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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望她一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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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对。”他表示赞同,“不会只有一个。”

    “能起诉么?”朱诺又问,“罗拉、林赛和盖的谋杀。”

    路德维希摇头。

    “证据太牵强。我们的推断看似牢固,实则也只不过是假设。”

    他上身前探,轮廓在黑暗里显得更加清晰,“但是,至少我们理清了事件的因果发展,只欠缺一条完备的证据链。”

    朱诺没回应。半晌工夫,她开口是另一个话题:

    “上次没机会问你,为什么乔治会走上成为线人这条路?”

    路德维希有些意外,依然给出回答:“因为他父亲死在他的假释听证会上。”

    这是一个乍看上去与提问毫无关系的答案。朱诺却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是个心怀歉疚、无法自我原宥的人。

    紧跟着,她意识到乔治避开路德维希,找到自己倾诉的缘由。

    他为了守护光明,孤身沉浸黑暗。阴翳将他拖进深潭,泥水满溢口鼻,他宁愿不挣扎,不呼吸,也不愿污渍沾染到纯白的那半面。

    而今她和乔治一样,站在夹缝里艰难前行。每跨过一道裂痕,地底的岩浆都在滚热呜咽。

    “有没有烟?”走出监狱之前,她支着身体问警卫。

    …

    她驱车抵达菲恩所在的公寓楼下,天际边缘已经泛起迷离的光棱。

    稍加迟疑,她没有按响门铃。背抵花坛坐下,牙齿咬住烟嘴,向肺叶里狠狠地吸。

    被辛辣滋味呛了一口,她急促咳嗽起来,没注意有人来到身边。

    菲恩俯下身,迎向她模糊的眼神:“我在窗口看见你了。”

    脖颈酸疼,朱诺吐出烟卷,抬手按了按。

    “还没睡么?”她问。


第25章


    目光落到脸上,有点痒。天空静固着一层厚云,犹如一群白象拥挤相簇,将光线全部掩到粗粝的身体后面去。

    朱诺还在反应,下一秒唇角的烟卷已经被他抽走。

    “你在戒烟。”菲恩往滤嘴处瞟去一眼,上面还有她的齿痕。

    喉头不自然地攒动,他收回视线,稍微弯腰伏低身体。

    “是。”

    她揉揉眼睛,突兀说,“再过来一点。”

    到了可以轻易触及的范围,她骤然伸手,握住他松散的衣领,将他腰脊拉沉,直至鼻尖相蹭的距离。

    他这才看清她脸上凝血的伤口——嘴角开裂,鼻翼肿了一侧,下颌骨一块淤青,在阴云下显得沉郁单调。

    想问些什么,话冲到喉咙,却发现她已经伏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他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睡颜,因为朱诺永远是最后合上眼、又先一步醒来的那一个。她好像格外疲倦,脸色很差,连鼻息都不太均匀。眉头也深深蹙着,像是有无形的重压在往上施力,连带额间的皮肤褶皱变形。

    菲恩半跪下。身,把她横抱起来。她比想象中还要更轻,飘然贴在怀中,就像没有实感和重量。

    指间那根烟有些碍事,他想了想,回手塞进嘴里,浅尝辄止地试探着透过烟丝呼吸。

    将她送进楼上卧室的途中,他在电梯里遇到了兼职回来的布莱登。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盯着她的脸琢磨了一会儿,电梯抵达楼层的那一刻,布莱登冷不防开口说。

    “不要说话,朱诺睡着了。”菲恩小声道,“佩妮在我的客厅里,你可以抱她回去。”

    “朱诺。”布莱登咀嚼着她的名字,头一回与脑海里某段记忆的节点联结起来,“哦,是朱诺——”

    盖上薄被的时候朱诺惊醒了一次,茫然地牵住他的手寻找他的嘴唇。菲恩刚吐掉那一截香烟,她已经抓紧胳臂攀援着吻上来。

    意识还不够清醒,朱诺模糊地觉得,他身上存附着一些令她着迷的东西。可能是他口舌之间呛辣的烟草味,抑或只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份气息。

    无论如何,那气味让人感到安全。手一松,脑袋跌进枕头,她很快又睡着了,头向一边歪着,脉搏终于恢复沉稳。

    菲恩替她脱衣服。还是昨天这一袭长裙,布料有几处撕破崩线,叫他不敢想象她一整天的遭遇。

    这是他第二次亲手解开拉链。肌肤成片袒露而出,被晨曦映成洁白的光雾。后背略微隆起,有如一道隐秘山脊。他低喘一声,慌忙闭上双眼,入手触感光裸滑净,带动全身感官知觉。嘴唇并拢着,舌尖却尝到清淡的甜。

    他挖出一件衬衣给她披上,然后在她旁边平躺下来。

    时至晌午,最后一声鸟鸣啁啾也归于衰弱。

    菲恩穿着套头棒球衫,埋头认真地绑鞋带。身后传来赤脚轻巧踩过地板的声响,他手指勾着鞋带系紧,边拉边抬脸:

    “今天在家休息一天吧。”

    朱诺挑挑眉,眼周还有熬夜导致的两圈乌色:

    “在谁家?”

    “在我家。”

    他说,“冰箱里有汽水和果汁,橱柜里有黄油和切片吐司。”

    她眯眼审视他的打扮:“准备去球场训练?”

    “我会早点回来。”菲恩调整了一下脚掌在鞋里的位置,声音突然变得不太清楚,“乔治不在了,球队要面试新的跑卫,为今年夏天的联赛做准备。”

    提起乔治,她也有些不自然,讷讷道:

    “嗯。”

    “以后叫我一起去吧。”

    他打开门,又回身,“你想打架的话。”

    “打架?”朱诺吃了一惊。

    菲恩点点头。

    “裙子都撕破了,很危险。”

    她赶紧解释。

    “我没有打架。”是单方面遭到殴打,“只不过摔了一跤。”

    他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却也没直接拆穿,而是说:

    “自从刘易斯暂停了酒吧里的格斗比赛,我只剩下橄榄球可以用来发泄了。”

    发泄?

    她很快明白过来。

    看来他对于强烈的肢体冲撞有某种实际需要。

    朱诺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下次带你去玩。”

    “好。”他将门在背后关上。

    把自己扔进沙发,顺手打开电视调动两下,她心底认为菲恩方才的建议相当不错——休息一天。她也的确需要一些私人时间,用来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路德维希至今没有给她完整的行动指导,仿佛弗莱和菲奥娜只是他全盘计划里无足轻重的一小部分。虽然他的聆听与分析都精准到位,可她总是奇异地感觉到,他并未真正投入太多心力。

    他真正瞄准的目标会是谁?上一代菲尼克斯?

    倘若真是如此,弗莱和菲奥娜也就只是“击垮菲尼克斯”这一主要任务的附加筹码。

    所以梳理案情时,尽管朱诺急于倾诉,也谨慎地没把乔治透露的、最关键的信息告诉他——

    乔治说,弗莱曾经亲口承认,自己雇凶杀害了一名纽约的女警察。

    那个晚上朱诺几乎不眠不休,谨慎地权衡考量,最终打算全力帮助路德维希完成对林赛一案的相关追诉。在这期间,她可以借机观察他和检察官的态度——她希望能看到他们强硬地把他送进监狱,而不是以减刑或者免罪作为条件,跟弗莱换取一份菲尼克斯家累累罪刑的详细口供。

    她不能让艾薇成为审讯室里的谈判条件之一。

    下一步她又该怎么做?

    门铃就在这时响起。她以为是菲恩忘了什么东西在家里,一开门才发觉是个穿睡衣的陌生男人,揉着头发喃喃说:

    “菲恩,我想起那个朱诺到底……”

    一仰头就撞见她的脸,对方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你认识我?”她问。

    对方的脸很周正,下巴冒出几茬青涩的胡须,头发半长,乱七八糟地四下直棱着,自然光下呈现一种发红的棕色。

    “你是朱诺。”那人说,“我住隔壁,叫布莱登,你可以叫我……呃,布莱登。”

    “噢,菲恩跟我提起过你,很多次。”

    她说着,无端想起此前菲恩对他声音的形容——“一根红酒上漂着的芹菜”。

    有时候菲恩的话乍看之下毫无章法和逻辑,仔细品度后却发现自有他的道理。

    “不记得了么?”他像是在对她说话,却又像在自言自语,“在纽约。”

    “纽约?”

    她一瞬间有些愕然,以钻研的目光重新揣测他。

    倘若他将头发理顺,胡子刮净,削除身上邋遢的棉质睡衣,换成纽约上东区某所知名私立中学的统一制服——

    她倒退半步:

    “你是那个布莱登?”

    “我是那个布莱登。”他咧开嘴笑了,“纽约有钱人里最英俊的,帅哥里最有钱的。”

    用了一段时间消化突如其来的冲击,朱诺张了张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而且还是这副见鬼的样子。

    要知道,当年她在纽约参加比赛,他是为数不多愿意豪掷百万下注的赌徒之一。每当看见他一身学生制服坦然走进酒吧,她就知道自己又有的可赚了。

    “捡了个女儿,家里不让养,我离家出走了。”

    布莱登无所谓地耸起肩膀,转而问,“你呢?自从最后一次比赛你中途退出,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那次比赛……

    那次比赛,她接到了艾薇出事的消息。

    神情恍惚一瞬,立刻整理如常。朱诺半开玩笑:“我当时突然决定退役了。”

    看见旧裙子堆在浴室的衣篓里,她走进去翻找手机,尽量不让布莱登在她脸上看出端倪。

    开机,屏幕弹出一则消息,来自一个隐藏号码:

    *兄弟会,下午三点*

    她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钟表,时针早就擦过了数字2的尾端。

    她暗骂一声,把布莱登推出门外,粗略洗漱后,穿起菲恩宽大垂坠的衬衫,找了条领带缠住腰,伪装成一件短裙。

    赶到兄弟会的别墅,弗莱正在阁楼上摆弄一架望远镜。

    “从这儿能看到橄榄球场。”他头也不回,招手叫她过去,“你来试试。”

    朱诺站在原地不动。

    “菲恩应该不会喜欢你这样窥视他。”

    将望远镜留在架上,弗莱屈身坐下,胳膊压着扶手,没来由地问道: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选了乔治?”

    朱诺:“因为他肯听你的话,去看望远镜?”

    弗莱笑了起来,嘴角附近现出一个类似于酒窝的浅浅勾形。

    “你恐怕没怎么见过别人在我面前时的表现。”

    他心不在焉说,“他们只要跟我说上话,就荣幸得像是刚刚吻过上帝的手背。只有乔治不太一样,他可能怀着某种目的想要接近我——这也无所谓。除了我的家人们,所有人接近我都带有目的。”

    说到这里,抬眸望向她,“你也不例外。”

    朱诺手指裹上一层凉意,而外表面不改色:

    “很高兴你明白这一点,这会让我们日后的合作方便很多。”

    “我不关心你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别让我太失望——我本来想要起用乔治,结果后来他害怕了。”

    他唏嘘着说,“恐惧跟过分的恭敬一样,都会让人变得无趣。”

    罕见地端正了坐姿,他单手撑住下颌,“我猜菲恩告诉了你我都做过什么。你会不会害怕?”

    朱诺想了一会儿,说:

    “等我害怕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

    弗莱又笑了。

    “帮我送一份东西给警局的霍恩。”他抛下一句话。


第26章


    霍恩警官满头削利银发,眼神尖锐缺乏神采,并着嘴唇的时候显得咄咄逼人。

    他转头看她,眉眼是灰色的,带有岩石的粗粝气息,还能看出年轻时坚冷硬质的英俊。

    自那以后,朱诺送去的货物上不再有任何标识,单一个纸箱严密封装。她无法确定第一次替菲奥娜送的那个包裹,外表那一串拼成“上帝之吻”的字迹是不是菲尼克斯对她的考验之一。

    在凤凰城,曾经发生过的都无法辩证真伪,未来将要发生的也充满变数。

    除了那一类在地下秘密流通的毒。品,凤凰城的人们也习惯把圣诞节收到的礼物称作“上帝之吻”。每回下车之前,她总会将鼻尖贴近纸胶带的缝隙处,仔细地深嗅两下。

    除了胶水的酸气和纸箱的油墨味以外,她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弗莱和菲奥娜忙着搬家,很少与她直接见面,调查工作一筹莫展,几乎陷入僵停。近日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刘易斯准备重新开办山路竞速比赛。

    “街头肯定不行,条子太多。”在一次通话里,刘易斯嘟囔着说,发音分外含混。朱诺几乎能想象到他含着一口酒,惫怠地陷进高脚凳的模样。

    “山路太复杂,警察不好全面盘查,赛车只能在那儿办。我知道你不太擅长山路……没办法,总比没活儿干好。”

    朱诺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身体压下去,声音浮起来:

    “我没有不擅长的地形。”

    刘易斯笑了笑,又问:

    “听说你在给小菲尼克斯兄妹打工,怎么还这么急着赚钱?”

    “还在考察期,拿不到工资。”第一次她收到了一叠现钞,后来就再没人提过付款的事。她把这视作与菲尼克斯拉近了关系的标志,也就说服自己不再计较款项问题,可她还是需要赚钱还债。

    “你知道我在替他们打工?”话音收落,她才猛然意识到,这实在是个没营养的问题。

    “我有我的耳目。”

    刘易斯的回答不出所料,“在凤凰城经营酒吧不是那么容易,你必须得时刻竖起耳朵。”

    “如果你只是经营酒吧,也就没必要用到这些耳目了。”

    挂断电话,朱诺随手抓来靠垫,抱进怀里,在沙发间翻一个身。

    季节变换,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濡热。菲恩回到家,入眼便是她闭眼小憩的模样。他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抚摸她的脸,指腹从额间滑向鼻梁,最终落上唇隙。感受到绵长兜转的呼吸,带着均匀的潮汽。

    “不要摸我。”

    朱诺眼也不抬,一把捉住他的手腕,顺着手背溜下去,将他五指抓拢,“太痒了。”

    一开口,有个呵欠涌到喉头,被她咬着舌尖吞下去。

    “那你来摸我。”他半抬胳膊静止不动,试图讨价还价,“我不怕痒。”

    “我有点困,懒得动。”

    扔掉靠枕,朱诺冲他张开双臂,“抱我去床上。”

    “亲我一口。”

    菲恩附身迎向她,嘴角突然一热,被柔软的唇面短触了一下。

    他正欲横抱起朱诺,门铃蓦地响了。

    向门口投去一瞥,他的视线又迅速折回她眼里。

    朱诺说:“先开门吧。”

    进来的是个小姑娘,有着和她一样的发肤颜色,双眼明亮通透。

    “你女儿?”

    朱诺半开玩笑盯住菲恩。心下了然,这一定是布莱登为之离家出走的那个养女。

    “我是菲恩的朋友。”

    女孩在沙发边缘晃荡着双腿,老气横秋地打量着她,过了不久,紧绷的脸蛋开始松动,扑哧笑出声。

    “我叫佩妮。”女孩一本正经,自我介绍道。

    朱诺也笑着说:

    “我叫朱诺,是菲恩的……”他们的关系实在难以定义,因而她句尾的话音无限拉长,摇摇颤颤地飘着,始终落不下来。

    菲恩开口,截断了这句未完成的话:“女友。”

    稍微歇了口气,朱诺挑眉:“真的么?”

    “嗯。除非你不愿意——”

    菲恩语调压低,“要是你不愿意,我不会再提了。”

    眼神闪了闪,从他脸上挪开,朱诺一时没接腔。

    她必须承认,他比她以为的还要黏人,而自己对他也比曾经的预想更认真。

    他们在凤凰城相遇,之后都会离开这里,或早或晚,不急不缓,各自趋往相反的方向继续人生。

    她不算是个悲观主义者,却不由自主地笃信,他们走不了太远。就算走了很远,也到不了最后。

    “我……”朱诺犹豫着,答案堵住喉头。

    “她愿意——至少心里是愿意的。”

    说话的是佩妮,她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电视遥控器,双眼泛着光亮,一瞬不瞬直视着朱诺的脸庞,“但是有另外一些原因让她没办法答应你。”

    “……”

    朱诺抿起嘴角。这个小女孩约莫只有六七岁年纪,竟轻而易举就猜中了她的心思。

    佩妮扬起手,遥控器在指间晃动,歪头问:

    “我可以看电视了么?你们的气氛好像有点紧张。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

    菲恩转向朱诺,触及她匪夷所思的目光,便解释道,“佩妮很有天赋,几乎不会出错。”

    “布莱登是行为分析领域的专家。”佩妮一面调着台,一面偷偷留意这边的对话,听见自己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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