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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廉慕斯说，“你们忙吧。”
　　结果没过多久，廉雅韶打了过来。
　　廉雅韶像是几宿没睡，嗓音很沙哑，和以往一样的低沉嗓音：“发生什么事了？”
　　“姐，你多久没睡了？”
　　电话另一端从容回答：“不碍事，你先谈谈你的事。”
　　“忙完了早点休息。我这边没什么……这次你给的票能再拿到一张吗？”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助理也能解决的难度，然而直面问上了她，就代表着另外的意思。这层意思更像是一种宣告——她的小妹似乎有些失了智。
　　悉悉索索声，可以听见打火点烟的过程。
　　以及打火机甩桌面的脆声。
　　廉雅韶的嗓音音质比廉初然更柔软，也更危险：“木木，你真交了个男朋友？我听老三说，是戎家的戎予安？”
　　她的语气不像在问妹妹是否谈对象了，更像是在问她对象什么时候嗝屁。
　　好在廉慕斯把兄弟姐妹的脾性摸得很熟，知道这个时候只能说真话：“嗯，谈了。”
　　电话另一端静了音，只听得见吸烟的轻呼声。
　　屋内的灯光很暗，廉慕斯把玩着桌上的一杆笔，看笔滚来滚去。
　　她的姐姐哥哥们都抽烟。
　　从初高中就开始抽。
　　小时候她以为这是什么好抽的零嘴，只有哥哥姐姐们能抽太不公平了，于是偷偷吸了一口姐姐抽剩的、还没来得及灭的烟屁股——一股很呛又很辣的味道顿时充满了口腔，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连忙将这所剩无几的烟屁股剿灭在烟灰缸里，觉得吸一口都是一次惩罚。
　　亏得这次经验，她对烟产生了相当的坏印象，尽管不阻止他人抽烟，却也与烟失去了缘分。
　　不敢想象这么难抽的东西如何让人上瘾。
　　兄姐中烟瘾最小的是廉初然，烟瘾最大的不是两个哥哥，而是大姐廉雅韶。
　　廉雅韶考虑事的时候就会抽烟。
　　她抽起烟来没有准数，也没有忌讳；想的事情太多，需要考虑的问题也太多。
　　在烟方面，她不喜欢雪橇，也不喜欢女士香烟，如果想一晚上，她就会不停地点烟、抽烟、掐灭，直到烟灰缸里堆满胜利品。
　　后来她的肺出了问题，坏毛病几乎都被护理强行纠正了——但熬夜和抽烟两个最主要的问题，偶尔还是遭不住诱惑。
　　就像现在，她在想事，于是抽烟。
　　过了很久，久到糖糖翻了个身又跑回床底下睡着了，廉雅韶那边才重新出声。
　　“有，肯定有。我让人给你送。”
　　说完这句话，又嘘寒问暖了一会，才挂了电话。
　　禁烟标志在办公室内选择性无效。
　　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烟雾后是一张颇为艳丽的脸。
　　和廉嘉慕有五分神似，棱角却有着女性的柔和，以及复杂的气质。和愚蠢的胞胎弟弟不同，廉雅韶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事上，本人雷厉风行，总有些出其不意的决策，早在管理层挑起了大梁。
　　票不难搞到，难的是通过要票来传递有男友的讯息。
　　廉慕斯提要求的次数很少，一旦下了决定就很难简单改变，这次是真的很在意。
　　看来小妹真的很中意戎家的小子。
　　烟头冒着火光，廉雅韶吐了口烟圈，在青烟袅袅中收敛了自己复杂的脸色。
　　难怪廉嘉慕最近没了动静，凭他的本事，被小妹KO分分钟的事。
　　鼻腔里懒懒哼了声，说了句能让廉嘉慕气得跳脚的评价：“弱鸡。”
　　掐灭了烟嘴，叼上一根新的，摸起桌上的打火器重新点燃。
　　抽烟的时候的女人气定神闲，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沉默，袅袅升起的烟雾将那张艳丽桀骜的脸衬得惊心动魄。
　　廉雅韶没那么担心，甚至带了点讽刺扬起唇角。
　　父母那辈对心理问题的认知还是停留在表面，虽然嘴上关心着，心里对这些东西还是都归咎于承受力，觉得过了一段艰辛的日子，一切都有了好转。
　　大哥的骨子太冷，不在意这些小事；廉嘉慕不中用，脑子在娘胎的时候大概被她夺了一半；二妹赌性太重，太过自由散漫，凡是都说好，和廉嘉慕一个模子。
　　廉雅韶了解一点小妹的性格，面上似乎好了，骨子里还是一年前的德行。她需要更多的时间，现在谈恋爱还是太早了，一时的新鲜感或许动人，但最后还是会归于平淡，那种乏味感会重新涌上心头。她控制不住的。
　　她倒想看看那个小男友有什么本事，能吸引小妹多久的注意力。
　　七班阻止班长恋情的计划果然在预想中失败了。不仅没能够成功将八卦的从始到终嘱咐给班长，甚至被抢先一步，先一步坦言了过去，并在班长心中留下了落寞神情。
　　教室以柯惜灵为中心的计划执行小队，气氛格外沉重。
　　倒是司乐湛很高兴：“真的和她拉近距离了！谢谢大家！”
　　柯惜灵抱着头，发出痛苦的低吟。
　　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还当了一回推动感情发展的使者。如果不是他们的阻碍，司乐湛和桑听南现在八字都没一撇。然而如同罗密欧与朱丽叶那般，种种巧合还真把两个人的关系越带越近。两人的关系竟然真就算两天的时间内突破了峰值。
　　原以为可以阻挡对方在一起，却快成了促使他们在一起的红线，这种感觉实在是难受。
　　偏偏教室门口出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视线扫过教室，在某个位置停顿了下，对坐在门口的人不好意思抿嘴一笑：“你好，我想找司乐湛。”
　　“司乐，”见到是个漂亮的妹子，门口的男生精神很足，“有妹子找你！”
　　司乐湛走了出去，就在门口低声与女生交谈，神情柔和。
　　柯惜灵头埋在交叠的胳膊间，瞥了眼门口，眼神是罕见的冷。
　　她知道，对方刚才看的不是别人，是她的后桌。


第45章　醉翁　。。。
　　人或多或少；　都有一两个无足轻重的癖好。
　　柯惜灵喜欢收藏八卦。
　　不是为了威胁被人或者怎样，她就喜欢收藏一堆八卦帖子、照片或者语录，一个人没事的时候慢慢欣赏阅览。这是她独一无二的收藏品。
　　但她不喜欢听人抱怨。
　　偏偏初中一起升上高中同学是个没眼色的人；　情商极低；　无论怎么暗示，在遇到烦心事的第一时间就是朝她倒苦水。实在是很让人不爽。
　　她又不是出气筒，一次也就算了；　次次跟她抱怨负面的话题是干什么？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也是；　一见到她就两眼发光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谁谁谁又怎么了。仗着自己嘴风紧；　什么苦水都往她这里泼。
　　搞得开开心心的心情瞬间降到了最低。
　　等人家发泄完了；　又高兴地挥手离开了，只留自己耷拉着脸对着天空叹气。
　　结果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你下次可以说‘你这算什么，我以前比你还惨的时候都没这么矫情’。”
　　她惊讶转头；　看见了角落里有个女生，正戴着耳机低头打游戏。因为气息收敛得很好，竟然一直没有被两人发现。
　　于是她提早认识了自己的后桌，廉家的廉慕斯。
　　——而对方第一句话就是教她怎么做到最低限度发挥情商，最大化惹人不快。
　　司乐湛还在跟门口的女生愉快交谈，为了不挡住门口；　只能隐约看到男生校服的一角。柯惜灵咬牙切齿，恨不能去扯住班长的衣襟，质问他为了色相竟然引狼入室的原因。
　　女生长得很漂亮，笑容清丽；　司乐湛说话的时候俊脸发红。
　　柯惜灵恨恨了半天，椅子往后一靠，压低声音对后桌说：“慕斯啊，这个女生不简单，你要小心她扒上来。”
　　廉慕斯正在算题，忽然勾了勾唇：“之前搞事也是为了这个？”
　　她咳了声，发现被看穿了也只是撇撇嘴：“桑听南以前可是边良翰兄弟的女朋友。”先黏上边良翰的女朋友，然后通过男友认识了边良翰，种出一片没有痕迹的青青大草原。
　　后来确实安静了，但结交的依旧是有钱人，只是不叫爸爸改叫其他了——典型的挂羊皮卖狗肉。
　　这种人在黏上司乐湛的第一时间，她就立刻警觉了起来。班长人长得帅、学习成绩优秀、又待人有礼，但他有个致命的问题——没钱。
　　不仅没钱，而且还倒欠。
　　一个精于算计，喜欢有钱人的女生忽然变了兴趣：有可能是遇到了真爱……也有可能是发现了前往真爱路途的捷径。
　　横竖都不是好消息。
　　廉慕斯应了声，往填空题里填数字。
　　柯惜灵苦闷地哎了声，撑着下巴继续盯着门口：“为什么烦恼的好像只有我啊。”
　　“你太看不起班长的智商了。”廉慕斯笑了笑，演算下道题的公式，“他不傻。”
　　天天和学生部打交道的那叫人精，人精是不可能看不透这些小事的。如果看透了还这样，别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国庆节很快就要到来，等放完假紧接着就是紧张的期中考。
　　十班女生的司马昭之心在柯惜灵的宣传中，已是七班皆知，除了当事人的班长。桑听南也是相当会做人，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人家每次来找的都只有司乐湛，未必还阻止人家找关系好的朋友聊聊天？
　　这一天天下去，眼看着周五到了，司乐湛和桑听南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就柯惜灵一人着急，她是个急性子，又见不得八卦主动惹上身边的人，眼见每次桑听南过来都要觑两眼廉慕斯——当事人却要么做题、要么看书，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她纳闷：“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的恋爱被觊觎了呢。”
　　“多做点题，让你闲的发慌的脑袋冷静下来就可以了。”路过的宁娴轻飘飘说，一边说一边把新的试卷传给小组的人，“单身狗瞎操什么心。”
　　皇帝不急太监急。
　　“唉，”没搭理找茬的学习委员，柯惜灵叹了口气，“我不就幼稚想让人家早点退场吗。”结果班里的人个个比她成熟稳重。
　　算了。
　　忍痛拿起桌上的新卷子，操心的八卦组组长颓废握起了笔杆子，对着写不完的卷子露出苦瓜脸，心情很是失落，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
　　……还是写作业吧。
　　廉雅韶的助理订了周五晚上的机票，刘姨那边已经提早打了招呼，只等张叔直接接她去机场。依着戎予安的性子，她趁着午休，主动询问坐谁的车一起去。
　　这个时候，戎予安通常和一班的朋友待在一起，廉慕斯熟门熟路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慕斯，”正在补妆的女生打招呼，“找戎哥？他暂时不在……进来等会儿啊。”
　　屋里有玩的不错的一群人，还有面色寻常，笑容满面的姜承悦。他挑染的那撮蜜色头发重新染回了黑，正在玩手机。
　　打开门的第一时间，他脸上有点错愕，但很快收敛了情绪。
　　还没等廉慕斯回答，旁边横插进了一道声音。
　　“那个……”
　　廉慕斯侧头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肤色雪白，以及怡人的香气。对方不好意思笑了笑，问：“我在找司乐，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说话方式还挺客气的。
　　视线扫过对方手里纸笔，廉慕斯顿了顿，回答：“不清楚。”
　　“本来想还他笔记的，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似乎在解释原因，女生的笑容腼腆可爱，“就这样啦，我先去找他了。”
　　语气还挺熟稔的。
　　廉慕斯瞥了两眼女生的背影，学习室里有女生好奇问：“慕斯？”
　　“嗯，”她转回头，说，“有点事，下次再聊。”
　　学习室的门再次关上。
　　“慕斯用的什么色号？”补妆的女生问，“感觉气色很好啊。”
　　“没注意。”后知后觉，“确实……感觉变漂亮了。”
　　其他人没她这么注重妆容，基本妆化了一点都要仔细修补，更别说观察到慕斯的唇色。
　　女生惋惜叹了声，“等会我去问问。”
　　戎予安在交往后，他们这个小圈子对廉慕斯更多了些亲近感，再加上对方脾性温和，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恋爱果然能使人变漂亮啊。”
　　“激素还是什么原因……”
　　女生们交谈着变美的秘诀，谁也没注意到一只手搁在屏幕上，已经停了半晌没有动过。
　　戎予安回休息室的路上，撞到了一个急匆匆跑过的女生——或者说对方撞到了他。一声痛呼后，对方踉跄地停下了脚步。
　　“对不起，那个……抱歉。”
　　一双秋水盈盈的眼，带着些许红晕和歉意，桑听南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戎予安相貌拔尖，比他帅的没他有钱，比他有钱的没他的脸，样样都吸引异性的注意。这样的异性，如果能交个朋友的话就好了。
　　只是朋友就行，毕竟对方已经有了女友。
　　戎予安随意扫了眼，走了过去。
　　既没有搭理，也没有任何反应，显得尤其大度。
　　站在原地的女生笑容有些僵硬，不过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也许在心里有了印象，她对自己安慰道。
　　正巧，来接人的廉慕斯刚好走到楼梯口，不小心瞥见了痴痴凝视着戎予安的女生，以及步伐变快的戎予安。
　　他径直走过来，有点急切的意味。
　　像是看到人，就想立刻待在身边一样。
　　“吃午饭了吗？”他垂眸问，顺手理了理慕斯耳边的鬓发。
　　尽管廉慕斯说情侣也需要私人空间，但少见到一分一秒，感觉都是度日如年。
　　“没，”这个问题上倒是老实，“找你有事。”
　　远处的少女扬了扬眉梢，面上渐渐难看了起来，尽管知道对方有女友，但真切观看他们的互动，还是颇有些伤人。
　　看着廉慕斯，心中不由想着——有钱就是好。只要有家世，灰尘也能变成珍珠，也能让人喜欢——只要投个好胎，就什么都有了。
　　真是幸福啊。
　　但最后她一言不发，默默抱着笔记转身离去了。
　　很平常地牵着手走。
　　戎予安见女友莫名多看了眼自己，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心里感到舒畅的同时，也有些好奇：“想我了？”
　　廉慕斯想这个人还有些自恋。
　　越相处，越发现对方越来越多的一面。
　　“不是，”她抬抬眼皮，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有点心累和厌倦，“我在想男友招蜂引蝶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年轻人火力旺盛，心智不成熟，真是什么样的青春想法都有，自以为理智却总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也是麻烦。
　　她不喜欢引人注目，有一时间，真希望面前的男生变得难看点。
　　“……”
　　越是相处，越知道廉慕斯的性子没有面上那样无害，说出这样的话完全能算作惊喜。戎予安脑子里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后膨胀的心情。
　　那种满足感像泡沫一样膨胀起来，将他的心整个淹没了。
　　于是在廉慕斯的眼中，被指作招蜂引蝶的对象忽然笑笑，愉快道：“那不是很好？”
　　“……”
　　他有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第46章　出行　。。。
　　前往机场的路上；　张叔提了冰箱里有刘姨准备的水果。廉慕斯打开一看，发现是洗干净后切成小块的梨，放在一次性的餐盒里。
　　用叉子插起了一块移到戎予安嘴边；　看着男生垂眸吃下后；　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坐在大哥新女友的腿上，那个美丽识趣的女生笑着喂她吃水果。就算被大哥无视，也毫不扭捏；　神态自然；　大大方方——是她喜欢的其中一位大嫂。
　　能够忍受她大哥的女人，这世界上并没有很多。
　　就像某位只待了一个月的女生不顾精致的妆容；　失控对车里的人哭着闹；　破口大骂：“你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人，廉霍离，你听到了吗！你这个混蛋；　你压根就没有心。我以为我们在恋爱，结果你身边的贱人从来没少过！”
　　作为家人，她觉得对方说得过分；作为同性，又觉得大快人心，句句真实——大哥在交往上真的是很不知收敛，既学会了约会那套；　又压抑住了东方的矜持，一字形容：渣。
　　但如果忍受的不是人而是钱，就会好受许多。
　　愤恨不满，又气又恨；　要么演的；要么是一不留神投入了真感情。
　　大哥尽管在感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但有样貌，有实力，更是爷爷奶奶那一辈内定的接班人——这种男人，似乎具备挑战异性忍耐力的资本。
　　一个个女生飞蛾扑火地想感化他，想握住他的手，或者占住他身边的位置，却都无功而返。
　　希望这次的未来大嫂是真的。
　　廉慕斯咬了块梨，香甜可口地吃了，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心里默默想着——这位在大哥身边已经史无前例待了两年之久，再长一段时间，基本就能稳坐大嫂的位置。
　　有对象的大哥说不定会更有人气，更好说话些，而不是单纯是个会移动的冰冷雕塑。
　　你一口我一口将梨子分了，车也平滑开进了机场路。
　　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光影明灭间，璀璨的车流与街景交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