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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夜蝶-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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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蝶菲抬头看着许炳元,半晌,才道:“你们做下这个决定,有征求孙小姐的意见吗?”

许炳元又是一怔,然后摇头道:“蝶菲,你竟然还顾忌孙小姐的意见?我也知道孙小姐之前是你的朋友,可是她竟然背着你,和顾大少爷有此事……她这个所谓朋友,也根本不是什么真心的!她待你如此,你又何必顾忌对方?这件事,就算有什么孙家的恶果,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白蝶菲脸色有异,沉默半晌,才道:“这件事,容我考虑一下。”

“婚姻大事,自当慎重考虑。”许炳元点头道,“蝶菲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回去,静下心想想怎么办,也好。”

“蝶菲先行一步了。”白蝶菲站起,向干爹欠身行个礼,然后走出许公馆。

许炳元交待了陈兆轩亲自开车送“情绪不定”的白蝶菲回小公馆。

路上,汽车中。

白蝶菲突然道:“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你我对顾家的计划,竟然会将孙娇茜也牵扯进来!”

“这件事情,是孙小姐的孽缘,怪不得你。”陈兆轩道。

“可是,”白蝶菲流泪道,“当初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遇到顾维崧,也不会多次和顾维崧碰面,发展出这段孽缘。刚刚干爹竟然还跟我说,倘若她生的是儿子,这个儿子,要归我,算做顾家的嫡长孙。顾许两家商量事情,根本无人在意孙娇茜的看法。那以后孙家还不定会是怎样的结果!孙娇茜她以后……以后不定沦落到怎样一番境地!我根本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蝶菲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

“你顾忌她,她又何曾顾忌你?她倘若真的有二三分顾忌你,也不会怀上顾维崧的孩子。顾维崧的为人,你我还不知道?绝不是霸王/硬/上弓的强徒。孙小姐没名没份就怀上身,说到底,是她自找的,怪不得别人。更何况,当初你竭力为她和青年才俊林家翰拉拢,已经是做了朋友能做的一切。到如今,她落下这么个结果,完全是她自身的问题,怪不得别人!”陈兆轩又道,“顾忌别人,还不如顾忌你自己。孙小姐还不知对顾维崧说了多少。你呀,还是考虑一下,倘若孙小姐对顾家说出你我的复仇计划,该怎么办?纵然以孙小姐如今的身份立场,她说这话,别人十有八九只当她在吃醋造谣。可保不住顾家有人留下心眼,保不住以后被他们查出蛛丝马迹。这些,才是你现在真正该考虑应对的。”

白蝶菲低头,双手掩面,一言不发。

桂香院,已经多了一个伶俐的丫头和一个爱干净且擅厨艺的老妈子,加上王姓夫妇和孙父孙母,以及两个保镖,院子里,登时热闹起来。孙娇茜在其中,倒也是众星捧月。

孙母刚到桂香院时,还是悄悄劝过女儿“自行打胎,悄悄离开。”奈不住这未出嫁的闺女是咬定牙关一定要生下孩子,娘在旁边怎么劝都不听!

旁边孙父先是半晌不语,后来听母女争执,终究还是开口说一句:“顾家分明承认了这个孩子,倘若真把孩子弄没了,顾家人,岂肯善罢甘休。唉——怪你爹没出息,一辈子没钱没势,这半生积蓄,离了上海到南京,也还是只够再开一家小小杂货铺!顾家这样的人家,岂是咱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孙母却怒道:“这顾家就算承认了孩子,也不承认咱们家闺女。没名没份的,就生下孩子,这算什么?”

“等生下孩子,还怕没名份?顾家的主意,我也能猜得出七八成——毕竟顾大少爷一个多月前订婚的白小姐,是许家干小姐。顾家人也不好得罪许家,自然不能将此事说得太早。也不好在正室过门之前,先娶二房。他们应该是想先对外瞒下来,等生下孩子,再抱到顾家,公开承认了孩子,自然要也要公开承认咱们闺女的名份。到时候,白小姐不管有没有正式进顾家的门,就算再气恼,见了顾家的长孙,她也没辙。但愿这次怀的是男孩,一生下就是顾家的长孙,母凭子贵,哪怕在正室面前,腰杆也能硬一些。”

“可是维崧说了,他喜欢的是女儿。”孙娇茜在旁突然道。

孙父气得用手指头敲女儿的额头:“快醒醒吧,女儿哪有儿子值钱?从来都只讲究长孙,谁会讲究什么长孙女?你真要生个女儿,不管顾大少爷是不是真的喜欢,顾家老爷太太也不会当回事的。你真要抱个女儿到顾家当二房,大房就是给你脸色看故意为难你,你只有一个女儿,你拿什么去和人家对抗!”

“其实白蝶菲,她其实是和他人要害顾家,她本来是……”孙娇茜对着爹娘,说话不顾忌了,张口就道。

还未说出“金萱”二字,突然听得门外丫头道:“白小姐来访,说是来看望……看望孙小姐!”

丫头本来也是跟着院内其他下人喊孙娇茜“大少奶奶”,可如今,白蝶菲突然登门,就站在附近,丫头也只能改口,喊“孙小姐”了。

一名保镖在白蝶菲一进院门,就悄悄离开,飞奔跑去找大少爷报告。

孙父孙母对视一眼。

孙娇茜脸色明显一变。

孙父立刻拿下主意:“人都来了,总不能躲起来,茜茜,出门见客!”

孙母去开门。

孙娇茜突然道:“等一下!”

孙母回头,见女儿穿着宽松的衣裳,从床上跳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擦了点胭脂,这才回头道:“开门吧。”

孙母唉一声,冲着孙父摇摇头,然后开门。

门打开,一身素白的白蝶菲冷清清地站在台阶下,一阵风来,满地桂花在身周飞舞。

白蝶菲神色无异样,只拎着一个纸包,冲二老客气道:“可以进来吗?”

“当……当然!”孙母赶紧将客人往进请。

白蝶菲礼貌地说声谢谢,然后步入房间。一抬头,看到月余不见的孙娇茜,穿着明显宽大的衣裳,趿着锦缎拖鞋,站在屋中间,瞪视着自己。

“茜茜,我听说你在这里,所以买了点燕窝,给你带来。”白蝶菲客气地说着,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孙母。

孙母赶紧接过,还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孙父咳了一声。

孙母捧着纸包,站在当地,神情尴尬。

白蝶菲客气问二老:“我有很久没见到茜茜了,想单独和她聊一聊,可以吗?”

已经完全没了主意的孙母,回头看孙父。

孙父低头一思量,还是抬头道:“白小姐专程赶来,岂有逐客之理。就让白小姐……和咱们闺女,好好聊一聊。”

他说着,拉着孙母,走出房间。

孙母还不住地回头看。

孙父砰一声,关上了门。

卧房内,只剩下两个姑娘。

白蝶菲向前一步,孙娇茜退后一大步——退得有些急了,撞到椅子,险些摔倒。

白蝶菲赶紧上前,一把扶稳她,低声道:“你现在有了身子,行动不方便,还是小心些的好。”

孙娇茜却是一甩手——将她手臂甩开,盯着她直言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来了上海,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有了身子,我自然要买些东西来看望了。”白蝶菲神色如常道。

孙娇茜盯着她,半晌,才道:“少来这一套!那天晚上,是你亲口说出的——‘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再无交情二字可言!’你说过的话,才一个月就忘,我可没忘!”

“你果然没忘,所以在我说完这番气话后的当天晚上,才过了一两个时辰,就和我的未婚夫睡在旅馆同一个房间……还因此有了身孕!”白蝶菲一字一句道。

“你的未婚夫?你有把他当未婚夫看待吗?你不过是要处心积虑害他家人,到头来也是要害了他!”孙娇茜怒斥道。

“你现在的身份,即使把这番话说给他听,他也觉得你是在故意吃醋闹事,对不对?”白蝶菲笑问她。

“你——”孙娇茜气得又想打人。

白蝶菲已有提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推倒在椅上。

孙娇茜重重坐倒在椅上,抬头怒道:“你来,是想害我腹中的孩子?你竟然想弄死顾家的骨血……”

“你错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蠢?”白蝶菲伏身上前,面对面道,“你腹中的顾家骨血,会好好的,没人能动得了。我为什么来看望怀上我未婚夫的孩子的昔日好友……”

白蝶菲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低头盯着孙娇茜兀自平坦的小腹,心中暗自思量。

她在等待,等待顾维崧的到来!

茂昌土行。

顾永昌颇有些烦恼——原本该在前几日到达上海的一批“土”,至今无消息。

土行的库存,只够接下来两三个月发卖的。原本该到的一批货物,迟几天也不打紧。只是最近不断有日军就要打到上海来的传闻。倘若战事一开,货还没到,这对土行来说,真能成大事故。

因为这批数额颇不小的“土”,原本计划着八月底再派人去押货回上海,只是卢沟桥事变后,顾永昌和许多商人一样,担心战事起,大变故,所以特地派出成守坚,亲自提早前往云南押货。这一去,却是迟迟未归,亦不曾有任何消息。

少了个成守坚,如失左膀右臂顾永昌只有唤长子顾维崧到土行,日夜帮忙处理事务。

这天,顾维崧如往常几日那样,就在土行匆匆吃了中饭,正和父亲讨论着生意上的事务,突然一名顾家保镖匆匆奔来,神色焦急。顾维崧抬头一眼看到,向父亲告个罪,然后走出,低声询问保镖。

保镖低声作答,顾维崧神色明显有异。

顾永昌看得分明,亦识得那名保镖前几天刚被长子拔去看护桂香院。当下猜中□□分,试探问:“可是白小姐知道了消息?”

顾维崧低头道:“她去了桂香院,说是……看望孙小姐。我想……我想先行告退,望父亲批准。”

“是得回去看一下。”顾永昌又交待道,“无论是白小姐还是孙小姐,哪个生气动怒,都不妥当。你自己想想办法,看如何周旋。总而言之,崧儿你权衡利弊,好自为之!”

“多谢父亲提醒。”顾维崧言毕,匆匆离开土行,亲自开汽车,急驶回桂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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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心机
桂香院。

白蝶菲站着,孙娇茜坐着,两人面对面,半晌无言。

“还有要说的吗?倘若没什么要说的,我要送客了!抱歉,我现在身子不方便,实在不方便接待客人!”孙娇茜终于开口,冷冷开口。

白蝶菲还是一言不发,索性上前两步,坐在另一张椅上,和孙娇茜隔着一张桌子,然后老实不客气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天青釉盖碗,打开来,见吃剩下的半碗红枣桂圆羹,开口道:“好歹你现在怀的也是顾家的骨血,住顾家的宅子,他们就给你吃这个?看来我买的那包上等燕窝,真是买对了!”

孙娇茜瞪起了眼睛,没好气道:“莫名其妙!我吃什么,用得着你来管?没什么事你就走罢,这里根本不欢迎你!”

“你这样很不好,我来,是要跟你说件事。这件事本来不应该由我讲,可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也不会告诉你,包括顾维崧在内。”白蝶菲说着废话,又低头喝了一口红枣桂圆羹,眉头一皱,道,“红枣和桂圆已经是甜的,竟然还在里面放了糖。这已经不是香甜,而是甜腻了。这碗羹,做得真不好,还给你罢!”

她说着,竟然将手中盖碗递给孙娇茜。

孙娇茜一下子站起,将她的手一推,怒道:“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娇茜这么一推,白蝶菲顺势手一翻——手中盖碗落地,砰然大响,落了一地的瓷碎片,红枣桂圆羹亦是洒得满地都是。

门一下子被推开,孙父孙母双双奔入,白蝶菲和孙娇茜面对面站着,两人脚下,一地的狼藉。

孙父孙母对视一眼。

孙母:“碗都摔碎了,这碗很值钱的。唉,算了,我去喊下人清扫。”

孙母正要转身离开,白蝶菲开口:“不忙清扫,我来,是和孙小姐说一件要紧大事。这件事委实不好说出口,只不过孙小姐再三赶客,我也不好一味逗留,就说了罢。不过此事,还是希望和孙小姐私下里讲。”

孙父道:“既然如此,我们二老暂且回避。只是这满地碎片,还得有人快快清扫干净。白小姐快人快语,快快说完,我们也好叫下人进来打扫房间。”

孙父说着,拉孙母走出房间,又掩上门。

门刚掩上,孙娇茜没好气道:“有话快说!如我爹刚刚说的,你说完好走人,我也好叫下人进来打扫房间!”

大门外汽车鸣笛声。

白蝶菲自打进这个院门,眼角余光看两名保镖的神色,就知院中一定有人会飞跑去报告顾维崧。拖延到现在,废话一堆,还有意打翻一只瓷碗——说到底,就是等他的到来。

这个时候,开汽车到此院落的,除了顾维崧,不会再有他人。

白蝶菲突然凑近孙娇茜,压低声音道:“顾家老爷太太亲口说了,等你生下孩子后,只要是男孩,就认我这个正室为母亲,算作顾家的嫡长子!”

她说完,竟然还是挨得孙娇茜极近,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每一个变化。

啪一声脆响,怒极了的孙娇茜,不假思索又打出一记响亮的巴掌。

白蝶菲完全没有闪避,任由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自己的半边脸上。

门外匆匆脚步声,两个姑娘都听到顾维崧的声音:“就在这个屋里?”

白蝶菲冲孙娇茜轻轻一摇头,低声道:“事已至此,是你逼我的,我别无他法!”

她突然一跤摔倒,看准准头,胳膊往上一块尖利的碎片一压——瓷碎片划伤了胳膊,顿时鲜血长流。

孙娇茜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白蝶菲痛声大喊。

门一下子被推开,顾维崧一打开门,就看到满地的瓷碎片,站在地上的孙娇茜,和倒在地上的白蝶菲。

孙娇茜毫发无伤,只是一脸惊愕;

白蝶菲脸上有鲜明的巴掌印,胳膊上鲜血淋漓,回头望向他,眼泪长流。

顾维崧的目光,从白蝶菲身上,转到孙娇茜身上;目光中的含义,也从怜悯,转为责备。

他不再看孙娇茜,只是弯腰将倒在地上受伤的白蝶菲扶起,轻声对她道:“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他扶着她往外走。

孙娇茜冲着两人背影大声道:“你以为我是推倒了她吗?不是的,是她自己故意摔倒的,故意让碎片划伤了胳膊!”

“孙小姐现在有身子,不能受委屈,如她所说,是我自己滑倒的。”白蝶菲流着眼泪道,伸手抚向明显有巴掌印的脸,像是没了力气,倚在他怀里。

顾维崧回头看向孙娇茜,道:“难道她脸上的掌印,也是她自己故意打的?”

“我是打了她。可是她竟然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我是气极之下才打人的!”孙娇茜也流下眼泪,冲顾维崧道,“你不知道她竟然面对面对我说了什么,她竟然说……”

“这个不怪孙小姐,这个要怪我自己!”白蝶菲突然道,仍然倚在顾维崧怀里,流泪道,“孙小姐动手打了我,也是我气极之下说那样的话,惹怒了她。我承认,我知道她现在有了身子,还住在这里,我心里实在不好受。不好受归不好受,也想看望她一下,看她现在过得如何。我来,是有些情绪,但没想惹出事端。但可能是因为有情绪下,言行确实不妥当,孙小姐不高兴就再三逐客甚至赶人。后来她竟然还是那样诬陷我!我被她那般诬陷,一怒之下,摔了碗,还不考虑就对她说出那番话,导致她动手打了人!我是挨了这一下打之后,脚下滑,没站稳,自己摔倒,还伤了胳膊。我承认我来此处是欠考虑,也是带着情绪言行不够妥当。可是……可是她偏偏那般诬陷我!我是气极之下才说出那般伤她的话!”

白蝶菲一番话,八分是真,二分是假。可这么真真假假,却也令事情变得大不相同。

孙娇茜听此言果然动了怒,怒而斥道:“你这番话故意说得这般不明不白算什么,明明是你故意摔倒故意划伤自己。至于其他的……没错,我是打了你,可你竟然面对面说是顾家老爷太太已经决定了,倘若我生下男孩,就认你为母亲,做顾家的嫡长子。你跑来扬言要夺走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动手打人。我打人,也是被逼出来的!”

“我哪里扬言要夺你的孩子。我说的那番话,全是干爹告诉我的。我听了顾家如此打算,也只是惊愕,压根就没打算接受。我承认我是恨你,可我根本没打算夺走你的孩子。我来此处,本来也不打算说出这番话,可谁叫你……那般诬陷我!你那么诬陷我,我是气极了不顾后果,才对着你说出什么顾家嫡长孙的话。天地良心,我只是转述别人的言语,哪里要夺走你的孩子!”白蝶菲紧紧抓着顾维崧的衣裳,面对孙娇茜,哭着道。

孙娇茜瞪大眼睛:“你张口闭口说什么诬陷,我诬陷你什么了?好,你不就是担心我对维崧说出你和轩少爷……”

白蝶菲忍泪摇头道:“你竟然还要诬陷我和轩少爷,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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