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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行，咱们现在就走，你把牛牵上。”胡水英也没有过多犹豫，知道婆婆把孩子抱走，是怕孩子哭，也没有再去找婆婆孩子。
　　夫妻两个这里忙活着，程建波的伯娘，程恩妮的亲奶奶背着手到了她们家，“建波，你跟水英这是要往哪里去？你娘呢？”
　　程奶奶跟三叔奶这俩妯娌的关系可不算好，年轻时矛盾挺多，倒是老了，熬到婆婆没了自己也抱上孙子了，能坐在一起说上两句。
　　但也就两句而已，程奶奶性子本就要强，现在子女出息，还添了个爱炫耀的毛病，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一部分恭维她，一部分不爱搭理她。
　　所以今天程奶奶来，可不是来看自家妯娌的，而是来打探虚实的。
　　白天程恩妮回乡下，就去老屋晃了一圈，之后就来了程建波家里，紧接着这堂侄夫妻俩就跟着程恩妮去了县城……
　　程奶奶冷眼盯着呢，心里对程恩妮十分不满，小白眼狼，跟自家不亲，反倒从小胳膊肘往外拐。
　　今天的事肯定跟程恩妮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搞什么鬼。
　　“伯娘还没去县里住啊，志强哥这两天就该来接您了吧。”胡水英用眼神止住程建波，笑眯眯地回话道，手下的活没停，又检查了一遍捆在坛子上的草绳，就怕颠坏了。
　　说起去县城这事，程奶奶脸上就不高兴，程志强已经给家里捎了话回了，先过年，过了年就接她们去县里。
　　程奶奶心里不高兴，但嘴上还是说，“你志强哥怕累着我这把老骨头，说等秀秀月份大了再去，少受点累。”
　　胡水秀撇了撇嘴，以前说起程恩妮妈妈时，程奶奶张口闭口就是姚美华那辣货，现在换成林秀禾，就成了秀秀了？真让人恶心！
　　“那挺好。”说着，胡水秀叹了口气，“伯娘，你们家里志强哥几个都出息，我们家可不行，建波工地上又开不出工资了，我婆婆老毛病要吃药，实在是没办法了，准备去县城做点小生意，找恩妮问了点情况。”
　　程志强一家在县城住着，程爷爷程奶奶年后也会过去，做生意这事瞒不住，胡水英也没打算瞒，程恩妮也早交待了她，直说便是。
　　不过程恩妮暂时不必提，真等他们找上门来，程恩妮也自有办法应对。
　　话是这样说了，但胡水英心里没什么底气，怕程奶奶刨根问底。
　　“这年头小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开不出工资去找老板闹嘛，别到时候赔得裤子都没了，不晓得多丢人！”程奶奶不愧是程家湾最讨人嫌的老太太，人生意还没开始，就说人赔。
　　打听了消息，程奶奶也不坐了，她说这话一半故意，一半也真是这样想的，就程老三这一脉的，她是真不看好，要她说啊，程老三这脉就没有那个富贵命，天生的泥腿子。
　　胡水英气得个半死，差点爆脾气上来就跟程奶奶吵了起来，她可不是她婆婆那样软和的性子，逼急了，就是跟伯娘打架她也是不怕的。
　　还是程建波把人拉住了，夫妻俩对视一眼，默默地坐上板车，慢悠悠往县城去。
　　这一下午紧赶慢赶地来回跑，事是办了不少，但时间过得也快，夫妻俩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晚上近八点钟。
　　“叔，婶，先吃口饭，晚点再收拾。”程恩妮买完东西回来，已经写完了作业，做好饭，把屋子里外收拾了个遍，现在正在洗晚上换洗下来的衣服。
　　胡水英也是真的饿了，本来想着能赶上回来做个晚饭，结果牛车比预想的慢多了，路也不好走，好些上坡路还得他们夫妻下板车推，可不就拖到了现在。
　　灶上就三个菜，一碗辣椒炒肉，一碗炒丝瓜，一碗冬寒菜，程恩妮算着时间晚些做饭，但还是做早了些，现在一直在灶上温着，菜没什么看相，也只是温热。
　　胡水英和程建波也不挑，这一通忙活早就饿了，盛了灶上温着的米饭，直接就开吃起来。
　　“味道还真不错。”程建波吃了口菜，有些意外。
　　其实就是家常菜，程恩妮打小就照顾自己吃饭，会炒菜不意外，但能把菜炒得特别下饭有食欲，手艺就算是不错了。
　　程恩妮早吃过了，听了夸也不谦虚，笑着又赶紧出去洗她的衣服去了。
　　吃过饭，三个合力把板车上的东西安置好，胡水英进屋把晚上要睡的床铺铺好，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就等着程恩妮给安排活儿了。
　　“婶，土豆刨皮切丝泡好，包菜手撕成小块洗干净晾上，莴笋剥皮备用，咱们先把这几样干完再说。”头天摆摊，程恩妮没打算做太多份量，先挑几样菜试试水。
　　程恩妮也没让程建波闲着，“叔，你得帮我们把板车改一下，想法子能让脸盆好放好拿，放着的时候能固定住不滑动掉下去。”
　　“行嘞，一会就给你弄好。”程建波就怕自己闲着，立马就进杂屋找废木料去了。
　　程恩妮自己也不得闲，豆笋、千张这些买回来后她就已经泡好收拾好，只等着明早下锅了，现在她得开始剥蒜，剁蒜，事情多着呢。
　　胡水英是个利索人，因为准备的不多，她很快就弄好，然后来给程恩妮帮忙了。
　　一直忙活到凌晨，该提前准备好的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清早起来下锅炒制。
　　看着摆满灶台的和饭桌的材料，胡水英还跟做梦似的。
　　她这一个大人，心绷着怎么都放不下，但程恩妮心可大啦，早睡屋睡去了。


第21章　开张
　　学校早自习是六点四十开始，班主任要求至少提前五分钟到教室。
　　住校的时候，程恩妮每天都会早起去操场跑一圈，醒醒脑子背背语文或者英语。
　　但现在要赶在六点二十到四十这个学生进校时间摆摊，哪怕是原材料昨天已经准备好的情况下，程恩妮起码也要提前两个小时起床。
　　头天摆摊准备的菜式和菜量都不算多，一个半小时应该就足够了，但程恩妮还是提前了两个小时起床。
　　她起床的时候，胡水英夫妻早就起来了，厨房灶已经烧着了，早饭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胡水英正用勺子反复练习着盛菜呢。
　　时间太早，程恩妮还不饿，粥也需要凉一下，她直接撸起袖子热锅，准备炒制今天要卖的菜来。
　　卤千张、卤豆笋、凉拌土豆丝、凉拌辣包菜、泡菜莴笋头，还有炒了个酸包菜肉沫，六个菜就齐活了。
　　程恩妮腾出一个脸盆来，胡水英就利落地洗掉，再擦干净水，放到旁边备用，胡水英也一直在看程恩妮在怎么做，自己跟在旁边学着。
　　开始胡水英本来是在避开的，不管怎么说，这是赚钱的手艺，程恩妮年纪小不见外，但胡水英得心里有数。
　　是程恩妮拉着她，非得手把手地教的，“婶，我会的可不止这一点儿，你学不空我，再说我还长身体呢，你学会了，我早上还能多睡半个小时。”
　　胡水英这才留下来，顺便也帮程恩妮打个下手。
　　除开酸包菜肉沫，基本都是凉卤菜，不算正经的下饭菜，但跟食堂的饭菜来比，就极下饭了，酸的开胃，辣的下饭，每样来一点，就能吃得又好又饱。
　　“恩妮这手艺可真是不错。”胡水英挑了根细细的土豆丝到口里，香辣脆口味道非常好。
　　这凉拌土豆丝不光是好吃，还好看。
　　土豆丝是水焯的，不像炒的那样，会变软变色，金灿灿的，程恩妮还配了红色和绿色的辣椒丝在里头，好看得很。
　　其余几个菜，看上去也非常有食欲。
　　看着摆满灶台和八仙桌的脸盆，程恩妮也十分有成就感，说起来她都好多年没炒过大锅菜了，再上手居然半点不见手生。
　　“叔，婶，咱们赶紧吃了早饭，把板车推到校门口去吧。”现在时间才五点半，不过这时候已经有学生陆续到校了，只要五个学生里有一个买菜，这生意就能做。
　　胡水英这时才有点儿紧张，“吃，赶紧吃，恩妮啊，小菜一份一角钱，两角钱可以选三样抓是的吧。”
　　“是的，婶你抓的时候注意着点量，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了。”程恩妮叮嘱胡水英。
　　胡水英点头，这个道理她懂，她们这是做生意，肯定不能多给，但学生们花了钱，也得保证他们吃饱才行，“我一定做好。”
　　“别慌，早前你不是跟着你伯娘管担堤饭吗？我看你当时就打得挺好。”程建波看出妻子紧张，笑着开玩笑。
　　那还是胡水英没出嫁前的事儿了，她跟程建波也是那会处上对象的。
　　程建波上义务工提堤，胡水英在工棚负责打菜，那时候小青年互相看对眼，但不好意思说，可每回打菜胡水英都会多给程建波一点。
　　胡水英脸红了红，瞪他，“就你话多。”
　　那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胡水英当时是去干活挣工分，心理上没压力，现在可是挣钱，这菜虽然大半是家里运来的，但都是有成本在的。
　　不过这样一来，胡水英到底是轻松了些，程恩妮也安慰她，熟能生巧。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程建波面上沉稳其实心里也没底，但做为男人，他得稳住。
　　板车停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
　　程恩妮本来打算教教胡水英再走，结果板车刚停稳，就有几个学生结伴过来，两男三女。
　　胡水英立马揭开脸盆盖子，“同学，一毛钱一份的凉拌土豆丝，又辣又脆，特别下饭，要不要来一份？”
　　土豆丝确实漂亮，金灿灿的土豆丝中间点缀着红色和绿色的辣椒丝，看着就十分诱人。
　　胡水英又打开放窝笋的那个盆，泡过坛子的窝笋丁黄绿色，程恩妮只用的红辣椒配色，也很夺目，“热油炒过的酸窝笋丁，酸脆可口，还有凉拌辣包菜，两包钱就可以三样都抓一点。”
　　几个学生对视一眼，忍不住走过来，胡水英立马拿勺子舀起一点，再拿插在盆里的筷子挟了两根往他们递，“先尝尝味再决定也行。”
　　“这个土豆丝好好吃。”
　　“窝笋丁我喜欢，我妈炒这个菜从来不舍得放油，还经常泡得太酸了。”
　　“两毛钱真的能一样拿一点？”率先表达购买意向的是个子高的男同学，胡水英点头，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两毛钱，又从书包里掏出饭盒来。
　　饭盒里其实有菜，这时候很大一部分学生都是从家里带菜的，饭盒里就一个韭菜煎鸡蛋，量还不大，女孩子戳碎子拌饭能吃饱，男孩子肯定不够。
　　而煎鸡蛋在这时候来说，算得上是很好的菜了。
　　胡水英接过菜，赶紧把六个盆的盖子都揭开，“还有好几样呢，同学你自己选三种。”
　　“真买这个啊？”刚刚还夸土豆丝好吃的女同学有些犹豫地看向男同学。
　　这时候胡水英已经利落地收了钱，接过饭盒等着给他打菜了。
　　男同学点头，“本来我中午也是要打菜的，这可比食堂那破擦菜豆腐汤好吃多了。”
　　这话确实是这样，这五个人都是住在县城里的，家里条件都不错，就算没准备中午买菜的钱，手里也会有一两毛零花，何况味道他们是尝过的，真好吃。
　　同行的另一个男孩子也掏钱准备买点。
　　“我要土豆丝和辣包菜，这个是什么，还有肉？”男同学说着，目光落到酸包菜肉沫上。
　　配包菜肉沫也亮了出来，包菜在坛子里泡了半晚上，已经泡得泛白了，切成沫儿和肉沫炒，看着油亮油亮的，卖相不如其余几个菜好，但有肉！
　　胡水英立马停住动作，“这个是酸包菜肉沫，也是酸脆下饭的，这个得一毛五，两毛的话可以再选个素的。”
　　也算是优惠了，毕竟素的单一份就要一毛。


第22章　卖空
　　现在生活条件比早十年，确实要好很多，肉不算是稀罕物，但也不是餐餐能吃的。
　　男同学想了想，掏出五毛钱来，“要两毛钱的这个酸包菜肉沫，差的那个素的给我这豆笋吧。”
　　“诶！”胡水英高兴地应声。
　　这时候已经有路过的同学见状围过来了，这五个同学虽然暂时只有两个男同学有购买意向，但同学问起来，这几个人都说好吃，很是替胡水英拉了一波客。
　　胡水英挺高兴的，“同学，你是我们今天开张的第一个客人，我给你多打点，吃好了再来啊。”
　　胡水英菜确实打得不少，男同学是铝制饭盒，底下铺了煎蛋，胡水菜先抓三素，再舀了满勺酸菜肉沫，饭盒立马填上了三分之二。
　　另外那个男同学要了两毛钱素菜，女同学凑到一起商量了几句话，一人一毛，凑了个酸包菜肉沫、一个凉拌土豆丝并酸莴笋丁，加上她们自己带的饭，今天肯定能吃顿好的了。
　　只要有一个人买，接下来就会有很多人被带动，胡水英负责收钱打菜，程建波负责维持秩序。
　　从头至尾都没有用得上程恩妮的地方，这才是正常的情况，胡水英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孩子都几岁的了，哪会有豁不开面子的。
　　论起社会经验，除开见的世面没有程恩妮多，胡水英的市井生存能力，未必就比程恩妮差。
　　“婶，我上学去了。”程恩妮十分放心，招呼了一声，就跟着人流往学校去了。
　　胡水英忙得无暇顾及程恩妮，匆匆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程恩妮听没听到。
　　六盆子菜，并不算少，卖得不算快，除开本来就要去学校买菜的，大部分学生都自己带了菜，虽然很想买上了些，可大部分还是不舍得。
　　但也并不算慢，县城学生的消费能力不算弱，另外还有不少早起上班路过的职工，从他们这里路过的，也凑新奇给胡水英做了不少生意。
　　学校打铃半个小时后，六个脸盆里都只剩一点汤汁，竟然都卖光了。
　　别看胡水英做生意的时候特别利索，但这会口干舌燥地看着空荡荡的盆，人着实有些蒙。
　　夫妻回了住处，没顾着数钱，先把盆全部洗干净倒扣在架子上沥干水，又把厨房收拾干净，才坐下来。
　　程建波这才把布兜里的钱掏出来放在八仙桌上。
　　都是零散的票子，夫妻俩坐在一起点，点完把各自的数加到一起，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我这里二十二块钱整。”程建波咽了咽口水，一毛两毛的小生意，看着不打眼，这钱可不少。
　　胡水英伸手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真疼，她颤抖着声音说，“我这里二十块二毛。”
　　足足四十二块二毛钱！
　　程恩妮买的脸盆是四十口径的大盆，盆还不浅，六个菜都微微冒尖，用的勺子是类似后世吃火锅的那种勺子，不大。
　　单卖一盆能舀大概七十到八十勺左右，两毛选三那种，一样只来小半勺，就够了，学生和职工们都觉得一毛一样不划算，大多都是选的两毛选三。
　　这样卤凉菜一盆大概能卖出八块钱，酸包菜肉又要贵五分，单那一盆大概是十块钱。
　　没卖够五十是因为胡水英做生意实诚，尽量多舀给孩子一些，再加上一丝犹豫不定要求试味的，也试了一部分去。
　　当然，这五十不是纯利润，这里头还算扣食材成本，人力成本这些，但赚头也不算小了。
　　一天四十二块二也不少了，那一个月是多少？
　　胡水英没进过几天学堂门，有点算不清。
　　“一，一千两百多！”程建波惊到，往最少了算，两百的纯利润肯定是有的吧！
　　不算那些南下打工赚大钱的，一般像程志强那样捧铁饭碗的普通职工，现在一个月也就两百左右的工资，这还是往多了报的，许多也是一百多一点。
　　“赚钱这，这么容易？”不光程建波结巴，胡水英也结巴得厉害，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程建波也有些茫然，他在工地一个月做苦力，一个月做满也才两百一！按天结算，一天没干活就一天不算钱，大部分时候也就一百多点。
　　还是胡水英先清醒过来，她飞快把钱扎好，包稳当，就赶紧催着程建波回家去，“你赶紧回去再拉些菜来，家里没有就去外头收点，我现在去菜市场买饭盆买菜，中午还得给恩妮做饭送过去。”
　　中午盒饭是程恩妮早上的时候交待好的，这也是她准备开拓的生意的一种，只等着艳惊四座。
　　学校食堂都是要求搭餐的，不管住学生还是走读生，中午这顿必须在学校吃，开学的时候除了交学费，还要交一定量的粮食，或者把粮折成钱给学校。
　　收了粮后，学校食堂负责安排学生的炊事，每人都是三两的定量配给。
　　学校食堂的饭非常难吃，米质差不说，蒸饭师傅根本不淘米，米饭上经常浮着谷壳和稗子，吃到石头子更是常事，夹生饭的情况也不少。
　　到现在程恩妮还记得当时有同学抱怨过，为什么明明开学家里都是交的新粮来，但吃到嘴里的永远是陈年旧谷。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上辈子这时候的程恩妮不懂，但现在却是明白的，不管什么时候，食堂都是油水重的部门。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小组当天分饭的席长率先冲出教室，紧跟着的是要去食堂打菜吃饭的同学。
　　席长会去食堂将长方型的蒸饭盆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