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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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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没!”杜若予忙否认。
“可我觉得有东西碰了我的嘴唇。”
杜若予伸出自己的食指,惩戒地拍了拍它,“都是它!是它!”
卫怀信瞬间黑脸,“你为什么用手碰我?”
“呃……”杜若予绞尽脑汁编了个谎,“……可能你刚刚睡觉张嘴,憨态可掬,我没忍住……”
卫怀信松开钳制她的手,杜若予重心不稳,立即哎哟哎哟地滚下床去。
她裹着白被单手忙脚乱爬回自己床上,尴尬地笑,“晚、晚安。”
卫怀信盯着她的后脑勺,没好气道:“下次不要用手。”
杜若予呜呜嗯嗯地胡乱答应,也不去想下次不用手那用什么。
呵呵,用脚?
===
第二天一早,卫怀信和杜若予先前往戒治中心。
这个青少年戒治中心位于北市第四医院内的一栋独立四层建筑,大楼门诊接待与别的医院相差无几——如果忽略大门口两扇收拢起的巨大铁门的话。
一楼门厅里有好几个家长模样的人走来走去,他们面容冷漠眼神警惕,看向卫怀信和杜若予时像是要把他们全部身家背景一起识破。
杜若予对这样的目光心存畏惧,脚步不自觉停滞。
卫怀信直接揽住她,手掌在她肩上安慰地握了握。
“有我在。”他低声说。
他一本正经说完那三个字,紧接着冒出句,“你现在是我老婆,只管放心大胆地跟着老公。”
杜若予霎时啼笑皆非,促狭地挽他胳膊,“老公?”
卫怀信痛快答应一声,“在呢!”
咨询台后站起两个身穿护工制服,并不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不太友善地问卫怀信要干什么。
卫怀信道明来意,那男人上下打量他们,似是确认了什么后,才把他们领到内里,往一间门诊室里带。
杜若予抬头看,见门诊室上挂着“心理咨询”的牌子。
门诊室不大,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一个检查台,一个洗手池,还有一个堆满资料的矮柜。墙上贴着不少宣传海报,全是青少年精神和心理方面的保健知识。
办公桌后有个脸戴无框眼镜,身穿白大袍的中年男医生,卫怀信和杜若予进门时,他正往电脑上录入什么,无暇看他们一眼,“什么事?”
卫怀信看见医生胸口佩戴的工作证,上面标明他是个精神科医生,“医生,我们有个儿子,总不和我们说话。”
“几岁了?”
卫怀信说:“八岁。”
医生终于抬头看他们,躲在镜片后的一双细长眼睛微微眯了眯,“孩子呢?”
“在老家。”卫怀信往前走出一步,“他总不听话,还爱玩手机游戏,一玩就是整天。他们说这叫游戏成瘾,说你们这儿专治这个病,所以我们先来看看,如果可以,再带他过来。”
医生瘪嘴,“八岁啊,八岁不好办呐,有点小。”
“是有点小。”卫怀信说。
医生又板起脸,“不小了,孩子品格的培养越早越好,你八岁已经这样子,等他十八岁,就没办法了。”
卫怀信连连称是。
杜若予见他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心里有些好笑,面上却很配合地做出紧张认真的表情。
医生又问了些卫怀信儿子的基本情况,也不知怎的,就得出个需要立即入院治疗的结论。
卫怀信从头到尾都很配合,只在最后提出唯一的疑问,“这个……我们能看看住院的环境吗?毕竟……毕竟还是太小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杜若予配合地抱住他的胳膊,蹭蹭眼角。
医生朝外呼喝一声,刚刚带卫怀信和杜若予近来的护工又出现了。医生指着卫怀信和杜若予,吩咐道:“带家长参观。”
卫怀信和杜若予就又被带走了。
门诊的过程不到十分钟,没有任何面诊,更没有任何检查。
一个孩子的人生,就这样被改写了。
他们中的少数派 第十六章 噩梦起源
戒治中心的住院部在楼上三、四层,没有电梯,唯一的楼梯间里锁着扇阴森冰冷的铁门,门后坐着两个男性家长。问明来意后,家长开锁放行,谁料往上走几步,三楼又是一道防盗铁门,门后又有两个坐镇的家长。
卫怀信问领路的护工,“怎么这么严格啊?”
护工说:“住进来的都有问题,这也是为他们安全负责。”
终于踏进住院部走廊,深长的走廊,两侧病房门全开,门里窗明几净,窗外全都安装金属防盗栏,所有的军被都被叠成豆腐块。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
杜若予不由自主握紧卫怀信的手。
卫怀信看她一眼,与她十指相扣。
护工说这个时间孩子们都在楼下出操。
他说他们是军事化管理,健体健心,所有从这儿出去的孩子都能告别心魔,重塑自我,变成父母理想的精品孩子。
死寂的走廊尽头,一个男孩半扶半拖着另一个男孩从一扇门里走出来,他们都穿着短袖长裤迷彩服,被扶的男孩脚步虚浮,眼神涣散,刚走出房门几步,就软软地往下滑。
卫怀信停下脚步,注意到男孩裆部的深色水痕,他皱眉,嘴角抿得死紧。
杜若予也看见了,她颤了颤,第一次开口,“……他怎么了?那里面是干什么的?”
护工不以为然道:“那是13号治疗室,就是常规治疗用的,他八成是犯了错,进去接受治疗了。”
杜若予想说既然是常规治疗,为什么还和犯错挂钩,但她只问:“……我能去看看吗?”
“那不行!”护工板起脸,“家长禁止进入治疗室。”
卫怀信说:“我看那孩子很不舒服。”
护工说:“过会儿就好了。”
那边,腿软的男孩被另个男孩拖着进入另一扇门,他始终没什么意识,眼睛是睁开的,目光里却像死了般。
杜若予皱眉,护工的话似乎化作成千上万的针,在她脑袋里密密匝匝的一顿乱扎,她对所见一切心生强烈烦躁和厌恶,头也疼得厉害。
“……我想回去。”她用另一只手轻拉卫怀信的衣袖。
卫怀信看她面色苍白,额头上汗津津的,也不想让她身处这样压抑的环境,“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他们俩就要走,护工却伸手拦住,“去哪儿?”
卫怀信说:“出去,我太太不舒服。”
护工看杜若予脸色不对,凑近问:“这就是医院,你哪儿不舒服?”
他的声音豁然靠近,杜若予抬眼一瞧,竟赫然看见男人寸发下的头皮裂开了一条缝隙,一条红色小金鱼从里挣出来,一边鼓鼓的鱼眼愤怒地瞪着杜若予。
杜若予惊叫一声,捂住嘴。
护工被她吓一跳,“干嘛呀?”
随着第一条金鱼探出脑袋,更多的小鱼也从他遍布裂缝的头皮里涌动着挣扎出来,那男人的脑袋上很快摇晃着许多金鱼的脑袋,每条金鱼都用巨大的鱼眼,生气地盯着杜若予。
杜若予身上冷汗更多,她紧紧攥着卫怀信的手,抑制着呕吐的本能,“我们快走……”
第一条红色小鱼已经彻底钻出护工的头皮,并在那儿留下个松垮垮的恶心头洞,它悠哉地摆动着裙摆似的尾巴,朝杜若予脸上游来。
杜若予惊恐恶心至极,下意识挥手将它打开,“别过来!”
她的手险些打到护工脸上,护工后退一步,他毕竟是在精神病院工作过的,看向杜若予的眼神似有所悟,“我看,该看病的人是你吧?我们这也接收大人的,四十岁以下都没问题。喂,你什么毛病?说真的,有病就治……”
杜若予一想到那间恐怖的治疗室,头皮发麻,腿一软,险些栽下去。
护工还在劝说,“就是被电一下,你可以试试。”
他头皮里的金鱼越来越多,蠕动着,每条都像愤怒的火焰。
杜若予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闭嘴!”卫怀信怒喝护工,同时将杜若予打横抱起,脚步决绝地要带她离开。
护工在这样封闭式的,所谓青少年管制中心里作威作福惯了,还真不能适应有人甩他脸子,登时也不高兴了,“你们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暗访的记者吧?喂!”他冲楼道大喊,斜看向卫怀信的眼神挑衅十足,“快来人啊!记者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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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看守在楼道铁门那儿的四个家长率先跑过来,随着人声嘈杂,本来寂静无声的走廊里像蟑螂一样涌出更多的父母,他们高矮胖瘦皆有,甩着全国各地口音,用凶狠仇视的眼光,把卫怀信和杜若予围了个密不透风。
卫怀信要走,他们不让,甚至有人径直伸手,要来搜杜若予的身。
卫怀信大怒,用肩膀撞开那个人,“别碰她!”
“不让搜,肯定藏着摄像机!”有人喊,“别让他们跑了!”
更多的手朝他们伸来,杜若予喘气越急,头晕目眩间,往兜里手机摁了快捷拨号。
这群人里有不少女人,卫怀信不想伤人伤己,只得放下杜若予,用身躯将她掩护起来,推开人群往楼道移。
“都是你们这些记者,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父母的苦心,全是造谣!害苦我们了!”人群中有人叫嚷着,在杜若予身后猛推了一把,就站在楼梯顶的杜若予身体一晃,几乎要翻下去。
卫怀信眼疾手快抱住她,登时怒不可遏,回身将推人的人一拳打翻在地。
他力气大,又是练过的,一拳之下,挨揍的人滚倒,场面一时肃静。
可很快,哭叫辱骂迭起,更多的人抓住他和杜若予,要把他们俩往回拖。
卫怀信突然想起小时候被房东夫妇摁在椅子上看完的恐怖片,电影里有无数狰狞鬼手从黑暗里探来抓住主角,不让他挣脱,要与他共赴地狱。
就像此刻。
“我靠!放开他们!”楼下跑来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为首的正是满面怒气的方未艾。
他一马当先冲上来,先把揪住杜若予头发的几个女人推开,又去扯那些抓着卫怀信的男人,“老子是警察!你们他妈放手!再不放手我动真格的了!”
尾随来的警察也加入混局,不停劝阻。
场面好不容易控制下来,方未艾一手一个拉着卫怀信和杜若予,跟母老虎护崽似的,凶神恶煞地吼,“谁再敢乱来?”
他高大健壮黝黑,夏天的薄T恤遮不住一身腱子肉,挡在那两人身前,一副遇佛杀佛见鬼杀鬼的模样,果真没人敢寻衅,都只拿眼干瞪。
这边的混战早惊动了戒治中心的主任,他跑出来,连声问:“是记者吗?记者不许走!”
“记你妈!老子是警察!刑警!”方未艾大吼。
秃头的主任被喝住,张大口没了声响。
方未艾转头对卫怀信低语:“你和杜杜先离开,直接去市区,等我会合后马上走,别再被这群孙子找到。”
卫怀信点头,扶着杜若予直接下楼。
“哎……”主任还想说什么,被方未艾一个虎目瞪回来。
“哎什么哎?你是主任是吧?去你办公室!”
主任擦着额头的汗,“刑警同志,去我办公室干什么?”
方未艾走上来,摁住他后脖子就往前推,“刑警找你还能干什么?查命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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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开车离开戒治中心的城区后,才在路边药店停下,买回消毒水和棉签,给杜若予擦她耳垂下的一个指甲抓痕。
“疼不疼?”他轻声问。
“不疼。”她定着脑袋不敢摇头,“对不起,是我搞砸……”
她浑身一个激灵,手脚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卫怀信往她耳垂轻轻吹了口气。
她想说的话一下子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偷偷侧眼看他,见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啜的嘴唇,心里一阵柔软湿润,和甜蜜的刺疼。
仿佛那药水不是涂在她耳下,而是抹在她心上。
自带麻醉药效的卫怀信浑然不察自己做了什么,他换了根棉签,给自己手臂上的几处抓痕随便擦了擦,“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鱼。”杜若予说,“那种红色的小金鱼,很多很多只。”
她想起那恐怖的画面,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刚刚的旖旎心情烟消云散。
“……以前有这种情况吗?”
杜若予想起在自己家见到的贵妇鸡。
但她摇头,“没有。”
卫怀信不是专业精神科医生,他不想盲目地和杜若予谈论这个问题,于是他笑了笑,想叫她轻松点,“接下来干什么?难得空出这么段时间。”
“要等方未艾,随便去哪儿坐坐吧。”
卫怀信挑眉,“去逛街吧。”
“你要买什么?”
“是你要给我买什么。”他笑道,“给我挑个礼物吧。”
“给你挑礼物前,咱们得先去一趟医院。”杜若予配合地开玩笑。
卫怀信顿时紧张,“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不是。”杜若予一本正经,“我得去卖个肾先。”
卫怀信失笑。
他们中的少数派 第十七章 身娇体贵
北市的商场里,卫怀信先给杜若予买了杯冰饮,让她边逛边喝,杜若予想起他们深冬初识时,卫怀信在南医大湖边吃冰淇淋被冻到跳脚的模样,忍俊不禁。
“笑什么?”卫怀信不明所以。
杜若予说:“想起最开始时。”
卫怀信没问最开始是什么模样,他拉着她手,已经被商场的电玩中心吸引走全部注意力。
杜若予问他:“想玩吗?”
卫怀信的双眼已经亮起灼灼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缺失了童年,孤独长大的卫怀信在杜若予面前,时常会表现得像个孩子。
杜若予拉着卫怀信开开心心走进电玩中心,一抬眼瞧见入口4D恐怖体验馆的巨大血腥海报,一抚额,顿时怂得想逃跑。
卫怀信也瞧见那海报,立即捂住杜若予的眼,“算了,咱们去别处。”
可是还没走开,杜若予已经拦住他,她深呼吸,把他的手从自己眼前缓缓却坚定地压下去,“又不是真的尸体。”
大概是为鼓励自己,她又补充句,“我知道那是假的。”
说罢,她身先士卒往里走,双目睁得又圆又大,还很亮。
但谁都看得出,她其实挺紧张。
卫怀信笑笑,快步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各换一袋游戏币,杜若予问他先玩什么,卫怀信冲一整排赛车机扬扬下巴。
入座后,杜若予不由分说选了对战状态。
卫怀信挑眉,“胆子挺大。”
“还有更大的。”杜若予直接选择困难模式。
卫怀信想起一句老话,“无知者无畏。”
连续三轮,他把杜若予碾压得死死的。
杜若予也不生气,开车时哈哈大笑,等从赛车席上下来,拉着卫怀信又去玩别的。她对射击僵尸活人的游戏不敢挑战,卫怀信又对灵异鬼怪的体验倍感压力,两个人默契十足地迷恋上太鼓达人,一左一右拿着鼓槌,敲得不亦乐乎,几乎霸占了这台机器。
“你的你的你的你的!”
“我我我我!”
卫怀信衬衫西装皮鞋,又是那种上流社会的相貌与气质,挽起袖子又敲又打,很快吸引来电玩中心的许多客人,其中以年轻女性尤甚。
等到杜若予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被包围,她悄悄拉扯卫怀信衣袖。
卫怀信回头一看,直接对上几个手机摄像头。
那些偷拍的女孩马上放下手机,各自聊起天气情况和早中晚饭加夜宵。
卫怀信竖起眉毛想争取回自己的肖像权,“请把我的照片删掉,谢谢!”
杜若予闷笑,立即有机灵的姑娘壮胆向她撒娇,“姐姐,你男朋友长得好帅哦!而且姐姐你也这么漂亮,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可以和你们合照吗?”
杜若予笑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哎?怎么可能?”女孩瞪圆了灰色美瞳,复而缩到女伴身后偷笑,“那我们有没有机会?”
女孩们笑得花枝乱颤。
“没有机会。”卫怀信一把揽住杜若予,“这位女士一个小时前还喊我老公。”
杜若予抬眸看他,笑着不去拆穿他的“真话”。
女孩们被强塞了一嘴狗粮,却都笑得开心。
大概人们总对美丽的事物拥有无限包容心。
卫怀信和杜若予把太鼓机让给年轻的女孩们,两个人躲到角落,那里有台推币机。
杜若予抖抖袋子里的游戏币,玩得十分畅快,“把剩下几个投了,就可以走了。”
卫怀信的游戏币也所剩无几,两个人一拍即合,站到推币机前开始投币。
杜若予问:“你每天运营资产的,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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