹生的饭根本就没法比。
　　不用说，这肯定是家里给送的饭了。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家里要是来客做好菜，偶尔父母也会来送个饭，但程恩妮父母不是离婚了吗？
　　听说她妈都不管她的，她爸早娶了后娘了，怎么还有人给程恩妮送饭，还是送这样好的饭菜！
　　“程恩妮，这你爸妈给你送的饭？”有人就这么问了，问话的人态度很一般，过分惊奇的态度也让人心生不适。
　　“不是。”程恩妮并不在意，有人问才好呢，她轻轻摇头，程志强和姚美华要是能给她送回饭，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就说嘛，你爸妈怎么可能给你送饭，以前也没送过，现在就更不可能了，给你继妹送还差不多。”那同学也是客运站的职工子弟，知道的还不少，“那你这饭哪来的，能不能分我几口，都是同学嘛……”
　　“烦不烦啊，问东问西的，赶紧吃你自己的饭吧！”张娇娇就坐在程恩妮过道前上方，听了几句，心里有些烦躁，语气有些凶巴巴的。
　　程恩妮已经够可怜了，这些同学怎么这样，老往人痛处上戳，烦不烦人哪。
　　张娇娇父亲是客运站后勤主任，是她们班上同为客运站职工子弟里，父亲官最大的，大家虽然不至于巴结她，但也不敢得罪她。
　　“张娇娇，要不要跟我换菜吃。”虽然张娇娇语气凶，还打断了程恩妮接下来的词，但程恩妮并不介意，她看得出来，张娇娇是好心想替她解围。
　　大概是没想到程恩妮会突然发出这样的邀请，张娇娇愣了愣，脸上突然露出别扭的神情来，她有从家里带菜的，早上还买了两毛菜的凉拌菜，很丰富了。
　　要是以前，程恩妮说跟张娇娇换菜吃，肯定会得来一片嘲讽，但今天程恩妮的伙食一点也不差，两个肉呢！
　　“那，那你尝尝这个，我早上买的，味道非常好。”自己带的菜张娇娇没好意思拿出来，虽然她家庭条件比一般同学要好，但带菜是她自己的事，每天早上都是她自己起床做的。
　　因为早上买的菜很多，张娇娇是用饭盒盖子放的饭，反正食堂的饭是方方正正的一大块，也不会散。
　　程恩妮把上面的肉啊菜啊的，都拨到张娇娇饭盒空的地方，“一起吃，你买的这些是我堂婶做的，这饭盒也是我堂婶现做好送来的，你也尝尝。”
　　旁边的同学都竖着耳朵听着，听到程恩妮的话十分惊讶。
　　“你堂婶？”张娇娇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早上推着平板车卖卤菜的就是你堂婶，真的吗？”
　　程恩妮点头，不是太明白张娇娇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还没等她回答，张娇娇又问，“你堂婶明天还摆摊吗？我今天起床太晚了，好几个菜没买到，恩妮你能让你堂婶替我留一份吗？”
　　一开始张娇娇也是在食堂买菜的，她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给她做菜带，但食堂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张娇娇只能自己学着做。
　　现在能不用自己做，早上能多出点时间睡觉，张娇娇高兴极了。
　　“可以的，我晚上回去跟我堂婶说一声。”程恩妮点头。
　　听到程恩妮晚上回去，张娇娇一愣，没等她话，程恩妮说把她已经从学校搬出来，跟着堂婶一起住，省住宿费的同时，还能帮堂婶干活挣点工资的事给说了。
　　这里头当然有加工的成分，程恩妮总不能说，我是老板，我堂婶替我干活的，这话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呐。
　　听到程恩妮的话，张娇娇心情挺复杂的，一样的年纪，同是客运站职工子弟，程恩妮的日子可比她难过多了。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赶紧吃饭。”程恩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可怜，上辈子她才叫可怜呢。
　　张娇娇吃起饭来，今天的菜好吃极了，但饭可不行，看程恩妮吃得喷香，再看看自己饭盒上的饭，张娇娇的些食不下咽。
　　“恩妮，你能让你堂婶多做一份饭吗？我出钱！就捎带着我一份，饭菜都少一些也行的。”张娇娇觉得她这个要求过分了，但实在是没忍住，“会不会太麻烦了？”
　　程恩妮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她扬唇笑道，“不麻烦，这盒饭本来就是拿来卖的，不过这是长期的，一订就是一周，得提前交钱的，一份得八毛钱，要不你回家商量一下再说。”


第24章　亲兄弟明算账
　　学校食堂一餐饭也就两毛，实在想吃肉，去教职工窗口打菜，一荤一素也就四五毛的样子，八毛吃一顿饭，实在是太贵了。
　　但八毛钱对张娇娇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虽然爷爷奶奶那边有点重男轻女吧，但也并不过分，而且她父母很疼爱她，外公家也对她极好。
　　“行，我先定一个月的，我明天拿钱给你。”看着程恩妮脸上明朗的笑容，张娇娇眼里的同情褪去大半。
　　程恩妮点头，“行，你要订饭的话，今天先尝尝饭和菜吧，我给你拨点，这一大盆我吃不完。”
　　学校食堂的米饭是真难吃，张娇娇每次都只吃得下一点点，闻言立马把饭盒盖上的饭倒回讲台上要送回食堂的蒸饭盆里。
　　程恩妮把米饭分了大半给张娇娇，顺便给她介绍，“你要喜欢吃这种泡着菜汤的，我堂婶那里有搪瓷饭盒，贴上你的名字就行，你要是喜欢吃饭菜分开的，你得自己准备个饭盒。”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好多同学竖起耳朵听着呢，八毛钱是很贵，但也不是所有同学都吃不起，好几个家就在县城的男同学对程恩妮的饭盒十分感兴趣。
　　三两饭女同学吃不下，男同学吃不饱，一般铲饭的时候女同学都会只要一半或者三分之二，多余的分给男同学。
　　要是食堂的饭好吃，那是正好，可饭是真难吃，男同学们往往是下课前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饭打到饭盆里后，只能勉强吃下一半，剩下的倒掉，然后下午两节课没上完，就饿了。
　　几个男同学你推我我推你，最终推出了个代表出来，“程恩妮，我们能不能先定一天试试看。”
　　人家刚刚都明说了，一订就是一周，男同学有些不太好意思，怕程恩妮多想，立马补充道，“如果好吃我们肯定会继续订。”
　　要是不好吃，他们也不好意思往家里开口要那么多钱不是。
　　“嗯……”程恩妮状似为难地皱眉，就是男同学提着心，觉得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过分的时候，程恩妮点了点头，“行，那你们是在我这里登记交钱，还是放学跟我回去看看再订。”
　　已经提了那么过分的要求的，那就直接交钱吧，男同学立马掏出自己的那份钱来，“不用不用，我相信你。”
　　程恩妮把钱接过来，拿出一本新本子，头也不抬，“什么名字。”
　　“杨新宇。”男同学下意识回答，脑子里突然抽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头的人给推开了。
　　本来问的人只有六个，听说可以先只订一天，立马就有几个有点意动的同学来报了名，他们就订一天，打个牙祭也行。
　　登记了十个名字，收了八块钱，至于饭盒，他们都用程恩妮这种就行，程恩妮才放下笔开始吃饭。
　　“这些人真是，也不知道等你吃完饭了再来。”张娇娇一直没吃，等着程恩妮呢。
　　程恩妮冲她笑笑，两人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真好吃！”张娇娇吃第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
　　因为张娇娇的妈妈在铁路上工作，她爸工作又忙，张娇娇从小到大经常吃食堂，上学自己做菜，也就能把菜做熟而已。
　　客运站食堂大锅菜口味也就那样，她妈偶尔露一手的手艺还没食堂好吃呢，猛地吃到胡水英经过程恩妮指点的菜，差别真是天上地下。
　　最出差对比最明显的居然是米饭。
　　学校的饭吃起来得小心翼翼，冷不防就被石头子给崩了牙，但程恩妮分给她的米饭不用。
　　完全可以放心大口地吃，米饭颗粒饱满，微微弹牙，不干也不硬，还浸泡的肉汤，不用就菜都能吃光。
　　女孩子的友谊经常来得莫名其妙，发展得也十分快，一顿饭的工夫，张娇娇就把程恩妮当做了好朋友，还郑重地送了程恩妮一个带花朵的发圈。
　　“……”程恩妮，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少女的友谊，但程恩妮还是把头发上的发圈给换了下来。
　　果然她一换，张娇娇就更高兴了，只要下课就跑到程恩妮这里来，不是喊她一起去上厕所，就是跟程恩妮分享她私藏的明星画报。
　　放学程恩妮回到家里，面对的就是胡水英和程建波有些忐忑的脸，胡水英最为紧张。
　　“怎么样？”胡水英紧张地看向程恩妮。
　　程恩妮也没让她紧张忐忑太久，放下书包就把登记好名字的本子和钱都交给了胡水英，“明天加我的，一共十二个盒饭，这里是十个盒饭的钱，还有一个包月，明天给钱。”
　　“诶，成！”胡水英高兴地点头，立马把东西接过来。
　　看着本子上程恩妮写下的名字，胡水英眉眼弯弯，明天十个，说不定后天就有二十个啦，她不怕累，就怕没活干。
　　高兴完，胡水英把早上的钱拿出来，要交给程恩妮。
　　把钱账全交给胡水英肯定不行，信任这种事情，说句实在话，程恩妮有时候连自己都不信。
　　何况她们这是做生意，亲兄弟明算账，最好搞清楚，大家心里都能痛快。
　　程恩妮回屋拿了她买锅碗瓢盆记账的本子，把收入记上，“昨天建波叔从家里拉过来的菜……”
　　“这个不用记，都是自家菜园子里的，不用。”胡水英立马道。
　　可惜程恩妮很坚持，胡水英只能看着程恩妮把东西拉来的东西都记在了账上，包括今天程建波回来想法子弄来的菜，程恩妮也都记着了，以后采买的事归胡水英负责，账就得她自己记了，程恩妮负责核对。
　　别看今天收了总共有五十多块钱，但账面上还是负债状态呢，而且做吃的都是小本生意，赚大钱需要时间，不过怎么也比种地强。
　　“咱们账每天一记，一个月结一次，成不成？”程恩妮记完，抬头看向胡水英。
　　见胡水英点头，程恩妮继续道，“堂婶，你要是花了钱添置什么，或者是小零头什么的，别不好意思记，咱们账目清明，才能把生意做得长久。”
　　“生意归生意，亲戚归亲戚，不混做一谈。”
　　胡水英看向程建波，程建波点了点头，看程恩妮的目光惊讶中带了些佩服，换做是他，可做不到程恩妮这一步。
　　“恩妮说得对，做生意就应该是这样。”


第25章　风云人物
　　程恩妮管钱，胡水英管账，程建波暂时先在这里帮忙，程恩妮预备是要给工钱的，但这时候提，堂叔堂婶肯定都不会高兴，索性等到分钱的时候再说。
　　把钱账分好，胡水英立马就催程恩妮去写作业去了，生意做得再好，程恩妮现在也只是个高中生，在胡水英的思想里，还是得以学习为重。
　　程恩妮也没有推脱，乖巧地背着书包回了房间，写作业的时候，程恩妮听到屋外胡水英和程建波压低了的说话声，还有锅碗瓢盆的小动静，不知道为什么眼窝有些发热。
　　上辈子她一直幻想的家，其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可惜她永远都没有家了，堂叔堂婶是小堂弟的。
　　收回心里那丝久违的感性，程恩妮把心思沉浸在学习中去，她有一张严苛的学习计划表，一直完美地执行着，现在自然不能松懈。
　　“咱们家铜锁长大以后要有恩妮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多听话的孩子，你说志强哥脑子里是不是糊了屎，居然捧着后来媳妇带的继女。”胡水英收拾着晚上的饭菜，探头看了眼在窗边书桌专心学习的程恩妮。
　　程建波给胡水英打下手，他跟程志强从小玩到大，兄弟感情还是过得去的，说不出诋毁的话，只道，“以后有他后悔的。”
　　胡水英点头，可不得后悔，恩妮这小丫头厉害得紧，小小年纪做什么心里都有成算，可比她这个大人强多了，现在再看看程恩妮那学习的劲头，说不定老程家真要出个女状元呢。
　　“咱们好好干，让恩妮没有后顾之忧，也替咱铜锁攒点家底。”胡水英美滋滋的，然后跟程建波打商量，“你看我现在就早上中午忙会，白天大部分时间都闲着，我琢磨着，做点吃的去厂门口卖，应该也是不错的。”
　　程建波怕她累着，劝她慢慢来，胡水英现在干劲十足，见程建波不支持，就琢磨着等再想一想，就跟程恩妮商量。
　　反正她是看出来的，她们两个大人就会做安排好的事，论主意论决断，都没有程恩妮一个小姑娘强。
　　就像这回做生意，要她们冒出这个想法，肯定第一时间被自己摁下去，就算真决定要做，肯定也得琢磨这害怕那的，还不舍得投入。
　　为什么？怕亏啊！
　　晚饭后，程恩妮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又看了一个小时书，就开始跟着胡水英夫妻一起准备明天的要用的材料起来，胡水英知道程恩妮都学好了，也就没拦着。
　　早上程恩妮还是早起，现在小摊子正是打开市场的时候，她们小本生意不做活动，那就得在卖相和口味上下工夫，这几点得程恩妮亲自把关。
　　还是跟昨天一样，把摊子推出去摆好后，程恩妮就去了学校，因为时间还早，她像住校的时候一样，先去操场跑了一圈，背了语文英语各一篇课文后，才趁着校门还开着，跑了出去。
　　胡水英那小摊子上生意好着，学生们排着队，打菜速度也不慢，程建波负责收钱找零，胡水英负责捡菜，动作又快又利落，抓得也还匀。
　　今天生意比昨天还好，好在程恩妮适当多准备了两个菜，八个大盆都搬在了平板车上，以后也就是这八个大盆了，菜式常换就成。
　　见生意好，程恩妮放下心来，回教室上课。
　　这一上午，有几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