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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思云脸色一僵，随即道：“待寿宴结束，你看上哪个随你拿走。”

　　　　李媛心中了然，随即道：“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大不了拿我的跟你换！”不待季思云反对，已对马车外面喊道：“红缨，快去房里拿我的首饰匣子来，要快！”

　　　　“是。”红缨撒腿就跑，快赶上撵兔子的猎犬了，看的季府的下人都睁大了眼，这是个姑娘吧？

　　　　季思云不傻，此时已了然。伸出两个春葱一般的手指拧上李媛还有些肉肉的脸颊：“机灵鬼，瞎折腾什么！”心里却是暖暖的流过一股温泉般。

　　　　红缨很快回来，李媛挑了一根赤金流苏镶红宝石的发簪插在季思云发髻中，笑道：“姐姐肤白，这红艳艳黄橙橙的正配姐姐，喜庆的很。不过这个可归我了。”手里摇晃着从她头上拿下来的那根。

　　　　季思云自然知道李媛这个可比自己那个贵重多了。知她好意，郑重道：“谢谢小媛儿，姐姐就占你便宜喽！”

　　　　“咱们姐妹，哪来那么多客套话！”

　　　　两人有说有笑，很快到了季家老宅，马车从偏门进去，另有妈妈带领他们走进内宅。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和外孙女都在，这里有他们的屋子，所以一早起来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有长房季忠家的嫡长女季思莲，庶女季思玫，三房季睿家的两个庶女季思兰，季思丹。还有老夫人嫡女季敏的女儿杜悦，杜喻，此外还有李媛庶出姨母的几个女儿，莺莺燕燕一大群，满室花红柳绿，看上去就很热闹。这当中当然还是以老夫人的嫡出为尊，几个人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不知谁说了句：“思云姐呢，怎还不见她来？”

　　　　“还有那个低下的商户女，也还没到呢！”

　　　　“这个时候还不早点来，还嫌不够讨人厌吗！”

　　　　姑娘们叽叽喳喳，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季思莲笑着挥挥手，叫众人闭嘴，掩唇笑道：“等一下那个丫头来了，我们可要好好招呼，毕竟是妹妹吗，年纪比我们都小。”

　　　　杜悦闻弦歌知雅意，笑道：“自然，媛妹妹年纪虽小，却最是知礼，很是敬重我们这些姐姐，可不要欺负她！”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说她知礼，乃是说她好说话，但凡她的东西被这些姐姐们看上一眼，夸赞上一句，她便识相的拿出来送上，还唯恐别人不要。这样的人虽然身份低微了些，还算有些可取之处的。

　　　　忽听一人惊呼：“她昨日是住在二舅舅家吧，会不会给二姐姐捷足先登！”

　第六十七章　狼多肉少

　　　　对啊，一想到这个，一屋子人顿时有些懊恼，心里怨恨季忠一家苛刻，一间客房都不留给人家。季思莲看出他们所想，开口道：“贵客那么多，哪还有空余房间给她一个小辈？即便她跟二妹住又怎样，哼，即便到了二妹手里，我难道还不能要出来！”

　　　　正说着，只听外面妈妈引路的声音：“小姐们都在前面，二小姐是知道的，老奴这就先行告退了。”

　　　　“妈妈您去忙。”

　　　　小厅里顿时安静了许多，等着她二人进来。李媛和季思云手拉手走进来，眼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这边，有些诧异。

　　　　十几只眼睛已经非常快速的把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干净彻底，待看到季思云头上那支跟服饰不是很搭的红宝石发簪，众人心中一咯噔，有的眼圈登时就要发红：果然给她捷足先登了！

　　　　季思云捏了捏李媛的手，唯恐她被众人吓到，笑着说道：“咦，不认识了吗，这么看着我们？大姐姐，这是媛儿妹妹。”

　　　　季思莲笑着前走两步：“是媛儿啊，许久不见，长高了许多呢，人长开了，更漂亮了，姐姐差点认不出来了，呵呵。”

　　　　李媛轻呼一声：“大姐姐。”又挨个叫了一屋子的姐姐，总算是打完了招呼。

　　　　人太多，纵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当众来做，所以众人都压制住心中的蠢蠢欲动，准备制造些单独的机会好讨要些东西。这傻丫头出身不好，家里却是富得流油，又是唯一的女儿，什么好东西都不缺。单看季思云头上的发簪，便是他们想要，也要好好的求一求母亲都不一定能得到。而季思云已经到手了。再说李媛的一身衣饰，虽然因为年纪小，不宜过分花枝招展，众人大都识货，她身上那件水绿百褶裙，又轻又飘，一看就是上好的桑蚕丝织就，穿在身上定然舒适凉爽。她头上丫髻上的小珍珠，个头普通，却泛着淡淡的金色，十分罕见。若能要了来，改作耳坠子定然好看……

　　　　李媛只看那一双双泛红的眼睛，就知道她们在打什么主意，更何况那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不只是她，她母亲也一样，被所谓的姐妹连哄带要弄走了很多东西。李钊爱重妻子，给她的都是好东西，每每一回娘家，总是珠光宝气的去，干干净净的回。季氏性子绵软，不说什么，只要姐妹们高兴就好，李钊也不说什么。但即便这样，这些所谓姐妹们拿了她的东西，也没有人真拿她当姐妹看。

　　　　姐妹们都见过面，不多时便四散开来，有的帮大人做点什么，有的陪着年纪相仿的客人逛园子，李媛便跟在季思云身边，一步不离，让好几个有打算的姐妹望而却步，咬碎银牙。

　　　　一个粉色衣衫的小丫鬟从后面追上来，边跑边喊着：“二小姐，夫人请你过去呢！”

　　　　季思云认得是伯母姜氏院子里的，道：“好，我这便随你去。”扭头对李媛道：“你还未见过你大舅母吧，不如顺便见一见。”粉衣丫鬟插嘴道：“夫人正忙着，恐没时间接待表小姐，二小姐你快过去吧，让表小姐独自待一会儿也不会丢了的。”李媛捏了捏季思云的手：“去吧，我没关系的。”

　　　　季思云想着这次李媛明显的懂事了不少，大不了损失些钱财，便对自己的丫头吩咐着：“好好看着媛小姐，我速去速回。”说完跟着粉衣丫鬟走了。

　　　　李媛没心情逛园子，坐在小径边的竹椅上心里开始数数，待数到二十三，小径的一条分支上就走过来两个姐姐，季思玫和季思兰，两人都已及笄，亦有婚约在身，打扮的鲜亮夺目。刚刚在厅里人太多显不出什么，在这清净的园子里，周围绿叶一称，便显出两人青春正好，人比花娇。

　　　　面对着小了两岁又一惯怯懦的李媛，两人连客套都省了，季思兰直接说道：“媛妹妹，二姐姐头上的宝石发簪是你送的吧，可真漂亮！”

　　　　李媛面上一慌，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是二姐自己的。我哪有那样的簪子，我年纪还小，带不得。”

　　　　季思兰冷笑道：“小小年纪，学人说谎话，那么贵重的簪子，二伯母哪里舍得给她买，怕是二伯母自己都舍不得！”

　　　　“就是，就是，我们经常见面，以前都没见过，你一来才带在头上，定然是你送的！”季思玫帮腔。

　　　　季思兰接着道：“一样的姐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带了什么东西给我们，快拿出来吧，就不要卖关子了。横竖我们领你的情便是。”

　　　　李媛脸色越来越难看，要急哭的样子，身旁季思云的丫鬟碧儿忙上前道：“两位小姐，怕是表小姐没带在身上，不如寿宴之后再说。”

　　　　季思玫眼一瞪：“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季思兰大度道：“算了，我也不挑剔，别的我就不要了，你头上这小珍珠我凑合着先拿了吧。记得下次要额外带些好货色给我。”说着已伸手去李媛的发髻自取了。

　　　　李媛后退两步，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两人。

　　　　季思兰抓了个空，惊异不已，她，居然敢躲开！

　　　　季思玫已大怒道：“你躲什么，不就几个破珠子，还舍不得吗！”

　　　　李媛冷冷道：“这珠子不值钱，姐姐喜欢，朝舅舅们要钱去买。我这个是我父亲精心为我挑选的，不能送人。”

　　　　“季思兰头上的怎么说！”季思玫质问。

　　　　李媛撩一下额发，淡淡笑道：“父亲说了，我们这一去，要住上几日的，不论住在哪里，舅舅定会尽心接待。我们不好白吃白住，定要还些情谊。谁家容我们留宿，便把这簪子给谁家的姐姐。”

　　　　二人脸色数变，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这个胆小懦弱的低贱商户的女儿，就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李媛看向季思玫，笑道：“三姐姐，昨日我们第一个投奔的就是大舅舅的门庭啊。”

　第六十八章　礼尚往来

　　　　季思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思索片刻才道：“我哪里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若我知道，必然要安排你们住进家里来的！你们也是，来都来了，不住在老宅，反而去了二叔那么偏远的宅子，倒是要人说长房容不下亲戚似的！”

　　　　李媛心道，可不是吗，就是容不下“穷”亲戚！

　　　　“我知大舅舅事忙，顾不过来，管家也说了，是贵客太多，房间不够了。都是亲戚，我们怎好硬要给大舅舅找麻烦，只能先去二舅舅那里住下了。但东西就那么一件，已经给出去了，还能要回来吗？要不，下次来时玫姐姐帮我们留个房间给我们住？”

　　　　季思兰道：“好妹妹，你就别和姐姐们开玩笑了。以前哪次来不是带好多东西送给我们，怎的这次小气了！难道姑丈的生意做得不好吗？”

　　　　还真是拿她当肥肉啊，咬住就不想松口！只是，李钊夫妻的大方换不来半点尊重，而现在的李媛，看清这一切，自然是一个子儿都不想给她们。

　　　　李媛跟她们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免得被偷袭。叹息道：“妹妹以前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而不自知，还请姐姐们多包涵！”

　　　　二人得意的对视一眼，看吧，几句话下来就认输了！

　　　　李媛接着说道：“父亲给大哥请了先生授课，相处的好了，先生也教授我一些道理。我这才知道，像姐姐们这样的世家名门，最是重规矩讲道理……”

　　　　那是！二人恨不得鼻孔翘到天上去。

　　　　“……有句话叫‘礼尚往来’，就是说，我送了姐姐们东西，姐姐们不好拂了妹妹的心意，自然是要收下的。收下之后定然要想着送回一份礼物，又因为我年纪小，姐姐们自然要回的更好更贵重，这样一来，不是给姐姐们找麻烦了吗！姐姐们年纪都不小了，既要学着如何管家，又要忙着女红准备嫁衣。这样给姐姐们找麻烦的事是再不能做了，所以……”

　　　　李媛看着他们，仰着小脸等待表扬一般：“所以这样的事再不能做了。我不能用我那普普通通的金银首饰，换取姐姐们的心爱之物！”

　　　　“你……”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给他们东西了吗？还想着礼尚往来，还送还更好的？呸，鬼才给过你回礼！

　　　　季思玫气恼不已，正要再教训几句，季思兰拉住她。拉着脸冷冷道：“妹妹说的是，我们姐妹间不必这么多客套。你玩吧，我们要去陪贵客转转。”说着拉着季思玫走了。

　　　　季思玫还气着：“三姐，就这么算了？”

　　　　“算了，想的美！”季思兰道，“我们要不出来，有人要的出来，走着瞧！”

　　　　待那二人走远，李媛和碧儿都松了一口气。碧儿笑道：“表小姐你好厉害，我还以为又要破费许多呢！”

　　　　李媛淡淡道：“不如喂狗。”

　　　　季老夫人实数五十九，年纪不算轻了。平日养尊处优保养得宜，黑头发还很多，脸上的皱纹也少，又人逢喜事精神爽，总是乐呵呵的红光满面，看上去就显得年轻了不少。近几天她要接待年纪相仿的贵客，也没什么空闲管事。中午吃饭才得了一点闲暇，想起一事，便叫来了大儿媳姜氏。

　　　　“你四妹妹家那口子来了吗？”

　　　　姜氏点头：“四妹夫没来，两个孩子来了，昨晚到的，太晚，没惊动您。”不晚也不会说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季老夫人点下头，人来不来，来了谁，这不是重点。“人来了就好，礼单给我看看。”

　　　　姜氏早有准备，事实是她也正要找机会说这事，不然耽误久了就说不清了。礼单就在袖子里，拿出来展开，双手呈给老夫人。

　　　　季老夫人眼睛一点都不花，接过来一行行看过，看到底，再从头看过一遍。抬头看向站着的姜氏，疑道：“就这些？”

　　　　“就这些。”姜氏认真的点头，“媳妇也奇怪，叫人仔细查看过四妹夫送来的礼品，跟礼单上是一样的。”

　　　　“一样？”

　　　　“一样。”姜氏语气一直淡淡的，波澜不惊，“不过他们的管事说过，四妹的女儿亦给母亲准备了贺礼，大概是要拜寿之时再拿出来吧。”

　　　　老夫人了然道：“也对，当面拿出来还能在我面前露个脸，这小心计。算了，那就明日再说吧。”心放下了，张嘴吃着丫鬟们夹过来的菜蔬。

　　　　姜氏可不像老夫人那么乐观，情形不对啊，以前每次都有额外“孝敬”，这次怎么就想出风头呢？即便给老夫人的那一份要换一种形式，给他们的呢？

　　　　李媛跟着碧儿，在园子里慢慢走着，免得季思云回来时不好找，没敢走的太远。隐约听见树丛中有人说笑，两人不想听墙角，但此时要走，必然要发出动静，反倒惊扰了人家，所以不约而同的，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即会心一笑。

　　　　“……你们看到了吗，不就一支破簪子吗，那么得意，摇晃的要飞起来似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哄的那傻子的，二叔那里什么情况，哪有余钱给她添置首饰！我倒要看看，只有这一根，她还能带着去几个夫人小姐的宴会！”

　　　　“听说二伯为了那个职位没少送礼，万一给他拿到了，他们一府还不知道要怎么得意呢，哼！”

　　　　“哪有那么容易的！我爹说了，那是个肥差，争的人有好几个呢！偏这上官是个爱财的，就二叔那点家底，争不过人家的！”

　　　　“不就是银子嘛，那傻子家里多的很啊，不会帮忙吗？”

　　　　“不会的，二叔脸皮薄，这种事本来就不光彩，他哪好跟人借钱！我爹说的……”

　　　　听着几个声音，虽认不出都是哪个，想来也该是刚刚厅中见过的几位姐姐。

　　　　李媛对碧儿做个手势，两人小心的走了，听一点就算了，再多容易给人误会。

　　　　走到僻静处，李媛看着碧儿，见她一脸窘色。想来几人刚刚议论二舅舅的事大概是真的了。

　第六十九章　改变

　　　　“二舅舅那里有什么事吗？反正我都听到了，你都告诉我，说不定能帮上点忙呢！”李媛问道。

　　　　碧儿红着脸：“表小姐，我一个丫鬟，这样的大事我也不知道啊。”

　　　　“你知道多少说多少，若只是缺银子，那都好说，你也该知道，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若能帮二舅舅心想事成，将来我们也能沾光啊。”

　　　　碧儿左右看看，又欺身扒拉开树丛看看另一边，谨慎的很。“小姐和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是老爷的公事，不好人尽皆知。但家里最近一些日子紧巴了一些是实实在在的。听说知府大人手下有个五品的空缺，老爷是从五品，政绩不俗，上升一步正合适。可是有人看中了要争一争，老爷只好也要暗地里加把劲了。知府大人有点爱财，所以老爷夫人大概把能拿得出手的银钱都用掉了，所以这次寿宴，小姐才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添置。”

　　　　这样啊，李媛依稀记得，在那个“噩梦”里，二舅舅这个时候并没有升官，那就是说这一次的五品官位被别人抢了去。穷二舅舅全部家当都没打动的知府大人，胃口不小啊！

　　　　这件事还是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识跟在一群表兄身后，老实木讷的像锯了嘴的葫芦。男孩毕竟不像女孩那么多小心思，加上他已是个秀才，对于读书人，人们向来不敢随意轻看，所以他的处境还好。加上李媛已指使东来收缴了他身上比较贵重的东西，钱物上基本没损失。此外还结识了几个看他老实主动和他说话的官家子弟，几个人聚在一起倒也不算太闷。

　　　　中午饭后小憩，他被季忠大老爷的贴身仆从叫了过去。

　　　　季忠四十多岁，长相还算英武，腹部有些凸起，达官贵人大都这个样子。穿一身褐色外袍，织物里大概是加了金线，闪动着点点金光。

　　　　李识见了礼，垂首站在一旁。

　　　　季忠和其母想到了一处，也惦记着李家带来的礼物，闻知少了惯常的银票，他可不像老夫人那样还指着收寿礼，直接叫了李识来问。

　　　　“你父亲送来的寿礼都在礼单上吗，可有遗漏，托你转交的？”连句客套话都欠奉。

　　　　这样的态度李识早已习惯。相反，若是他对他嘘寒问暖倒是诡异的很，要提防。

　　　　“寿礼的事情，外甥不知。”李识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外甥无能，在家只是读书，人情往来这些事都是父亲打理，外甥从来不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