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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玥挺欢迎这位雇主的，因为每次豹子带来的肉都会有多余的部分，它吃饱剩下的那些，足够两个人类加一只旺财果腹，省去夏源外出打猎的功夫。
　　两三天下来，雇主和专业大厨间形成默契，杜玥甚至能预测到豹赶来的时间，早早跟夏源守在金合欢树下等。
　　这天日色未西，还没到点，杜玥快的瘫躺在小席子上跟夏源斗嘴。
　　“嚎呜！”外面传来熟悉的叫声。
　　“哇，咪咪来了。”杜玥麻溜坐起来跑到外面。
　　咪咪是杜玥给豹取的名字，还当面喊过几次，大猫接受情况良好。
　　当然，是在猎豹先生不明白‘咪咪’代表什么的情况下。
　　“今天来这么早？”夏源坐起身体紧跟着走到外面，见那只猎豹缩在金合欢树影下，仰头看过来。
　　豹是晨昏时活动的生物。现在天气还热，它应该躲在阴凉处睡觉才对。
　　“嚎呜！”大豹子今天什么都没带，远远朝杜玥低吼两身，转身迈开优雅的猫步，走到炽热的阳光下。
　　几个意思？
　　杜玥跟可爱的咪咪沟通失败，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别看我。”夏源挪开目光，投降似的说，“我压根理解不了它。”
　　他俩说话间，豹子已经走出三四步，没听到后面的动静。它回过头看了眼，发现后面两只没毛的幼小物种没跟过来。
　　“嚎呜！”豹又叫了声，有些生气的样子。长鞭似的尾巴拍打地面，扬起一层尘土，獠牙在白昼中反射出日光，俨然是最严厉的老师。
　　“它是不是要我们过去？”杜玥终于成功跟咪咪接通信号，拽了拽夏源的衣角，“走吧？”
　　夏源瘫着脸沉思半分钟，还是屈服在杜玥和大豹子的双重威逼下，握住杜玥的手走过去。
　　豹这才满意，配合他们的速度慢悠悠在前方带路。它行动敏捷许多，三两下窜上附近的高高的谷地。
　　这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杜玥扶着夏源的胳膊，艰难的爬上顶端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坡谷，在倾斜陡峭的山脊间举步维艰。
　　“啊…”杜玥打了个趔趄，紧紧扒住夏源的胳膊勉强站稳，惊魂未定的问，“它带我们去哪里啊？”
　　“先走吧。”夏源其实也不太明白，跟在正后方左手握住杜玥的胳膊，右手扶住她腰侧撑住，谨慎的走出一段路。
　　前方出现一片丛林，树木茂盛，兽虫繁多。
　　站在山巅远远望过去，甚至能看到约过那片丛林背后的草原边界。
　　夏源见到远处的黄沙，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
　　那应该是塞伦盖蒂草原的边界，穿过中间的荒漠地段，就有很大的概率去到有人接应的地方！
　　没想到，苦苦寻找的出口，居然藏在这么隐蔽的地带！
　　短暂的喜悦过后，他又恢复原本的不动声色。即使找到方向，可夏源并不打算现在就离开。
　　毕竟此处有山有水，姑娘还——
　　“大佬，我知道了！”杜玥战战兢兢走到稍微平坦的地方，跟随豹来到丛林中，忽然双手合十恍然大悟的击了下掌，“它大概是把我们当豹崽子了。”
　　姑娘还皮。夏源默默在心底改了对杜玥的定义，茫然的问，“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它把我们带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散步吧？”
　　夏源点点头。
　　“我觉得它肯定以为我们两个是废物，连捕食都不会，所以让我们来围观打猎教程。”杜玥得出这个结论，沾沾自喜的说，“你想，它是不是把我俩当成孩子教了？”
　　“……”夏源被她骂废物，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语反驳。
　　高耸的山坡总算走到尽头，杜玥从上方跳下来，听到一串宛转悠扬，仿佛天籁的啼鸣。这声音干净清澈，如果去参加什么唱歌比赛，杜玥肯定毫不犹豫的投票、打call、pick。
　　“什么叫啊？”她顺着生源方向瞅过去，看到茂盛的树冠上，停了几只漂亮鲜艳的鸟。
　　它胸腹的羽毛是高贵而优雅的紫色，脑袋上喜感的带了撮绿毛，翅膀表层是漂亮的绒金，张开却是天海色的湖蓝，还裱了层金边。
　　杜玥以前拍过很多鸟儿，却未曾见过颜色这么丰富瑰丽，拼到一起还毫不违和的，简直比孔雀还要艳。
　　她正后悔出来没带相机呢，夏源恰到好处的把宝贝单反递过来。
　　“给。”夏源把临出来前急匆匆抓上的相机送到杜玥手中，深藏功与名撩妹不留痕。
　　杜玥显然给这波操作奉上满分，激动的遏制尖叫的冲动，害怕惊到枝头的鸟儿，说话都降了分贝，“你看啊，它真好看。”
　　“花里花哨的。”夏源评价。
　　“人家不光有颜值，叫的也好听啊！”杜玥不服气的辩解。
　　夏源奇怪的说，“它又没叫。”
　　“咦？”耳边婉转悠扬的啼鸣还在继续，杜玥仔细看，发现树上那几只鸟儿确实没张嘴。
　　“这种鸟叫佛法僧，因为不太叫，所以有人把猫头鹰的叫声以为成它的，才有了这个名字。别看长得好看，这玩意叫起来可真难听。”
　　“漂亮就够了，它可以靠脸吃饭呢。”杜玥不甚介意的多拍了几张，指向旁边顶着凤冠羽毛的鸟问，“那是它叫的吗？”
　　“不，那是戴胜，叫起来也很一般。”夏源解释完，指向枝叶深处一只和树干同色/毫不起眼的鸟儿，“是那个小东西叫的，它声音非常好听，还被写到过童话里，你应该读过。”
　　“夜、夜莺？”杜玥立刻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说，“长得跟麻雀一样？”
　　夏源点点头，“没错。”
　　杜玥低头看刚才拍到的几只鸟儿的照片，啧啧感慨，“看来动物界非常残酷，颜值和实力果然不能兼得。”
　　人类界更残酷，有姑娘长得漂漂亮亮，实际却很蠢。夏源没搭话，转过去找带他们过来的豹子。
　　枝冠漂亮的佛法僧张开翅膀，正正从夏源头顶掠过。
　　“夏源！”杜玥叫了他一声。
　　“嗯？”夏源回眸看他。
　　杜玥卡住时机按下快门，色彩斑斓的鸟仿佛特意停在夏源头顶，被收入杜玥的镜头中。
　　她拍完照愣了下，隔着取景框盯着夏源的脸看了半晌，恍惚记起自己之前说过，从来不拍人物。
　　“人有什么好拍的？都长一个样，还不如风景呢。”
　　可现在，满目风光在她眼里，都比不过照片的正中央的夏源。
　　呃…脸疼。


第13章　狐獴
　　凡事但凡开了先例，接下去便顺理成章。杜玥毕竟是专业学摄影的，虽然之前没有拍过人类，但并不代表她拍不了。
　　“你脑袋稍微往右偏十五度…多了，收回来一点点，好的就是这样不要动。”
　　高树绿叶百鸟争鸣的景象成了最好的背景，杜玥指挥夏源又摆了几个pose，蹲伏在地上连拍了好几张，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相机。
　　她把相机挂在脖子上，伸长胳膊迈开腿欢快的朝夏源大步跨过去。夏源接住迎面扑过来，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杜玥，扶她堪堪站稳。
　　远处传来扑闪翅膀的声音，一群飞鸟从树冠顶上掠过。
　　它们灰色的背羽盛满黄昏，翅膀上栖息着晚霞。面颊和厚垂有两抹鲜亮瑰丽让人移不开眼的朱红，金色冠羽光华熠熠。
　　目测飞鸟群大概有三十多只，每只姿态都优雅动人，超凡脱俗，俨然是鸟中的贵族。
　　杜玥急忙举起相机，拍下它们从自己头顶掠过的情景，这才想起来问，“这鸟叫的好听吗？”
　　刚问完，前面几只鸟似乎为了回答杜玥似的，伸长优雅的脖颈长鸣两声，啼叫轻柔舒缓，清脆动人。虽然比不上夜莺，但也十分悦耳。
　　“那是灰冠鹤，传说中的坦桑尼亚国鸟。”夏源伸长手臂拉过杜玥，抬头跟她75度仰望天空，“可根据坦桑尼亚官方信息，应该是没有国鸟的。”
　　杜玥目送飞鸟群离去，“国鸟什么无所谓了，即使是，它自己知道吗？”
　　“也是。”动物存在的价值，并不会因为被奉为国鸟、国宝而变得尊贵。夏源抛下这个问题，“灰冠鹤是鸟中的艺术家，不仅会唱歌还能跳舞。”
　　“跳舞吗？想看呀…”鸟群已经散去，杜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
　　“以后肯定有机会看到。它虽然是濒危动物，但坦桑尼亚境内还挺常见的。”夏源强行扳过杜玥脑袋，让她目视前方，“比起那个，你家教练快生气了。”
　　“咦咦？”教练是个什么鬼？杜玥顺着夏源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刚才去丛林深处捕食的豹已经凯旋，嘴里叼着野山雁蹲坐在杜玥面前，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杜玥，无声谴责她的怠惰。
　　“啊，它现在像是费心费力抓鸟回来，看到两只比它还高的废物崽子依旧准备啃老的严厉爸爸。”杜玥沐浴在豹先生的死亡凝视里，压低声音解说。
　　“你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那咱们打个赌。你要是再这么废物下去，那只豹会不会手把手教你打猎？”
　　“豹教练居然这么负责吗？”杜玥惊讶低呼。她脑补了下大豹子用能撕碎皮肉的爪子，手把手教自己在深山泥泞中捕猎的情景，吓得瑟瑟发抖，“我能不能求它放弃我这个学渣？”
　　夏源退开半步，满脸事不关己，“你自己跟教练请示吧。”
　　“你…”人情淡薄，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杜玥咬碎牙磨了两下，低头跟满眼失望鄙夷的豹对视片刻，蹲下来平望着它。
　　“抱歉，我可能学不会捕猎。你看，我没有锋利的爪子，牙齿也不尖锐。”
　　她把细瘦的胳膊伸到豹的面前，一点都不怕猛兽咬伤自己。
　　几天相处下来，豹展示了足够多的理解和温柔，没有丝毫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豹盯着她细细的胳膊看了会，松开嘴把咬死的山雁扔在微微潮湿的泥土间。
　　低头的瞬间豹的身形微微佝偻，似乎在为杜玥感到难过。
　　隔了两秒，它用爪子把山雁推到杜玥跟前，转身耷拉尾巴慢悠悠重新走进山林中。
　　“在它看来，你可能真的是个废物了。”夏源凑过来捡起山雁，在沉默的杜玥面前晃了晃，解释道，“因为你吃肉，所以它默认你是食肉动物。在杀机四伏的野外草原上，不会捕食的食肉动物只有等死的份。”
　　杜玥扶着膝盖站起来，紧紧抿住嘴。
　　“尤其是豹这种独居生物，只要成年就会被父母赶出来，所以学会打猎成了跟生存同等重要的事。”夏源把山雁递给杜玥，“它很关心你，还会给你食物，不想眼睁睁看你饿死。”
　　“够了…”杜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别让我更愧疚好吗。”
　　“有什么好愧疚的，你是人类，当然没必要学打猎。”夏源安慰人的时候，依旧满脸面瘫，说话声音也硬邦邦听起来贼欠揍，“我只是感慨，你认得这爹有点温柔。”
　　“我以后多做点好吃的孝敬它老…等等，算年龄的话，把咪咪叫爸我是不是亏大了？”
　　“是的，它应该才一岁，是只小公豹。”
　　“嘤！”杜玥羞愧的捂脸，觉得哪里不太对，“你怎么知道是公的？公母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明显，从花纹和骨架能看出了。不过决定性的证据…”夏源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小声跟杜玥说，“它蹲在那边的时候，我看到蛋蛋和小丁丁了。”
　　没想到他表面正经硬派，实际如此猥琐。杜玥嘴角抽了两下，“……这话如果让咪咪知道，你肯定会被灭口的。”
　　夏源有恃无恐，“它听不懂。”
　　年轻的豹正处于巅峰期，草原上多数动物都不是它的对手。大豹子打猎很快，约莫才过了半个小时，它叼了只鱼返回来照例扔在杜玥面前。
　　刚才趁它捕食的间隙，杜玥从树上摘了点野果，又在灌木丛中意外收获许多野花椒和辣椒。
　　夏源把个大肥美的野山雁拔了毛处理干净，点上火发挥他烧烤十级的专业水准。
　　杜玥取水回来准备熬果酱，见它抓了条大鲢鱼，“咪咪还会游泳吗？”
　　“嗯，还会爬树。不然你以为山雁哪来的？”说着，夏源把两条烤雁腿砍下来，挂起来先晾凉。
　　虽说野外猛兽可以吃熟食，但他们舌苔很敏感，吃过热很可能会烫伤。
　　杜玥捡起鱼用打来的水洗干净，敬佩的看向安静趴在旁边，脑袋枕在两条前腿间，鼻翼时不时扇两下嗅香味的豹。
　　“它真厉害啊，上天入地，十项全能。”
　　夏源认同，“是啊，比你这个废物强。”
　　“你也是废物啊！”
　　借微弱的光芒吃完晚饭，月亮挂满树梢，夜色幽暗浓稠，显然不适合走山路。夏源收集树叶铺在粗壮的树底，简单拢成床榻的样子，准备跟杜玥在这里将就熬一晚上。
　　杜玥透过树隙，远远看到大片大片草原。晚间出来的动物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追逐，异常壮观。她职业病发作，直到把相机拍到没电，才依依不舍的往夏源跟前走。
　　“还好我来的时候想到草原没办法充电，带足了备用电池和太阳能充电宝。要不…”
　　杜玥正在自夸，夏源抬眼忽然喊，“停！”
　　令行禁止，杜玥立刻止住脚步，“怎么？”
　　“你刚才快踩到狐獴的窝了。”夏源走过来，拉住她避开脚下小小的洞窟。
　　杜玥仔细绕过那个稍不注意，就会踏上去的小洞，迷茫的问，“狐獴？跟狐狸什么关系？”
　　“都是哺乳动物。”夏源回答的很干脆，却毫无卵用。
　　翻译过来就是，它们除了名字相近外，没有什么类似点。
　　“名字里带个萌，应该很可爱吧？”杜玥好奇的朝那个小洞里张望。
　　还没等她俯下身，就有个小脑袋从洞里探出来。按照比例来说，这玩意跟耗子差不多大，体色也几乎相同，只是长相可爱许多，有些像自带墨镜的小浣熊。
　　“洞里应该还有很多狐獴，这只是哨兵，听到动静就会出来查看情况，及时提醒洞里的狐獴逃跑。”
　　“这么强？”
　　“狐獴是社会性很高的动物，种群内部结构分的很清楚，每个狐獴群就像是个小王国。”夏源硬拽杜玥起来，“别看了，这么小不够你塞牙缝的。”
　　“怎么说话的？搞得我只会吃一样，我是那种人吗？”杜玥不服气的嚷嚷完，想了想，自己回答道，“好吧，我是。”
　　算你有自知之明，夏源催促，“我在树枝上铺了干草，不硬，你去坐着吧。”
　　杜玥听话的坐在草堆上，见夏源脊梁挺得笔直，“那你呢？”
　　“这里没有遮蔽，太危险了，我帮你守着。”夏源回答。
　　“别别，你一个人多无聊啊，”杜玥不是很困，坐起身体兴致勃勃提议，“咱们来聊天吧，夏天夜短，说说话很快天就亮了。”
　　“好吧，聊什么？”
　　“比如…谈过去好玩的事啊，感情史之类的。”八卦少女杜玥搓搓小手，问，“你这么久不回去，有没有小姑娘担心你啊？”
　　她的小心思实在明显，夏源扫了眼，“我没谈过恋爱。”
　　“那你还好意思嘲笑我母胎solo！咱们不是彼此彼此吗？”杜玥啧啧，“可怜的单身狗，难怪你右手那么发达。”
　　夏源老司机立刻回答，“我左手也很发达，有机会给你试试。”
　　“咦…你好污！”
　　两人相依相偎坐在树下有说有笑，豹啃完它们吃剩的骨头，舔了舔前爪和身上的毛发，优雅的卧在离杜玥身边不远的位置，学以前母亲守护自己姿态守护两个脆弱的人类。
　　“夏源，我觉得它可能真的是我阿爸。”
　　“……那我要叫岳父？”
　　“你脸可真大。”


第14章　狮
　　彻夜未眠。
　　黎明东方刚泛起白光，杜玥和夏源立刻动身返程，准备回到山洞里昏天黑地睡一觉。
　　他们沿着山脊才走出一小段路，停在旁边守候整晚的豹抖了抖身上挂了露的毛，敏捷的跳上高坡绕过两人，来到他们前方带路。
　　“按照豹的作息，这个点它本来该睡觉了。”夏源牢牢握住杜玥的手，感慨，“岳父真是关心你。”
　　“…你确定要叫岳父吗？”杜玥有点受不了他这种称呼。
　　“因为它把你当崽子啊。”夏源瘫着脸意味不明的扫了杜玥一眼，“我以为，自己意图表达的很清楚了。”
　　表白还搞得这么迂回，是闷骚本骚无误了。
　　杜玥今年的笑点被承包，没忍住噗嗤一声，直到快抵达洞房嘴角还挂着笑意。
　　“有那么好笑吗？”夏源难得想表个白，酝酿好几天结果遭到如此嘲笑。他沉下脸严肃的打断杜玥，“你的意思呢？考虑好了吗？”
　　“嗯嗯…”杜玥勉强止住笑意，板起脸端出严肃认真的表情。
　　她眼珠子狡黠的一转，因果报应的把之前夏源说过的话还回去，“你猜？”
　　…真是皮卡丘都没你皮。
　　“猜屁啊！”夏源没忍住爆了粗，淡定自若的表情几乎绷不住。亏他刚才还紧张了几秒，以为杜玥能说出什么人话。
　　他往前凑了半步，靠近杜玥。两人之间距离几近消失，只要一低头，彼此就能够互相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