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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尚还清晰的记忆仍在脑中，她想到魏常，想到那一晚他在方东面前救下她，想到杨柳，想到……
　　那段走投无路的日子，好像突然之间所有人商量好了似的，就连，就连那些最普通，不需要技术的工作，都……不要她……
　　“顾长遇……”她开口，声音轻得，一阵风就能吹散了似的。
　　不自觉的，顾长遇的应声，也轻了些许，“嗯？”
　　她抬眼，眉眼望着他，“你说的其三里，是不是有一条……他曾经，出手断过我找工作的路……”
　　她脸色怔怔，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闪而过的脆弱。
　　顾长遇眉眼微顿，点头。
　　她呼吸一滞，脑中轰的一声……
　　怎么……可能……
　　怎么……会……
　　顾长遇的话在她脑中一遍遍的回响，他所说的事，她不想相信，但脑中却不由的，一遍遍重新梳理着所有的事情，她面色愣怔着，脑中却是惊涛骇浪的翻滚……
　　断了她的路，让她在杨柳出现时，无法拒绝她的提议，于是她进了“酒坊”……
　　布局设计魏常，更是让她……那份还不完的债，债主变成了他……
　　而她，除了心甘情愿，一无所知，能做的，竟只是……被他牵着一步步走到如此境地吗……
　　可是怎么可能，因她一个，当真值得他做到如此地步？
　　可如果是真的……
　　他……
　　当真，恨她到了这种地步吗……


第九十八章　她的思绪

　　顾长遇留下这番搅得她神思翻涌的话后，便离开了，他说着不逼她去劝她，但每一句话都让她无法再保持平静，顾长遇，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啊……
　　林糖怔怔的坐在床上，连于玲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小糖，你……没事吧？”于玲看着她，眼底有些担忧。
　　林糖愣了下，摇摇头：“我没事，你那边忙完了吗？”
　　于玲点点头：“嗯，差不多了，刚才张医生那边喊我，跟我说了小姐服药的事。”
　　心中微颤，林糖不由道：“小玲，你们少爷……”
　　“嗯？少爷怎么了吗？”
　　她唇角轻抿了下，还是问了出来，“这几天，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晚饭过后吧，小姐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除了前两天少爷除了在书房就是守在小姐身边，这两天小姐白天的情况还好，他就会去公司忙，但晚饭过后小姐基本就会醒来了，少爷应该也是估摸着那个时间的，所以在那之前基本就会赶回来，”于玲说着，顿了下，“小糖你要是找少爷有事的话，我现在去帮你打听下啊……”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林糖立马欠身抓住她：“别，我就是问问，小玲，不用了。”
　　“真的不用吗？”于玲犹豫了下，道：“我还以为顾先生是来给你和少爷说和的呢……”
　　她微噘着嘴撇着她，林糖不由笑了下，“说和？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好像我跟他在吵架一样？”
　　谁知于玲立马点头：“对啊，就是这种感觉，小糖你不知道，少爷这几天……可吓人了……”
　　“吓人？”
　　“可不，虽然以前我也有怕他，但最近这几天格外吓人，我每次去给小姐送药，都紧张得不行，怎么说呢，虽然少爷没骂我也更不打我，但我还没靠近他都觉得冷……”
　　那人……
　　气势冷起来，确实会给人那种感觉……
　　原来，不只是顾长遇觉得他反常吗……
　　心中顿了下，她道：“想来是因为你们小姐的病，等过段时间，张医生给她治好了，你们少爷……自然也就跟以前一样了。”
　　她脸上挂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于玲看出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就不再勉强，给她又带来两本书，这才又出去忙了。
　　林糖重新拿起书，翻到刚才看的那一页，目光落在书上，那些字句却怎么都入不到眼中……
　　书，已经很久没翻过页了，她呼吸沉沉，抬手把书放下，轻轻搭在膝头，脑中，混沌一片。
　　梁琛……
　　梁琛……
　　这个名字在她脑中翻滚，一同翻滚的还有顾长遇的那些话……
　　那些，听起来，本该是荒谬的话……
　　明知是荒谬，但心底深处的角落，去还有那么一个念头在萌发，越是她想忽略，越是存在感强烈的念头……
　　如果，是真的呢？
　　这个问句像是个深沉而又阴暗的诅咒，让她疯狂的去想着那些假设……
　　如果是真的，她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单单为了报复，至于谋划这些吗？
　　他……总是知道的，如何能让她……更难受。
　　这一团的念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连呼吸都格外费力起来……
　　下午的时候，陈医生来了，例行检查询问她的情况，她不知怎的，就问了陈医生她现在是否能走动了，陈医生警告了她一番，但话里的意思她还是明白过来，经过了这么几天，她可以走动，只要不再是像那天似的，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得了陈医生的话，她心底定了定，其实，在问出这话之前，她知道自己已然做出了决定，关于……
　　是否，去找那人的决定。
　　纵使已经想好不再动摇，但，她只是向他要一个真相，算不得，动摇。她在心底，如此安慰着自己。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她手边的书始终未能看下去多少，冬日的夜晚来得早，看着外面缓缓降临的暮色，她心底也像是跟着添了一分冷意似的，混杂在理智和恍惚的情绪里的冷意。
　　梁宅的晚饭时间，规律而又刻板，据说是专业人士根据梁虹的身体情况特地安排的，最为科学有益的就餐时间，所以即便她不出去，也知道外面正在准备晚饭了，据于玲说的，梁虹在这个时候会醒，她的情况依旧不稳定，见不到梁琛在身边会变得格外焦躁不安，即便有张澜山的安抚，梁琛也还是要尽快向这里赶回来……
　　她看着时间，算着那人会到的时候……
　　于玲给她进来送饭，之后又看着她喝了药，林糖便让她先出去忙了，于玲知道她的习惯，睡前的时间她喜好看书，也不再打扰她，悄然退了出去，出去之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跟林糖说起他们少爷已经回来，而且小姐的情况有所好转的状况……
　　林糖听着，没有说什么，心底却微微动了下，于玲这是……
　　虽然在于玲看来，她跟她家少爷的关系，说出去或许不会那么好听，但因为对象是这个凉城最风华的男人，不好听的关系也似乎有了另外的光彩，说到底……
　　于玲到底还是为她着想的……
　　心底沉了沉，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感到暖意，也会……想起陈笙笙……
　　她已经几天没有跟陈笙笙联系了，往日的时候联系会更多些，但每每……她过得并不顺心的时候，她反而不想跟她联系，许是因为不想让陈笙笙担心，也或许是因为，她独自经历的这些，都能一个人扛得住，但，在一个真正关心替她着想为她着急的面前，她反而会忍不住，怕……
　　会撑不住了……
　　人，一旦感觉到有人心疼，就会变得脆弱了……
　　她手心微攥，右手的伤已经不再那么疼，只是偶尔会有隐隐的疼意，但已经没了那份锥心的难受，她呼吸沉沉，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外套披上，向门外走去……
　　自那天从“酒坊”回来，梁虹再次病到之后，梁宅中的人见了她，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敌意，她知道外面的传言，都在说她伤了梁虹的事，事实上……
　　她对这些并不怎么在乎，因为……
　　她确实，是伤过她……
　　至于是前几天，还是前几年，这些，已然不重要了。
　　她走在长长的走廊，步子迈得缓，似乎在这种时候，梁宅也显得格外大了起来，连从这个房间，到他书房的距离，都格外长了起来……
　　是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书房吧……
　　梁虹吃过药不久就会昏睡，而他，担着那么多的责任，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她脚步缓缓，但再怎么长的路，只要走，就会有到的时候……
　　终于到了他的房门，偶尔有路过的佣人，朝她不轻不重的打过招呼，便疏离又冷漠的匆匆离去，等脚步声听不见的时候，她抬手敲了房门。
　　“进。”他声音沉沉的，有些哑意。
　　她推门进去，就看到他在办公桌前，抬手拿着一份合同样的东西在看着，没有抬头，“把咖啡放下，你出去吧。”
　　他把她，当成来送咖啡的佣人了？
　　她立在原地，看着他，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索性，就没有开口……
　　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了他的模样。
　　顾长遇说，他最近不太好，不要命一样的拼，她看在他脸上，发现他狭长的眉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裹着浅浅的疲倦，但眼神依旧是又利又深的，埋着说不清的谋算和心绪，让人，怎么都看不透……
　　这几天，她极力忽略着发生过的事，只在心里一遍遍的想着她做下了决定，就是为了，再见到他时，她能真的就不再动摇，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但现在，这么看着他，她不由的，就放缓了呼吸，怕打扰到他一般……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又或许是她太久没有动作，他终于抬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她。


第九十九章　是，或不是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在他的目光里，脑中空白了一瞬。
　　“你……在忙吗？”越是想要正常的表现，说出的话反而越是毫无意义，她顿了下，很快补充一句，“如果你忙的话，我……”
　　“不必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已经打扰了。”
　　话，一如既往的堵人。
　　她喉中的话，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堵着。
　　“找我，什么事。”相比之前，他的模样，近乎冷漠的冷静。
　　她没忍住，心底疼了疼。
　　“虹虹她……好些了吗？”她开口，轻声道，口中说出这句话，心底却暗骂自己的虚伪，梁虹的情况，她每天都在向于玲问，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他，她原本想要答案的质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看，他明明，就这么冷漠，又怎么会……肯费了心神只为了算计她？心底一个小小的，尖利的声音在如此响起。
　　他坐在办公桌后，眉眼浅浅扫过她，“你确定要站在门口跟我说？”
　　她顿了下，就听到他的声音淡淡传来，“倒是再来个伤口复发，怪你还是怪我。”
　　闻他此言，她脚下微顿，抬脚向他办公桌前走，想来，许是陈医生跟他说过什么吧……
　　“她好了些，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他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就这么看着她，目光锐利，像是早知道她的目的一般，她心下微顿，“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顾长遇，今天来过了……”
　　听到顾长遇的名字，他眸中快速一闪而过了什么，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我听他说，你……你最近不太好……”
　　“所以，是来看我的？”他看着她，轻轻笑了下，“那么，你看出我哪里不好了吗？”
　　她忽略他语气里的意味，开口：“你看着，有些累……”
　　“那你最好不要让我更累。”他道，目光微冷，“如果只是为了这个，你可以出去了。”
　　这就，下逐客令了……
　　林糖滞了下，没有动。
　　“还有事？”
　　似乎在逼她说出些什么一样，她的理由在他的话里溃不成军……
　　她唇角微抿，“还有……我想，问你一些事。”
　　终于，还是开了头……
　　人说，万事开头难，只要开端过去了，之后就会顺遂些许，但这话于她却是并不适用，她说出了开头，但接下来的话，似乎才是更大的考验……
　　该，从哪里问起？
　　她沉沉稳着心神，来之前明明想好了的话，不知为何在见到他的一瞬就乱了思路。
　　片刻的怔愣里，余光里，他缓缓起了身……
　　他的动作里，她跟着心底颤了颤，看着他起了身，转过办公桌，朝她走来……
　　他走到桌子这边一侧，靠着桌子，停了下来，抬手，拿出一根烟，当着她的面，点燃了起来。淡淡尼古丁的味道很快传来，许是离得太近，她心神缓过后，被呛得咳嗽起来，她想起陈医生说过的话，说他近来吸烟越发狠了，还让她……劝劝他来着……
　　陈医生，顾长遇，甚至还有于玲，他们一个一个，似乎以为她的话于他来说当真有用……
　　咳得太厉害，眼角都有了些微的湿意，朦胧的目光里，她看到他沉沉的眉眼，不说一句，就这么看着她略带狼狈的模样。
　　她终于止住了咳，抬手抓在心口的位置捶了捶，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她那只抬起的手上……
　　她的右手，厚重的包扎已经拆除，只剩了浅浅的包扎痕迹和淡淡的药膏的味道，在他的目光里，她那只手。不由就放下来……
　　但还未落到身侧，他便抬手，一把攥起她的手腕，将她那只右手放在了眼前。
　　林糖一滞，下意识往回抽自己的手，但她挣脱的力道却不及他的半分，他攥着她的手腕，“张开手。”
　　“你……”她停止挣扎，微拧眉看着他，没有动作。
　　“还要我说第二次？”他道，语气更凉了一些。
　　她呼吸微沉，不知他的意思，在他越发大了的力道里，缓缓张开手掌……
　　掌心……
　　伤口已经基本看不到，尤其是在他高大的身躯下的阴影里，应着他的目光，她只觉掌心有些灼热……
　　这些伤口，她曾想给他看的……
　　在他质疑她的时候……
　　她很想让他看到她的伤口，告诉他她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告诉他，她没有那样伤害他的妹妹……
　　这样想的人是她，在那一瞬，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的人，也是她……
　　“伤，哪里来的。”
　　他锐利的目光，从她的手心，移到她的脸上。
　　“林糖，你知道我从你脸上看到了什么？”
　　她一愣，“什么？”
　　“虚伪。”他开口，烟雾缭绕里，直接呛到了她心里似的，那股憋闷，让她难受无法言说，她眉心皱起，“梁琛，你这话，什么意思。”
　　“瞧瞧，生气了？”他攥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开，目光透过了一片烟雾，紧紧锁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这就生气了？你在我面前，不是一向最隐忍吗？怎么，这会忘了忍了，还是说……你忍不了了？”
　　他说着，靠在桌角的身子支起，朝她走近一步，伴随着莫大的压迫力，他微低头俯视着她，“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就忍不住了呢？”
　　“是因为觉得委屈了吧？”他笑，“呵……是啊，明明就是自己受了伤啊……”
　　说着，攥着她的手抬起，将她那只仍带着密密麻麻伤口痕迹的手抬到两人眼前，“林糖，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
　　“明明替别人受了伤，还是不止一针的伤，却什么都不解释，林糖，你以为你很伟大？”
　　“看看你自己这只手，你每次看到的时候是不是都在自我怜悯自我感动？”
　　“在我误会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在暗爽，想着等我哪天知道了真相该多震惊和后悔？”
　　他每说一句，身子便朝她走近一步，她呼吸沉沉，胸口起伏渐次剧烈，在他的逼近里，不由的后退……
　　她眼中蓦地一缩，而后是剧烈的波动，下意识挣扎，他手间的力道越来越大，而他的话……
　　每一句都扎到她最疼的地方……
　　她胸口剧烈起伏，在他每一句的逼视里蔓延开的疼，比那天……她扎向自己的时候，还要让她……难以难受……
　　“我的话让你难受了，嗯？”他逼近着她，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眼里未有一丝的平静，胸腔里难受得快要炸开，她很想反驳，却……
　　比谁都清楚……
　　她之所以这么难受，是因为……
　　他说的那些话……
　　她……
　　竟做不到冲口而出的反驳，和理直气壮的愤怒……
　　在他那些话落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些微的恼怒……
　　难道，她竟真的……
　　还存了这样的心思吗……
　　她看着他，目光里晃动着急剧的情绪，睫毛颤得厉害，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却除了手上用力挣脱着，浑身再作不出其他的反应一般……
　　“还是说，你觉得任由我误会的话……”他看着她，几近逼视，“兴许我会厌恶，乃至会放过了你……”
　　话落，她呼吸一滞，身子下意识后退……
　　——砰
　　身后是门……
　　门把手径直撞在了腰间，生疼的一瞬。
　　他骤然上前，在她的退无可退里落下声音，“林糖，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他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分毫的变化，也不肯让她片刻的逃避。
　　她张张口，脑中炸开了一般，翻滚的思绪和上涌的气血把她的理智吞没，让她不知这时该说什么才是正确，而这样不能理智的思考，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