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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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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上午的心理创伤后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自己应该是死不了了,他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外逃是没有意义了,但待在这里不是个办法。于是,他拍了拍车顶算是给自己的车告别,转身就往回城的方向走去。所有的东西都是昨天的样子,不过昨天那群还能在高速路上能表现喜怒哀乐的大伙们都永远睡在了车里。王叔说他每经过一辆车都会试着敲车窗,看能不能遇到还活着的。遗憾的是,唯一反馈他行动的只是一条贴着车窗朝他吐舌头的狗,他没有找到一个同伴。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给王叔的步子提供了很多动力,天黑时他就走回了城区。路灯按时亮起,照亮了马路和街道,王叔说他当时的意识已经恍惚了,看到这熟悉又空荡荡的街道,真有几分做梦的感觉。不过饥饿感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现实,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王叔拖着步子走在路上,寻思着去哪里好。家是肯定不能回了,触景生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值班室。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闪过的同时,他也拿定了主意,也只有这个地方他能轻松地走进去了。之后,王叔回到了我们现在谈话的这里,靠着超市里还剩有的东西,一住就是十几天。

    我们找到超市时,段可踢卷帘门发出的声音被王叔听到,他在窗台听到我们的谈话,就拿着刀跑下楼,躲在门背后等着我们的到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王叔又抓起啤酒罐头大喝一口,算是结束了他的讲述。他在讲述这段经历的过程中,一直烟酒不离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已经发红。虽然他笑着说出这句话,但我能看出也能体会到他醉意中的伤感与无奈。

    三人沉默了一阵,王叔继续抽烟抚慰他的心理伤疤,我和段可消化着他的故事。

    “十几天的时间,在这里不会无聊吗?”段可玩弄着打火机问他,”我在宿舍待了三天就快疯掉了。“

    王叔吐着烟笑了一句,脸色已经好了些许,说:“是你太年轻,我在越南打仗的时候,我拖着一个不能说话的战友,在没人的林子里走了好几天,比起那里,这里好太多了。

    “其实在我回来第二天的时候,我就尝试过自杀,不过始终下不去手。你们知道,在这里填饱了肚子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事情。脑袋一开始转就会想到他们,我恨自己没有被一起毒死,却活下来受罪。

    “不过很快,我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在外地工作,电话通不了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回来找我的。老子都还活着,儿子肯定也死不了。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等他,等那瓜娃来找我,人活在世上,总得有点盼头嘛。”

    说完王叔眯起眼睛笑了一句,挤出眼角的鱼尾纹。他又接着问我:“那东西叫什么米?”

    “奥提米特。”我说。

    “对,就是这个,你们大学生懂得多,给我讲讲,我翻了值班室好多期的报纸都找不见这东西。”

    我想把段可的猜想告诉他,但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个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想打击到他对儿子的期盼。

    “我也不是太清楚。”我说。王叔失望的点点头,段可也很聪明,闭口不说话。

    “这些天你都没有出去过?”我又问道,我想打探一些关于城市里的消息。

    王叔点头,站起来对我说:“除了摸黑去过超市和商场,我都在这里。不过,我从这扇窗户看到过一些事。”他指着墙上的那扇窗,“城里边不只有我们,也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安全。”

    我大惊,连忙追问,心说难道城市里有个幸存者联盟,我的家人说不定就在那里。王叔却朝我摆摆手,说:“有些事情明天给你们讲,现在时候不早了,灯也开得太久了,平常我都不怎么开灯的。”

    我还想继续问,他却径直走向那道锁着的门,边打开边说:“你们今晚就睡这里面,我去给你们腾地儿。”我们提起背包跟着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很小的房间,堆满了一些箱子后显得更小了。虽然这房间不能满足日常生活的起居,但还是够躺两个人了。王叔把箱子和一些袋装食品都堆在了墙角,就走出了出去,顺手把小房间里的灯也关掉了。我和段可面面相觑,心说你还真把我们当小情侣了,也不问我们同意不同意就把我们关在一起。啪的一声,外面的灯也被灭掉,眼前又回到了一片黑暗。

    听声音王叔应该是在收拾桌子,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把背包靠着墙放下,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当床单,也算是有个干净的地方睡觉了。外面又传来王叔走动的声音,然后他打开了门下了楼。

    “他走哪儿去?”段可问我道,她也正脱下不合身的外衣当床单使。

    “不知道,可能下楼关掉发电机吧。”我回答说。几分钟后,王叔就回来了。他走进我们这个小房间,说:“楼下有厕所。你们要洗漱的话可以去,还有水可以用。”

    这简直是合了段可的胃口。几分钟后我就被她拉下楼,要我帮她站岗,说是她一个人怕。她在厕所里面捣鼓了好几分钟,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厕所确实还有水,不至于臭气熏天。等她完事儿,我进去洗了把脸便上楼了。

    “早些睡。”刚进门王叔就传来一句,把我和段可吓了一大跳。我拿起手电筒寻声一照,原来他已经躺在他的椅子床上了。我应了他一声,带着段可回到了小房间里。窗户里竟然透进来月光,差不多照清了整个屋子。虽然不是太亮,但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这种强度的光已经够你看清周围的事物了。

    我把门关上,靠着窗户坐了下来。段可在一旁打着手电筒整理背包,也不知道她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有什么好整理的。我摸出手机,将它开启,瞬间就亮起与周围黑暗极不和谐的荧光。依旧搜寻不到讯号,我也没抱希望。电量显示还有47%,应该还能玩上一阵。我打开相册,翻到今天段可开车的照片,不禁笑了出来。段可见我在玩手机,立马凑了过来。她看到屏幕上正显示着她的照片,大叫一声抢过了手机。

    “你真拍了?”她皱着眉头惊讶地说,手指快速地划着屏幕。

    我急忙叫她小声点,外面还有人呢,你这样一惊一乍的王叔还以为我在对你做什么呢。段可连忙用手捂住嘴,背过身继续操作着手机。我也懒得去和她抢,站起来看向窗外。外面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一眼便能望见天上的月亮。月光只能用皎洁来形容,周围还点缀有不少的星星。月光下静谧的城市,还是它们原来的模样,目光能及的地方,除了黑就是暗,月光只能照出它们的轮廓,看不到任何灯光。楼下的大街上传来阵阵摩擦声,我看不清,应该是塑料垃圾被风刮动所发出的声音吧。我突然想起了王叔刚才说的话。

    “城里边不只有我们,也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安全。”

    他到底指是的什么呢?城里不只有我们,这当然是好事。但他又说这里不安全,难道出现了丧尸鬼怪之类的东西?不过要是有这些东西我早就遇到了。我真想立马冲出去让他给我说个明白,如果可以,我也想体验一手抓他头发一手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问话的快感。不过我又想起了他刚才用门卡我脖子使出的力道,说不定手指还没碰到王叔的头发就被他几招放倒。

    “你说,这车我们还能开回来吗?“段可看着手机对我说。我楞了一下,从脑海里擦除了王叔放倒我的画面,隔好久才想起段可今天意外驾驶到的车。她摸出车钥匙,借着手机的光在手里翻看着,满脸的依恋。

    “应该行吧,有机会我们就回去想办法,你就把这车当个盼头吧。”我说,然后枕着背包躺了下去,“王叔刚才不是说了吗,人活着不找个盼头怎么行。”

    哪怕是在这个狗屎的世界里。

第十四章城市里() 
第二天一大早,王叔就敲门叫醒了我们。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替换了昨晚的月光,今天是个大晴天。段可赖着不起来,我没有继续叫她,走出房间满怀期待地等着王叔解释他昨晚的话。

    王叔大概是早就起来了,正站在窗前护理着他的植物。

    “准备什么时候走?”王叔见我走出来,转头问我道。好在我了解王叔这类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不然我会把这句话当成是撵我们走的信号。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等段可醒来再说吧。”

    “嗯,”他两手理着窗台上的植物,看也不看我的说,“箱子里还有饼干,饿了你就拿点。”

    我谢过了他的好意,开门见山的问他道:“王叔,你昨晚说的那句话,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过来,到底是啥意思?”他定住手中的动作,偏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理着花草,心不在焉地说:“我是说,这座城里还有其他人。”

    “不过,我只见过他们一次。“他走过来坐到沙发上,”就在楼下的街道。“

    “他们?有很多人?”我问。

    “不多,就两三个。“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

    看来是没有什么幸存者联盟了,他看到的或许只是和我一样被生存所迫、到处游走的活人罢了。

    “那你为什么说这里不安全?”我又继续问道。

    “因为那几个人都是畜生。“王叔淡淡地说。

    我很惊讶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王叔是在骂人呢,还是在楼下看到动物了?王叔不再卖关子,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差不多在三天前,我就坐在这里抽烟,突然就听到楼下有人在大喊救命。我赶忙走到窗台跟前,往那声音一望,就看到楼下有三个男娃子正拖着一个女的。那个女人可能叫了很长时间,声音已经嘶哑,我听好久才听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分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但那女的表现得很不情愿,坐在地上抱着路灯杆子不愿意走。那三个男娃子蹲着跟那女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那女人只是一个劲的甩头,还大声地骂着他们。一会儿那三个人就没有了耐烦心,也可能是被骂得起了火,扯起她的头发就是几耳光下去。

    “一阵毒打后,他们又开始拖。那女人还是抱着路灯不肯动,其中一个男娃可能是动了怒,抓起她的头就往路灯杆子上撞。没撞几下,那女的就给撞晕了过去。歇了一会儿,他们可能是发现那女的已经死了,乱骂了好一阵,又往那女的身上踢了几脚,就开车走了。”

    “就是这样,尸体现在都还躺在楼下。”王叔说。我的嘴巴已经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他说的情况完全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们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你又带着一个女孩子,出去后更要小心一点。“王叔看着我,一脸严肃地对我说,”这也是我昨晚为什么用刀架你脖子的原因,不要认为你能遇到的都是好人。“

    “当时你都没做点什么吗?”我问。我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故事中,完全略过了王叔语重心长的教诲。我觉得以我所了解到的王叔,至少应该会大喝几声制止才对啊。

    “我是保安,不是警察。“王叔说,脸色竟然起了变化。他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放开了声音继续对我道:”当时那种情况,要是我真去管了,要么杀死他们,要么被他们杀死。我在越南打仗的时候是杀过人,但那是在有枪的情况下,要杀人动动手指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我老了,做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没有了你们年轻人的气焰。”

    说完王叔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好似在为他的话做证词。

    “我这个人,一般只做有把握的事情。”他咳嗽完补充道。

    我没有再接话。假如换作是年轻气盛的我,遇到那种情况,可能也只是会躲在角落看着一切的发生,在我脑中的社会秩序,早已不复存在。我有点后悔自己问出这样傻的问题。

    不过看王叔的反应,尽管他说出这么多话为自己辩护,但他肯定还是很内疚当时什么都没做。

    王叔又抽起烟,段可打开门走了出来。我往手里倒了一把矿泉水,抹了抹脸,站起来背好包,就准备告辞了。

    “我跟你们一起下去吧。”王叔说,按着大腿站了起来。下楼后,段可又在厕所里捣鼓了好几分钟,然后王叔带我们走到了一扇卷帘门前。

    这不是我们昨天进来的地方啊,我在心里疑惑着。从门里面散出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那味道不比腐臭味好闻多少。王叔把手电筒递给我,叫我帮他打光。他又摸出那串钥匙,在里面挑了挑,挑中一个后,蹲下身往门锁里一插一转动,卷帘门就被他抬开。

    那股味道又变得更重了些,我们三人立即捂住口鼻。我心说带我们来了个什么地方,都要走了还要让我们的鼻子难过一把吗。

    “这是哪里?“我捂住鼻子问他。我拿起手电筒往里胡乱照了照,看到右前方有好多玻璃围起来的容器,从手电光的折射可以看出来里面盛满了水。我闻出那股臭味中带有的腥臭,立即就知道了这是超市里卖海鲜的地方。

    “就是超市。我要进去拿点东西,先把门打开敞敞气,你们要不要一起进去?”王叔回答说,然后把我手里的手电筒要了回去。

    段可立即在黑暗中扯住我的衣角。我明白她的意思,回答说:“这味太重,我们还是不进去了。”这味道确实太重,应该是蔬菜水果烂掉后加上死鱼味道混合出来的,超市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完美。

    “行,那我先送你们出去。“王叔点头说,然后走到我们身后带路。

    跟来的时候一样,我们跟着他的背影,回到了那扇木门前。他打开门,段可先走了出去。王叔拍拍我的肩膀,说:“路上小心,有需要可以回来找我。”

    “下次可别再用门卡我脖子了。”我摸着木门笑着对他说,也走了出去。王叔大笑一声,又叮嘱我们一句路上小心,就关过了门。

    车库里仍然一片漆黑,我打开手电筒,凭着记忆走了出去。外面迎接我们的是一片极好的阳光,阳光下的街道不再像昨晚那样诡异,反倒有些好看。这也正是苍蝇们最喜欢的天气,不远处就有一群苍蝇飞舞在路灯下的一具尸体上,在比较干净的路面上看起来非常扎眼,同时也发出让人厌烦的声音。我立即就想到了王叔讲的故事,这应该就是他说的受害者了。

    “真惨。“我们路过这具尸体时,我自言自语道,也算是表达了我对她悲惨遭遇的同情。她本该逃过一劫活了下来,或许我还能遇到并认识她,但就是因为三个男人的欲望驱使,她被杀死,现在成了没有生命的肉体,躺在我们面前散发着恶臭。这真是人类的退化。

    “如果我也遇到了坏人,你会帮忙吗?”段可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她可能也听到了王叔说的事,自己又是一名女性,看到眼前的尸体,不免代入其中。

    “遇见了再说吧。”我回答说。城里那么大的面积,只要我们不敲锣打鼓的在大街上走,遇到他们的概率应该很小吧,我想。段可歪歪嘴巴,显然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

    前面有一个公交车站,站牌里挂着“讲文明,树新风”的标语。我走近看了看公交线路上的信息,将上面的地名与我记忆中的对应起来,还好,记得大半。我想好路线后,就拐过街角出发了。以前这里应该是附近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人行道修得很宽,我和段可一路歪着头欣赏商铺的招牌,在高速路上走了好几天,终于能找到一点城市的归属感了。

    阳光照得人很懒散,甚至还能听到鸟叫声。有那么一瞬间,我回家的欲望突然变得不那么强烈了。

第十五章公园() 
不出所料,穿过一条空旷的街道后,我凭着记忆,带段可来到了一座公园的大门口。在公园的另一个出口,就是我家所在的地方。

    公园里特别干净,空气也很清新,所见之处都没有尸体的出现,简直是城市中的一块净地。可能是秋天刚过去,加之长时间没有人打扫的缘故,公园里的水泥小道上堆满了各种落叶。我和段可走在上面,每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段可觉得好玩,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落叶里踩来踩去。

    “快回家了,紧张吗?”段可在前边转过身,退着走路问我。

    “废话,谁知道回家会看到什么呢。”我笑着说,“万一我爸妈和王叔一样,在屋子里好好地住着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回家看看了。”段可接话道,话里带着一股无奈的语气,说完就转过身去。

    我突然想起自己从未关心过段可的背景,便问她道:“你家在哪儿,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你又没问。”段可头也不回的说,不知道她的脸上正挂着什么表情。

    “在浙江,”段可半晌后补充道,“我不可能和你一样,靠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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