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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远志回了下，留下一个嫌弃的眼神。

　　　　张庭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拿了碗筷，老老实实地去了厨房。

　　　　哗啦啦的水声传出。

　　　　“你给我省着点儿水！”赵远志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你丫烦不烦啊！”张庭回到。低声骂了一句，关小了水。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红包

　　　　夏辛夷一早醒来，觉得很久没有这么舒爽了。八点左右开始睡，一直睡到六点，整整十个小时啊。

　　　　今天，王宁提前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的开幕式了，停诊一天。还是要去上班啊。

　　　　人清醒了，动作似乎也特别快，今天到医院的时间，比平时早了十几分钟。

　　　　办公室里，没有人，值班的人可能在什么地方忙吧。她换好衣服，打开王建国的病历，查看昨天的手术记录。

　　　　“夏辛夷，你昨天值班吗？”一个声音传来。

　　　　夏辛夷转过头，是高主任。她站起身，说：“主任好，不是我值班，我是今天来早了。”

　　　　“嗯。”高主任似乎思索了一下，说，“跟我来一下。”

　　　　说完，他便离开了。

　　　　夏辛夷赶忙关掉王建国的病历，小跑两步，追上高主任。

　　　　一路跟到主任办公室。高主任进了屋，把包放进柜子，从门后的挂钩上取下白大衣，套在身上，大步走到办公桌旁，在椅子上坐下，打开一个带锁的抽屉，取出一个红包。

　　　　“这个给你，一会儿去存在十床王建国的住院费里。”主任说。

　　　　夏辛夷心里“咯噔”一声，咬了咬嘴唇，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接过那个红包，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不过摸上去有些厚度。

　　　　“把单据放在病历里，出院的时候再给他，就说，结账的时候要带好，要不办不了手续。”

　　　　“好的，我知道了，主任。”夏辛夷把东西放进口袋。

　　　　高主任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看夏辛夷鼓鼓的口袋，说：“你先去吧，不用交班了。”

　　　　“好，那我先去了。”夏辛夷欠了欠身，把红包的边缘折了起来，又用力把口袋压扁了一点儿，出了门，把门轻轻带上。

　　　　夏辛夷走在楼道里，隐隐的心虚。这那儿是红包啊，分明说是一个定时炸弹！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她把手放在口袋里，盖住了可能被看到的红包。

　　　　一路回到办公室，已经到了一些人。她低着头，坐到电脑前，拿出一个小本儿，抄下王建国的病历号。

　　　　赵远志推开门，看到夏辛夷聚精会神的抄写着什么东西。

　　　　“嘛呢！”

　　　　赵远志的声音吓的夏辛夷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赵远志，松了口气。

　　　　“血压量完了吗？”赵远志站在夏辛夷身边。

　　　　“我……我一会儿再去。”夏辛夷偷偷看看身后，有些心虚。

　　　　赵远志看看夏辛夷，不对劲儿。他坐下来，也看看身后，低声问：“怎么了？”

　　　　夏辛夷招了招手，让赵远志凑近了些，悄悄把口袋拉开一点儿，露出一些红色，又赶快把口袋压扁。

　　　　赵远志抬眼看了屏幕，问：“老王？”

　　　　夏辛夷点点头。

　　　　赵远志心中了然，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想起昨天老王说什么“找主任谈过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大大方方的，别跟耗子似的。”赵远志说。

　　　　“我怎么跟收费处的人说啊。”夏辛夷又向身后瞥了一眼，“我没敢数，也不知道多少钱啊。”夏辛夷眼睛挣得圆圆的，认真的问。

　　　　“你直接给收费处就行了，人家老干这事儿，都明白着呢。”赵远志看着夏辛夷，手突然有些痒痒，他举起手，在夏辛夷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夏辛夷捂住了头，“哼”了一声。

　　　　“快点儿去吧。”赵远志脸上满是笑意。

　　　　夏辛夷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口罩，仔细的戴好，捂着口袋，低头往外走。

　　　　住院收费处在门诊楼里。鬼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楼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大周末的，没事儿来什么医院啊。

　　　　夏辛夷下意识的捂紧了口袋，像做贼一样。她突然觉得，那些逃犯也挺有本事的，听说外国有一个人抢了银行，竟然逃了几十年，还是被人出卖了才被抓到。这心里素质得多强啊！

　　　　“护士！护士！”一个病人眼看着夏辛夷低着头嗖嗖的走，快跑了两步追上她，又大喊了一声，“护士！”

　　　　夏辛夷停下来，口袋里的手按紧了红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咽了下口水，努力把自己悬着的心咽回去。

　　　　“护士，我看病，去哪儿挂号啊？”病人问。

　　　　夏辛夷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的微笑着说：“你是想看急诊还是门诊？”

　　　　“对！”病人满脸惊讶，睁大了眼睛，“我长皮疹！”

　　　　夏辛夷愣了一下，说：“您想看皮肤科对吧？那您从这边过去往右转，就看见挂号处了。”

　　　　病人一个劲儿的点头，不停的说：“谢谢护士，谢谢护士啊！”

　　　　夏辛夷笑着说：“不客气。”随后转过身，又吐了口气，继续快步走了。

　　　　那病人看着夏辛夷的背影，满脸的赞叹，他往往四周，找到家属，兴奋的说：“这医院来对了！刚才一个路过的护士，看了一眼就知道我长皮疹，技术高啊！”

　　　　夏辛夷觉得自己穿越了高山大海才到了收费处，现在还早，没有病人。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用眼睛看看周围，把红包和写着王建国的病历号的纸条塞进窗口。

　　　　里面那人抬眼看看，什么都没说，把红包打开，一叠钱被塞进点钞机，“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

　　　　他在电脑上敲了几下，问：“心内科十床王建国？”

　　　　“对。”夏辛夷点点头。

　　　　那人“噼里啪啦”的敲了几下，把钱收进抽屉，打出一张收据，从窗口递出来：“让他出院的时候带好了，别弄丢了。”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夏辛夷把收据整齐的叠好，放进口袋。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她趴在门口听了听，里面交班交到一半，她想了想，现在进去，太扎眼了，还是有点儿心虚。于是，夏辛夷决定，在门口等。

　　　　她倚在墙上，发现了拇指上的一根倒刺，于是小心的把它拔掉。

　　　　“嘿！”

　　　　夏辛夷又是一个激灵，抬起头，又是赵远志。

　　　　她吓的吸了几口气，才低声说：“你有病啊！不好好交班，出来瞎晃什么！”

　　　　“有病人找我啊。”赵远志笑了出来：“你今天胆子怎么这么小。干亏心事儿了？”

　　　　“可不是亏心事儿嘛……”

　　　　“还红包算什么亏心事儿啊！又不是收！”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夏辛夷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看见红包，脑子就卡住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对啊，还钱害怕个鬼啊！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开了，大家鱼贯而出。

　　　　“走吧，查房去吧。”赵远志说。

　　　　一路查过去，轮到王建国了。

　　　　“老王，今天感觉怎么样？”赵远志问。

　　　　“特别好，谢谢你啊赵医生，还有夏医生，谢谢你啊，我觉得特别好。”

　　　　“我就让你放心吧，我们主任的技术是很好的。”赵远志道。

　　　　“对的嘛。”王建国露出一个充满内涵的笑容，炸了眨眼，“我跟你们主任，谈的可好了。”

　　　　赵远志和夏辛夷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而笑。

正文　第六十章　心领了

　　　　张庭坐在楼道的候诊区，攥着挂号条儿，莫名的有些紧张。大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名字让他心惊胆战。

　　　　他又看了看纸上的文字：专家门诊32号。

　　　　明明八点多就到了，还好请了一上午的假。他前面那些人都是几点来的，不睡觉吗？

　　　　“请31号，到专家诊室就诊。”楼道里响起单调的女声。

　　　　张庭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包，确认了一下戏票的位置。

　　　　好慢啊。张庭又看了眼时间，这人在里面干什么啊，怎么这么慢。

　　　　“请32号，到专家诊室候诊。”

　　　　张庭在广播发出“请”字的时候就站起了身，快步走到诊室前，看着前面的人一边说着“谢谢主任”，一边往外走。人刚一出门，张庭一个闪身，进了诊室。

　　　　“主任，我来复诊了。”张庭把挂号条放在桌上，坐下来，眼睛看了一圈，陆明明不在吗？

　　　　“出院小结带了吗？”主任问。

　　　　“带了。”张庭打开包，拿出一个文件夹，把门诊病历，出院小结，检查报告单，整整齐齐的夹在了一起。

　　　　主任看到一堆东西，笑了出来：“整理的还挺好。”

　　　　张庭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这是赵远志教的，说把能带的都带上，夹个夹子。看来，是做对了。

　　　　主任翻看了一下资料，似乎是回忆起来了，说：“先去检查室，我马上过来。”

　　　　张庭站起身，走进旁边的一个小门。

　　　　那个身影果然在。

　　　　穿着白大衣，白大衣下，是绿色的手术内穿衣，脚上一双深蓝色的遮住脚面的塑料鞋，帽子口罩挡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你好。”陆明明抬起头，问了好，又低下头去准备换药的东西，“脱鞋上床，把裤子脱了。”

　　　　张庭站在原地，陆明明略带程序化的问候让他突然有些尴尬。

　　　　他坐在检查床上，用脚蹬掉了鞋，望着陆明明的背影，试探着问：“陆医生，还记得我是谁吗？”

　　　　陆明明带了手套，把双手举到胸前，转过身，看了他一眼，随后眼睛看向天花板，头也微微歪着，说：“嗯……我应该管过你吧，抱歉啊，病人太多了。”那双眼睛又笑了，“一会儿应该就能记得了。”

　　　　张庭躺上了床，又是那个尴尬的姿势。

　　　　陆明明低下头，消了毒，看了看，突然抬头说：“啊，你是做的特别好看的那个，九床吧。”

　　　　张庭欲哭无泪：“对，九床。”那个瞬间他很像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突然想起赵远志的那句话：“在医生眼里，只有你的痔疮，没有你的脸。”

　　　　张庭有些绝望，侧过头，闭上了眼。

　　　　主任进了门，陆明明把位子让出来，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顺便表扬了张庭。

　　　　张庭仍然有些心虚，对于前几天吃的几口鱼香肉丝耿耿于怀，不过，看起来主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好了，起来吧。”主任说道，“表现不错，出院带药用完了吗？”

　　　　张庭整理着衣服，回到：“快了。”

　　　　“行。”主任扔掉手套，“再带点药回去，自己在家换吧，没什么不舒服就不用过来了。”

　　　　“好，谢谢主任。”张庭说。

　　　　张庭扎好了腰带，看着陆明明的背影。她正在准备下一个人换药的东西。

　　　　“陆医生啊……”

　　　　“嗯？哦，再见啊。”陆明明笑道。

　　　　“那个……再见。”张庭点点头，跟着主任去了诊室。

　　　　“还是，少吃辣椒，少喝酒。”主任已经打印好了处方，低头签字，“好了，给你。”

　　　　“谢谢徐医生啊。”张庭接过处方，拿了包。

　　　　他转头看了一眼检查室，想说的话一句都没说上。这么快就结束了吗？刚才明明觉得别的病人在里面待了好长好长时间，我这都没说上话啊！

　　　　“还有事吗？”主任见他没走，问道。

　　　　“没事了，谢谢您啊。”

　　　　“不客气，再见。”

　　　　一个病人在门口，低声说：“怎么这么慢啊。”见张庭要往外走，他赶快走进诊室，坐了下来。

　　　　张庭出了诊室，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交了费，取了药。他站在大厅里，觉得自己真是窝囊。昨天紧张了半天，今天焦虑了一早上，结果连句整话都没说。按说自己也长得人模狗样，结果给人家的印象还没个痔疮深。活个什么大劲啊！

　　　　不行。

　　　　张庭下定决心，一定要拼过痔疮，他一鼓作气，又回了肛肠科的候诊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眼看着病人越来越少，张庭又有些许的紧张。

　　　　再后来，护士走了，医生们也走了。

　　　　张庭看看表，十二点多了。难道刚才陆明明走了？

　　　　他侧着身子，从角落里走出来，探着头，向专家诊室的方向张望。那扇门还开着，张庭的心突然安定了一些。

　　　　他在第一排坐下来，打开包，把票拿在手上，等待着那个身影。

　　　　陆明明收拾了屋子，累的一点儿都不想动。终于能下夜班了。她洗干净了手，顺便把胳膊也洗了一遍，用纸巾擦干净，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护手霜，擦在胳膊和手上。

　　　　陆明明锁了门，发现胳膊上还有护手霜留下的白色印记，于是一边走，一遍摸着。

　　　　张庭见有人出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看见陆明明的两只手，正在胳膊上涂抹着什么东西。

　　　　两人对视，一时间没人说话，微微的尴尬。

　　　　“您……有事吗？”陆明明的手还在胳膊上，手刚刚划过的地方，护手霜被铺平了，白花花的一片。

　　　　“陆医生，现在，记得我是谁吗？”张庭有些心虚。

　　　　“记得，九床。”陆明明意识到自己奇怪的动作，迅速把护手霜摸干净。

　　　　“我叫张庭。”张庭看着陆明明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己样子印在她眼睛里，让自己的脸替代痔疮的位置。

　　　　“我记起来了，张庭。”

　　　　“我恢复的特别好。”

　　　　陆明明笑了：“我知道啊，刚才看过了，回去好好抹药就好了。”

　　　　“陆医生啊，我想请你看话剧。”张庭把戏票双手递到陆明明面前。

　　　　陆明明低头看了一眼，又笑了，说：“不用客气啦。”

　　　　“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感谢，没别的意思。”

　　　　“真的不用了。我心领了。”陆明明说，“那……我先走了，伤口如果有什么事情，过来看门诊就好了。”

　　　　张庭的笑容有些僵硬，点头应道：“好。”

　　　　“那……再见。”陆明明摆了摆手，走了。

　　　　张庭在椅子上坐下来，垂着头，看着手里的戏票，像凝固了一样。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书和玉米

　　　　今天病人格外的多，这么晚才结束门诊，也真是罕见。陆明明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下夜班在跟门诊更可怕的事情了。看看表，一阵绝望，食堂肯定没有东西了。

　　　　陆明明摸了摸不停发出叫声的肚子，苦笑了一下。刚才那个张庭，等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拿了张话剧票。要是他手里拿的是个面包该多好啊，饼干也行啊……

　　　　她把东西塞进书包，跟师兄打了招呼，决定回学校再吃。

　　　　二十分钟以后，陆明明站在空荡荡的黑暗料理街上，欲哭无泪。陆明明从街头逛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虽然麻辣烫店还开着，但是今天，她对辣椒真是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陆明明实在不想再去找什么食物了，就在超市买了个面包，打算回寝室去，冲个果珍就着吃掉，填饱肚子。

　　　　园区门口，有一个巨大的木头布告栏，几年前，曾经被刷上天蓝色的油漆，不过经过风吹日晒，那些天蓝色已经变成斑驳的花纹。布告栏里经常贴着格式海报，什么社团大型活动，学校组织的专家讲座，偶尔也有一些寻物启事夹杂在其中。

　　　　陆明明路过布告栏的时候，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在偏右的地方，贴着一张新的海报，遮住了之前的话剧社演出信息。那张海报上写着：“旧书市场”。

　　　　陆明明看到日期有些恍惚，于是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竟是今天。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要拉着夏辛夷去晃一晃的，即将毕业的人总有些书不愿意带走，就便宜了他们这些小的。不过，明年就轮到她们毕业了……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觉得此刻，没有什么比果珍、面包和床更重要的东西了。

　　　　转过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让陆明明的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是白飞。

　　　　白飞刚从寝室楼出来，搬着一箱东西，还背着一个书包。下楼梯的时候，书包带滑了下来，白飞耸了耸肩，想把带子移回肩上，但没有成功，于是把箱子放在地上，用手把书包带放回了肩上。

　　　　“学长！”陆明明跑了几步，站在白飞面前。

　　　　白飞正准备弯腰去搬箱子，听到叫声站直了身体，看到陆明明小跑着过来，于是笑起来，道：“明明，没上班啊？”

　　　　“下夜班。”陆明明说，“学长是去旧书市场吗？”

　　　　“对，处理点儿旧书。”白飞低头看看那一箱子书，还是有些许不舍，“你要去逛逛吗？”

　　　　“嗯。”陆明明笑着点点头，“正准备去呢。”

　　　　白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