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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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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驰洲愣了愣:“我几时直呼……”灵光一闪,问道,“不错?”

    夙沙不错脸色阴沉。

    唐驰洲低头笑了笑,又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够了。”夙沙不错一字一顿地说,“带着你的人快滚!”

    唐驰洲收起笑容道:“我在山下等,到明日午时,若是夙沙公子还不能给我一个交代,纵使不愿,我也不得不强行营救。”

    夙沙不错冷哼一声,似乎全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转身进门。

    唐驰洲冲门后的慕枕流笑了笑,带着亲信干脆地下山去了。

    慕枕流回身走了几步,发现夙沙不错在不远处等他。

    夙沙不错道:“你现在有了靠山,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慕枕流道:“我若说我不但不开心,反而很是惶恐不安,不知宝贝儿信不信?”

    夙沙不错臭着一张脸道:“你唤我什么?”

    “是你叫我叫的。”慕枕流表情十分淡定。

    夙沙不错道:“那时是为了恶心你。”

    慕枕流笑了笑。

    夙沙不错以为他笑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色更臭:“我显然低估了你的脸皮。”

    慕枕流见他不悦,配合地喊道:“夙沙公子。”

    夙沙不错脸色稍霁道:“你适才说你很惶恐不安?为何?”

    慕枕流苦笑道:“我这个新官还未上任,便累的平波城出动梁万大军,于心何安?”

    夙沙不错道:“不必不安。唐驰洲这么做,自然因为你有价值。你是沈正和的得意门生,他却是方横斜嫡系。眼下,方横斜受皇帝厌弃,闭门谢客,龟缩天机府,沈正和重受重用,此消彼长,他自然要来讨好你。”

    这些门道慕枕流当然知道,却不适合与一个外人谈论,含糊道:“多谢指点。”

    夙沙不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收拾收拾,明日便下山吧。”

    慕枕流微愕。

    夙沙不错扬眉:“莫非你舍不得离开?你犯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捉你不过是为她出气,既然你认错态度尚可,她又自行放弃,我又何必画蛇添足,非做那恶人?”

    慕枕流迟疑道:“黄小姐……”

    “你可是舍不得她?也是,这样外柔内刚的倔强女子实不多见,你如今反悔还来得及。”

    “若她愿意,我想请她先随我回平波城,等我安顿之后,派可靠之人送她回家。”

    夙沙不错道:“你若是不愿娶她,就不必为她操心。男女之事最忌藕断丝连。她既入了我不拘一格庄,我自会负责她的安全。”说罢,拂袖而去。

    纵然夙沙不错昨日将话讲得十分难听,次日,慕枕流仍是找了黄小姐。这次出面的是二姐,先是一通冷嘲热讽将他说得体无完肤,末了才到黄府已经派人迎接,再半月就能抵达。

    慕枕流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就被夙沙不错派来的人送出了庄子。

    离开时,慕枕流忍不住回头。

    这几日过得委实有些传奇。他想起自己冻醒时,发现自己身处陌生黑暗房间时的震惊,又想起夙沙不错骗自己叫宝贝儿的尴尬,还有发现戴宝贝身份不简单时的困惑,历历在目。

    唐驰洲说是在山下等,仍派人埋伏在山上接应,看他呆在庄前不走,怕夜长梦多,忍不住上前催促。

    慕枕流歉然一笑,跟着他下山去了。

    唐驰洲不但在山下等,还在山下凉亭设宴等。

    原林庄,现不拘一格庄,建在孤山上,荒无人烟,难为他摆了一桌热腾腾的宴席。

    慕枕流在唐驰洲的招呼下落座。

    两人碰了几杯酒。

    酒暖了胃,话匣便打开了。

    唐驰洲道:“离上次见慕大人,已有八年之久。”

    慕枕流一怔。

    唐驰洲道:“慕大人那时候未及弱冠,想来是不记得了。那时令尊还是沈相麾下第一谋士。”

    慕枕流微笑道:“唐将军指的可是家父寿诞的那次。”

    “哦,你记得?”唐驰洲又惊又喜。

    慕枕流笑而不语。他目力不佳,记性不错,若非人太多,让他无法一一看清,如唐驰洲这般人物,就不会没有印象。

    “没想到那时结下的缘,竟到今日才开花结果。”唐驰洲拿起酒杯,“来,我们日后既是同僚又是同窗,恕我厚脸皮,令尊当日曾教了我一个字,是我一字之师,我有今日也亏的那一字之助。所以,纵使你不认,我心中也当我们是同窗啦。”

    慕枕流虽知他是在拉拢自己,可是在父亲这面大旗面前,也无可奈何,只得又陪饮了几杯。

    唐驰洲与他天南地北海侃了一通,突然压低声音道:“以你我情谊,我有事自不瞒你,你有心事也可与我说。夙沙不错崛起于近两年。此人虽然生性乖张,目无王法,行的事倒还有几分道理,往日针对的也都是些为非作歹的恶人,慕老弟怎会被牵连进去。”

    慕枕流苦笑着将自己向黄小姐退婚的事情说了,原因含糊地一笔带过。

    唐驰洲笑道:“原来是胭脂账!哈哈哈,不错,呃,”他想起夙沙不错的名字,脸色微妙地变了变,才接下去道,“如慕老弟这般风流倜傥的人品,理该是这种原因。”

    慕枕流知其误会,也懒得多做解释。

    两人又喝了一回合,才拔营出发。

    临行前,唐驰洲看着他额头的伤口以及走路时不自然的姿势,低声提醒道:“夙沙不错近两年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已惊动了上面。短则三月,多则半年,必会有人来收拾他。慕老弟胸中的火气,不妨缓一缓。反正他也没有多少日子可逍遥的,”他笑了笑,“到时候,自然是你想如何便如何。”

    夙沙不错虽然绑架他又捉弄他,但想到黄小姐,慕枕流心中就生不出火气,反倒无限愧疚。加之,夙沙不错的举动幼稚有余,侮辱不足,并没有真正如何,所以慕枕流对夙沙不错不但没有恶感,而且因为他照顾黄小姐的关系,有着几许感激产生的好感。

    只是这些话不好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唐驰洲说,慕枕流便笑着点点头。

    。。。

 ;。。。 ; ;    “你几时发现的?”

    他声音阴沉沉的,好似天压了下来,逼得人喘不过气。

    慕枕流将刚刚偷吃过的碗筷收拾妥当,才整了整袍子站起来:“你问的是哪件?”

    戴宝贝道:“我脸上无伤,你却未露异色,显是早已知晓我受伤是假。”

    慕枕流谦虚道:“仅作猜想,未能肯定。”

    “我哪里露出的破绽?”戴宝贝态度咄咄逼人,“莫非你学过易容术?”

    慕枕流摇头道:“如此玄奥之术,仅有耳闻,无幸得见。”

    “莫非是我装得不像?”

    “你哭声凄厉,眼神痛苦,十分逼真。”慕枕流见他越来越不耐烦,主动解释道,“你出去不过片刻,伤口之血已然凝固,仿佛两三个时辰之久。你的易容术虽然精妙,却错了时间。”

    戴宝贝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学会的两种易容术几可以假乱真,仍被那人认为是皮毛。

    慕枕流道:“我也有一事相询,还请赐教。”

    “说。”

    “不知林庄庄主与家师有何仇怨,要如此戏弄在下。”

    戴宝贝道:“你怎知此地是林庄?”

    慕枕流道:“我醒来时,腹中并不很饿,想来昏迷的时间不长。看天色,应当不超过四个时辰。丰粮镇方圆三百里内,唯有林庄设有一桥相连的牢房。”

    戴宝贝冷哼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丰粮镇离我赴任之地不过八百余里,我自然要打听一二。”

    戴宝贝道:“你知道得不少,偏偏不知道我为何看你不顺眼。你以为是沈正和,其实却是你自己造的孽!”

    慕枕流呆了呆:“我?”

    戴宝贝见他一脸疑惑,偏不解释,看着他额头的伤口摇头道:“可惜!你这样的人只磕了头,崴了脚,着实便宜了。像你这样背信弃义,糟蹋女子之人,本该头破血流,千刀万剐,受尽天下人耻笑!”他本想让他尝尝被自己信任之人出卖的滋味,未曾想竟被先一步识破了。

    慕枕流低头沉吟片刻,突然望向戴宝贝身后的三姐,惊讶道:“黄小姐?”

    三姐浑身一震,抬头看他,眼中满是幽怨。

    戴宝贝道:“亏你还记得!”

    慕枕流低头苦笑。

    “你与她指腹为婚,乃是令尊令堂在世时的约定。你不遵此约,是为不孝不信!你高中进士,本该娶她过门,却写信悔婚,害她一介女流为了寻你,头破血流,险些遭奸人□□,是为不仁不义!”戴宝贝高声道,“你今日所受之苦与她当日的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你还有何话说?”

    慕枕流一脸惭愧:“宝贝儿所言句句在理,我无话可说。”

    戴宝贝脸色微微扭曲:“既然知错,你就三跪九叩迎她过门罢。”

    慕枕流没说话,只是迁就地看着三姐。

    三姐脸色一白,泪珠子如一串串地落下来。

    戴宝贝勃然大怒道:“你不愿?”

    “非不愿,实不能。”

    戴宝贝道:“你是不能,还是舍不得你的心上人?”他背对着三姐,做了个“高”的口型。

    慕枕流沉默了会儿道:“这正是我的不能。”

    三姐“嘤咛”一声,掩面哭走。

    戴宝贝冷哼道:“你既不能,我也不能!你便好生在这里呆着吧。”他甩袖就走,先前演戏打他的壮汉子立马将门重重地关上,落锁。

    慕枕流拿起桌上的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碗,无声叹息。

    他只被关了一夜,第二天壮汉子提着鞭子,半恐吓半威胁地吆喝他干活,扫地、洗衣、做饭、砍柴,到傍晚还不停歇,又被驱去挑水浇花。慕枕流累得筋疲力竭,四肢无力,崴了的脚瘸得厉害,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坚持。直到半夜,壮汉子才发慈悲地给了他一个冷掉的馒头和一碗清水。

    饿了一天的慕枕流也不挑剔,坐在门口拿起来就啃。

    次日,壮汉子照旧打发他干活,只是慕枕流回屋时,发现桌上多了一碗尚有余温的红烧肉。之后接连三天,夜夜有肉相候。

    到第五日,慕枕流借口上茅厕,提早折返,果然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出来。

    “黄小姐。”他停步,与她相距五六步。

    三姐停下脚步,偏过身子,期期艾艾地说:“我来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慕枕流道:“多谢。”

    她身影微僵,许久方道:“都是我的错,才连累慕公子身陷险境。”

    慕枕流道:“是我咎由自取。”

    “你,”她大着胆子转过身来,微红的明眸羞涩又倔强地看向他,“她比我……好吗?”

    慕枕流道:“容貌不及小姐,性格不及小姐。”

    “那你喜欢她什么?”

    慕枕流道:“志同道合。”

    三姐咬着下唇:“你,怎知我与你……不是……”如此质问,已是厚颜,她难堪地撇开头。

    慕枕流迟疑了下,缓缓道:“我与他同窗三载,相知甚深。”

    “同窗,他,他是……”三姐震惊地看着他。

    慕枕流微微点头。

    “你早些歇息!”三姐匆匆丢下一句,小碎步跑开。

    等她身影完全消失,慕枕流才迈开步子,朝厨房走去。桌上果然放着一碗红烧肉,还很热乎。

    “你这样直白,不怕她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

    戴宝贝站在他原先所站的位置,沐浴着月光看他。

    慕枕流回头道:“有你在,定然不会坐视惨剧发生。”

    戴宝贝冷哼道:“她是你的未婚妻,她若是死了便是你逼死的,与我何干?”

    “既与你无干,你为何将我困于此地?”

    “自然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慕枕流笑了笑,低头夹肉。

    戴宝贝嗤笑道:“才拒了这碗肉的主人,你吃起来倒心安理得得很!”

    “我该置之不理?”

    “你敢!”戴宝贝说话间,已经走入厨房,一把抢过他的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入嘴里,然后“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呸呸呸”地连吐了几口,“这是加了黄连吗?”

    慕枕流脸色不变,接过他手中的筷子,继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戴宝贝看他的眼神与先前不同:“你竟吃得下去?”

    慕枕流道:“如你所言,我已然拒了婚事,怎能再拒好意。”

    “不错不错,自该如此!”戴宝贝用脚勾来凳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看着他吃,看着慕枕流面不改色地一口口吃完,才道,“我如今看你倒有些顺眼了。”

    慕枕流正要答话,被冲进门来的壮汉子打断:“外头,来了很多官兵!”

    戴宝贝翘着二郎腿:“又不是第一次,何必大惊小怪?”

    壮汉子道:“这次不一样,来了很多人。”

    “一千?”戴宝贝皱了皱眉。

    壮汉子摇头:“两万!”

    丰粮镇并非边陲重镇,自然不可能调集两万人马,方圆数百里内,唯有他赴任的平波城有此兵力。而能够调动平波城两万兵马的,唯有总兵唐驰洲与副总兵杨广翼。纵使如此,边城总兵未得调令也不可私动兵马,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慕枕流心中好奇,当戴宝贝跟着壮汉子往外走时,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戴宝贝察觉他尾随,也不驱赶,任由他跟着自己一路走出了庄子。

    庄外,灯火通明,数十名擐甲执兵的兵士侍立两侧,一名白面书生站在门口,手持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见到戴宝贝等人出来,才微微一笑道:“在下唐驰洲,忝为平波城总兵。与林庄毗邻多年,一直未来拜访,还请夙沙公子见谅。”

    。。。

 ;。。。 ; ;    少女老神在在地说:“庄中道路纵横交错,便是我也只记得十之二三,那两人无头苍蝇一般的瞎撞,早晚撞进来。”

    小童道:“别的不怕,只怕冲撞了两位姐姐。”

    少女沉吟道:“你叫几个人来此把守,即作关卡,亦能照应一二。”

    小童领命去后,少女搬出两把椅子,一个绣筐,与另一少女守着门廊,怡然自得地绣起冬衣来。

    那是从厨房到大门唯一的通路,一旦看死,厨房里的二人插翅难飞。

    戴宝贝在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住地说:“这可如何是好。”他见慕枕流怡然自得地夹着红烧肉,气得双眼发红,“我们要困死在这里啦,你,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慕枕流道:“再被逮住,说不定会关起来饿肚子,不如先垫点东西。”

    “……”

    为何他说得话总是让人郁闷得无法反驳?

    戴宝贝抢下他手里的红烧肉,抓着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肉。

    慕枕流又搜刮出几个温热的馒头,沾着红烧肉的酱汁吃。

    戴宝贝夺了两个过来,一手一个,吃得极香。

    等两人吃完,外头又有了动静,一个粗壮汉子进来与少女说了几句,又毕恭毕敬地出了院子。

    戴宝贝松了口气道:“好在他们没有进来搜。”

    慕枕流道:“纵然他不进来,到了饭时,那两个姑娘也是要进来的。”

    戴宝贝兴奋道:“正好擒下她们做人质!”

    慕枕流探究地看着他:“她们说你打了人,打了什么人?”

    戴宝贝皱眉道:“从小到大,我打过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兴许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他们了。哼,她们说你的老师是坏人,难不成你还能说出他做了哪些坏事?”

    “小的不好说,大的那几件还是知道的。”慕枕流淡定地说,仿佛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戴宝贝想要笑又不敢大声笑,捂着嘴巴,抖动肩膀,半晌才气喘吁吁地道:“你既与你的老师不同道,何不与出去与她们说个清楚明白,说不定她们被你说服,放了你呢?”

    慕枕流道:“我知道恩师做了错事,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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