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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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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板边缘被人抹了油。
  这是谋杀。
  有人,必定是熟人,蓄谋已久,要杀死她。
  ……
  李文森想重新把手换回蔷薇上,但是已经来不及。
  蔷薇的根茎承受不住她一个人的重量,她只能一手抓着蔷薇,一手死死地抠着被人抹了油的木质地板,全身的重量承在几根细细的指甲上。
  而就在这时,她眼前,出现了一双深咖啡色的布洛克鞋。
  李文森睁大眼睛。
  风声、海浪声、车流声,在这双鞋出现的这一刻,忽然都静止了。
  连手心里的疼痛,都消失了,成了一种臆想中的痛感。
  ……
  她认得这双鞋。
  熟悉的纹路,熟悉的花纹。
  鞋帮上,还有她开玩笑用指甲油涂抹出的半张笑脸……多么讽刺的画面。
  ……
  海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挂在十七层的高台上,夜幕下深蓝色的无边大海,在她身后微微起伏。蔷薇花的香气那样馥郁,渗进皮肤。
  这是四月。
  草木恣意,天高云净。
  而曹云山的鞋在她眼前微微抬起。
  然后,对着她纤细的手指,一脚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论文一稿过了,二稿过了,三稿要定稿的时候,导师让我大改。
  我当场憋住了眼泪。
  然后前两天都去灰头土脸地忙论文去了。
  来,你们悄悄告诉我,悄悄哦。
  这两章写得有点仓促,我就小小地问下,现在文里的线索,会太乱吗。

☆、第78章

  你爱上一个人。
  你说,这是一辈子。
  但激素研究数据会告诉你,你在撒谎,因为爱情的生理基础是苯基乙胺,而苯基乙胺的作用周期,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从生物本质上来说,你已经不爱他了。
  而悲伤的生理调试周期更短。
  你父亲去世,去甲肾上腺素持续位于低位,这个生理调试的周期只有两个月。
  也就是说,即便你的父亲沉默不语地与你相处了一辈子,从你出生、说话、蹒跚学步,到你的孩子也长大,你的头发也花白,为你付出他的全部……即便是这样的深情,你在他永远离开后,也只会难过六十天。
  再久,你的大脑不允许,会释放出抵消悲伤的激素。
  此后,尘归尘,土归土。
  你的殡葬假期结束了,你要开始上班了,你的亚马逊订单又需要你签收了,你的记忆中止了。
  你的父亲,消失了。
  ……
  父亲如此。
  那么鞋子呢?
  如果一双鞋一根根地碾磨你的手指,身体留下的记忆,是否会比大脑更长久?
  ……
  李文森挂在十七楼的高台上,宽大的裙摆飞扬起来,像一只被风撕裂的黑色蝴蝶。
  伶仃、沉默、无声无息。
  她的血液混进泥土,她的骨头与木头融为一体,指甲深深地陷进地板里,皮肤被一双四十二码的咖啡色布洛克羊皮鞋,一寸一寸地碾磨成灰烬。
  ……
  人是主观的,记忆是自以为是的。
  但她记得这双鞋。
  四年前,曹云山研究生毕业,她陪他逛遍了伦敦每一条大街小巷,一双一双试过去,这才买回这双手工缝制的布洛克羊皮鞋。
  这双鞋经过她的手,经过她的眼睛,被她挑选,像一次审视。
  一百双鞋里,只有这双鞋通过她的考验。它曾是东非大草原上一只被驯养的野羊,被捕获、解剖、鞣制,几经辗转,皮质还是这样结实,纹路还是这样清晰,穿五年没有问题。
  然而,就在第四年。
  或许是它的主人,或许是她的熟人。
  穿着它,要把她从十七层楼的高台,践踏进地狱。
  ……
  这到底是不是曹云山?
  如果是曹云山,他为什么要穿着一双他们一起买的鞋子出现?
  如果不是,他脚上这双鞋,又从哪里来?
  ……
  男人收回脚,蹲下来。
  他很小心,站的地方都是她看不到脸的死角和逆光处。脸藏在帽檐的阴影里,看不清。
  李文森只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戴着手套的手,慢慢覆上她的手,轻柔地抚摸过她每一根伤痕累累的手指。
  那是一只骨骼修长的手。
  透过薄薄的乳胶手套,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手背冰凉,手心温热,像春末的风一样轻柔。
  他的手指从她手背覆上,缓慢地插。入她的指间,扣住她的手指。
  姿态宛如情人,又如父亲。
  ……
  “你为什么不松手呢?”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地在她眼前蹲下来。
  “我不是来谋杀你,而是来帮助你。生存只是你的义务,不是你的愿望,你早就想消失了,为什么到此刻还不松手?”
  “……”
  男人戴了一顶鸭舌帽,他衣袖拂过她手时,能感觉到触感精细。手指上有一枚戒指。应当是穿着考究的男人。
  这点和曹云山背道而驰。
  曹云山是会穿天线宝宝拖鞋参加国际会议的人。
  然而,他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尾音,又有点像是曹云山。但这个可能是她的幻觉,因为她疼到一直在耳鸣,只能模糊地听见男人在说什么,却无法从回忆出这个声音的来源。她竭力想从那片嘈杂的背景音里辨别出男人的声音是谁,却一无所获。
  “你活得不辛苦吗?”
  他继续诱哄着她:
  “只要松开手,你的愿望就实现了,你的灵魂就自由了,你就可以从头再来了,为什么还要固执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哦,从头再来。
  十分钟前,她年轻的学生英格拉姆刚和她提到这个词,重头再来。
  这个词多么诱人,就像蜜糖。
  即便知道它是假的,是个谎言,也偶尔忍不住会想一想。
  如果一切都能够重头再来,有人想成为伟人,有人想平淡一生,有人想尝试没有尝试过的事,走没有走过的路,攀登没有攀登过的山,爱不曾爱过的人。
  但她只想回到过去。回到她出生以前。
  这样,她就可以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杀死自己,抹去一切可能性。最好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
  “消失才是你的愿望,消失了你才能幸福。”
  男人的话语如同催眠。
  每一句话,都准确地在她最深的意识海洋里炸响,把那些被她压抑下的念头,打捞沉船一样打捞上来——
  “承认这一点没什么可耻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从出生开始,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消失。”
  “……”
  “在宇宙的时间表里,生命如同蝼蚁,早一点消失、晚一点消失,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你看你的手都流血了,你已经疼得意识都模糊了,你为什么还要苦苦支撑呢?你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疼下去,也可以选择自己放手,体面地、有尊严地死去。”
  男人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说:
  “谋杀是有罪的,被谋杀是无罪的。乖,松开手,让我成为你的借口。”
  “……”
  李文森吊在十七楼的高台上。
  她从小爬树,臂力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但能支撑到现在,也全靠心力。
  她一边死死地抓着地板,一边模模糊糊地想。
  是啊,是啊。
  这个男人说得多么对。这个男人多么了解她。
  她想做的事情太难,她要还的债太大,她的生活太单薄。她脚下没有土地,前方没有道路,身边曾有一个肩膀,但已经被她远远推开,即便还在一个屋檐下,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举目四望,除了厌倦和等待,她一无所有。根本没有这样要苦苦支撑的理由。
  那她为什么,还不松手?
  ……
  “实现自己的愿望不是罪孽,而是救赎。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死亡,它就像吃早餐一样简单,一眨眼就过去了。”
  “……”
  “死亡不过是一次坠落。。
  男人望着她,开始一根一根地掰她的手指:
  “想象你要坠落的地方不是水泥地面,而是大海,是你起源的地方,你就会发现,它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
  李文森头抵着粗糙的墙面,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但她就是不松手。
  男人掰开她手指的动作那样强硬,剧烈的痛感就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
  “真是倔强啊,看来只能由我来了。”
  男人怎么掰都掰不开她的手,只好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他俯身从蔷薇丛里拿起李文森一直够不到的那瓶红酒,握着红酒细长的瓶口,对准大理石的窗檐,“啪”得一声把瓶底敲碎。
  “抱歉,我本来不想让你受太大的伤,你的手指是能保住的,但是你太固执了,我可能不得不把你的手指弄断。”
  他隔着一丛盛开的白色香槟玫瑰,伸手摸了摸她冰凉而狼狈的脸颊。
  那样怜惜的姿势。
  轻柔地,就像摘下清晨一朵静悄悄开放的花。
  ……
  “你不敢实现的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李文森看不见男人的脸,却能看见他手里的红酒瓶尖锐的碎片,折射着细碎的光芒,像夜幕里一点红色的炭火。
  “你会有一些疼,但代价是值得的,因为疼过以后,你的灵魂就自由了,你的愿望就实现了。”
  ……
  李文森微微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
  风却灌进来,堵住她所有话语。
  ……
  “死亡是生命最后的盛宴,但它的场面总不是那么好看。”
  男人伸手遮住她的双眼。
  一片黑暗里,他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不要看,享受就好。”
  ……
  李文森的脸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她像一尾鱼,在剖鱼人的手里沉默地挣扎。坚硬的橡木被她残损的指甲抓出一个个小小的洞穴,像一只一只小小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
  男人半跪在她的右手上,防止她移动。
  然而,就在他一手高高地举起手里的碎酒瓶,对准她的手指,用力刺下的时候——
  一只已经归巢的鸽子被他的动作惊扰,扑棱棱地从屋檐下飞起来。
  跟随着一只鸽子的动作,很快,一群鸽子都从屋檐那一头飞了起来。
  而男人一切的动作,就像被这群起飞的鸽子施了定身咒语一样,忽然停住了。
  但很快,李文森就知道,他不是被鸽子定住的。
  他停下动作,是因为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把手里的酒瓶放到一边。
  深红色的酒液沾染着他的手指,宛如鲜血。他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把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来,从按键的声音听,是一只古董手机。
  他的手微微伸出了露天阳台。
  这回李文森看清楚了。
  男人手上确实有一只戒指。
  而那只手机,也确实是一只黑色的老式按键手机,样式严谨而古板,只能接打电话和发短信,没有任何娱乐功能。
  至少,绝不是曹云山平时用的那只儿童手机。
  ……
  酒液还在地板上流淌,1985年的赤霞珠大部分都被贡献给小圆木桌下白色的地毯,露天阳台上到处都是馥郁的酒香。
  白色蔷薇上也溅到了几滴深红色的液。体,花瓣上的液。体是酒液,枝条上的液体是她的血。
  那丛白色玫瑰被她抓得七零八落,花瓣落了一地。
  夜色下,无端显出几分凄迷来
  她又开始流血了。
  鲜血从她指尖溢出来,顺着木质地板的纹路流下来,雨水一般,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脸上。
  ……
  男人站起来,把地上的碎酒瓶拿起来,仔仔细细地摆回原处,摆回他把它拿出来的地方。
  然后他退后两步,他歪着头,静静地端详了她一会儿。鲜花、鲜血,和满是鲜血的女人,就像一幅画。
  他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打起字来,看上去句子蛮长,因为他打了很久,久得李文森的手指上被他踩踏的麻木感已经过去,那些因疼到极致而消失的痛感逐渐回归,他还没有打完。
  不知是发给谁。
  如果不是因为她仍命在旦夕,此情此景,就像个笑话——
  她双手攀着木质地板,危在旦夕。
  而一个男人,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正在回复一封漫长的短信。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但从他打字嗒嗒的敲击速度上来看,他的心情,绝对谈不上好。
  “抱歉,我们的计划有变。”
  他拿着手机,闲聊一般,在她面前蹲下。
  “本来今天打算帮你解脱,但刚才我收到短信,有一个人不许我帮你完成心愿,而我没办法抗拒他的要求,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主宰我。”
  他语气平静,是刻意压低不让她辨别的声线:
  “真是遗憾,是不是?”
  “……”
  有一个人?
  会是谁?
  李文森只能看见他的鞋子在她手指边轻轻地转了一下,鞋帮上她开玩笑画出的笑脸粘着她的血迹,就像一个辛辣的讽刺寓言故事。
  “这是一个懦弱的男人。”
  他语气里带着不屑:
  “他居然告诉我,你还不能死,因为他需要你。”
  ……需要她?
  在里敢说需要她的,大概只有沈城。因为他给她发工资,需要她回馈以研究报告。
  可沈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现身了。
  久得,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她的手指也越来越疼。
  开始干涸的血液把她的手指上的皮肉都黏在一起,她的指尖仿佛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之前被那一口心力撑住的疲惫,因为现在局势的放缓,也全都慢慢从她身体里苏醒了过来。
  但这仍是一个假象。
  她的局势并没有放缓。
  她仍是一松手,就会掉下去。不松手,也会马上自己掉下去。
  ……
  初夏的鸽群从她身边掠过,远远传来楼下人群热闹的喧嚣声,嘈嘈诺诺,像一种远古的回音,听不真切。
  男人的目光瞥向楼下。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
  “紧张你的人真多呢。”
  他又遮住她的眼睛,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长发:
  “但这些人都不理解你,他们不懂你的需求,也不能苟同你的愿望。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赞同你,并与你心意相通的人,只有我,我们应该结为夫妻。”
  “……”
  “乖,我时间不多,你呆在这里,如果累了,就松开手。”
  “……”
  那双她熟悉的咖啡色布洛克羊皮鞋子,慢镜头一般,从她眼前晃过,慢慢走远。
  而一只野山羊的眼睛,被人缝进鞋底,正隔着自己的皮肤,静静地望着她。
  ……
  而直到他走了很远,李文森还能听到他的声音,隔着一丛玫瑰,隔着一只破碎的酒瓶,隔着浓重的夜色,淡淡地传来——
  “没有人比渴望死亡的人更幸福。”
  他的声音像晚风:
  “因为只要你们一松手,就能实现梦想。”
  ……
  他走了。
  他不杀她,也不救她。
  他把她一个人留在十七层的阳台上,等待支撑不了的那一刻,再拥抱死亡。
  风吹拂着她漆黑的长发,远处的潮水起起伏伏。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在她耳朵里无限放大。
  世界这么安静。
  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一片海。
  她的鼻尖是海水浓重的腥味。但这不是真的。海岸线离她很远,她不可能这么清晰地听到海浪的声音,也不可能这么清楚地闻到海水的潮湿的气息。
  ——这是她临近死亡的幻觉。
  她擅长爬树,吊在树干上的极限是七分钟,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
  但她今天,已经吊在这里,十五分钟。
  她的指甲快断完了,她的力气快用尽了。肌肉耗氧量太大,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她闻到的海水味道,这是一个预告。
  她还没有掉下去。她还没有死。
  但她的身体和大脑,已经先于她,预见了这一点。
  ……
  楼下有轻柔的吉他声传来。
  生涩的轮指,粗糙的弹拨,依稀可以听出是一首西班牙小调,男人沙哑地声音轻轻哼唱着西班牙弗拉明戈的情诗。
  ……
  李文森头闭上眼睛,已经不想用力气去思考。
  她听着这首改编的西班牙小调,模模糊糊地想起,三年前,她和他赌牌输得一塌糊涂,被迫答应陪他一起去西班牙,一起去叙利亚,一起去探索世界上所有的古代洞穴,还有星空、航线和海洋。
  ……哦,乔伊。
  她欠乔伊的钱还没有还,她欠乔伊的早餐还没有做。
  她欠她两条性命,还欠他整个世界。
  可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是一个的骗子。
  轻易许下诺言,从来不曾兑现。
  ……
  李文森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开始慢慢下滑……她又抓紧了一些,可仍旧无法阻止自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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