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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身上的，无论是爱意还是恶意，都染上了死亡的恶臭味。
　　他无法吃食。
　　“哎……”希凛惋惜了一声，不过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失望，“就只能祈祷陆季安赢这场比赛了。”
　　说是祈祷，然而不表示希凛就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将抓着座椅的手轻轻松了一点，一团灰色云状的东西，随即从掌心冒出来。
　　那是上午那会在体育场那边收集来的恶意，他垂低眼眸，细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晕出淡淡的光晕。
　　他凝视着恶意，将自己的一丝精神力倾注到里面，然后伸直了手指。
　　那团小小的灰色恶意，飘飞出去，穿透车窗玻璃，然后朝右边方向飞窜过去。
　　周嘉全副心思都放在赛事上，眼睛凝注着极速撞进来的山道，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将整个山行和地貌都摸得一清二楚，甚至于知道一共有多少个弯道，哪个弯道弯度大概多少，在什么地方超车成功率要高一些。
　　之前尝试过几次，主要是为了探清陆季安的习惯，那个人，在一开始，就以强势的速度和技术做压制，不给周嘉任何超车的机会，他将优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和他本人行事的风格一样，不给人留余地。
　　只要一出手，必定铲除后患那种。
　　周嘉倒是和他有点不同，他这人能不往身上揽麻烦，就不往身上揽。
　　会答应谢伟来比赛，也是因为这人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发小之一，这份友情，他还是在意的。
　　为他赛一场，算不上麻烦。
　　哪怕是输了……
　　不对，他怎么会输，他的人生信条里，还暂时没有输这个字。
　　周嘉紧抓着方向盘，心中多个念头晃过，手下动作如履平地般稳健，打转方向盘，加速，冲刺，减速，转弯。
　　他调查过，不久前下过一场暴雨，再往前走一里左右的路程，会有一处小的塌方，虽然后来有推土机过来处理过，不过山壁边还是堆砌了很多碎石块，道路已经很明显，比之前山下那里的路要狭窄不少，好几次车尾都甩出悬崖外一点，塌方的位置，显而易见的，只能供一辆车经过。
　　两辆车车速都加到上百码，沉寂安宁的森林被轰鸣的引擎声打破。
　　周嘉决定在塌方的地方超车，将胜券夺到自己手里。
　　前面一个弯道陡峭又狭窄，弯度在九十度以上。
　　陆季安一脚猛踩刹车，手上以极快的速度反向打转方向盘，车尾被重重甩了出去，后车轮拖行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车尾甩出去后，在打出一个弯形后，稳稳落在地上，陆季安松开刹车，换踩油门，汽车轰鸣声依旧，极速冲出弯道。
　　车身在山道上，划出银色流畅的线路。
　　后面周嘉紧追不放，离终点还有三公里左右路程，如果一直保持这个势态下去，他们必输无疑。
　　谢伟原本算是沉着冷静的心，这会开始有点担忧。
　　他望向周嘉，想问一问他什么打算，周嘉一张俊逸的脸严肃而冷淡，散发出强烈的拒人气息。
　　这个时候，引擎声轰隆，就算说话，都得大声吼，怕是他真的说点什么，周嘉未必听得到。
　　谢伟心往下渐沉，已经想好如果结果是他们输了，他该怎么向周嘉道歉。
　　然而很快的，半分钟时间不到，希望在他眼前快速升起。
　　再又拐过一个弯道过后，周嘉忽然猛踩油门，直接从山道外侧冲上去，一边车身和陆季安的汽车紧密擦上，刺耳的刮擦声。
　　两车都在这个撞击摩擦中，偏离原本各自的行道，走了弯形。
　　当下的道路是一条相对笔直的道，前方看起来似乎也是这种路况。
　　陆季安见周嘉忽然就开上来，他岂是会退缩的人，同样跟着加速。
　　两车就以相贴的姿势，往前直冲。
　　副驾驶的希凛坐的那一侧，便是车身相贴的地方，他头一转，就看到了仿佛伸手间就能够到的人。
　　他就那么扭头一直盯着面容帅气俊朗的男生，忽然的，车身颠簸了一下，希凛过于专注，脑袋下一刻就撞在了车顶上，这一撞直接将他眼泪都给撞了出来，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注视着周嘉。
　　周嘉知道希凛在看他，但那没有在他沉寂的心海上掀起什么涟漪，明恋他或者暗恋他的男男女女有很多，如果每个人都做回应，那他的这份平静的生活，早就被打断了。
　　他的规则，就是在一开始，就不给人任何机会。
　　一如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一般。
　　希凛倒是比其他人来得执着一点，然而又能怎么样，结果还是会和其他人一样。
　　周嘉不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需要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打断。
　　或许以后，也不需要。
　　汽车极速奔驰在险峻的山道上，视野中隐约可以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山壁下端，往前突出一点。
　　那里就是碎石堆的位置所在。
　　周嘉这个时候眼帘眨了一下，随后他调转方向盘，往外面退开一点，与此同时，车速加到最大马力，伴随着一直巨响的轰鸣声，笔直冲了上去。
　　陆季安在周嘉退开后，才及时注意到前方有个小的塌方，想绕过去，但忽然飞快提速的周嘉，在他犹豫的半秒时间里，就车头冲到了前面。
　　到此，陆季安算是失去了先机，他只能一脚踩下刹车，车轮刮擦地面，在上道上脫出醒目的痕迹。
　　周嘉的车转眼间就超过陆季安，驶到了前方。
　　陆季安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松了点，在汽车追赶上去的时候，捏着指骨，指骨清脆的响声被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掩盖。
　　灰色的恶意漂浮在了周嘉面前，希凛隐约可以看到一点云状恶意的小尾巴。
　　“……可以进去了。”希凛在中心对恶意蛊惑性地说道。
　　希凛拥有吞噬恶意、爱意的能力，同时他也可以操纵它们。
　　操纵它们进入到某些指定对象的体内，然后对他们造成一定的影响。
　　之所以一开始是让系统帮忙，因为希凛有点舍不得恶意，美味的恶意特别的好吃，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份食物。
　　在食物方面，他自觉自己是吝啬付出的。
　　灰色云团悬浮了一会，悄无声息地钻进周嘉的脑袋中。
　　谢伟面上已经浮出胜利的喜悦，他猛地扭过头，想同周嘉表达一下喜悦的心情。
　　忽然他看到周嘉不知道怎么回事，俊朗的眉头皱了起来。
　　表情里是说不出的厌恶，这是从来没有在周嘉脸上看到的神色。
　　他想到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
　　“周嘉，你怎么了？”谢伟在引擎轰隆声里，扯开嗓子大吼。
　　周嘉听到了，可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脑海里有几个声音在同时响起。
　　“……变态，恶心，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那个丑样。”
　　“你配喜欢周嘉吗？”
　　“不要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赶紧去死啊。”
　　这几个声音像是从播放机里出来一样，提前设定好了播放程序，然后开始循环播放。
　　那些声音听起来不大，可是却没有被轰鸣声掩盖。
　　周嘉不知道这个声音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可是他知道，谩骂、欺辱的对象是谁。
　　那个人就坐在后面那辆车里。
　　意外的，周嘉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几天前在校园里那次见面，男孩满脸开朗耀眼的笑容，漂亮的杏眸弯弯，嘴角梨涡明显。
　　在这些骂人的话语中，周嘉隐约间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
　　好像他站在了希凛的位置上，听着周围对他的各种侮辱和指责。
　　那个时候的男孩，一定悲伤无助到了极点。

第19章　。第一张人面19

　　可男孩在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又是那么得活泼，好像一切伤害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就是周嘉，在看到男孩的时候，都有种，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然而，周嘉十分清楚，脑海里这些声音，不会有假。
　　和希凛在一个学校，就是他们班上的人，都听闻了一个瞎了只眼的人喜欢他，他们中曾经有人还去希凛教室外看过他，回来后谈论起，看到希凛独自坐在教室最后面，挨着垃圾桶的对方，背脊深深的弓着，脑袋垂着，微笑卑怯到了极点。
　　倏然间，周嘉面前出现一副无声的画面，极速行驶的跑车，引擎的轰鸣声犹如突然闪电般倒退的海潮一样，从周嘉的耳膜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副画面里冒出一簇火苗，火苗无声无息地燃烧着，嗖的一声，蹿起数米高。
　　一个单薄脆弱的背影跟着显现，那抹身影走向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中，带着一种悲伤的决绝和绝望。
　　身影走进了火团里，刺目的火舌瞬间缠上男孩的身体。
　　将他的皮肤一点点灼烧成黑色。
　　似乎像是感知到周嘉在看他，身影缓慢回头，随后周嘉看到一张流满了泪水，嘴角却噙着微笑的脸。
　　他是那么开心，因为在临时前可以看到喜欢的人，周嘉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力量源泉，他支撑他艰难地活到现在。
　　可是其他人说他喜欢周嘉，是周嘉的侮辱，他不能让周嘉因为他而蒙羞，所以他选择自焚。
　　哭泣着的男孩嘴唇缓缓蠕動，在向周嘉诉说着最后的话语。
　　周嘉看口型，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他心中没有来由的，就是一悸。
　　随后周嘉原本准备去轰油门提速的脚，转向旁边，身体在那一刻，脱离意识，自主行动，他踩下了刹车。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是想停下来，然后那副画面也许就可以消失。
　　而事实，也真的如此。
　　车子一减速，烧黑的躯体，还有漫天的火苗，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轰！旁边一辆银色的车，在周嘉减速的当即，油门轰鸣，直接赶超了。
　　希凛扭头，眼帘掀起，望向天空，隐约间看到一片洁白美丽的羽翼，朝着湛蓝的天穹悄无声息飞翔而去。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系统带着一丝惋惜的声音道。
　　希凛看到‘西林’最后一点执念从这个世界离开，他的感受倒是和系统不太一样。
　　没有惋惜，只是一种祝福。
　　人类是有灵魂存在的，西林的这一生，不受上天眷顾，死亡是他的解脱。
　　他的下一世，他祝福他，希望他能有一个安稳无波的生活，希望他可以被命运温柔爱戴。
　　希凛对于每一个呼唤他的悲悯的灵魂，都具有真挚的感恩心。感谢他们愿意将自己的脸皮献出来给他，他戴着他们的脸皮，吃食着这些佳肴、珍馐，他会尽所有的努力，完成他们的遗愿。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哪怕后面周嘉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加速追赶前面的陆季安，然而胜负却已经毫无悬念了。
　　银色的跑车裹挟着山间的冷风，冲到了终点。
　　车辆一个急刹，停在一道惨白的直线后面。
　　几秒钟后，周嘉驾驶着跑车同样停靠了上来。
　　陆季安推门下车，手臂猛地一甩，车门重重关上，车身都跟着颤了一颤。
　　逆着微冷的山风，栗色卷发被吹得飘扬起来，陆季安英俊刚毅的脸庞，此时全然由一阵阴婺的气息取代，他黑幽幽的眼睛，盯着从隔壁跑车出来的周嘉。
　　周身隐有刀枪剑鸣之声。
　　周嘉一下车，视线微一转，看到陆季安沉甸甸的眸光，他心中微微一凛。
　　自然知道陆季安为什么会用那样冰冷的眼眸看他，他大概以为他是故意放水，输掉这场比赛的。
　　但让他去解释，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就是这会，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诞，他自己都不信，陆季安如何会信。
　　“我输了。”周嘉陈诉这么一个事实。
　　陆季安瞳眸陡然一寒。
　　谢伟站在周嘉旁边，看了看陆季安，又去看周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击上心头，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分明刚才胜利唾手可得，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周嘉忽然踩了刹车。
　　总不至于，周嘉是为了陆季安那个赌注。
　　为了陪那小子一天。
　　不可能，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他自认对周嘉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那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希凛在汽车里，隔着冰冷的金属车身，都感觉到了来自陆季安身上的冷冽刺骨的气息。
　　他听到自己兀自砰砰砰极速跳动的心跳声，他两手都抓着安全带，身体发僵，两脚都軟麻，难以动弹。
　　空气意外间，变得凝固沉闷，呼吸都开始困顿。
　　陆季安隔着辆车，凝注着对面的周嘉。
　　忽的，他笑了一声，那一声，将凝固起来的气氛打破，山风重新吹拂过来。
　　“你输了，那么履行先前的赌注，时间就从现在算起。”
　　陆季安面孔间全是桀骜不驯，仿佛他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宰，他就是王。
　　“现在？”谢伟直接一声惊呼了出来，他更是往前踏了一步，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季安嘴角笑容的弧度裹着邪气：“对，就现在。”
　　既然周嘉忽然放水，那么他也就不对他客气了。
　　虽然和周嘉不是一个学校的，可彼此家庭的关系，他们在其他场合见过面，各自父母都让他们向对方学习，学习彼此的优点。
　　陆季安以前倒是没觉得周嘉这人怎么样，经过这一遭，他发现，周嘉确实有值得让人不喜欢的地方。
　　而且还不只一点。
　　陆季安视线挪开，看到希凛还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他随即走过去。
　　抬手叩了叩车窗玻璃，希凛圆圆的杏眸大睁着，又一副让人忍不住想捏脸的冲动。
　　等人打开门，陆季安一把拽住希凛胳膊，在他无声的惊呼手，手摸上了他脸颊。
　　捏着细嫩的脸，将人脸庞捏得变形。
　　“比赛我赢了，你一会跟周嘉走，手机随时保持通畅，24小时一到，我就会去接你。”
　　希凛惊诧地瞪大了眼，菱形的花瓣唇微张，陆季安看着瞳孔就是一缩，手落下去，捏着他下颚，把他嘴巴给合上，大拇指贴着柔軟玫瑰色的唇瓣拨弄了一下。
　　像是警告，也像是在说给后面两人听。
　　“记住，只有这24小时。”陆季安拉着希凛的手，将他带至周嘉那里，把人往周嘉怀里一推。
　　“我的人暂时交给你，小心点，别弄伤了。”
　　陆季安说完就掉头，大长腿两三步来到自己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跟着就是引擎轰动的声音。
　　银色跑车从三人面前推开，在空地上调头转向，转眼间，从终点消失了影踪。
　　航拍器跟着缓缓退下山，在远处候着的人们朝着周嘉他们靠近。
　　刚才陆季安身上煞气太重，他们怕殃及到自己，所以都躲远了。
　　希凛撞上周嘉身体，忙惊慌地退开，他低声道了歉，扭头去看带他来的陆季安，而陆季安可以说是眨眼的时间，就把他给丢下了。
　　希凛眼睛追着银色跑车的车尾，想追上去，可是又相当明白，肯定是追不上的，他站立着，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基本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的。
　　异样的，带着探究的，上下打量，审视的。
　　“周嘉，你不会真的要陪这家伙一整天吧？”谢伟简直觉得太荒谬了。
　　周嘉转目，给了他一个凉幽幽的眼神。
　　“不是吧陆季安又看不到，再说，他的话，让他之后回去，就说你陪了他一天，他肯定也不会出卖你的。”谢伟脑袋快速转动，然后出了这么一个注意。
　　周嘉视线重新转到希凛面上，男孩眼帘低低地垂着，眼尾一颗细小的黑痣，整个人都似乎想缩起来，不让别人注意到他。
　　周嘉忽然就有了一点好奇，这样一个算是明恋他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陆季安将他视为所有物。
　　一天时间，应该足够他去了解。
　　有了好奇，就去探知，这是周嘉的一个习惯，然而又很少有东西能让他觉得好奇。
　　输了比赛没有关系，输赢他并不在乎，那些外在的东西，撼动不了他什么。
　　“走了。”
　　周嘉对着希凛说道。
　　希凛身体几不可查地一抖，他抬起眸子，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嘉。
　　周嘉正好也瞧着他，一抹笑容随即在希凛嘴角绽开，两个小小的梨涡，盛着烈酒，另一旁聚拢过来的几个人，直接看傻了眼。
　　周嘉同谢伟坐上车，希凛走到后方，坐进了后车座。
　　摇下车窗玻璃，周嘉同那些人虚摆了下手臂，算是告别。
　　开着车，驶下山路。

第20章　。第一张人面20

　　跑车极速穿梭在寂静无声的山间，出了山道，一路往都城的返回。
　　约莫半个多少时后，周围叠嶂的山峦开始从车窗外倒退，高楼大厦渐渐浮出视野。
　　当跑车来到一个小型的十字路口，周嘉一脚踩下了刹车。
　　他往右转头，旁边谢伟对于他忽然停下，心中自然困惑不解。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啊？”谢伟视线四处看，这里相对陌生，周围的建筑物都离得有段距离。
　　“你在这里下车。”周嘉俊脸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