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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糖，没什么大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心底一遍一遍重复着。
　　再抬起头时，眼底的墨色更沉了许多。
　　床头边的日历上，在后天的日期上，被她大大的画了个圈，又到了……还钱的日子了。
　　躺在床上，身子疲累，疼痛四溢，但睡意依旧来袭，这些年她倒是练就了这么个本事，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快速入睡，沉沉的思绪里，最后一个念头便是：
　　明天，要去把工资讨了来。


第七章　反咬一口

　　她从未见过“酒坊”的老板。
　　她说的是真正的老板。
　　“酒坊”背后还有一个老板这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只是那人从不露面罢了，林糖去之前已经做好了打算，她虽伤了李老板，但那也是在李老板先对她动手动脚之后，按照合同，她至少可以拿到本月工资的一半。
　　“酒坊”那边，处理这种情况应该也是轻车熟路，所以当杨柳带着她朝顶楼走去的时候，她不由多了翻思考，竟然是老板要见她……
　　“林糖，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脸来这里？我要是你，别说是来要工资了，早就夹着尾巴走了算了，真不知道你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杨柳抱臂站在电梯前，边等电梯边道。
　　林糖目不斜视，吐出一句：“我也没想到，原来你是个有尾巴的。”
　　“你！”杨柳扬手就要打她，电梯在此时打开来，这是通往顶层的专梯，她不敢停留，只能恨恨的瞪着林糖，带着她进了电梯。
　　“林糖，现在就我们俩了，你也不用跟我装了，我说真的，昨天你什么感觉？”
　　昨天……
　　林糖心底微顿，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道：“你指哪方面。”
　　杨柳脸上的恶意怎么都掩饰不住，她一边对着电梯镜面抚弄自己的头发，一边道：“呵呵，当然是……梁总了，怎么样，在这种场合下遇到他，感觉很不一样吧？”
　　林糖不语，面色不变，杨柳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甘心的继续：“你知道吗，我最烦你这幅模样，装得跟什么似的，我真后悔没把你昨天那个狼狈样拍下来，你说要是以前那些同学看见，谁能相信当年被梁琛宠得跟什么似的林糖，再次见面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到这里，她掩唇笑得不能自已。
　　林糖从电梯反射里看她一眼，微勾唇：“不像你，现在跟以前倒是一样，一点都没变。”
　　“林糖！我真想撕了你的嘴！”
　　“彼此。”
　　啪！
　　电梯内有监控，所以当杨柳真的打了她一巴掌之后，林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一言不发，反手控制住杨柳的胳膊，扬手就是两个巴掌。
　　一左一右。
　　脸上火辣辣的疼，手心也迅速涨疼，杨柳下手狠，她的力道也不小。
　　“贱人，这里有监控你不知道吗？”杨柳使劲挣扎，却挣不开，被林糖反剪了胳膊，浓妆下的眼睛恶意满满，“你会后悔的。”
　　林糖看着她的眼睛：“以后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聪明点的话，最好不要再惹我，杨柳，惹急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杨柳下意识就要反驳，却在她的眼神里，生生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女人……
　　不是在开玩笑……
　　电梯显示即将到达顶层，林糖缓缓松开抓着杨柳的手。
　　这些动作，还是安向阳教她的……
　　脑中怔愣片刻，她很快恢复原本的神色，若不是右侧脸上明显的巴掌印，任谁都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
　　——叮
　　电梯停下。
　　杨柳猛地绕过她，挤到电梯前头，电梯门打开，入目便是偌大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更像是办公与卧房结合的设计，高大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们。
　　“老板……”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杨柳已经朝那人直奔过去，语气娇嗔可怜，她双手抱上那人的胳膊，语气快要哭出来一般：“老板你看看柳儿的脸，都是甜甜那个贱人打的！我好心带她上来，她反而打我！我不管，你要给我做主……”
　　林糖站在门口，眉尖微皱。
　　“哦？据我所知，是你先打了人家的吧，怎的反过来先来告状了？”
　　男人的声音传来，林糖心脏蓦地停掉一拍，竟……
　　“我不管啦，人家打了她一下，她打了我两下呢，而且还这么狠，琛哥，难道你忍心……”
　　“自然不忍心，所以你想让我怎么替你做主？”
　　男人终于转过身，背光里显得他的身形越发高大，笔挺的西裤，上身着质地上乘的衬衣，只是袖口随意的挽起，胸前的纽扣开了三颗，右手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神色变幻莫测。
　　梁、梁琛……
　　早该……想到的。
　　身体似是有记忆般的，由大腿内侧四散蔓延开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站在那里，望着他，毫不退让。


第八章　处境艰难

　　杨柳蛇一样缠在他身上，语气娇媚：“到底是旧识，柳儿也做不出过分的事，只是她多打了我一巴掌，琛哥，我想让你，帮我讨回来。”
　　梁琛微挑了眉，不置可否，模样倒像是在认真思考杨柳的话一般。
　　林糖眼神微闪，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个男人与昨晚那个眼神阴鸷的人身影重叠，却……
　　再也不是从前那人。
　　她唇角微动，声音平静：“梁总，我今天是来办理离职手续，杨领班说这事要先经由您的手，梁总时间宝贵，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先谈正事。”
　　每一个秒钟，她都在怀疑下一秒她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那两人……
　　太刺眼。
　　“林小姐言之有理，毕竟像你一般吃青春饭的女人，当真是等不起的。”他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掐灭了烟，拿起桌上她签过的合同翻看。
　　他话里的意味明显，林糖唇角抿了抿，没有反驳，抬脚走到他办公桌面前，目光落在那份合同上，等着他说话。鼻端是杨柳身上的香水味，还夹杂着淡淡的尼古丁的气味，杨柳见她走近，眉眼间越发不甘，缠着梁琛胳膊的手更紧了些，撒娇一般扭了下：“琛哥……”
　　梁琛抬手在她手背轻拍了以示安抚，眼神依旧落在合同上，嘴里邪邪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委屈，瞧你那小脸可怜的，按理说，我替你出头是理所当然，但柳儿，今天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杨柳瞳孔收缩，看着他，带着些不知所措，饶是在酒色中混迹多年，对男人的心思一向摸得准，但眼前的男人……
　　她自己比谁都清楚，她再怎么与他撒娇，再怎么缠粘着他，心底其实……还是怕他的。
　　“琛哥……”她声音轻了许多。
　　梁琛放下手中的合同，狭长的眸子盯着杨柳，蓦地笑了：“柳儿，你知道我的规矩，最是护短，这个女人，昨晚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恐怕，暂时不会为你动她。”
　　他的人……
　　林糖蓦地抬眼，他的侧脸刀锋一般，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被伤到。再怎么不想，昨晚的记忆也潮水一般一股脑涌来，就像他一样，由不得她反抗。
　　杨柳眼中的震惊比她更甚，她下意识松开了缠着他的手，嘴里不可置信道：“琛哥，你……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看起来像是跟你在开玩笑吗？”他说着，欺身上前，杨柳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见他猛地抬手……
　　——啪！啪！
　　林糖蓦地瞪大了眼……
　　伴随着杨柳的尖叫，她的脸上赫然更多了两个掌印，嘴角血丝渗出，她趔趄几步，捂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梁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林糖耳朵嗡嗡的，那两个巴掌仿佛打在她脸上一般……
　　梁琛……
　　怎么会……
　　变成这样……
　　“柳儿，”他活动了下打过她的那只手，“你知我护短，很可惜，与我来说，她比你更亲近，你打她一巴掌，我便只能还以两巴掌，不然便是，坏了规矩。”
　　是了，传闻“酒坊”主人最重规矩，林糖却从未想到过，会是这般……
　　明明是最无情的句子，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理所当然一般。
　　“疼吗？”他微弯身，抬手摸在杨柳的脸颊，语气竟还带着心疼。
　　杨柳看着他的目光，委屈，眷恋，仰慕，不忿，最终却只是重重点了头。
　　“那就把她挤下去，成为与我更亲密的人，那样，我就会更护着你了。”他勾着唇，语气邪气得骇人。
　　林糖眼睁睁看着，杨柳着了魔一般，在他蛊惑一般的语气里，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背脊发凉，她像是被钉在那里一般，直到杨柳踉跄着出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与她的时候，她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
　　心底深深的凉意，从脚底到眉心，看着从办公桌后向她走近的人，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她手指紧攥，微仰头直视着他。
　　“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人，我护着你是应该的。”他眉眼深得几乎让她迷失。
　　林糖摇头：“不，我不是你的人，我要离职，按照规定走程序你也没权留下我。”
　　他看着她，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糖糖，你还是这么聪明。”
　　在他的笑容里，林糖却蓦地更加不安起来，她知道他的用意，他怎么会真的想要护着她，他这般对待杨柳，无非是……
　　无非是根本就没打算放她走……
　　根本是……
　　要借杨柳之手……
　　让她处境更加艰难……罢了。


第九章　介绍一下

　　她怎么会成了他的人……
　　可……
　　身上洗不掉的证据就在那里……
　　她此时，再怎么说与他毫无干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按照合同，申请离职要至少提前一个月，林小姐也该为“酒坊”稍微考虑一下，毕竟在这里林小姐受欢迎的程度不必我说你也知道，一时半会要安抚顾客，要找到合适的替代你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者，合同最后一条想必你也看到了，你不光伤了顾客，还闹到了警局，对“酒坊”造成的损失不只是钱财上，更是声誉上的。这些事实摆在这里，林小姐想立马抽身走，我们也只能按照合同，要求林小姐予以赔偿，具体数额律师会通知林小姐。
　　这是“酒坊”人事对她说的话。
　　林糖从“酒坊”走出，站在街上，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刺目的阳光却让她神思片刻的恍惚……
　　她无法反驳人事的话，但……
　　真正要闹到警局的，是那人……
　　他在那个时候，不对，在她进入“酒坊”时，是不是就打定了主意要报复她……
　　她不怕他的报复，从她当年选择那般离开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时间与他来说，并未冲刷过对她的怨恨，就好比，她依旧骗不过自己的……悸动。
　　胃一阵阵的疼，她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进，随意买了个压缩饼干，边吃边往回走，明天就是还款的日子，按理说也是“酒坊”发工资的日子，她原本计算着那些钱刚刚能还得上，只是现在……
　　便是给她按时发，只怕还得扣不少……
　　深深叹口气，她掏出手机，上面的联系人几百个有余，多是这个总那个姐，安向阳她已经不能找，这个时候便只剩下了陈笙笙一人。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比亲人更亲近的人的话，与她来说，就是陈笙笙了。陈笙笙在凉城第一高中教书，算起来你这个时间，应该是在课间了，林糖拨通了号码，电话那端，陈笙笙很快接了起来。
　　“喂，糖糖。”
　　“笙笙，你下课了？”
　　“嗯，刚下课，怎么了？”
　　陈笙笙的声音有些不对，林糖顿了下，“你的感冒还没好？不是让你去医院打个点滴或者拿药吃了吗？你是不是根本没去？”
　　陈笙笙笑道：“快好了，不过是多吃了点辣嗓子不太舒服，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休息才对，给我打电话是怎么了吗？”
　　陈笙笙知道她的工作性质，白天这个时候通常是在休息，林糖抿抿唇：“笙笙，你大概需要先向你借钱了。”
　　“好，多少。”
　　陈笙笙不过是个普通老师，工资并不高，这些林糖是知道的，她便只说了需要钱数的三分之一，陈笙笙只说一会给她打过来，林糖隐隐听到那边有人喊着陈老师，两人便先挂了电话。
　　剩下的三分之二……
　　“糖糖？”
　　这个声音……
　　林糖猛地回头，果见安向阳站在她身后，他穿了便服，但看样子估计是刚执行过什么任务。
　　昨晚的话历历在耳，林糖知道照安向阳的性子，不是她那几句话就能真正结束的，她站在那里，表情疏离：“有事吗？”
　　安向阳眼中闪过痛苦：“糖糖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跟踪你来着，只是你知道我负责这一片……刚刚我听到你说，你需要钱吗？”
　　林糖笑了下：“事情已经解决了。”
　　无论如何，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决裂，她怎么会朝安向阳开口。
　　安向阳朝她走近了一步，眉尖皱起：“糖糖，你一定要这样吗？”
　　林糖轻叹口气：“别这样的人，是你才对，向阳，我昨晚的话是认真思考过的……”
　　“不，我不信。”安向阳蓦地打断她，“糖糖，我不傻，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当我是一点都不了解你吗？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你是怕连累我还是其他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他望着她，目光恳切。
　　他们面对面站着，在他看不到的身后，一辆行低调奢华至极的车停下，车门被打开，“酒坊”里，梁琛西裤笔挺，单手插兜，西装上衣披在身上，他戴了墨镜，车门前多立了片刻。
　　林糖下意识直了身子，他魔魅般的声音犹在耳，她直觉他是在看她……
　　那么，他也应该注意到安向阳了吧……
　　余光里，他进了车子，她暗松一口气。
　　“糖糖，怎么了？”安向阳的声音。
　　林糖回神，轻摇头，“没事，我还有其他事，那么先再见了……”
　　话未说完，后面的话便顿住，那辆车正朝这个方向开来，她与安向阳在此的场景落在那人眼里，不定他会怎么想，她不想节外生枝。
　　安向阳见她转身就走，心中一急，顾不得其他，伸手拉住她。
　　林糖脚步一顿，还未开口，余光里，那辆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向阳，你怎么在这儿？”
　　车窗落下，那人摘下墨镜，看向安向阳，看到他拉着林糖的手上时，眉眼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目光缓缓上升，落在林糖的脸上，“向阳，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第十章　一并还了

　　林糖瞳孔微缩，抬手将安向阳拉在她胳膊的手拂下。
　　“对不起，糖糖……”安向阳眼底一抹紧张，虽转头朝了梁琛，但余光里仍注意着林糖的。
　　“梁琛，这么巧，这个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林糖，糖糖，这是我的朋友，梁琛。”他说着，看着林糖的眼神越发紧张，好似她会转身就走似的。
　　林糖没有动，至少现在明面上，她不想拂了安向阳的面子，她微转了头，朝车里的人笑了下：“梁总。”
　　梁琛脸上一抹歉意：“林小姐，昨天的事，若是知道你跟向阳的关系，我说什么都不会那么做的，希望你不要因此怪到向阳身上，这样吧，向阳，你带上林小姐，我请你们吃饭赔罪，正好咱们也好好认识一下。”
　　他的语气毫无作伪的痕迹，真的好似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的自然，但每说一句，林糖心底便惊上一分，她轻敛了眉：“梁总客气了，梁总按规矩做事，本就无可厚非，至于吃饭，我现在还有别的事……”
　　她语气微顿，安向阳忙朝梁琛摆手：“不用了梁琛，今天不太方便，改天吧，改天我请客。”
　　梁琛一笑：“既然林小姐还有事，那今天便作罢了，改天咱们三个再好好聚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在说到三个的时候，林糖总觉得他似乎咬得格外重了些……
　　她率先告了辞，脚步匆匆往前边公交站走去，身后，梁琛跟安向阳还在说着什么，她加快了脚步，在站牌边停下，余光里那辆车又开了过来，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往后看，已经不见安向阳，她的眼神不由自主朝车窗前看去，隔着玻璃，自然看不到里面任何人。车子飞快驶过，并未有一丝停下的痕迹，带起的风略过脸颊，很快转弯不见，她立在那里，直到身边的人都朝公交车挤去，她被挤得一个踉跄，才反应过来一般。
　　只是为了……让她在安向阳面前……难堪吗？
　　……
　　她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距离最近的银行点，将所有银行卡的余额查询了一遍，最多的一张卡里，不过只有五百块，她每个月赚的钱，在还钱之余，剩下的便堪堪够房租和生活，这些钱也还是以前赚的稍微多些的时候剩下的，算来算去也还是不够，她翻了下几个兼职打工的群，看到凉城新开的游乐园临时找几个卡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