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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脆弱的咽喉还被对方扼在掌心。她浅紫色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的是少年噙满泪水的双眸，耳中回荡的是他嗓音中不觉透出的微微哽咽，“呐，小紫，”与其说是在质问，倒不如说像是在恳求，“你……想要背叛我吗？”

悠在恳求，恳求她说出那个“否定”的答案。

“我……”她试探着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脑中尽是些破碎的凌乱的词语，她想从中抓过一把拼凑成合适的语句，却发现没有一个能够表达她想要传递的心情。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事，只要加上一个象征否定意味的句尾就行。

她想到最初，记忆一片空白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的一切选择皆是肆意而为。因为没有过去的束缚，她可以任意地决定自己想要做的事，想要陪伴的人。所以……尽管是塞壬兽做出的直接选择，她也无法将责任推脱地一干二净。

“……对不起，悠君。”紫艰难地开口。她试探着抬起手，手指触及滚落眼眶的泪珠，温热的水渍浸湿了她的指尖，“对不起。”她重复着，同时轻柔地用指腹拭去悠痛苦的眼泪。

只有她知道那看似凶狠的掐在她脖颈间的手指实际上温柔地没有施加一丝力气，也只有她知道那贴在她的皮肤上的双手冰冷得吓人。

悠没有躲开她的触碰，而是任由那指尖擦过他的脸颊。他表情麻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找出她没有给出否定答案的缘由，“你为什么要道歉？”他僵硬地挑起嘴角，一边眼中仍在流泪，一边在唇畔展开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容。

“我……”

却在此戛然而止。

“小紫！”悠面上的笑容消失了，掐在她喉间的手不自觉松开。

紫随着悠慌乱的眼神困惑地低下头去，就见到冰冷的金属剑尖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挑起了她胸前那朵盛放的蔷薇胸针。

乌黑的、拥有柔软触感的黑蔷薇，不可思议地在金属长剑的剑尖舒展花瓣。

她的胸口出现了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破损的部分处分解为似曾相似的金色粉尘，一点一点地离开躯壳飘散在空气中。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暗黑骑士兽的披风迎风扬起，展开飘逸的弧度。而穿透了紫的身体的长剑，正被它握在手中。

仅仅数十秒时间，便消失地一干二净。

暗黑骑士兽利落地收剑。漆黑的蔷薇花从半空中飘飘摇摇地落下，被悠接在手心。

悠失神地看着手中的黑蔷薇胸针。然而这枚象征着女孩曾经存在的最后痕迹很快在他掌心碎裂成末，花瓣的细屑被咆哮的狂风卷走，没入遥远的世界尽头。

亦是在蔷薇胸针消失的刹那，上方乌云压顶的天空中撕裂出一道狭长的口子。来自Bright　Land的令人心醉的光芒穿透了浓烈的黑暗，倒灌入这方藏在阴影中的空间。

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胸前衣襟，悠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把死亡与打开通道的大门的钥匙链接在一起的人、将生命献祭给这场愚蠢的战争游戏的人，从来就不是他。

“那么，”他把眼光从空无一物的手心移开，望向倒映着披风飞扬的黑暗骑士，“这就是你要这么做的理由吗，暗黑骑士兽？”

“你被她蒙骗了，悠。”暗黑骑士兽冷酷地道，“如果不在这里牺牲她的话，那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但、但是……”

悠似是还想辩解什么，却被暗黑骑士兽打断，“别忘了悠，是你带领她开始了这场游戏；是你，亲手将这朵蔷薇送到了她的手中；也是你，毁灭了她最后的生路。”卑劣的恶魔发出一声冷笑，后继续在他耳畔循循善诱，“所以现时的这个结果，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所导致的。”

“暗黑骑士兽？这是……什么意思？”他本就心神恍惚，如今更是轻易地就跟着暗黑骑士兽的言语被卷入无法逃离的情绪漩涡，“她会这样，是我的错吗？其实，是我杀了她？”

它太了解这个内心软弱的人类男孩了，所以它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棋子。“这没什么值得悲伤的，悠。”知道已经将悠逼入内心的死角后，暗黑骑士兽便削弱了语气中的威严，“刚才你也看见了吧？她消失时的情形和数码兽死亡时的状况一模一样。”将言语改为温和的劝慰，就引导他的思绪走向了另一个它预期的方向，“所以，她真的是人类吗？还是像激流兽曾经所做的那样，使用废弃资料模仿人类外形制造的傀儡呢？”

“小紫，她不是……？”

对了，她是个没有过去的……她是真的想不起，还是根本就没有类似的记忆？

双目空洞的男孩，把空荡的掌心贴近心口，无声地笑了起来。

或许就是这样。

但是真是奇怪，这里分明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有伤害和痛苦的地方，那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会那么痛。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还差一点感觉……但是就先这样吧orz

第72章　第十九章：最后及以后



“她在哪里？”这是悠再次见到刻瑞斯兽时，对方的第一句话。

那时的他是虚弱且狼狈，刚刚被梅尔瓦兽从暗黑骑士兽囚困他的机器中解救下来，疲累地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饶是如此，他还是固执地推开梅尔瓦兽的搀扶，直视从那张居高临下的面具的缝隙中透出的蔚蓝色的眼睛，微笑着问，“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到底是怎么从地狱领域中逃出来的吗？”

看到金色面具之外半张猝然发白的面孔与她止不住颤抖的嘴唇，悠不由提起嘴角，心中体会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慰。

就算是贤者兽这等的智者也不可能找到破解玫瑰胸针上附着程序的办法，因为根本没有这条选项。地狱领域连接外部的通道能够打开，必然是有人做出了牺牲。这个人不是他，不是Xors　Heart的任何一人……那这个答案，便昭然若揭。呵，要知道莲花兽忠诚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当白色城堡被炸得粉碎的那一刻，最后的退路也被彻底摧毁。

然而，这股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扭曲的快乐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刻他的心便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紧，痛得难以呼吸。

亦是他的这个决定，把她推向那不见天日的深渊。

他能感觉到怒火中烧失去理智的刻瑞斯兽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到了半空——梅尔瓦兽没有阻止她。被赋予女神之名的数码兽双唇一开一合之间吐出的皆是些低级下流的词汇。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所有的感官好似都失去了原本的功能，再犀利刻薄的言语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因为他只能感受到心口不断地抽痛着，提醒某些他想要逃避的现实。

毕竟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过去他以玩笑的心态夺走了那么多数码兽的生命，如今这番报应终于返还施加到了他自己身上。

“你真的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吗？！她不是数码兽！连重获新生的资格都没有！”

听着刻瑞斯兽的咆哮，悠麻木地转过眼珠，让眼神聚焦在眼前的金色面具上。“我……不知道，”他好像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快被绝望淹没，“我该，怎么做才好？”

下一刻，扯着他衣领的那只手毫无预兆地松开。悠被狠狠地甩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喉头不断呛咳。而刻瑞斯兽缓缓走近，最后停在他身侧。“赎罪吧，向这个世界。”她仍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蔚蓝眼眸中却隐隐闪动着水光，“本大人会把力量借给你。”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就这样，他跟着刻瑞斯兽回到了大器等人身边。音音喜极而泣地拥住他时，他还有些恍惚。环绕着他的体温与心跳声是那般真实与熟悉，为什么他会更乐于一厢情愿地相信暗黑骑士兽用于欺骗他的那些谎言？

之后暗黑骑士兽吞噬了巴古拉兽又反被吞噬；高吼兽为了反抗巴古拉兽壮烈牺牲；他们被巴古拉兽丢入次元的夹缝中后让善次郎与明里所救，返回了人类世界；就连Darkness　Loader都愿意回应他的心情，褪去了外壳漆黑的色彩……好像连续剧中的剧情，正义的使者们齐心合力战胜了邪恶，将光明与希望重新迎回这个世界。

高吼兽X7　Superior　Mode那闪烁着晨曦般耀眼光芒的铠甲灼得他双眼刺痛。长剑准确地刺穿了恶魔的躯体，巴古拉兽终是化成微不足道的数据颗粒，彻底消散。

失去的伙伴们一一回归，但是没有不行兽的身影……自然，也不会有她。

“你也别想太多了……”在告别之前，刻瑞斯兽竟然放软了态度，别扭地安慰他，“本大人知道这不全是你的错……”

不远处大器和姐姐等人在和各自的同伴告别，打败巴古拉兽的喜悦尚未散去，就再度陷入离别的悲伤。然而只有他孤单地站在一旁，自觉就是个与己无关的外人。直到刻瑞斯兽出现，他变得迟钝的知觉才有所反应。

“本大人一定会找到她的！”刻瑞斯兽误解了他此刻的沉默，再度坚定地重复——她对大器等人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因为就算他们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没有人知道在数码世界消失的人类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命运。“对数码世界而言，只要数据存在就不会消亡。如果真如你所说，她的资料说不定还在Code　Crown之中徘徊。那么就算要舍弃这副进化后的姿态再度重生，”她捏紧双拳，郑重地立下誓言，“本大人也会找到她！”

“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那他呢？被留在人类世界的他可以做什么？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望着刻瑞斯兽及其余数码兽们一一离去的身影，被留下的悠茫然地如是想。

不管怎么说，这场异世界的旅程确实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一直对前路犹豫不决音音终于下定决心前往香港开始全新的生活；而他浑浑噩噩地结束了六年级剩余的两个学期，并拒绝了音音在出国前一直就读的私立贵族学校送来的录取通知书。

他跟在大器身后走入了东云东中学，Xros　Heart则以街头篮球队的形势延存下来。他不知道大器为什么会同意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的明石激加入成为这只队伍的第三名成员，他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篮球场边会围聚着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她们会当他站在三分线外准确地把篮球掷入篮筐时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梦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女孩子及不行兽消失的场景，他每一次都伸出手用力地去抓，偏偏每一次在即将触及梦中的幻影时他都会满头大汗地睁开眼，手张在黑暗中探向一片虚无。

时间就在看似平淡中不知不觉地流逝。

直到明石激无意中进入数码晶界，与捣蛋鬼胶龙兽组成狩猎搭档。

直到他追着被暴罗刹兽控制的须藤美穗来到图书馆，结果因为没有战斗力量反倒被暴罗刹兽当成人质，陷于困境而动弹不得。

直到几个纷乱的脚步声冲入阴暗狭小的图书室，拥有及肩长发的少女追随着她莽莽撞撞的搭档一同闯进了他的视野。拨开长发后，露出是半张如雪雕塑的精致侧面。

而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容，他怕是一生都不会忘记。

她尚且还陷在昏迷中，就有个声音一刻不停地在她耳畔低语。于是她追逐着这个声音在漆黑的意识世界中不停奔走，不想竟一脚踏空从高处坠落。再回过神时，紫发觉自己居然睁着眼睛瞪着头顶一片白雾茫茫的虚空。

紫虚弱地撑起酸软的身体，不解地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等她细细思索这些问题的答案，注意便被从浓雾深处突然射入的一道金色光芒所吸引。仿佛惧怕光芒中蕴藏的能量似的，聚拢的白雾在触及这道灼眼的绚烂之时纷纷朝着周边退散，为她开辟出一道洁白的通道。而她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追寻着光芒出现的方向迈开双腿，往雾气深处走去。

通道的尽头居然是一扇平淡无奇的窗户。紫主动地推开窗户，朝外望去。

这窗内窗外，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身后的纯白无暇形成鲜明的对照，窗外那本应是蔚蓝通透的天空被诡异的暗红色所侵蚀；记忆中鳞次栉比的繁华大厦只残留下孤苦伶仃的钢筋框架；海水染上锈色后凝结成为坚固的块状物；独立于世的黑色魔王抬起手掌，掌心投出蓝色的火焰转眼间吞没大片土地。一切本应是生机勃勃，却在转眼沦为死寂的地狱。

“不……不应该是这样……”

她接着转过眼，即刻欣喜地寻到了那道指引她至此的光芒的来源。就像初生的朝阳，明媚且耀眼，难免令人心生向往。而就在那光芒的附近，她似乎看到了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巨鸟张开宽大的双翼，如飞蛾扑火一般融入光芒的中心。

与其相关的记忆瞬间翻江倒海般涌入脑中，心口传来的钝痛让她猛然躬下身体缓缓跪倒在地，唯见掐住窗框的雪白手背上绷起青筋。

“很痛是吧？你的灵魂出现了残缺——确切地说是被捅出了个窟窿，会痛是理所当然的。”此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与梦境中的虚无缥缈感不同，它真切地在她脑中响起。不需要通过外在的媒介，每一个吐字都清晰可闻。

紫慢慢地转过身背靠墙壁而坐，这个姿势让她稍稍舒适了些。听闻说话人再度开口，她勉强地撑开了眼睛，“你到底是sh……”在看清发声的整体后她僵了一瞬，紧接着便不自然地改变了用词，“……什么东西？”

怪不得她此刻表现出的粗鲁无礼，只是因为在紫看来，那团漂浮在她身旁从刚才开始便窃窃私语不断的光芒，怎么看都像是由死亡的数码兽分解成的资料碎片。

“在数码世界时，你就为了逃避现实而选择忘记一切。既然已经回到人类世界，那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吧？”光团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抛出了个看似完全无关的疑问。

却正是这个轻飘飘的问句，让紫抿唇沉默地移开了视线。是的，现在她终于想起，无论是昏迷前所见的异象还是再度苏醒后的经历，一点一点皆历历在目。

“是你做的吧？”紫低垂着眼，无表情时的面容便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我之所以会出现在数码世界，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光芒发出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与此同时那光轻轻一闪，在变亮的瞬间隐约能够看清藏在淡黄色光晕后的一枚不断旋转的三角状图腾，“你的灵魂在那场祸事中离开了肉体的依凭，之后就迷失了方向。当然，如果不是策略兽打破了人类世界与数码世界之间的屏障，你的灵魂也不会被吸引至数码世界。”

“我受到了‘她’的委托借住在你的灵魂中以保持你的魂魄的稳定性，防止灵魂在等待肉体修复的时间中无法支撑而溃散……不，不对，”然而声音的主人很快就改了口，“虽说开始是‘她’的提议，但是最后做出决定的是‘我’，因此之后所有决断与行为，皆是出自我个人的意愿。”它安静了片刻，语气中透出几分消沉，“没有想到会让你在数码世界有这样痛苦的经历，乃至灵魂受到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这一席话说得玄之又玄，超出了她认知的世界观范畴，其中还有个语意不明的指代对象。

“是你救了我。”从它的叙述中梳理出了前因后果后，紫强忍着心口不时的抽痛，改换正坐的姿势示意感激，“包括让现在的我……”被暗黑骑士兽一剑刺穿后，“依然能够拥有完好无损地与你平等对话的机会。对此我就应该向你表示感谢。至于所谓‘痛苦的经历’，”她强迫自己弯起嘴角，哪怕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依然影响着她的意识，“是我咎由自取，还连累你受到了伤害。”

光芒明灭不定，直接回响在她脑中的人声却没有再度响起。

“非常抱歉。”见对方许久未再发声，紫再度低头致歉，“我想既然我的魂魄被暗黑骑士兽的剑所伤，那么当时借住在我的灵魂中的你，恐怕也因此受到殃及。”

像是有人关闭了开关，飘在她眼前的光团突然消失。本是隐在光团中心的金黄色方片从空中落下，紫顺势抬起手，将其拢入双手合捧的掌心。

“唉，你居然注意到了。”声音短促地叹了口气，褪去光芒后它的口吻间透露出丝丝疲倦，“那我便直截了当地开口了。”见紫认真地点了点头，它便继续道，“接下来我会继续藏在你的灵魂中，一边医治你的灵魂上的伤口，一边进行自我修复。”

“然而我的存在，肯定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各种方面的麻烦……”

“你到底是什么？”紫在这时轻声开口，“你来自数码世界，却不是数码兽，对吗？”

金色方片上印刻着的三角图形亮了亮，再度化为光团漂浮着填入她的心口。与此同时她感到有一股暖流，温柔地涌入她的心间。

“我是数码世界中由某类拥有同种属性的资料凝结而成的聚合体，从中生出了自我的意识。”从开始紫便发觉，这个声音的特征是那般模糊而暧昧，根本辨不出说话人的性别年龄，“他们通常称呼我为，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