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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安却推开余正山，紧紧的盯着郑贵和，气沉了丹田，大声喊道：“我告余家大队余铁梁强买强卖婚姻！”
　　余正山一下子愣住，余铁梁？这小妮子是来告她亲爷爷的？
　　公社办公室里，余正山不安的走来走去，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子。
　　他是有多贱，这又回来干什么啊，那小妮子告她爷爷就告呗，管他啥事，他为什么要跟着进来？
　　一会儿，有个胖胖的大姐进来，大约三十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灰大褂，短头发，自称是婚姻登记办公室的，仔细的问了余安说的情况。
　　“行，这事儿咱们会派人去调查的，你们回去等信儿吧！”那胖大姐记录完，起身说道。
　　余安问道：“什么时候去调查？”
　　余安怕晚了，余斐就要嫁给王麻子了！
　　“你放心吧，这事儿咱们副书记发话了，说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一定会处理好！”胖大姐十分肯定的说道，“你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余安多少有点放心，这才与余正山出了公社大院。
　　“你真的要告你爷爷？”余正山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余安将余家的老爷子给告了，这在乡下，可真是大逆不道了！
　　“是他不给我姐姐活路，我这是没法子！”余安凌厉的眯眯眼，她在现代经商的时候，一向以铁腕著称，能一下子解决的问题，绝不拖泥带水。那余铁梁已经收了王麻子的彩礼，而且还要给余爱国在城里上学习班，若是不从上面施压，就凭那个老实巴交的余老二，这事儿是解决不了的！
　　“余二妮，俺瞧着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余正山盯着余安问道，说傻吧，竟然想到让公社出面，说不傻吧，惹恼了余铁梁，这余老二一家可咋过日子？
　　余正山与余安从公社大院出来的时候，不远处的拐角处，欧阳霖望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无奈的一笑。
　　看来他从特训营出来之后是真的闲了，竟然对一个拔气门芯的小姑娘感兴趣了！
　　远处，一辆暗灰色的梅特赛斯——奔驰悄悄的停在了欧阳霖的身后。
　　“欧阳同志，首长有请！”从奔驰上下来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上前给欧阳霖行了礼。
　　欧阳霖叹口气，看来这老头子还是不死心啊！
　　此刻余家村里，余老二被人同村的人送了回来，人一直迷糊。
　　“二嫂，二哥说啥也要卖血，咱们拦都拦不住，这刚抽了半管子就晕了，这……”同村的人为难的看了一眼外面等着收钱的驴车，“咱们可是从镇子里送回二哥来的，光这路费就要一块钱呢！”
　　高秀娥看着余老二那昏迷的模样，差点也晕倒在地上，但是还是打起精神来，向着同村人道了谢，只是那一块钱……
　　高秀娥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回一块钱来，给了那赶车的人。
　　“真是耽误时候！”那赶车的人似乎十分的不满，嘟囔了两句也就走了。
　　高秀娥赶紧道歉，那一块钱还是她向着老四媳妇借的！
　　余老二晕倒，余斐的婚事又定了，这一天，高秀娥六神无主的，也没有发现余安一日不见，直到到了傍晚，余老二总算是醒了，一醒来就拿出两块钱给了高秀娥。
　　“就这些，人家就抽了半管子，不肯给五块，我拉着那人的手，好歹给了这两块……你先给爹娘送去，就说剩下的钱俺再想法子！”余老二虚弱的说道，脸色苍白的吓人。
　　“她爹，爹娘他们……”高秀娥真的不知道如何跟余老二开口。
　　“他们咋了？”余老二一怔，问道。
　　“爹娘将咱家大妮卖给王麻子了，他们还收了二十块钱的彩礼，要给爱国上学习班，考大学！”高秀娥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余老二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回余家村的路上，因为余正山的钱全都花了买了糖跟大包子，没钱坐车，两人只得慢慢的向回走。
　　余安一天没吃饭，早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看着余正山一边走一边啃大包子，口水就忍不住的向外分泌。
　　余正山觉察到余安那虎视眈眈的目光，他迅速的将大包子塞进了嘴里，摆着手喊道：“没有了，没有了！”
　　余安气的不行，直接骂道：“小气鬼，怎么不吃死你！”
　　余正山觉着委屈，这年头，别说大肉包子，那就是一口地瓜，也是不舍得给别人的，他怎么就小气了？余安去公社的车钱还是他付的呢！
　　余安饿的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向路边瞧了一眼，这会儿是三月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啥也没有，就是想偷也没东西偷去！
　　“这是什么破地！”余安现在就盼望着赶紧到家，至少还能吃个烤田鸡，能够填饱肚子！
　　余正山看着余安煞白的脸色，想了想，从兜子里摸出一块糖来，打开来，咬了一半，又包起来，递给余安，“给你一半！”
　　余安嫌弃的皱眉，要她吃他的口水？
　　余正山看到余安的表情，不悦道：“你还嫌弃？这糖可金贵，要一毛钱一块呢！”


第013章　公社来人
　　余安记得刚才进城，余正山付了每个人两毛钱的车钱，这一块糖就要一毛钱，那还真的不便宜！
　　“啥糖？”余安忍不住有了好奇心。
　　余正山斜眼看了一眼余安，将收回去的糖又送到余安的面前，就见一张粗糙的草纸包裹着，打开，里面是一块黄晶晶带着些气泡的糖，看起来倒像是余安吃过的那种最便宜的糖，应该是连点奶味都没有的！
　　“想吃了吧？”余正山得意的问道。
　　余安是想吃了，她想尝尝这个时代一毛钱一块的糖多么好吃！
　　余正山想了想，将那半块糖给了余安，“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熟人去才卖，并不是谁去都能买的！”
　　余安忍着恶心，好歹将那半块糖放在嘴里，除去甜味就没有别的味道了，还粘牙！
　　“好吃吧？”余正山十分的得意又觉着心疼，最后加了一句，“晚上还有肉不？你不能白吃我的糖！”
　　余安依稀记得义乌是用鸡毛换糖起来的小商品城，糖在这个时代还算是缺货，后来改革开放之后，促进与台湾之间的合作，糖才大量涌入！
　　余安向着余正山眨眨眼睛，“你想吃更好吃的糖吗？”
　　余正山一愣，“更好吃的糖？这就是最好吃的了！”
　　“这算啥，我能做更好吃的，奶糖、花生糖、牛轧糖，你吃过没有？”余安记得小时候奶奶用小麦熬过麦芽糖，等有了麦芽糖，再加上牛奶与花生，就能做各种奶糖、花生糖，如果能跟义乌的发家史似得，用糖换钱或者换点别的东西也好！
　　“吹牛！”余正山才不信，在余家村的孩子之中，他是最见过世面的，经常跟着老爹去公社，奶糖倒是听说过，上海的大白兔奶糖，但是没吃过，花生糖、牛轧糖却是连听都没听过的！
　　“你给我弄点材料来，我给你做！”余安说道，如今她一穷二白，小麦、糯米、花生、牛奶啥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真的？”余正山见余安不像是开玩笑，想象了一下那奶糖、花生糖、牛轧糖的味道，忍不住就流口水了！
　　“若是我做不出来，我请你吃五顿烤肉，随便你吃！”余安扬眉，反正那田鸡大湾里有的是！
　　“好！”余正山一听说还有烤肉吃，立刻点头，可是又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什么肉？”
　　“你管那么多，吃不死你就成！”余安才不告诉他，“我要小麦、糯米，先给我这些东西，我先熬糖！”
　　余正山想了想，“这小麦俺家就有，糯米贵着呢，要粮票买呢，俺就跟娘说想吃粽子了，俺娘准给俺买！”
　　余安点头，“行，等着你哈，早点弄来弄点吃糖！”
　　余正山赶紧的点头。
　　两个人聊着天，路程也就没有觉着那么远，终于在傍晚回到了余家村。
　　余安回到家，见四婶子在厨屋里做饭，她还以为高秀娥终于想明白罢工了呢，一进屋才知道余老二竟然卖血晕在了镇子上。
　　“竟然去卖血？”余安一想到那些因为卖血感染了肝病跟艾滋的人就觉着可怕。
　　高秀娥这会儿只知道哭，女儿被人卖了，自家的男人还晕着，她还能指望谁？
　　“娘，都怪我！”余斐哭的眼睛红肿，“您跟爹别费心了，我嫁人就是了！”
　　高秀娥这会儿也没有法子了，看来只能听天由命！
　　晚上高秀娥没去做饭，也没有人来喊余老二一家去吃饭，余安气呼呼的进了厨屋，正好瞧见老四媳妇端了一锅地瓜向外走，余安一下子就接过，端进了自己屋里。
　　余家大伯娘想要吵吵，被余家奶奶拉住，只是让老四媳妇又熬了一点粥，大家分着吃了。
　　余老二昏迷了一。夜。
　　第二日，余老二终于醒了，高秀娥把昨晚余安端回来的地瓜用热水泡了泡，给余老二吃了点。
　　余老二经过昨日的事情，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余斐似乎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脸色蜡黄，双眼呆滞，见了余老二与高秀娥，却还要勉强挤出笑容。
　　早饭，高秀娥也没有跨进那厨屋。
　　照旧没人来喊余老二一家吃饭，仿佛余家那一大家子人，已经将余老二这一家给遗忘了！
　　喇叭上大队书记在喊人上工，余老二吃了点凉地瓜，跟高秀娥准备去上工，不管如何，一家子还要活下去，虽然或许死了比活着要解脱！
　　“余铁梁，余寿贵，赶紧来大队一趟，赶紧来大队一趟，有重要的事，有重要的事！”突的，大喇叭上喊了余家老爷子、余家老大两人的名字，声音急促，似乎有什么大事。
　　余安心里一喜，莫非是公社来人了？
　　余安透过门缝看到余家老爷子披上件对襟黑褂子，提打着胶底黑布鞋，急匆匆的向外走。
　　“爹，这是有啥事？”余家老大也穿着件青色大褂跟在后面。
　　“谁知道呢！”余家老爷子脸色也不好看，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余天海不会直呼他姓名，毕竟他与余天海没出五福，算是长辈！
　　余老爷子与余老大去了队里之后，余老二也强挨着准备起身，却被余安拦住。
　　最后高秀娥与余斐去队里上工，余安与余鱼儿留在家里照顾余老二。
　　余安坐在天井里静静的等着，如今余老二一家的命运，都在那个郑贵和副书记的手里，虽然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快要中午的时候，余安大老远的就听见余老爷子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声音，“这个死妮子，我得打死她！”
　　余安扬眉，慢慢的起身，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余家大门被余斐撞开，她最先冲进来拉住余安急声问道：“二妮，你去公社告爷爷了？”
　　余斐的话刚说完，余家老爷子带着余家老大、老三、老四等人已经进了门，他一看到余安就气得浑身颤抖，他上前，抡起手臂就朝着余安的脸挥了过去。
　　余家老爷子年轻时候当过兵，参加过解放战争，后来受了伤就退伍回家，为了养家糊口还打过铁卖过煤，那双手臂有力的很，再加上又在气头上，这一下子若是抡在余安的脸上，怕是耳朵也会被打聋！


第014章　分家
　　“二妮子！”高秀娥喊了一声，想要去拦，可是她被老三老四堵在后面，哪里能上前。
　　村里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打在余安的脸上。
　　余安迅速的后退，躲过余铁梁的那一巴掌，一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那胖大姐与一个穿中山服干部服装的人，她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故意撒着泼，大声的哭起来。
　　余铁梁没打着余安，腰还闪了一下子，正要再上前，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位胖大姐威严的声音，“余铁梁，你以为这还是旧社会？打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胖大姐上前，拦在了余安的面前。
　　余安继续大声哭着，却用眼睛偷偷的观察着这一切。
　　余铁梁气的双眼发蒙，他绝对没有想到他费事巴力的拉拔了四个儿子，全都成家立业，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可是到最后，竟然被自己的孙女告到了公社，在全村老少面前丢了脸面！
　　“爹！”余老二这会儿刚从屋里走出来，他脸色苍白的上前挡住余安，站在余家老爷子的面前问道，“爹，这是咋回事？”
　　“咋回事？你问问你这个好闺女，还敢去公社书记面前告俺的状，俺不打死她！”余家老爷子指着余安破口大骂。
　　“妮子啊！”高秀娥这会儿终于推开余家老三、老四跑了过来，一下子将余安抱在了怀里。
　　余老二回头问余安，“二妮，你去公社告爷爷了？”
　　余安点头，“他强买强卖大姐的婚姻，我为什么不能告？”
　　余老二一愣，抬起手来，可是最后还是慢慢的放下。
　　余老二回身对着余老爷子说道：“爹，二妮她不懂事……”
　　“不懂事？不懂事还能找到公社的副书记？”余老爷子气的浑身颤抖，脸色发青。
　　余家奶奶赶紧上前搀扶住自己的老头子。
　　“余铁梁，本来咱们副书记派咱们来了解一下情况的，现在看来情况也属实，这新的《婚姻法》可是公布了，婚姻自由，父母都不能包办婚姻，更何况你还是人家的爷奶！如今政府为余斐做主，这幢婚事取消了！”胖大姐大声说道。
　　余安感激的望了胖大姐一眼，把这位胖大姐当做了恩人！
　　以后她若是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这位胖大姐！
　　余老大一听这婚事取消，这样一来，他大儿子的媳妇黄了不说，二儿子也不能去城里上学习班考大学了，他忍不住上前，盯着余老二说道：“余老二，你可真是有本事，爹娘养了你这么久，就是让你养出个白眼狼闺女去公社告爹娘的是吧？好好好，你有本事，你真有本事，你若是真的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出去单过？”
　　余老大这话一出，看热闹的村人都吃惊的低喊了一声。
　　如今这个年代，缺衣少穿的，各家小年轻家里孩子又多，不分家的原因就是有老的可以依仗，老人能帮着挣点工分补贴一下，还可以帮着带孩子，若是自己出去单过……
　　余老二看了看盛怒的爹娘，再看看余老大讥讽的脸，他想了想，低声说道：“爹，我们分出去单过！”
　　余老二这话一出，余铁梁的脸色都变了，他没有要逼余老二非得分出去的意思，只是要余老二屈服，毕竟只是一个嫁过人当了寡妇的丫头，一个丫头换余家两个大孙子的前程，这笔账怎么都不亏，可是在余铁梁看来，这余老二只想着自己那个小家，只心疼自己的闺女，却没将整个余家放在心上！
　　“好好好，今日就将这个家分了！”余铁梁气的浑身颤抖，喊了余家老三，“去喊你天海哥还有各位叔叔伯伯来，做个见证！”
　　余老三犹豫了一下。
　　“还不快去？”余铁梁见余老三没动，上前狠狠的踹了余老三一脚。
　　余老三赶紧去喊人。
　　余铁梁要分家，这就是余家的家事了，那公社的胖大姐要不好掺和，只是又象征性的宣传了一下《婚姻法》，也就带着人离开。
　　下午的时候，余天海还有余家这个大家族的一个长辈来了，算是一个见证，见证余铁梁将余老二分出去！
　　余铁梁让余老大写了分家的文书，上面规定了余老二以后每年要上交的钱数、粮食。
　　余铁梁将分家的文书给余天海瞧。
　　余天海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房子……”
　　分家，老子要分给儿子房子的！
　　“老子给他娶了媳妇，帮着他养了三个孩子，老子给的还不够多？老子还没要他吃奶费呢，还想要房子？”余铁梁冷哼道。
　　“没房子，你让他们住哪去？”余天海皱眉，村里的规矩，分家首先得有房子分，若是没房子，那就不能算分家！
　　“书记，没事，我们自己想法子！”余老二赶紧说道。
　　“你想啥子办法？”余天海一瞪眼，“你这拖家带口的，连住的地方都没，咋弄？”
　　余老二摇摇头，“是俺不孝，房子俺真的不要，咱们大堤外不是还有个破棚子，俺到那边去住！”
　　余老二说的破棚子，是之前一个孤寡老人住的地方，那孤寡老人死了好几年了，棚子一直空着。
　　“你说河滩上那个烂杉子？”余天海一愣，问道。
　　余老二点点头，“就是那边！”
　　“那边怎么住人？就剩下几根棍子了，连个棚子顶都没有，而且……”余天海剩下的话没有说，怕担上宣传迷信的罪名。
　　那河滩上的破棚子，又叫做烂杉子屋，可是余家村老人们吓哄孩子的利器，一到黑天就哭的孩子，在外面玩的不肯回家的孩子，只要一提那个烂杉子屋，一提那个常年驼背瞎了一只眼的凶大爷，孩子就立刻乖乖的！
　　“俺去修修！”余老二低声说道：“修修，暂时住在那边，只要别下雨就没事！”
　　余天海叹口气，又对余铁梁说道：“爷，我知道你这会儿生气呢，可是到底是自己儿子，你当真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