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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里，数不清的白色烟雾从唯一的那口大锅里冒出来，充满凡尘烟火气息的厨房瞬间变身仙境。
　　　　王萍萍从缭绕的烟雾里抬起头，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笑眯眯的：“宝宝放学啦，你姐姐和明晏哥哥呢？”
　　　　“他们在后面，”童潜走过去，好奇地问，“煮的什么呀，味道这么香。”
　　　　王萍萍得意一笑，从灶口绕出来，揭开锅，瞬间喷出一股热气。
　　　　等热气散去，便看清锅里蒸着一层洁白晶莹的米。
　　　　“糯米？”童潜惊讶。
　　　　王萍萍捻起几粒糯米放进嘴里，“宝宝喜欢吗？晚上吃糯米饭团。”
　　　　童潜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妈妈要继续卖饭团吗？”
　　　　王萍萍拎起两块布角，童潜这才发现糯米底下铺了一层纱布。
　　　　他赶紧伸手帮忙。
　　　　“烫！”
　　　　童潜动作很快，王萍萍来不及制止。
　　　　“嘶！”
　　　　被蒸汽熏得滚烫的纱布，毫不意外地灼伤了童潜娇嫩的皮肤。
　　　　周明晏听见他的痛呼，赶过来拉起他的手，只见细嫩的手指上一片通红。
　　　　“我带你去涂点牙膏。”周明晏皱眉。
　　　　王萍萍也放下纱布，自责一声，“都怪我说太慢，明天我去集上买点药膏回来。”
　　　　从前家里一贫如洗，没有余钱备常用的烫伤药膏。
　　　　童潜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没脑子，导致被烫伤，妈妈和周明晏却不曾责备一句，甚至怪起自己。
　　　　你们这样，迟早会把我惯坏的好吗！
　　　　到晚饭端上桌，童潜的两只手各起了三个大燎泡，透亮透亮的。
　　　　王萍萍于是担忧地看着他，“宝宝，能用筷子吗？不然妈妈喂你？”
　　　　童潜十分感动，然后坚定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开玩笑！
　　　　他外表年龄已经9岁了！实际年龄已经……18岁，要真让人喂了，他的脸该往哪搁？
　　　　“啊——”
　　　　身旁有人凑过来。
　　　　“啊——”
　　　　童潜下意识张大嘴，一个热热的饭团就这样塞了进来。
　　　　！！
　　　　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
　　　　给他喂食的周明晏顾不上吃饭，又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点的饭团，举到他面前。
　　　　“怎么了？”
　　　　见童潜迟迟不肯张开嘴，周明晏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妈也就算了？你可是知道我实际年龄的呀大哥！
　　　　童潜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张开了嘴。
　　　　于是一顿饭，就在愉快的喂食中度过。
　　　　饭桌上，王萍萍向孩子们描述了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计划。
　　　　她打算继续卖饭团，但是要转移地点。
　　　　庙会不是天天都有，但农村的大集市隔一天就有一次。
　　　　离大牙村十多里的地方，就是小河镇的镇中心，每逢初二、四、六、八、十，镇上就会有一次集会，来自四里八乡的人们纷纷来到集市上进行买卖。
　　　　她还打算把王氏饭团的规模扩大，不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这回她特意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木桶，把木桶里面密封起来，放入事先煮好的糯米饭，免得发生上次顾客还在，东西却全部卖完的窘况。
　　　　童潜欣慰不已。
　　　　果然，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让孩子过得更好，更能激励她了。
　　　　自从得知童潜患了心脏病，需要高额手术费之后，王萍萍一改从前的犹豫，花大手笔买下上百斤的糯米，定制木桶。
　　　　“要摆一个摊子，零零散散加起来，需要的东西不少吧，”周明晏问，“阿姨想好怎么把这些东西运过去吗？”
　　　　王萍萍点点头，“我把家里之前坏掉的板车修了修，到时候把东西都放在上面，我一个人拉着去。”
　　　　如果不是此刻提起，童潜绝不会想起还有这种工具。
　　　　所谓的板车，就是把木板钉在一起后，在车的两侧放上把手，底下放两个轮胎，就能咕噜咕噜跑起来。
　　　　有条件的人家可以用牛或者马来拉，但是他们家没这条件，只能王萍萍人工拉动。
　　　　“……那多辛苦呀。”
　　　　童潜心疼地嘀咕。
　　　　王萍萍闻言笑了笑，“赚钱嘛，哪有不辛苦的，苦和累都不怕，最怕是辛苦了，还没钱赚。”
　　　　已经下定决心的王萍萍行动尤为迅速。
　　　　前天晚上刚把糯米饭煮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把东西装车，和睡得迷迷糊糊的三个小孩打过招呼后就走了。
　　　　王萍萍走后，童潜揉揉眼睛，趴在窗口张望。
　　　　现在方才3月份，凌晨五点的天空依然昏暗，想象着王萍萍孤身一人，拉着笨重的板车，走在漆黑又崎岖的乡间小路上，心脏一瞬间抽痛起来。
　　　　重活一世，为什么还要让妈妈这么辛苦！
　　　　他真是太没用了！
　　　　“宝宝？”
　　　　周明晏见他半天没动静，也爬了起来，摸摸他的脸，发现一片冰凉，觉得不对劲，又把手隔着一层秋衣，贴近童潜的心脏处。
　　　　那里正在剧烈跳动着。
　　　　他吃了一惊，顾不上别的什么，立刻跳下床，从床边衣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摸出来一瓶药，数出几粒药丸，让童潜张开嘴吃下。
　　　　童潜刚从自责中回过神，鼻尖就闻到了一股让他极其讨厌的药味。
　　　　“宝宝乖，快点吃下，吃下心脏就不难受了。”
　　　　面对周明晏哄孩子一样的语气，童潜只能无奈的把药吃下。
　　　　这是医生开给他的药丸，让他在犯病时服下，可以有效的缓解症状。
　　　　可问题是童潜觉得自己压根没病呀！
　　　　虽然听医生说的似乎挺严重，可除了偶尔情绪激动时，会觉得喘不上气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对劲了。
　　　　然而在家里的其他人眼中，他却变成了瓷娃娃，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比他还紧张。
　　　　见童潜乖乖吃下药，观察一会儿没有别的状况，周明晏便爬起来：“六点多了，我们起来吧，今天还要上学呢。”
　　　　“啊！！！”
　　　　一听这话，原本还很平静的童潜发出一声哀嚎，倒回温暖的被窝里。

第31章人要作死，谁都拦不住

　　
　　　　“我不想去上课。”
　　　　童潜嘟囔着抱怨道。
　　　　“是谁说重生之后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周明晏好笑地说。
　　　　重生回来之初，成功赶跑童为龙的经历，让童潜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总得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才不负回来这一趟。
　　　　包括什么成为天才儿童，震惊全县甚至全国啦，什么努力成为最年轻的福布斯排行榜上富豪啦……
　　　　然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打击，当初的豪情壮志已然消散得差不多了。
　　　　“我算是明白了，”童潜在温暖的被窝里，边打滚边说，“像我们这种本来就不出众的，绝不可能因为重生一次就成为天才，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普通人好了，其实我当初的那些豪言壮志都是替你发下的，加油，我看好你哦！”
　　　　周明晏看准时机，一把把他拖起来，“是是是，可就算成不了天才，至少要做好一个合格的小学生吧，厌学可不行。”
　　　　“我可不是厌学，而是……”
　　　　“童潜！上课专心点，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赵学义厉声喝道。
　　　　面对老师罕见的怒火，一群小萝卜头们战战兢兢地停下手中动作，像群雕塑似的，钉在座位上，生怕被抓住。
　　　　只有童潜，极其淡定的回过头，勇敢地和赵学义对望。
　　　　看吧看吧，他在心里腹诽，他之所以不愿意上学，并不是因为不想学习，而是因为他要天天被人找麻烦。
　　　　自从找到了童潜的寒假作业，狠狠打了冤枉他的赵学义脸后，童潜便发现，他被小心眼的赵学义针对了。
　　　　不仅常常叫他起来回答问题，如果全班都在骚动，却只抓住他一个人进行批斗。
　　　　换成寻常的小孩子，只怕早就抑郁了。
　　　　可童潜从前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会怕他一个小小的数学老师？
　　　　面对赵学义的刁难，总能轻描淡写给予回击，或者干脆无视。
　　　　他越淡定，赵学义火气就越大，觉得这个学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学义和大多数自以为是的大人一样，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变本加厉地利用权力，针对童潜。
　　　　比如方才，上课铃声刚刚响起，赵学义就迫不及待地踏进教室，抓住正在回头和后桌说话的童潜，企图揪他的小辫子。
　　　　“你这是什么眼神！知不知道尊重老师！”赵学义面色阴沉。
　　　　童潜懒懒地站起身，“校长教育过我们，尊重别人的人，自然也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赵学义死死盯着他：“你是说我不配得到你的尊重吗！”
　　　　童潜嬉皮笑脸地应，“哪有，老师您多高贵呀，谁敢不尊重您呢？”
　　　　话里明晃晃的讽刺。
　　　　赵学义气得脸都青了，指着他大叫，“童潜，你给我滚……！”
　　　　还没等他发泄完怒火，一声轻咳，打断了他即将降下的惩罚。
　　　　一转头，校长正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这对师生。
　　　　“赵老师，你最近的课堂进度有些慢，不抓紧时间补起来的话，恐怕会打乱整个学期的计划。”
　　　　面对校长委婉的不满，赵学义只得把话吞了回去，指出去的手指不自然的收回，却也不叫童潜坐下，翻开课本。
　　　　校长暗叹了一口气，看向童潜的目光中充满安抚，又在外面停留了一会儿，见学生们开始上课，这才离开。
　　　　校长的背影刚刚消失，童潜就自顾自坐下。
　　　　赵学义极为狠戾地瞪了他一眼，却顾及着校长，没有发作。
　　　　童潜注意到了，眼睛微微眯起。
　　　　一个赵学义还不算什么，他之所以忍耐到现在，不过是看在校长的面子上罢了。
　　　　否则以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的人生信条，早让赵学义翻个大跟头了。
　　　　他的耐心有限，绝不可能为了校长而无限期的忍耐下去。
　　　　如果赵学义再不长眼睛的继续骚扰，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很显然，某个老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踩到学生的红线。
　　　　眼看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赵学义瞥了一眼，头埋在双臂间，趴在桌上整节课的童潜，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整治一番。
　　　　“叫你同桌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赵学义甚至懒得再喊童潜的名字，让同桌喊他起来。
　　　　同桌是一个憨憨的小男孩，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师，又瞅瞅纹丝不动的童潜，最终还是选择屈服在大人的淫威之下，伸出手指头，颤颤巍巍的开始叫。
　　　　“童潜，童潜，老师叫你呢。”
　　　　半梦半醒之间被打扰，童潜的火气前所未有的大。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啊？什么什么？”
　　　　他慢吞吞站起来，茫然地挠挠头。
　　　　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赵学义显然不会放过他。
　　　　课堂上的数学老师沉下脸，“上课睡觉不听讲，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顽劣的学生！不想上课就不要上，给我滚到外面去！”
　　　　童潜畏缩地瞥了一眼教室外面的大太阳，气息弱弱的说：“老师，医生说我不能受凉，不然会生很严重的病。”
　　　　现在是春三月，恰巧今天暖阳高照，不怕冷的人，甚至可以穿一件单衣，就能在外面行走。
　　　　童潜这样说，明显就是打算逃避惩罚。
　　　　因此赵学义理都没理他，见他不肯主动出去，就高抬贵脚，走下讲台，亲手揪住童潜的衣领，把他连拉带拽地推到门外。
　　　　“以后我的课，你都站在外面听！”
　　　　赵学义重重关上门，因而也就错过了，门外童潜那不属于孩童的冷笑。
　　　　天要下雨，人要作死，谁都拦不住呀！
　　　　童潜态度极好，主动站到了并不宽阔的操场上。
　　　　太阳很好，被迫猫了一个冬天的孩子们跃跃欲试。
　　　　几乎是下课铃声一响，他们就蹿了出去。
　　　　眼见老师和同学们纷纷来到操场上，好奇地围观着在正中央罚站的童潜。
　　　　是时候了。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瘦弱的童潜脸色苍白，额头上滴落滚大的汗珠，摇摇欲坠。
　　　　赵学义也来到操场上，那个不听话的小子被全校师生围观，现在一定羞愧难当吧！
　　　　抱着不能宣之于口的恶毒想法，他推开人群，就见童潜跌跌撞撞朝他走来。
　　　　“老师，我……”

第32章真的生气了

　　
　　　　“老师，我……我听老师的话，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动过……”
　　　　那个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学生，跌跌撞撞地朝他走过来，面露痛苦，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另外一只手朝他所在的方向伸出来，似乎是要抓住他。
　　　　赵学义万万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画面，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童潜演这一出戏，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于是加快脚步，趁赵学义一脸懵逼的时候，猛然倒在他的怀里，两只手死死揪住他的衬衫。
　　　　然后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你、你怎么样了！”
　　　　赵学义六神无主，他茫然地抬起头，周围一众师生包含诧异、怀疑的目光让他完全慌了手脚。
　　　　他一下子把童潜推在地上，慌张的摆手说，“不是我干的，他这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我干的！”
　　　　校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终于赶到。
　　　　他一看这场景，心里就咯噔一声。
　　　　好在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因而还算镇定。
　　　　“来两个人，把童潜抬到我办公室去，其他人都散了，马上就要上课了，不要在这里呆着。”
　　　　在这个小小的学校里，校长的话还是很有威信。
　　　　大家虽然好奇事情的发展，也乖乖回到教室，开始上课，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乌泱泱的操场一下子冷清下来。
　　　　赵学义几次尝试，都没能让发软的膝盖直立，最后还是借着旁边树干的力量，勉强站了起来。
　　　　校长在离开之前，看了他一眼，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吓得赵学义冷汗直冒。
　　　　那小鬼……那小鬼不会死吧！
　　　　就算死了也算不到他头上，是那小鬼先不尊重老师的，全班同学都看见了，自己只是让他出去站一会儿。
　　　　明明是童潜自己身体太差，不好好在家休息，还非要跑过来捣乱！
　　　　他什么也没做错，只不过是在行使老师的职责而已。
　　　　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赵学义的脑海中飞快闪过，渐渐的，他就给自己洗脑成功，觉得童潜的事儿完全和自己搭不上关系，这才失魂落魄地离开操场。
　　　　五年级教室里，周明晏默默趴在桌上。
　　　　他一贯不爱凑热闹，虽然好像方才外面操场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完全没有去窥探的欲望。
　　　　倒是他的同桌和后座都去了，已经上课，还听他们在后面小声讨论。
　　　　“哎，你听说了吗，昏倒的那个是赵学义老师的学生，听说是因为被他罚了，才变成这样的。”
　　　　“啊？那他也做的太过分了吧，我看那个同学脸色白得吓人，希望不会出什么事。”
　　　　“那可不清楚，听说那小孩有病，叫什么心脏病，听说很容易死人的。”
　　　　心脏病。
　　　　这三个字飘进耳朵里，周明晏一下子坐直身体。
　　　　心脏病可不像感冒一样烂大街，大牙村小学就这么点大，患有心脏病还是赵学义学生的，恐怕也只有那一个。
　　　　周明晏坐立难安，扭过头问：“你们说什么？刚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哟，大天才，你居然也有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的时候呀。”
　　　　同桌打趣道，随即发现周明晏脸色实在太难看，下意识收敛的态度，把刚才操场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话说到一半，周明晏就确定了这个晕倒的学生是谁，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无视老师和同学们惊愕的目光，大步流星走出教室。
　　　　“喂，喂，你到哪儿去？”
　　　　周明晏直奔校长办公室。
　　　　为了方便处理学校的事务，校长在办公室后面拉了道帘子，放了一张折叠小床，供休息的时候使用。
　　　　他拉开帘子，校长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童潜。
　　　　“宝宝。”
　　　　周明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等他上去查看究竟，校长拦住他，轻声说道：“我让人去叫村里的医生过来了，我们最好先不要动他。”
　　　　医生很快过来，得知童潜有心脏病之后，立刻把他昏倒的原因归结在这上头。
　　　　医生有些为难的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心脏病我很少接触，手上也没有药，不太好办。”
　　　　好在童潜的书包都是周明晏帮忙整理的，轻车熟路的翻出来两瓶药，又叫醒童潜，让他把药服下。
　　　　童潜懵懵懂懂醒来，一睁眼，面前就多了一把药丸，只好苦着脸咽下。
　　　　正在这时，校长走到外面敲响下课铃。
　　　　几乎是前脚钟响，后脚赵学义就走了过来。
　　　　他一节课都上得心不在焉，连连讲错了好几道最基本的算术题，一下课就掐着时间点赶过来。
　　　　见童潜正半靠在周明晏的怀里吃药，他悬起来的心便立刻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