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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黄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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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珩看她:“下不为例。”
  她坐在他身后,喜上眉梢,“我该不会,数学能考满分吧?”
  他身子稍向后仰,说:“我给了你一个,像你努力认真考出来的分数,满分,不像你。”
  钟贞气得踢他椅子,放话:“你这次不是第一,我们拜拜。”
  他也笑了。
  钟贞,我等你的陪。睡。
  ……
  三天后,出成绩。
  萧珩第三次拿下全年级第一。班主任在放完班内年级排名后,又点降序,拉到第一名那,给他们欣赏欣赏那难以企及的高分。
  钟贞一科一科看过去,脸色越来越差。
  数学157,英语115,物理97,化学96……
  和她随口一报的分数,一分不差。
  这本来是她假意的一个试探,没想到,他确实和她搜到的资料上说的一样。
  天才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擅长一切的控制。萧珩做到了,他完全能预料控制这局面。
  正如他给她做的数学卷子,也控制得完美。
  她想起老师说的话,想到那些关于天才的定义。
  他确实不适合普高。
  他每上一节课,在她看来需要认真听讲的,于他而言,或许就像她看一场喜剧电影。
  她越发确信他曾经应该有过一个无上辉煌的时刻。
  既然如此,当初他为什么要从少年班退出?这个高中,这个环境,完全不是他所需要的,他应该要有更大的舞台。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发生了。
  才致使天才陨落。
  回过神,钟贞注意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今天是十一月七日。
  这几天备考,让她忘记了他的生日。
  就今晚吧,金榜题名,正逢少年得意时,她送他一个东西。
  ……
  当夜九点过一分钟。
  萧珩偶然在枕头下摸到一件长方形的东西。
  他拆开,是一本书。
  扉页上写着生日快乐和他十月底的生日时间。
  明信片夹在当中一页,他恰好看到一段话——
  “她其实不愿意让小王子看到自己哭泣。
  她曾经是多么高傲的一朵花。”①                        
作者有话要说:  ①:语出《小王子》

  ☆、二十三

  进入十二月,弇城气温在几天内跌至零度。
  弇高冬季早晚大课间跑操活动也随之开始。下午大课间跑操结束后,钟贞陪小贾去老师办公室拿作业,她在门外等着,长廊上冷风直灌,她受不了待在拐角的墙后等。
  意外的是,这几步路让她看见了萧珩。
  他从楼上下来,和以往没两样,眉眼微敛,神情冷淡的模样。他身旁有几位十六班的学生,他们下来时,她听到那几个人在热烈讨论数学难题。
  她不懂。
  这个楼梯拐角处相对偏僻,她在他下楼时故意抬头看他。
  萧珩注视着她,神情如常地说了些便脱身。
  她扬唇:“萧珩。”
  她向他笑。
  …
  长廊僻静的一端。
  人前脚刚走,海面之下冰山尽裂。
  钟贞被他抵在墙上吻。
  什么是眼见不能的滋味。
  萧珩最清楚。
  白天,学校,他见她的时间有限,每一瞬不经意的擦肩而过,他都想念很久。
  夜晚,房间,她会在每个可能的时刻中朝他投去一瞥,她以为的慰藉,偏偏是他不死欲望的源头。
  钟贞并非美艳绝伦,不是吃人妖精。
  独独她每回接近他,分外勾人。
  萧珩想,她是他一个人的妖魔,所以他根本逃不掉。
  当她对他笑时,他只想吻她,看得再久点,就只有做。爱能纾解。
  一天,她属于他的时间太少,他想要占有她的时刻却很多。
  她在他唇上轻轻舔下,说:“行了。”
  再吻下去,就有迹象了,要被人发现的。
  他松开她,俯身,额头抵着她额头,闭眼说:“有个事你忘了。”
  钟贞推开他,满意地看清他的脸,岔开话题,戏谑:“你这张脸,挺值得我告白到高三结束。”
  他握住她手,眸光定在她脸上,“可以换一换。”
  “什么?”
  “变成你不追年级第一了。”
  她脑筋没转过来,“不行,我不追你,总有别人要追你。”
  “不是,”他望着她,“换我追你。”
  钟贞怔住,回过神,嘟囔:“哪有年级第一屈尊追个差生的,当然我追你,你就拒绝好了,再到高考结束,我们‘突然’在一起,遂成一段佳话……”
  她神情憧憬,问他:“这样是不是很完美了?”
  不累吗?
  萧珩没问,她有时候做的事,他也不太懂。
  但他喜欢这结果,于是点头:“很完美。”
  钟贞喜欢他迎合她的话,不禁吻了他一下。
  他揽着她腰,低声重复:“有个事你忘了。”
  她靠在他怀中,懒懒应了。
  他凑到她耳旁,气息温热,她正觉得痒,他开口:“什么时候陪。睡?”
  闻言,钟贞瞬间清醒。
  他轻咬她耳垂,“嗯?”
  热意上涌,她推他:“考完期末考……再说……”
  他仍问她:“什么时候?”
  “下。流,”她说,“同学,你这叫下。流。”
  “错了。”
  他抿下唇,神情冷淡了几分,“妹妹,你这叫耍赖。”
  说完,萧珩转身就走。
  ……
  钟贞也没想到,这是一场持久战。
  临近期末考时,她有意在学校堵过萧珩,想两人沟通清楚,但每回他态度都很冷淡,那神情好像不认识她。遑论在家中,两人关系本就‘不和’,直接接触机会少,萧珩一进屋就锁门,钟贞束手无策。
  拖到放假,两人仍未冰释前嫌。
  钟贞为此很苦恼。
  …
  直至寒假第三天,是夜。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轻微门锁声响起,一线光透进来。
  门又合上。
  声音变轻了,她勉强辨别。
  终于,他站定。
  一丝幽光从门缝漫入。
  他就在床前。
  钟贞在心里默数——
  三
  二
  一
  她一把掀开被子,抱住他:“Surprise!”
  她躲在他床上的被子里。
  钟贞思前想后,觉着还是信守诺言好,纵然损失是会有的,她还是受不了他的冷淡。
  萧珩没反应,也没推开她。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想到一个办法,她总得试试。
  她捏捏他脸,低声笑说:“Surprise嘛?”
  “我今天晚上陪你睡。”
  即便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还是站在床上对他转了一个圈,说:“我穿了睡衣来陪你睡觉,是不是很有诚意?”
  “嗯?萧珩?”
  她摸摸他脸,掌心被他长长的睫毛刮到。
  她笑着收手。
  好痒。
  他还是不说话。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完了。
  他抬头,正要说什么,门外,秦淑原柔声问:“萧珩,准备好东西了吗?”
  他看着钟贞,她疑惑地说:“什么事?”
  “我要回北京了。”
  她呆住,长久地回过神。
  “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前,她提前告诉我。今天晚上,我就要走了。”
  一个多月前,大概是他们刚冷战开始的时候。怪不得,怪不得他就是不理她。
  一定是他不想让她太难过,就先以这个事情冷战为借口。此时,钟贞脑中充满无数种情侣分离前一方隐忍不发另一方恍然大悟追悔莫及的情节。
  她倏地抱住他,闷声说:“我不想你走。”
  他闭上眼,也抱住她。
  “你走了……”她想着想着,泪意直夺眼眶,“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萧珩睁开眼,忽然为她的傻气感到既心疼又好笑。
  “寒假待在北京,寒假结束我会回来。”
  钟贞迅速抹了眼睛,又继续问。
  “你还生气吗?”
  他抬眼,冷着一张脸,伸手替她拭眼泪。
  很久后,他回:“气。”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

  首都的一月干燥寒冷,萧珩下飞机的那日,天空灰沉沉,乌云盖头,他站在电梯上透过玻璃望向外面,整个城市显现一种古老的衰败气息。
  秦淑原在他身后不远处打电话,他没回头。
  整个旅途,他们之间毫无交流。
  出航站大楼,门外的士排成长龙,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裹住耳朵、指挥车辆的特。勤忙碌穿梭……一切在嘈杂中有条不紊进行。
  今天,恰好赶上首都几所高校的放假时间,一群年轻学子拖着旅行箱正说笑着从他面前走过,萧珩瞥了眼,身旁的秦淑原放下手机,向车流招手。
  一辆车停到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里头坐着位西装油头的中年男子,他开口:“淑原,爸妈在家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回家?”
  萧珩听声音就知道,这是秦淑原的大哥。
  “我等着弇城那边的事情结束才过来。”
  说话间,一位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将他们二人行李安置好,为他们打开车门,举止毕恭毕敬,他看他年龄不过也二十左右,何必要做这种事,对秦家人低三下四。
  上车时,萧珩对他低声道谢。
  车厢宽敞,顶级豪车自然有它独到精心之处,不过真皮座椅冰冷,萧珩望着窗外景色,心底空荡。
  秦淑原坐在副驾驶位,大哥开始问起秦淑原的近况。
  “你这半年一直待在弇城,感觉怎么样?”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待久了觉得也舒服。”
  “嗐,那怎么也比不上这儿,天子脚下繁华地——淑原,你在小城市散完心就好,回来陪陪爸妈。”
  她忽然看向后视镜里的萧珩,说:“萧珩还在弇城念书,等他高考完了再说吧。”
  闻言,大哥沉默了会,皱眉说:“随你。”
  不多时,车子驶入一处高档别墅群。
  道路两旁香樟高大零落,保安立在一侧,以一种军。人般挺拔身姿站着,双眼锐利带着极端审视的意味与萧珩对视,黑色铁门重重关上,影子落在男人脸上,像一道恶鬼符。
  车子继续往里驶入。
  他感到自己离钟贞越来越远了。
  前方,是一个无尽冷酷的世界。
  …
  傍晚,秦家一楼。
  正上初三的女孩朝萧珩怯怯地叫:“哥哥。”
  那时他目光停在秦家新购的一幅名画上,对秦家人,萧珩不作多理会。
  秦淑原从楼上下来,见到这一幕:“潼潼,来,到姑妈这。”
  女孩小跑过去,抱住秦淑原,腻在她怀里说:“好久没见到哥哥了。”
  她俯身打量女孩,笑着说:“姑妈也好久没见到潼潼了。”
  女孩余光里瞄眼萧珩,说:“姑妈,吃饭的时候,我想坐在哥哥旁边。”
  秦淑原收起笑容,拉着她手往客厅走。
  女孩不满地叫了声:“姑妈。”
  她点头:“姑妈知道。”
  女孩扬唇,这才放下心。
  佣人脚步轻快地下楼,经过萧珩时,低声说:“您的行李已经给您整理好了。”
  他在看另外一幅山鸟画,应了声:“谢谢。”
  佣人愣了瞬,随即走开去忙活了。
  到整六点,秦家开餐。
  这是秦家二老喜好的时间,也是秦家多年用餐的习惯。
  餐厅的风格同别墅一般无二,华丽冰冷的欧式堂皇,美而不实,桌上摆着中式碗筷,二者毫不协调,难看而怪异。
  十分钟内,所有人入座。
  佣人站在四角,随时听从任何要求。
  女孩在他身旁坐下时,又轻轻叫了声:“哥哥……”
  萧珩神情冰冷:“我不是你哥哥。”
  他只默许一个人叫他哥哥。
  她被他这态度吓到,呆了呆:“嗯……”
  到底年纪小,女孩脸皮薄,碍于长辈在场,也不敢再说什么,一顿饭如坐针毡。
  秦老太太见着小女儿回来了,笑容满面地走来,握着手边端详边说:“在那过得还好吧?”
  秦淑原俯身抱住母亲,轻拍她后背,宽慰道:“一切都很好,您放心。”
  母女间寒暄许久,这才落座。
  这是秦淑原回来后的第一顿团圆宴,气氛融洽,在安静谈话中慢慢结束。
  期间,没人询问他一句,他坐在那,在他们眼里,仿佛不存在。
  萧珩习惯这种孤独。
  他以前认为,自己是永远栖居在深海的怪物。没有光,连眼睛都进化不出,面目丑陋而内心阴暗。
  后来,他就麻木了。
  …
  直至后半夜,萧珩房门被敲,来者神色慌张地来叫他下楼。
  他旋开灯,光照亮满屋,他看见一位头发花白蓬乱的老人,一位着真丝睡袍的年轻美女——是秦老太太和她儿媳。
  萧珩平静地听了几句,披上睡袍不急不慢走出房间。
  楼下,台阶上。
  女人反射性地望来,目光幽幽。
  这瞬,她放松戒备,眉眼柔和下来,嘴角弧度微起:“萧珩,你来了。”
  …………
  萧珩与秦淑原前脚离开弇城,钟贞后脚就被钟老师接回小镇。
  没上高中前,钟贞一直住在小镇上,父亲钟竹生在镇上初中当老师,生母是镇上的小学英语老师,家境殷实。
  两人算是门当户对,彼此情投意合。
  可惜天不遂人愿,钟贞生母在她五岁那年在高速公路上因一场意外车祸丧命。钟贞五岁时还似懂非懂,父亲钟竹生因此消沉了很长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钟贞一直都住在爷爷奶奶那,过后直到中考结束,她才搬到父亲镇上的公寓里暂住。
  这次寒假,她仍回爷爷奶奶那过。
  老辈们住在镇上老街的弄堂里,两侧连排的老房子鳞次栉比,屋顶是密放的黑色片瓦,脚下是光滑得发亮的青石板,中间窄道堪堪容下一辆车经过,大多数时候,这还是老阿公、阿婆们蹬着三轮车、自行车晃晃悠悠过去的地盘。
  老街的年轻人很少,镇上年轻人都在城里安家立业了。
  钟贞倒喜欢住在老街这儿。
  这几年老街弄堂的住宅翻新,钟贞爷爷奶奶也请人给老房子修葺加固一番。这次钟贞回来住,就发现屋里多了很多现代家具。
  她在客厅惊异地发现电视机也换新了。
  奶奶笑说:“你阿公说你要回来哉,就给你买的。放假在家正好看看。”
  两位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自己舍不得吃穿,给孙辈花钱倒不心疼。
  奶奶领着她上楼,经由后院时,钟贞见到在悠闲打太极的爷爷,她站在楼梯上蹲下。身,隔空打招呼:“阿公,我回来啦。”
  她说完就往楼上蹿,奶奶落在后面跟着。
  二楼是钟贞的房间,书房,浴间和杂物间,爷爷奶奶则住在一楼。她打开房门一看,房间内摆设不变,仅电视换新了。
  这刻,钟贞感到这里才是她可以足够任性的小天地。
  当夜晚饭,奶奶做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菜,钟贞心满意足地过过在家的第一天。
  次日,她醒过来。
  梦里仍是一片未知的红。
  …………
  一周后,除夕节。
  这天大清早,以前初中几位好友约了钟贞在老街弄堂口见面。
  她闲来无事就答应了,起早吃完豆浆油条,匆匆出门赴约。
  几位老同学一见面,话不嫌多地聊起来。他们走到以前初中旁的奶茶店里,每人点了杯奶茶坐下好好聊了会儿。
  说些过去初中班里的情侣,现在各自天涯,说教过的年轻老师也在今年结婚了,说以前任教信息技术的老师突发脑溢血死亡……
  悲欢离合,都被时间这双强悍的手翻搅着。
  四五好友聚在一起,聊得累了,有人就去隔壁文具店买了一盒真心话大冒险的卡牌。几轮下来,终于到钟贞了。
  她念出上面的字:“你有喜欢的人吗?”
  几人期待地看她。
  “我选真心话——我有。”
  她翻到下一张牌:“说说你和你喜欢的人之间的事情,不少于三件。”
  “我还选真心话。”
  她想了想,说:“他和我都在弇高,他这学期拿了大满贯,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在座的没有考上弇高的同学,于是钟贞放心讲。
  “我和他最近不太好……”
  一女孩问:“你们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她回想那次他离开,对她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好像没和好……我也不懂他意思……”
  “怎么说?”
  钟贞拧眉,“不懂他,他走之前还说生气……”
  游戏玩到下午三点多,大家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桌上有人忽然问她:“你中考结束的暑假怎么没出来玩?”
  “对啊,我们那时候都约你呢。”
  钟贞愣住,说:“那时候没心情……”
  “说到你中考那时候……”那女孩回忆,“我还记得你和我中考是一个考场呢……那时候三天考试……我还记得你老戴着一顶帽子——”
  她望眼外面,忽然起身:“我要回去了。”
  “怎么这么——”
  天空蓦地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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