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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石沉默。
　　“我很想听，听你叫。”水晨曦为了跟他视线平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他。“你叫完之后，作为奖励，我就回答你很久以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好不好？”
　　“哪个问题？”李文石还真的记不太清，她指的是哪个了。　　　　
　　“原来你忘了啊。”水晨曦故作失望，“你曾经问我，如果我是哈姆雷特，我会选择生存还是毁灭。”
　　李文石一下双眼一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来，叫我晨曦姐姐。”哄骗小孩这种事，她其实也得心应手，别忘了几年前，有个比他还小的小弟弟一直跟着她屁股后面走。只是那个小弟弟，不在了。。。。。。
　　“。。。。。。晨曦姐姐。”
　　“乖。”水晨曦想要伸手拍他的头，却被他避开了。
　　“那答案呢？”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水晨曦盯着他不说话，他了悟，不情不愿的让她拍了下头。
　　“在回答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李文石不满的噘嘴，反正他想要知道她的回答，只能照她的吩咐做不是吗？　　
　　“如果你是哈姆雷特，你会恨让自己报仇的父亲吗？会恨改嫁给了杀父仇人的母亲吗？”
　　“。。。。。。”李文石豁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直视着水晨曦温柔的双目。
　　水晨曦并没有被他吓到，李文石的人格分裂，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意识造成的，他把自己分裂出了一个哥哥黎明的人格。但实际上，两个人格都是他本身，也只是他本身而已。
　　所以他的残疾，一直都是心理影响，是他为了区分开他和他‘自己创造的人格’刻意捏造的残疾而已。
　　“恨吗？”水晨曦再问。
　　“。。。。。。”
　　“应该是不恨的吧。”水晨曦替他回答，“不然，你也不会还想要留在这个医院了。这个医院，是你爸爸工作的地方，你要真的恨他，一时一刻都不会想在这里呆的。而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与其说恨。。。。。。”
　　不如说，李文石很爱很爱很爱他的父亲，即便他的父亲经常对他使用暴力。因为爱，他才会一直住在这个医院，哪怕孤孤单单的，每天只能看书取乐。
　　不如说，李文石很爱很爱很爱他的哥哥，即便他的哥哥只是同母异父的哥哥。因为爱，他才会分裂出一个人格，只是为了纪念他的哥哥。
　　不如说，李文石很爱很爱很爱他的母亲，即便他的母亲背叛过家庭，出过轨。因为爱，他才会固执的一遍遍看《哈姆雷特》，一遍遍思索着，书里那个改嫁的母亲到底是对是错。
　　他的那些爱，造就了他的现在。
　　“李文石，你应该能知道我的回答了。生存和毁灭从来不是问题，爱与恨才是真的问题。你心里爱比恨要多，所以，你还活着。”
　　活着，活成了你哥哥的样子；活着，为你哥哥讨个公道。
　　“还有，你那个贺卡，我带来了。”水晨曦掏出了一张带着玫瑰香味的卡片。
　　“晨曦是黎明的曙光，还是黎明的悲剧？”水晨曦念着，“该你回答我了。”
　　李文石默默的看着那个出自他手的卡片，久久没有说话。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卡片上，好像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够了，他觉得他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在癌症去世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责怪水家的话。
　　他也理解了，为什么自己那个传说中同母异父的小哥哥，爱跟在这位姐姐屁股后面跑了，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
　　她很温暖。
　　作为一个有着同样绝望的人，她太善良。
　　他有什么理由责怪她？
　　她活得这么精彩，这么努力。
　　是个很优秀的，姐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一把抱住李文石揉一揉，性格阴暗的正太其实也过得很苦呀。
　　啧，晨曦其实命犯姐弟桃花！
　　洛神小天使＋黎明小天使＋文石小天使=弟弟豪华大礼包有没有！？

☆、希望

　　咚咚咚。
　　“请进。”
　　水晨曦从门后探头，摇手道：“方萧医生。”
　　“你来了？？”方萧正好在洗手，他仔细把指甲里的灰尘弄干净，转头问她，“回来去看沉疴了吗？”说到这句话时，他面色有点古怪。
　　“我刚刚去看了李文石，还没有去看他。”
　　水晨曦盯着他洗手的动作，觉得作为医生真的都是有洁癖的。看他两手都快错红了，还在用洗手液顺着指甲擦洗，简直要洗掉一层皮。
　　“你先坐。”
　　水晨曦点了点头，坐到他的对面。
　　可能他做完了手术的缘故，衣服上总有股血腥味，她也不喜欢闻那个消毒水混着血味的味道。
　　“对了，你之前打电话说，沉疴跟人打起来了？”
　　方萧洗手的动作一顿，遏制不住的带着笑意，“恩，现在两个人都躺在我手底下的病房。”
　　“打架的对象是。。。。。。？”水晨曦不认为闻沉疴是那种会在医院里大打出手的人，想当初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有医德，收到一系列的人身攻击都那么淡定，她十分好奇到底是谁让他情绪波动这么大。
　　“是代替你位置的实习生。”方萧用纸擦干净手也坐了过来，“那个实习生，确实有点调皮。”
　　有点调皮？
　　调皮到让闻沉疴这样沉稳的男人动手的程度？
　　“这么说吧，前阵子有个少女她患上了罕见的持续性性兴奋综合症。”
　　水晨曦听完目瞪口呆，这个病她听过，但是在世界上极为罕见，百年难得一遇的。得这种病的女孩一般会极度敏感，包括触碰都会让她们难以忍耐。“然后呢？”
　　“患这种病的女孩你知道的，都很脸皮薄。”
　　那当然，换做是她，也不愿意把这种隐私给医生说。不过有病就要治，这种病肯定会影响那个女孩的人际交往，让她没法正常生活。
　　“可是，那个实习医生一点儿正形都没有，跟那个女孩说，这种病没什么不好的，男人都喜欢敏感一点儿的姑娘。”方萧尴尬的咳了咳。
　　“。。。。。。”水晨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安慰别人？
　　“就因为这件事打架？”虽然是那个实习医生做的不对，但是也没严重到非要暴力来解决的程度吧？
　　“哎，那个女孩因为这个羞愤到差点在家里自杀。”
　　水晨曦停下笑容，坐直身子垂下头。是啊，把别人的病痛这样打趣，不禁违背了做医生的本职，也违背了做人的道德心。
　　即便不能感同身受，也不能拿别人的伤痛开玩笑。
　　“不过，确实不是因为这件事。”方萧见气氛沉闷了下来，转口说：“是因为你。”
　　“因为我？”水晨曦不解。
　　她都没回来，怎么能是他两打架的原因？
　　“好像是他随意翻动沉疴的电脑找到几年前关于你的记录了吧。”方萧撇嘴，“沉疴正好在批评他作为医生不够格，靠领导的关系走后门，那个实习医生就把你拉出来说事了。”
　　“说了我什么。”水晨曦隐隐猜到了。
　　方萧看了水晨曦一眼，压低声音说：“说你不也是靠着闻沉疴才在心理科立足的么，说你。。。。。。”
　　“一个自己都有病的医生怎么能治好病人？是不是？”水晨曦笑笑，这种话，她母亲原来也常说的。
　　方萧见她是真的不介意，松了口气。本来还不想说的，只是闻沉疴那个闷葫芦，肯定不会说的，还是他来做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吧。
　　水晨曦心里暖暖的，表面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真的不认为这种话有多伤人，也许是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唯一不习惯的是，除了董妮，她在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人愿意挺身而出保护她了。
　　更难得的是，这个人一向以工作为重，这可能是他头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他的工作。
　　不对，其实早在他奔赴C市的时候，就已经从工作和她之间选择了她，只是她现在才意识到罢了。
　　闻沉疴，是喜欢她的呢。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呢？
　　方萧见她走神，不由问道：“你，待会儿准备去看他吗？”想到那个吊着胳膊，冷着脸任他摆弄的闻沉疴，他就忍不住想笑。
　　水晨曦摇摇头，“我想先去看看李医生，然后。。。。。。再去看一个老熟人，等明天或者后天，我再去看他吧。”
　　她想把自己的事都处理完，一身轻松的去见闻沉疴。
　　告诉他，她已经没事了。
　　“李医生？”方萧看着水晨曦的背影喃喃。
　　李文石的父亲吗？那个在精神病院里住着的前·心理医生？
　　方萧叹口气，无奈的笑道：“这一对真的是一模一样，我一直以为只有闻沉疴会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其实。。。。。。晨曦也是一个很爱自己工作的人。”
　　他都怀疑两个人结婚后，谈论的话题都会是病人、医院、病人、医院。。。。。。那真是没有情趣啊！
　　☆
　　再来到精神病院，水晨曦已经不觉得压抑了。
　　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李医生的病房，果然看到还是和上次一样，一堆的洋娃娃还有中间，那个被绑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男人。
　　“李医生，我来看你了。”水晨曦敲敲玻璃，看到那男人抬起头盯着自己。
　　“水家的女儿，你又来干什么？”
　　“我是来给叔叔道歉的。”水晨曦没有被他恶狠狠的话给吓退，反而认真的看着他苍老的眸子一字一句的说。
　　“道歉？哈哈！！”李医生站起身，把椅子一块带起来，撞到玻璃上，离她只剩一层薄薄的玻璃，愤愤不平的说：“凭什么只有你可以活得这么幸福，被人保护的这么好，而我们的孩子就要被车撞死？哦不，不是我们的孩子。”
　　他精神恍惚道：“是那个贱女人和你爸生的孩子。”
　　水晨曦看他疯癫的样子，有些眼酸。
　　李医生他，跟李文石一样，不知道该爱还是爱恨。自己养了几年的儿子死了，可后来又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是该觉得畅快，还是该觉得悲哀呢？
　　“李叔叔。”水晨曦改口叫他，“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黎明不是你的儿子的吗？”
　　这个秘密，难道不该是除了自己、父亲、情妇以外，没人知道的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过吧？”李医生瞪着她说：“那个贱女人癌症死掉之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了！哈哈哈！她倒是爽快！死了一了百了！把所有糟心的事都留给我！凭什么！”
　　看来以前方萧告诉自己，让李医生心理崩溃的是他手下的抑郁症病人跳楼，这不是真相。真相应该是，他发现了妻子的背叛，加上妻子的死讯，还有儿子的真相让他受不了疯了吧。
　　水晨曦觉得遗憾，始终是她们水家欠了李家的债。
　　“对不起。”她却只能重复这种无意义的话。
　　“对不起有用吗？！！”李医生暴躁的抡着椅子，因为他的手在背后跟椅背绑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他要砸掉玻璃打水晨曦一样。
　　“我的青春，我的家庭，我的工作，我的一切！！都被毁了！！你说，你和你的父亲什么都有，我却只能在这个阴暗的角落备受折磨。我问你，公平吗？？”
　　水晨曦视线落在地上那些洋娃娃的残骸，恍然大悟，这些看起来格外逼真的娃娃——很像她见过的那个女人，李医生的妻子，李文石的妈妈。
　　她闭了闭眼，喘口气，再睁开眼时，恢复了平静。
　　“水叔叔，你不是一无所有。”
　　李医生贴近玻璃满眼嘲弄的看着她，“我知道，我还有病。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不是。”
　　水晨曦坚定道：“你还有你的小儿子，李文石。”
　　“你在跟我开玩笑？？那个小杂种，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还难说呢！你让我再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哈哈哈，你当我真蠢是不是？”
　　水晨曦没有理会他的自嘲，“你自己最清楚，他是不是你儿子了不是吗？”
　　“。。。。。。”
　　“如果你不肯定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会在每次打完他之后用绷带帮他包扎？”水晨曦柔和的看着他。
　　这也是昨天她才知道的，方萧从来没要求护士给李文石绑绷带，反而还希望他不绑，因为绑上去之后不利于伤口恢复，只是李文石一直要求必须绑，他们才不得不给他浑身都绑上绷带，看起来怪吓人的。
　　她问过李文石才明白，这居然是父子俩难得的真情流露。
　　他身上的伤都是李医生情绪控制不住时打伤的，绷带也是李医生情绪好时替他缠上的。
　　如果不是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这么有耐心。
　　再说，他自己也在医院里，要是想查自己儿子的血型和自己的匹配程度，容易的很。
　　“。。。。。。”提到李文石，李医生有一丝的挣扎。
　　“他还在等你出去，李叔叔，康复之后，回来吧。”
　　回来吧，去抱抱你的孩子。
　　这样，他也不用那么辛苦，他的人格分裂也会自动消失的。
　　孩子的心理状况，只有父母最容易触碰到那柔软的角落。
　　毕竟世界上，最初带给孩子一切的，还是父母啊。
　　“。。。。。。谢。。。”几不可闻的一声，在人影晃动间消失。
　　水晨曦离开前下意识转头，看向已经坐回原位的李医生。
　　是不是她听错了？
　　应该，是听错了吧。
　　她不再回头，走出了精神病院。她只希望，李医生不要放弃希望，李文石需要的不是医院的庇护，而是来自亲生父亲的爱护。希望，这些过错最后能变成美丽的伤疤，逐渐愈合。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倒计时了哦，还有两三章吧？
　　然后番外！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呢？留言给我！

☆、墓碑

　　
　　“听说你到了A市了？”
　　水晨曦接着电话看着外面闪过的树群，闻沉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是的，昨天就到了。”
　　“恩。”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口：“怎么没来看我。”
　　水晨曦才意识到，闻沉疴这是在担心自己，又或者说，他在抱怨？
　　她捏紧了手中的玫瑰花，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她很幸福，她很满足。
　　“我办完事，明天就去医院看你。”难得有机会让她来哄闻沉疴。
　　“你要去办什么事。”
　　“我要去跟一个老熟人道别。”水晨曦轻轻的说。
　　闻沉疴想了想，大概察觉了什么。听方萧说晨曦去看了李医生，那么接下来她要见的人，应该是那个‘他’吧。
　　真是一个傻姑娘。
　　什么都要自己来。
　　她不应该是承担这一切过错的对象，她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以忽略那些人的感受，毕竟她也是受害者。
　　可她现在心甘情愿为了上一辈人的过错去道歉，因为她想要彻底走出那片阴影。
　　闻沉疴拿着手机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水晨曦听着他低沉的呼吸声，觉得心里一片宁静，她没那么勇敢，她也不想面对那些，可是如果想要站在闻沉疴的身边，她就要抛去那些让自己自卑的事，她要和他永远永远永远一起并肩。
　　她要站在林语嫣面前，再也不会觉得她和闻沉疴更配。
　　“你不用担心，我就是去看看他。”再跟他说说话。
　　“帮我也跟他问个好。”闻沉疴说。
　　“恩，那当然，你可是他姐夫呢。”水晨曦故作轻松。
　　她勉强的笑声，让闻沉疴心脏一缩，一种东西在心里聚集起来，却又无处排泄，暖暖的向身体四肢流去，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心疼吧。
　　“陵园到了。”司机扭头叫着，水晨曦匆匆挂断电话，拉开车门，望着那一排排的陵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男孩可爱的嗓音，软软的一遍遍叫着，晨曦姐姐。
　　走过一排排错综复杂排列的墓碑，她找到了一个从未被人打扫过的墓碑。
　　“弟弟，我来了。”她蹲下身，把红玫瑰放在那里，觉得有些尴尬。
　　放眼望去，还真的没人送这种喜庆的花呢。
　　她擦了擦那张被灰尘蒙住的照片，感叹：“你停在了最好的年纪，看起来还是这么的可爱天真。”
　　“听你弟弟说，你喜欢红玫瑰是不是？”
　　“当初。。。。。对不起，是姐姐太不成熟，你愿意原谅姐姐吗？”
　　微风吹过墓碑上的红玫瑰，被吹起的花瓣擦过水晨曦脸颊，像是小孩柔软的手，轻轻抚过。
　　“那，就当你原谅我了。”她笑着，眼泪却不争气的落。
　　伤害最大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已经说不清了。可是这个小孩何其无辜，死后也没人给他擦一擦墓碑，拔一拔草。自己可能失去了父爱，但是这个孩子失去了最鲜活的生命。
　　满墓园的风声飒飒的吹，水晨曦半是清醒半是思绪千转百回。
　　静静的这样坐了一整天，她想，他应该很孤单吧，这几年，恐怕没有人来这里陪他说话。
　　她讲了很多，他的弟弟，她的男朋友，她这几年见过的事，看过的人。。。。。。。
　　“黎明，再见了。”
　　临走之时，她依依不舍的摸了摸他的照片。
　　“下次来看你，我就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