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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嫁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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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宵良顾先生吗,我是夏庄的村长王树才……”

  ……

  顾宵良的表情经历了从震惊到希望到绝望的痛苦转变,这样的顾宵良自己不是没有见过。安琪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来温暖他的心,所有的假象,却被今天的一通电话摧毁。

  顾宵良挂断了电话之后,立即将卡2开机,迅速从通讯录拨出去一个电话:“阿健,两个小时之内将AC301从Ailsa庄园开到流云机场,我要即刻赶去密城,夏庄。”

  “什么,顾总……现、现在就要动用您的直升机?”吴健努力驱赶着睡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立刻!马上!”顾宵良大声重复,然后挂断了电话,这才将卧室的水晶灯打开,走向衣橱。

  “是关于她的消息,对吗?”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能让温润从容的顾宵良如此急躁,安琪适应着突然的光亮,努力保持着自己身为顶级婚纱设计师的优雅,拉住顾宵良的手臂,“我要和你一起去!”

  顾宵良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男士睡衣披在安琪身上,彻夜失眠使他的眼神有些疲惫,英俊的面容难掩焦虑和担忧:“安琪,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太累了,先留下休息。”

  “只是你的事?那这五年来,我又算什么!”强烈的嫉妒彻底爆发,安琪愤怒地对着顾宵良吼叫:“冷玉早就是别人的妻子,而且……五年前我们都看过她遗体的照片,冷玉已经死掉了,她已经死掉了!……”

  “你够了!”顾宵良一把推开缠在身上的安琪,双眼因极致的愤怒而发红,“你说的没错,冷玉……已经死了,所以……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说完,不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套上黑色的羊绒风衣,重重地关上卧室的门,径直下楼。

  一段旋律,几个数字,往往就在最无防备的时候出现,骄傲地将人理智摧毁,逼近泪点。捱过心脏缺氧的瞬间,回到面无表情的武装,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什么冰冻三尺的严寒开始悄悄融化。

  你说你已经忘记了某些事情,其实你一直都记得;你劝我去忘掉某些事情,其实,我们一直都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勇敢地活到生命最后一刻,就是盖世英雄。





第6章 断指立誓
  
  视频里,陈奇的网恋女友年龄不大,红褐色的披肩碎发垂在胸前,廉价的BB霜打造出来的皮肤有些不均匀的苍白,一双硕大的假睫毛俏皮地跳动,暗红的双唇吐出糯软的粤普,使电脑外的陈奇有些触电般的痴傻。

  女孩名叫陈娇,是南方Z市绿歌技校的学员,刚满16岁。看着这对情侣有些雷同的朋克风着装,申雨好笑:“奇哥,这姑娘感觉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去你丫的怎么说话!”陈奇今晚兴致极高,也不生气,只剜给申雨一个眼刀:“臭小子,今晚CS赢不了你,谁也别想回家。”

  一句话,引得随从陈奇的几个男孩跟着起哄:“奇哥,这小子年龄不大,几个弟兄都是他手下败将,今晚咱群殴他一个,不信雪不了前耻!”
  气血方刚的少年,好胜的傲气一触即燃,申雨大气挥手,对着一众男孩放话:“都别迷恋哥!”没有硝烟的战争,拉开序幕。

  一路驰骋披靡,待申雨放倒最后一人,已经是凌晨两点半。通宵鏖战使男孩们有些精神不支,他们暂时不计较胜负荣辱,趴在键盘上,睡到一大片。

  一觉而醒,天已微亮。
  申雨强打起精神,才想起来昨天是除夕,有些懊恼自己把奶奶一个人落在家里过年,于是跟陈奇等人打声招呼,离开网吧匆匆往家里奔去。
  
  双排的荆棘草将两边的麦田隔出一条小路,初生的朝阳有些刺眼,即使经过短暂的补眠,申雨的大脑仍然处于麻木的状态,偶尔闪过昨夜枪林弹雨的片段,让他觉得有些梦幻。

  申雨这一路走得煎熬,一想到年年可能因为自己和陈奇等人彻夜打机,会整整两三天不理睬自己,便有些头痛。却无法编派任何理由去搪塞年年的质问,毕竟,对着那丫头清澈的眼睛撒谎,每一次都会让自己冷汗直流,落荒而逃。
  

  再走一个上山坡,往右拐一个弯道,旁边便是冷家。申雨正要进入,却见冷家进进出出几个邻里,个个面带恸色,门口堆着几根圆木柱子和方板,被两三个男人有条不紊地捆绑。

  申雨很意外,走上前向其中一个男人询问:“徐四叔?你们大过年的来这作什么?”
  “你这小兔崽子,昨晚上哪鬼混了,这都不知道?”徐四叔也不与顽皮的男孩过多计较,“恁嵘爷昨夜没了,俺几个都忙着给嵘叔搭灵堂。”

  徐四叔的回答如惊雷贯入申雨耳中,他按住徐四叔麻利的双手,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不可能,昨儿个嵘爷还好着呢!”

  “唉呀,这命啊,都怨崔长贵那个畜生,半夜吃多了酒跑到冷家闹事,让嵘叔一镰刀给劈了,”徐四一脸愤恨,“那混球死了活该,可惜引发了一场火,嵘叔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那年年呢?”申雨的心脏都要跳出喉咙。
  “那闺女命大,被嵘叔护着先逃了出来。”见申雨紧张,协助搭建的李二哥接话。

  心脏归位,却如裂开了一般地疼痛,申雨不敢想象此时的年年会有多么绝望。他步步沉重地冷家院内走去,不再理会门口几个人的讨论:
  
  “嵘叔可是当兵杀过鬼子的真汉,打死崔长贵个祸害也是替天行道! ”
  “唉,她家闺女也真可怜,你不记得了,几年前,同样是大年初一,咱几个一起给冷玉妹子搭建的灵堂,谁知道现在又……”
  “可不是!如今这外孙女虽是活了,但看样子受刺激不轻,怕是要个给吓出个病来。”

  ……

  冷嵘的遗体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木板房里,几个系属略近的亲戚,围在一起商量着身后事宜,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申雨面如死灰,不敢掀开冷嵘的遮尸布。他心里还记挂着年年,于是不多做停留,往西屋窑洞走去,进门便看到呆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却只听见自家奶奶的声音:
  “乖丫头,恁外公走了,你还有奶奶,你倒是跟奶奶说句话呀!”李环给年年换上借来的干净的棉衣,并在外面套上简易的棉麻孝服,整个过程,女孩像个布偶一样人人摆布,毫无言语。

   申雨瞬间红了眼睛,这一路想到了无数个方法去安慰哭闹的年年,绝望沉默的年年,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年年……但此刻的女孩,因整夜的哭泣,双眼浮肿,原本清透的眸子已经毫无神采,眼中一片死寂,看不到哀伤也看不到绝望,就像小镇玩具店的橱窗里陈列的芭比娃娃,很精致,但脆弱而空洞。

  “年年。”申雨的嗓音有些沙哑,充满了自责。

  女孩依然没有给他回应。李环见孙子回来,气不打一处:“你这孩子!年年昨晚叫人,你要是在家……”见孙子亦是满面伤感,也深知这倆小孩胜似亲兄妹的感情,李环不忍再说下去。

  奶奶话说半截,却让申雨更加内疚,没错,年年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自己却在跌进虚幻的诱惑里浮沉。

  “年年,我是哥哥,我回来了……”
  “年年,对不起,是我昨天晚上在网吧,没有陪着你……”
  “年年,你看着我,对哥哥说句话好吗……我错了……”

  ……

  申雨双手托起年年的脸颊,捧在自己面前,几乎带了哭腔地哀求。但女孩就像小外星人,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在毫无反映,分明是自闭的征兆。

  申父申母长年在外打工,导致申雨的独立而和熟。他桀骜不驯的性格,也让陈奇等一帮野孩子对他另眼相看。
  
  李环心里却清楚,自己这小孙子心性淡漠,身上的软肋却是冷家的女娃,因而乐见其成,就等年年再大些,便跟冷嵘讨过来当孙媳妇。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孙子已是伤心不已,便忍不住劝说:“小雨,你不要太担心,年年只是一时想不开。你先出去给你嵘爷磕个头,我多说说话,等丫头回过神了,你再过来赔罪。”

  申雨被奶奶推出西窑洞,悔恨和焦虑,使通宵熬夜的神经因情绪的跌宕变得格外衰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法承受叫了自己四五年“哥哥”的丫头,突然如同局外人一样的看自己,他想用一切手段,唤醒年年,让她知道自己感同身受的悲伤。

  这时,冷家东面围墙上剩下来的一把镰刀,落入了申雨的视线。  
  是的,唤醒年年,分担她的绝望与哀愁,求她原谅哥哥的失败……申雨猛地上前,拿下悬挂的镰刀,往年年的房间走去。

  趁屋内的李环没注意,申雨将左手握成拳,只留出一根食指抵在年年床头的茶几上:
  “年年,一万句对不起也换不回嵘爷的命,哥今天发誓,以后我要是再沉湎网吧,就如同这根手指头……”

  话音未落,刀起指断。
  ……
  
  AC301在夏庄盘桓两个来回,顾宵良终于在稀落的村庄里发现一座较新的两层小楼,楼前有竿飘扬的五星红旗,便猜测那里是夏庄村委会。而院中有两片宽阔的草坪,在这个季节没有种菜也没有种花,很适合直升机垂直起降。

  得到顾宵良示意,阿健连忙回旋减速,调整定位后,平稳地落下去。

  发动机和旋翼产生的巨大噪音,将王树才等人惊动,老村长连忙带着两三个人出门相迎。四人从未见过直升机实体,均是一脸惊叹。

  “您是王村长吧?您好,我是冷玉的朋友,顾宵良。”顾宵良不顾行程的疲惫,对着人群中最年长的王树才直接伸出右手。

  男人的手修长有力,干练的冲锋衣下隐约透着一股儒雅,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王树才没想到冷玉的这位朋友如此年轻。

  “乡里派出所的民警上午已经来过了,但是可惜姓崔的王八蛋被阎王爷收走了,不然枪毙他个十回八回!”
 
  王树才简单介绍了情况,拿出写有顾宵良电话的便笺:“五年前,冷玉一个人大着肚子回夏庄待产,曾经来村委咨询孩子户口的问题,我看她身体虚弱,她父亲又年迈多病,便有些担心她日后的打算。那丫头倔强的很,犹豫半天,才顺手在我办公桌上提笔留下了这么一张便笺。”

  顺手?生活困顿如此,也不愿开口给自己一个机会么,顾宵良心中微痛,却很快掩去,对王树才说:“我知道了,麻烦您先带我去见她的女儿,是叫年年吧……”
  
  “当然可以,但那小丫头叫我一声舅爷,我也想负起责任,冒昧地问您一句话,”王树才走近顾宵良低声问道:“您是年年的亲生父亲吗?”
  
  “不是,我只是冷玉的大学同学。”顾宵良回答地坦诚,眼中的哀伤难以掩逾:“但是曾经,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成为冷玉女儿的亲生父亲。”

  王树才了然,不再多言,忙安排身后的三个人,骑三辆摩托车,分别载着顾宵良、阿健和自己,往冷家驶去。

  路上扑扑的风尘有些迷眼,从凌晨奔波到现在,阿健很是疲惫,不住地揉着眼睛提神,余光看见左斜前方的摩托车后座,顾总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宵良的眼窝深邃狭长,睫毛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浓密,安琪曾经这样形容,垂下来便是“百毒不侵,令人沉醉”。此刻,再浓密的睫毛也无法抵挡肆意的尘埃,他望着手心便笺上的字迹,眼睛有些发红,记忆中的那段往事,八年前的秋天,犹在昨日。
  ……
  
  阳光很温暖,白云很悠然,校园很安静,人群很喧哗。
  京华大学金融系的大一新生顾宵良坐在服装系的专业图书室里,温习着自己的必修课本,偶尔翻几页《外国婚纱史》,只当作画册来缓冲眼疲劳,哈欠连连,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睡过去。
  
  顾宵良的父亲名叫顾俊,顾俊出身书香门第,年轻时酷爱摄影,投身艺术却不问生计,日子过得很是清苦,原配妻子因此离婚,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顾笑春改嫁给了一名大学教授。  
  顾俊消沉了两三年,与一名百货公司导购员再婚,从此励精图治,由一所黑白照相馆起家,趁着改革开放的契机,在商场几经沉浮十几年,慢慢发展为全国知名的婚纱摄影连锁“静女花嫁”,以潮流审美和专业服务,在业内广受好评。  
  顾氏夫妇人过中年,才又又得了顾宵良这么个宝贝儿子。虽是事业家庭双收,顾老太太却是无福消受,三年前因肝癌去世了。顾俊深受打击,好在儿子顾宵良今年不负众望地考入国内排名第一的京华大学金融系,便不时敦促儿子的学业,希望儿子早有所成,尽快接手家族事业,使自己功成身退。
  
  被安排好的命运轨迹,主宰者看来一切都是那样和谐自然。校园的生活节奏很慢,相同的幸福与快乐弥漫在朋友之间,恋人之间手足之间,有谁还能看得见自己心灵暗涌下的无奈呢。顾宵良有些忧郁地想,一抬头,就和对面的冷玉的视线交集在一起。
  
  
  难得没有必修棵的下午,大一新生冷玉忍痛放弃备考英语专业八级,鬼使神差地跑到服装系,一本本地查阅有关婚纱文化的资料,忙活了半天,终于发现最经典的《外国婚纱史》,被摊在顾宵良的手臂下。
  
  冷玉见对面男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心中默念,这小子千万别把口水流在书上,否则真是暴殄天物。于是,在不经意间,和顾宵良抬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冷玉大赧,连忙将视线收回,再抬起头已是面红耳赤。
  
  清纯女孩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顾宵良怦然心动,却见冷玉把视线更多地落在往自己手臂下的书本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中顿感失落。于是玩心大起,收拾好笔记本,起身抱着砖头厚的书籍,作势要往借阅台办理外借手续。
  
  “诶同学,请留步……”  
  果然,左腿刚跨出半步,就被婉约动听的女声拦下,顾宵良心里一阵酥麻地窃喜,却垂下眼眸,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同学,你叫我?……”
  
  “嗯,是这样的……其实,我很想看你手中的那本《外国婚纱史》”
  
  冷玉心中满是尴尬,这样的对话听起来简直就像肥皂剧里的花痴女对英俊男主蹩脚的搭讪。即使男生漂亮的有些过分,从他温习的《高等数学(一)》来看,明显和她一样也是青涩的大一新生。
  
  “同学你是英语专业的吧……”顾宵指指冷玉放在桌子上方的日记本,封面上有着精致的英语签名:“Ailsa;在古德语里的意思应该是快乐的姑娘……”
  
  冷玉的眼里有些讶异,男生却递出一张空白的便笺,嘴角扬出超好看的弧度:
  
  “把你的中文名字和电话写给我,不仅这本书先借给你,明天我把家里全英文的那本《Wedding Gown Tips》也拿过来送给你……”
  
  ……
  
  
  “顾先生,到了!”
  
  顾宵良的回忆被王树才等人打断,才发觉自己的眼角有些酸涩,他抬腿走下摩托车,淡笑自嘲:“也许这里气候有些干燥。”
  
  王树才阅人无数,与顾宵良等人面做寒暄,却在心里慨叹:“这个年轻人真是重情重义。以后由他照顾年年的话……冷玉应该没有看错人。”便和顾宵良并肩而行,将他引进冷家宅院。
  
  村民们见是王村长来,都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好奇地打量着村长身边的年轻人。
  
  顾宵良对围观的群众颔首致敬,随即敛面屏息,对着冷嵘的遗体重重地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一腔真诚,引得周围的村民满心赞许,接着才往年年所在的房间走去。
  
  一座山壁,三间窑洞,东屋几个人进出,为前来帮忙的村民准备伙食;中屋连带周围的山体也被熏染得一片乌黑。
  
  顾宵良一直知道冷玉家境不好,否则也不会刚进入大学,就为了还清助学贷款,顺利拿到毕业证而去“莲”会所做侍应生。
  
  如果,自己比那个男人更早一点、先认识冷玉,结局会不会大有不同?
  
  时间没有给顾宵良过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和王树才刚走到冷家西窑洞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年长女性的哭喊:  
  “小雨!你怎么能这作践自己啊!……一对小冤家,何苦要折腾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啊!”
  
  与此同时,女童的尖叫也清晰地传了出来,声音里满含了惊恐和绝望。

  顾宵良心中一沉,慌张地越过众人,往屋子里冲去。 






第7章 长腿叔叔
  
  年迈的老人跌坐在窗前的地板上,双手捂住孙子汩汩出血的左手。
  少年隐忍着疼痛,倔强地盯着倚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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