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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喜欢她。”
　　陈皎皎看着院子里带着露水的植物，笑着看着他：“对啊，我也不喜欢。”
　　赵景深勾着唇角，看着瞬间恢复元气的小女人，挑衅道：“但是我会去救她，会和魔鬼展开殊死搏斗。”
　　“为什么呢？”
　　赵景深用一种看傻x的眼神看了表妹一眼：“因为老子是人民解放军。”
　　陈皎皎被噎个半死，然后气呼呼地跑开了。
　　赵景深看着她跑进厨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昨天晚上他找到了那个叫做江祁泽的男人，高大的男孩趴在酒桌上，然后嘴里一直念叨着：“为什么不相信我…”
　　赵景深踢了踢他，冷漠道：“就你这个样子，我们皎皎能相信你就有鬼了。”
　　醉鬼立刻从桌子上爬起来，看向他的身后：“陈皎皎呢？”
　　赵景深敲击着桌面，冷笑道：“江祁泽，陈皎皎没有来，你可以收起来了，在我面前表演是没有用的。”
　　刚刚还眼睛迷蒙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眼神里是明显的清亮。
　　赵景深对着酒保要了一杯酒，然后看着对面的男人：“江祁泽，说说看，你想要干什么？”


第48章　记忆里的城市（五）
　　江祁泽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进退两难的时刻。
　　爷爷拼着性命替他守护的江家他不能不要，但是对于陈皎皎，他没有办法放手。
　　赵景深端着酒保刚刚递过来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江祁泽，你想要的东西也太多了，你想要江家，还想要陈皎皎，还想要家和万事兴，还想要事事尽如人意。”
　　男人清亮的眸子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显眼，他垂下头，缓缓道：“是，我想要。”
　　赵景深放下酒杯，点了一只烟，然后也递了一根给江祁泽，感受到了熟悉的烟草味，赵景深才开口道：“说到底，陈皎皎不过就是你在这个欲望世界里想要的一环。”
　　江祁泽闻言，立刻抬头，他的眼神像一只野兽：“赵景深！我不是…我…”对面的男人面色平淡，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江祁泽愣了片刻，才颓然地低下头：“她是我的梦想。”
　　是的，陈皎皎，是他的梦想。
　　是他用尽一整个青春去暗恋过的女孩，他也曾有过因为一个擦肩而激动的瞬间，也曾有过精心制造的偶遇就为了看到少女扎着马尾辫蹦蹦跳跳的样子。
　　他的朋友都告诉他，陈皎皎和周明凯分手了，他们已经错过了，他相信着，但是也在每一个深夜里怀疑着，错过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赵景深把被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冷漠地抬起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开口道：“我大概能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北京，你在害怕，你害怕的那个人，叫做周明凯。”
　　陈皎皎和周明凯，他们有着很长很长的记忆和过去，他们真的有过爱情，只是他们都没有好好珍惜，没有人能介入他们的青春，即使是那么努力的江祁泽。
　　就像现在，陈皎皎甚至不会因为江祁泽而心疼。
　　残忍又令人无奈。
　　我应该喜欢你的，如果陈皎皎喜欢的是江祁泽，那么她会很快乐，她一定会拥有一段甜蜜的青春，然后从校服到婚纱，然后走完这一生，可惜不是。
　　最匪夷所思的东西，是人心。
　　陈皎皎不喜欢江祁泽，试过了还是不喜欢，她会为了那个男人留一整夜的眼泪，也不会因为江祁泽有一点点的心疼。
　　可悲又可笑。
　　江祁泽明白，所以他害怕，因为那是周明凯唯一的、仅剩的，也是江祁泽从未拥有过的、无往不利的筹码。
　　江祁泽抬头，看着赵景深：“所以，你站在了周明凯那一边是吗？”
　　赵景深摇摇头：“我只是站在了陈皎皎这一边。”
　　赵景深放下杯子，示意酒保结账，然后起身，目光深邃：“周明凯的母亲是因为我姑姑自杀的，他的父亲也是因为我姑姑才畏罪潜逃然后翻车死亡的，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周明凯，他对自己心狠，他从来都知道，他的家庭和陈皎皎，他只能选一个。”
　　那个时候他已经选择了陈皎皎，只是少年太过年轻，太过骄傲，太过自持清高，所以他失去了他的姑娘。
　　其实周明凯和陈皎皎才是最像的人，他们拥有着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冷漠的内心，他们冷眼旁观着这个丧心病狂的世界，但是阴差阳错地，彼此温暖着。
　　如果没有陈皎皎，周明凯会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如果没有周明凯，不会有人教会陈皎皎什么是一往情深。
　　江祁泽从未走进过陈皎皎的世界，他才是那个从未了解过陈皎皎的人。
　　……
　　陈皎皎在北京的时候，又约见了一次顾荷静律师，把自己准备的文书材料给她。
　　其余的时间，陈皎皎和许林烟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出来要去哪里玩。
　　赵景深几天前就结束了假期回了部队，赵正松也早早地回去工作了，家里就剩下了一个老人、两个丫头、和两个小盆友。
　　和顾荷静女士约好了在上海见面的时间之后，陈皎皎带着许林烟和两个小朋友准备启程回去。
　　在离开之前，她陪着赵承勋一起，去看了赵馨瑶。
　　赵家给她准备的墓地，是一个稍显偏僻的陵园，但是安静，他们到的时候是中午，阳光大片大片的洒下来，温暖地投射在地面上。
　　赵馨瑶最喜欢的花是茉莉，陈皎皎给她带了一大捧，然后擦干净墓碑和石板，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她的照片前面。
　　老人家仿佛是在踏进这个陵园的一瞬间变得苍老，他颤抖的手，像是想要去触碰照片，但又还是收回了手，用难得的温柔语气，对照片上笑靥如花的那个女人说道：“瑶瑶，皎皎来看你了。”
　　陈皎皎蹲下身子，用手帕仔细地擦着大理石的台面，然后缓缓地开口道：“妈妈…是我，我是皎皎…”
　　女孩的清亮又温柔地说着。
　　“我带北北来北京了…来看看外公和舅舅，我今天没有带他来，我想等他再大一点，再带他来见你…北北，特别喜欢景深，他自从来了北京，他就说想要和景深一样当一个军人…虽然有点苦，但是只要是他喜欢的事情，我都会鼓励他坚持下去的…”
　　“我可和你不一样啊…我小时候要去和阿棍学空手道，你怎么都不同意，你说女孩子要去学钢琴…我比你开明多了…”
　　赵承勋的眼睛里已经有着液体在闪烁，老人苍老的手掌附在了陈皎皎的手上，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帮腔道：“是啊，皎皎比你厉害，她教育小孩子，比你做得好…”
　　陈皎皎垂下头，努力抑制住眼里的眼泪，继续道：“但是西西就不一样，她太闹腾了，可能是和我一样吧，难怪你以前一被我气到就摸脑袋…是不是脑壳疼…”
　　老人和女人在那里做了很久，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开。
　　赵承勋让司机把车开到小区外面就走了，一老一小摇摇晃晃地散步回去。
　　陈皎皎拉着老人的手，扶着他往回去走。
　　赵承勋边走边说：“明天就要走了？”
　　陈皎皎点点头：“所以今天晚上拜托阿姨又去买了一只烤鸭！哈哈哈哈北北可喜欢吃了…”
　　女孩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她完全没有从刚刚的情绪里走出来，这副样子不过是在努力地安慰赵承勋。
　　赵承勋看着夜色，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皎皎丫头，其实西西的爸爸…周家的那小子，五年前，来拜访过我们…为了他的父亲。”
　　彼时周青云因为巨额贪污，但是拒绝自首，赵馨瑶因为此事，拜托过赵正松。
　　大概也是真的对周青云和已经故去的孙静雅怀着愧疚吧，赵馨瑶拜托赵正松帮忙打点周青云的事情。
　　周明凯就是那个时候上了赵家的门的，年轻的男人在他们赵家的客厅里低着头，犹豫了半天才说明来意，他希望赵正松能劝周青云自首，如果不行，周明凯拜托赵家检举周青云。
　　最后周青云畏罪潜逃，死在了逃亡路上。
　　这是让赵承勋一直唏嘘的一件往事。
　　但是现在，老人也只是浅浅地谈到了这件事，并不打算深入，他看着身边的外孙女，尝试着说道：“皎皎，这件事你也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已经带着孩子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是你母亲…”
　　这件事情陈皎皎真的不知道，在新西兰的时候她也只是听路菀提起过，周明凯的父亲过世了，其中所有的弯弯绕绕，她当时都无暇顾及。
　　老人的声音在夜空中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皎皎啊，那孩子挺不容易的，外公也不是在为他说话，外公只是觉得，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这些天在北京，呼吸着没有周明凯的空气，陈皎皎确实想了很多东西，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去逃避，每一桩每一件都确确实实地摆在她的面前，等待着一个答案。
　　陈皎皎抱紧了老人的胳膊，像是撒娇，歪着头说道：“外公，其实我想着，他和我说对不起，他说想知道我和西西的事情，我告诉他的时候，其实我好想没有那么难过，我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他，就好像在宣泄着什么一样…”
　　“后来想想，其实没有必要啊，但是当时…就是真的…很委屈…”
　　很委屈，把所有的过往，你不知道时光全都砸向你，想用愧疚把你一点一点淹没，想让你跟着我曾经的痛苦一样被折磨致死。
　　其实没有必要的，如果真的完全不在意，是不会有委屈的这样的情感在的。
　　老人温柔地笑起来：“皎皎丫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外婆？”
　　“老太婆是个很爆脾气的女人，她总是和我吵架，连今天的午饭晚饭没有吃完她都能生气…我们那个时候和你们不一样，离婚结婚和闹着玩一样，咬咬牙就这么过下去了…”
　　“后来啊，你外婆走了…是真的不适应，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跟着疼…”
　　人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持无恐，抓在手里的永远不知道珍惜。
　　陈皎皎垂下眼睛，看着老人家，眼里满是迷茫：“可是外公，我想要的真的不多啊，我只是想要他多在乎我一点，一点点就好…”
　　拜托了，给我一点点的爱情就好，那确实是那个时候的陈皎皎一遍一遍地在心底祈求的。


第49章　记忆里的城市（六）
　　那个时候的陈皎皎在意的是，我为你走往前走了九十九步，为什么你连最后的一步都不愿意为我走。
　　可是她不知道，那个男人也为她走了九十九步，只是在最后一步的时候，没能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抱住。
　　那踏出的九十九步，也因为有了偏差，错过了原本的轨迹。
　　赵家的老宅已经近在咫尺，赵承勋走进院子，看着墙角的那个秋千，像是沉思又像是呢喃：“小丫头，如果再来一次，一定不要轻易地放过他。”
　　不要轻易放手，不论是你还是她，蹉跎的时光和回忆，像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每一个人的胸膛。
　　他觉得你不会走，你希望他挽留，这样的爱情本就脆弱的像一块玻璃，一碰就碎，修补起来不但艰难曲折，还容易扎手，一不小心就鲜血淋漓。
　　……
　　陈皎皎和许林烟带着两个小孩子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许大小姐依旧开着她那辆拉风的LFA，骚包的粉红色让她们成为了这一条街上最靓的崽。
　　飞机太早了，两个小朋友都在后座打起了小呼噜，陈皎皎一边一个，把他们的小脑袋放在腿上，然后身体摆正，让他们睡得舒服一点。
　　许林烟把车开进了他们家的小区，然后靠在驾驶座上对陈皎皎说再见。
　　陈皎皎把两个小孩子都弄回家里的沙发上，然后出来陪许林烟说话：“留下来吃个午饭吧，阿季早上卤了鸡爪，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鸡爪煲。”
　　许大小姐转着手里的墨镜，笑得痞里痞气：“算了吧，我要回去睡觉，回见宝贝！”
　　然后她的手指在唇间一吻，按在了陈皎皎的脸上，笑得依旧像当初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女：“么么哒宝贝，不要想我哦。”
　　陈皎皎习惯了她攻里攻气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再留她，退到了一边让她倒车离去。
　　许林烟赶着回去睡觉是真，晚上有局也是真。许林烟在北京机场还没上飞机的时候就看到她家老沈发来的消息，于是直接开车去了星河。
　　朝光力捧的当红花旦兼星河未来的老板娘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星河小沈总的办公室，然后瘫倒在了沈凌轩办公室的沙发上。
　　沈凌轩整理着案桌上的资料，然后皱着眉头抬起眼看了一眼毫无形象的未婚妻：“累了就进去睡觉，里面有休息室。”
　　许林烟扭过头，身体依旧没有动，只转了一个脑袋，问他家未婚夫：“你今天早上说的什么呀？什么叫周明凯要走了啊？他要去哪啊？”
　　沈凌轩看了她一眼，视线回到桌子上的文件：“字面意思。”
　　周明凯也的确是要走了，下午的时候，陈皎皎陪着两个小孩子睡了一个午觉起来，脸还没洗，就听到了按门铃的声音。
　　以为是陈少季没有带钥匙，陈皎皎连外套都没有穿，身上是粉色的棉质睡衣，就这样打开了门。
　　门外的男人眉眼清冷，是陈皎皎最熟悉的样子，又好像变得哪里不一样。
　　周明凯穿着黑色的大衣，头发理到最简洁的样子，整个人变得冷硬又硌得人心慌。
　　陈皎皎愣了一会，才开口道：“有什么事吗？”
　　周明凯看着面前粉嘟嘟的女人，她被裹在柔软舒适的衣服里，头发散开，发头上还有刚睡醒的发丝乱乱的蓬开，像个小女孩。
　　周明凯强迫自己移开了眼，然后才淡漠地开口：“我大学的教授要在美国开一个巡回讲座，邀请我去随行，我大概明天下午就要出发。”
　　陈皎皎愣愣地看着他开阖的唇，一下子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周明凯微微垂下眼皮，掩盖住满眼的苦涩：“我是来…看看西西的。”
　　陈皎皎仰着头看他，一下子也不知道作何反应，然后才抬起眼，努力地勾起唇角，回答他：“好…好啊…”
　　她想了想又开口道：“但是你可能要等我一下…她刚刚起来，还没有洗脸…”
　　周明凯修长的手指撑在门框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感，他点点头：“可以。”
　　陈皎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转过身，跑上楼梯，去楼上把小姑娘抱起来给她洗脸。
　　小姑娘听说周叔叔在楼下，兴奋得不得了，也不等陈皎皎给她换衣服，穿着她的皮卡丘睡衣，就这样迈着小短腿下了床，然后扒在了二楼的围栏边露出半个小脑袋看着楼下的男人：“周叔叔！”
　　小姑娘白嫩的小脸蛋都挤在了围栏中间，但是还是能看出她兴奋的神色。
　　陈皎皎换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小姑娘像一只被关在笼子的小宠物，对着楼下的饲养员快乐地招手做表情。
　　陈皎皎把围栏打开，然后抱着小姑娘下楼，一放下地，小姑娘就撒了欢地扑到了门口的男人怀里。
　　刚刚陈皎皎上楼，没有管他，结果回来一看他依然站在门口，陈皎皎叹口气，对他说：“进来吧，暖气都跑掉了。”
　　周明凯抱着小姑娘，然后一只手关上了门，然后走了两步走到了客厅里。
　　陈西西亲昵地抱着周明凯的脖子，然后才想起妈妈说过的“女孩子不能给别人抱”，于是又蹬着小腿对周明凯说：“叔叔放我下来！”
　　周明凯有些酸涩，他蹲下身，小姑娘一下子就离开了他的怀抱，她身上甜蜜的气息也很快远离了他。
　　小姑娘抓住了他的一只手，然后像个小大人一样和他聊天：“周叔叔下午好！你是想西西了吗？”
　　周明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手中是小女孩温热的小手掌，他温柔地问她：“最近有没有听话？”
　　小姑娘的记性可好啦！她当然记得周叔叔说的每天听妈妈的话就可以得到小礼物，于是小姑娘鬼机灵地笑起来：“那当然啦！西西小可爱每天都很听话呢！”
　　小姑娘还转过头看着妈妈，希望妈妈肯定她：“是不是呀妈妈？”
　　陈皎皎顿了顿，不忍心拂了小姑娘的面子，于是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把时间留给了这一对父女。
　　陈西西小朋友得到了妈妈的肯定回答，然后立刻地兴奋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西西超棒的！”
　　周明凯看着她离开，落寞地垂下眼，努力地在小姑娘的面前笑得温柔一点：“西西真乖。”
　　男人的眉眼都是不舍和留恋：“西西，周叔叔要出去工作一段时间…你会想周叔叔吗？”
　　小姑娘好像被他的伤感感染到，也变得有些舍不得，但是小姑娘一直被教育着要诚实，所以小姑娘纠结了半天，才皱着眉头说道：“我…西西不知道…”
　　周明凯把小女孩头上软软的头发理好，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耳朵，然后笑着问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姑娘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