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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言笙：“……”
　　十几岁青春叛逆期的小少年还真是暴躁。
　　然而少年这话其实也听信了他某件事情，他想了想，顶着叫少年暴怒的风险，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所以你为什么能碰东西？”
　　既然睡不了床，那应该也是碰不了东西的吧。
　　少年“啧”了一声，耐心貌似是到了极限，可隔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暴起或是不回答，声音再怎么不耐烦，也还是答了：“不知道，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比较特别，但我奉劝你一句，就算侥幸能叫你碰到东西，你也不要随便碰这里的东西，到时候魂飞魄散了可没人会陪你。”
　　说完之后又飞快补了一句：“闭嘴，睡觉，再吵就把你扔了。”
　　苏言笙：“……”
　　行吧，就当他没听见少年那些咄咄逼人的话里面藏着的提点。
　　果然是个别扭鬼，至于对方是怎么死的，以及“妹妹”的事情，还是改天再问吧。
　　被勒令不许吵鬼睡觉的苏言笙最终决定去骚扰晏晏：“晏晏啊，所以他是吗？”
　　晏晏那边闷了好半天，才极不情愿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是他。”
　　苏言笙松了口气，结果晏晏又委屈上了：“言笙！他那样对你你怎么不生气啊！”
　　知道自家系统是向着自己，苏言笙心里暖，他笑了笑，依旧是对少年的态度不以为意：“我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要是有人贸然闯进我家，这会儿恐怕是胳膊都被卸下来了。”
　　晏晏大惊，显然不肯相信自家宿主还干过卸胳膊这种事情，然而苏言笙笑眯眯地：“真的，你别不信，况且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的战斗力。”
　　今个儿要不是少年突然爆发，他猝不及防，又从没对这样相貌的人防备过，大概少年也是不可能得手的，这会儿安抚晏晏，倒是没有睁眼说瞎话。
　　系统的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他就只能给晏晏找点儿别的事情做：“对了，不如我们出去找找看吧，刚才他说的‘妹妹’，应该也是住在这里的，晏晏你先把他的资料跟这儿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苏言笙说完，便打算四处溜达溜达——少年睡在这儿，那这件房子还是在他活动范围之内的，四处溜达溜达，了解一下情况，倒也真的没什么问题。
　　然而他一抬手摸门把的位置，却是摸了个空。
　　他的手生生从门把处穿了过去。
　　苏言笙愣了愣，随即想起自己的状态，倒是不大在意，只笑了笑，抬脚直接往那边走——碰不到东西，那就是可以穿墙咯。
　　结果下一刻苏言笙直接懵了。
　　他撞到了墙上。
　　苏言笙不信邪，伸出手一碰，穿过了墙，又一碰，却碰到了墙……
　　苏言笙：“？？？”
　　闹哪样，又不许开门又不许穿墙，感情就是不许出这间房间了是吧？！
　　结果他这头跟门瞪眼，背后却出现了个阴恻恻却似乎又带着笑意的声音：“言笙，我劝你不要乱跑，想看哪儿，明天我陪你去就是了。”
　　语调与熄灯之前全然不同，有几分作弄的意味。他回头，借着窗外透进来那点儿光，看见少年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居然还是带着笑的：“我突然发现，我有个小能力——你碰不碰得到东西，还得看我想不想。”
　　说着少年好似松了口气，语气依旧恶劣：“看来我可以放心让你住在这里了呢，是吧，亲爱的言先生。”
　　苏言笙看着少年，没有表情，而炸起来的晏晏完美地出了他心中想法：“有病吧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个状态下的少年，在晏晏眼里大抵比方才冷冰冰满身杀意的少年要更为讨人厌，然而苏言笙却悲哀得发现，在沈鹿鸣沈念的熏陶之下，他居然觉得这样子的少年也挺可爱……
　　故而苏言笙好脾气地笑了笑：“抱歉，很晚了，睡吧，这次保证不打扰了。”
　　少年挑眉：“最好是。”
　　重新安静下来并且出不了屋子的苏言笙只能继续找被气得不清的晏晏：“所以信息整理好了吗？”
　　情况诡异，现下也只能是熬夜将信息处理好了，要不然，到了明天还不知道得面对个什么情况。
　　哪知晏晏却是停顿了片刻，随后迟疑道：“言笙，这里的情况非常不对劲。”
　　“不止那个神经病的信息找不到，连他说的那个妹妹，也就是这栋房子里唯一一个活人，都有可能不属于这里。”
　　苏言笙皱眉：“不属于这里？”
　　晏晏顿了顿，才继续道：“是的，不属于这里，也就是她应该也是由个人意识生成的。”
　　苏言笙心中一凛，正想着是不是第二个突发状况，却听晏晏继续道：“但是她是被这个小世界承认的存在。”
　　“她不该属于这里，但她属于这里。”
　　说完之后，晏晏没了声息，大概是因为巨大的数据流卡住了，苏言笙想了想问道：“她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影响吗？”
　　晏晏这次很快给出了答复：“不会，不管原本那个‘她’是什么情况，现在这个‘她’就是属于小世界的。”
　　苏言笙沉吟片刻，问道：“所以说，现在这个‘妹妹’是属于这个世界里的。”
　　晏晏肯定道：“没错，她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那么一切就好多了，至少不用面对两个外来数据，也不用继续阴谋论，至于其他，也就再说吧。
　　次日清晨，苏言笙醒的时候，下意识挡了挡眼睛，睁眼时，只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正打算问，却见少年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透过窗子，却见下头一个少女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出门。
　　少女也是十几岁的模样，仗着好眼力，苏言笙甚至能看见少女头上的小兔子发圈。
　　将自行车推出了大门，少女忽然转身，带着笑容，朝这边招招手，而后跨上自行车，离开了。
　　苏言笙一惊，就要往后躲避，却见少年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然后，他开口了：“她看不见我们，这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刚才……是在跟房子告别。”
　　说着，少年话语里多了几分笑意几分温柔：“她每天都是这样。”
　　他转过来，看着苏言笙，笑容不再是阴阳怪气，而是带着自豪，就如同一个普通少年，阳光灿烂：“我妹妹可爱吧。”
　　“所以你最好不要打她主意，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行吧，阳光灿烂个鬼。
　　只不过苏言笙这会儿也没工夫同少年争论什么，他问晏晏：“我没看错吧。”
　　方才少女转过头来的时候，他是看清了少女的脸的，哪怕是十几岁没长开的模样，少女脸上也有了日后的几分影子。
　　晏晏答道：“没看错，跟沈荨很像。”


第96章　所爱之人
　　【2017年3月10日万里无云
　　我今天很开心，不知道阿菀你过得怎样。
　　已经是第二年了，其实你对我挺失望的吧，毕竟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我许诺你的那场花开如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陪你去看。说实在的，我觉得有点累了，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说好的那个终点。
　　而且，有些时候，我好像不能看见你了，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还愿不愿意在，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毕竟这样子的我也实在不值得你留下。
　　可凡事总不是那么绝对的，我今天跟朋友们一起展望未来了，我们在一起很多年，总是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毕竟曾几何时不再相信的东西如今也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总是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阿菀，我好想你，我想听你在喊我一声愔愔。
　　我怕我不再配得上你。】
　　少年的声音回响在了房间里，清澈的声线与泛黄纸张看着格格不入，却与上头齐整的娟秀字迹莫名契合，就仿若未经世事的青涩少年，小心翼翼地念着自己那想起心上人时忐忑不安的心情。
　　桌边的少年指腹轻轻拂过纸页，将这一页里的最后一行字喃喃出声：“我怕我不再配得上你。”
　　语气是茫然与惆怅，苏言笙一愣，却又听少年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将这句话念了一遍，而后是重复整段话，将语气又换了好几回，才终于停下来。
　　少年原本是打算将日记本合上，却有只手斜插进来压在书页上，几乎就要与他的手碰到一起，他下意识抬头，却见苏言笙专注地盯着纸页，指尖划过了方才他碰过的位置，又仿佛生怕将书页碰坏了一样，不敢按压下去。
　　青年的声音除却生来带着的柔和些许软糯之外，便再没什么特点，纵然不算差，非要拿出来却也实在无法夸耀，无论如何都不比方才的少年音色悦，惯常温柔的时候还能叫人心生亲近，这会儿却是抽去了情绪，如同机械合成：“我怕我不再配得上你。”
　　没有惶恐，没有慌张，甚至于没有字里出现过的“怕”，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哪怕是叫晏晏来读，也比他这样多了抑扬顿挫。
　　少年皱起了眉，结果苏言笙却是没变动位置，唯独手指从那一行字那里挪开，最后，他又开了腔：“我今天很开心……”
　　“你呢？”
　　少年的声音将内容接了下去：“已经是第二年了……”
　　不是先前的任何一种语调，却也与苏言笙方才的读法有所不同。
　　少年的声音仿佛被抽去了所有感情，却也并非机械，是平淡，平淡得过分，仿若蒸馏出的水，连消毒粉的气味都不带，寡淡无味，乏善可陈。
　　却是出乎意料的不难听。
　　苏言笙看着少年，忽然有些恍惚，冥冥中，他仿佛看见了一片雪地，雪地里有灼灼红梅，有垂手而立的他的弟子，又洁净宽敞的房舍，有夹杂在热气中的茶香，可雪地里又只有他跟晏晏，只有他们，是没有归属的。
　　心中一片苍茫，世上一切皆真，唯有自己是假。
　　“我怕我不再配得上你。”
　　一声轻响，仿佛是长久以来绷着的弦终于断裂，结果回神之时，苏言笙看见的是一本合上的日记本，以及日记本上，少年的手。
　　他恍恍惚惚看向少年，之间少年似笑非笑，声音里夹杂着嘲讽：“看了这么多遍，居然还没背下来吗？”
　　苏言笙回神了，他看着少年，心情微妙，也终于想起来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最后，面对着少年好整以暇的戏谑模样，他问：“其实你知道我要找的东西跟这本日记有关。”
　　少年神色有一瞬间变得复杂，可却没了前一天晚上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看着苏言笙，又笑了：“你对你寄居的东西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苏言笙愣了愣，之间少年勾着脖子上的细线，将原本落在了衣服里的指环拉出来，呈在他们两个中间：“这个，是属于日记主人的，因为我拿了这个，所以就相当于跟日记主人有了契约，我需要帮她，记住日记里的故事。”
　　苏言笙讶然：“所以就有感情地朗读？”
　　少年瞥了他一眼：“每天读一篇，与其就这么无无聊聊地读一读算数，还不如给自己找个乐子。”
　　苏言笙闭嘴了，毕竟人与人的脑回路是不一样的，他不指望跟少年想到一块儿去了。
　　隔了一会儿，少年又道：“你要找的就是日记主人的爱人吧——现下应当也没别的线索了，日记主人是谁我也不清楚，如果需要，我读日记的时候你就听着，看着哪篇应该有用就跟我说。”
　　苏言笙诧异地看着少年，连晏晏都没出声，两个都没想明白少年怎么忽然就这么“平易近人”。
　　大抵是因着他的眼神注意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少年扫了他一眼，用的也不知是什么语气：“你没有恶意。”
　　苏言笙：“？”
　　怎么就过一夜就知道他没有恶意了？说起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恶意了好吗？
　　然而少年显然是懒得跟他解释，隔了一会儿，偏过头，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别问我为什么说你没有恶意，因为你看起来压根就没有算计别人的能力。”
　　苏言笙：“……”
　　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然而跟少年争论这个压根没意思，苏言笙便十分好脾气地略过了这句话，想了想，问道：“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少年皱起了眉，苏言笙赶紧又补了一句：“我就是好奇，她生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少年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她叫若素，沈若素。”
　　——她从前叫沈若素。
　　“怎么着，你故人也叫这个名字？”
　　听见了少年的疑问，苏言笙摇摇头：“不是，我故人姓沈，但不叫这个名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就是潜意识地不想跟少年说起沈荨的事情。
　　少年“哦”了一声，看起来没生疑，片刻之后才好似有些遗憾地接了话：“可惜了，如果你是她故人，那我还能问问有关她哥哥的事情。”
　　苏言笙猛然看向少年：“她哥哥不是你？”
　　少年笑了笑：“她是我妹妹跟我不是她哥哥有冲突吗？”
　　苏言笙看着他没说话，他的表情已经代替了他要说的话：难道没有冲突吗？
　　少年摊手：“我单方面把她当妹妹，毕竟我要是有个妹妹，应该会像她。”
　　这回轮到苏言笙皱眉了：“你没有妹妹？”
　　那个“妹妹”跟曾经的沈荨重名，且生得很像，这其中绝不会没有问题，而面前的少年也跟沈荨生得像，他却说沈若素不是他妹妹，沈若素的“哥哥”另有其人。
　　如果不是他，那能是谁？
　　但显然少年对苏言笙的反应也并不能理解，他看着苏言笙，话语里多了严肃与一些不确定：“你觉得，我应该有个妹妹吗？”
　　而后他没等苏言笙回答，就仿佛忘记了自己片刻之前说过的话，笑了笑：“我妹妹你不是见过了吗？沈若素就是我妹妹啊。”
　　分明是前后矛盾的话语，苏言笙却从其中看到了明明白白的“不想提”，他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方向问：“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只要少年答一句“沈安之”，那不管中间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少年的身份至少也是有定论的了——不知为什么，苏言笙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就是沈安之，而一直被猜测着身份的人也是沈安之，自打知道沈安之身份且知道“任务对象”有可能是个人开始，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
　　大概，就是直觉。
　　可少年却有了片刻的茫然，之后，他说：“我不知道。”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你好歹还知道自己是寄居在戒指里，需要找到一个人的爱人，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就只是，在这里醒过来了而已。”
　　他说完之后，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死寂，苏言笙看着他，心里是百感交集，好容易缓过来之后，他问：“你醒过来……也是因为这本日记吗？”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本日记醒过来，因为这一个任务。
　　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而已，其实什么目的都没有，而这个世界又太过特殊，连前几个世界里那些个倒霉身份都没有。
　　谁料少年摇了摇头：“不是。”
　　他笑了笑，面上再一次浮现了柔情：“我听到了若素在哭。”
　　“她在找她哥哥，但没有人回应她。”
　　“所以我醒了，赶在她之前，拿到了这一枚指环，看见了这本日记。”
　　说着他又看了眼苏言笙：“可别问我为什么要拿这个指环，我只知道如果叫若素拿了，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她会哭的。”
　　最后一句说得尤为温和，仿若沈若素就是他亲妹妹。
　　虽说沈若素也大概率是他亲妹妹。
　　不过不管怎么说，面前的少年，大概也确实不是个坏孩子，心里头还有在意的，那也便是还有底线，苏言笙有道理认为，前一天晚上少年的粗暴也不过是因为将自己误认成了要伤害沈若素的人。
　　本着验证猜测的念头，苏言笙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事情，那你介意跟我讲一下她哥哥吗？”
　　两个人共同认识且有哥哥的就只有一个沈若素，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熟料少年脸色却是在苏言笙提起沈若素的哥哥的时候冷了下来：“那就是个混账东西。”
　　苏言笙：“？”
　　那倒霉的哥哥干了什么才要遭受你那么大的恶意？你之前也说了你不知道他是谁吧！
　　不过少年对沈若素的“哥哥”意见这么大，莫非少年确实不是那个“哥哥”？又或者，少年口中的“哥哥”，并不是真正的哥哥。
　　毕竟如果沈若素当真与沈荨有关系，那沈若素对自家哥哥的感情应该是极其深厚的，而如果不是对方也很好，两个人之间也不可能培养出这么深的感情。
　　他正疑惑，却见少年别过了头，干巴巴道：“会让妹妹哭成那样的哥哥，才不配当哥哥呢。”
　　苏言笙：“……”
　　虽然说貌似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