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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然就由着她这么胡闹……”

　　　　阿顾转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低头一笑没有说话。

　　　　“难为一个无知凡人，真不像你的行事。”西王母的黄金兽瞳盯紧了阿顾，里面折射出的光芒仿佛能把世间所有丑恶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似是想到一种可能，直接发问：“你是在怨恨吗……阿顾？”

　　　　“大概吧，”阿顾没有否认，耸了耸肩膀。

　　　　出手随意干涉一个凡人的命运，实在是太丢份了。之前的阿顾一直都不屑去做。但当她知道七羽带着一腔怨恨去报复时，看着奈何桥上那个癫狂到面孔扭曲的神女，阿顾忽然觉得这实在太有意思了。那种强烈得恨着什么的情绪，让她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竟也感同身受。

　　　　所以阿顾放弃了以往不干涉凡人的做法，默认了七羽的报复行为。然后她发现，即便自己任意妄为也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或者说，可以阻止她，训斥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阿顾一个人在那棵老树之下捂着脸，不知是哭是笑站了许久。而等她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眉间便出现了一道细极艳极的痕迹。一眼之下恰如血痕，碰而抹之，却不会消失。

　　　　之后的事情，玄帝封天梯，众神隐上界。从此冷漠而长寿的他们享受着凡人们的供奉，但对人间苦难再无一眼施舍，任有无知凡人在七苦七难里受尽折磨。终于有熬不住的凡人凭着先前留下的神迹开始修炼，争取摆脱凡人的躯体，前往神界与天地同享寿命。

　　　　只不过后来连这个可能都没了。

　　　　收回记忆，阿顾拿手背遮住了嘴巴，哦吼吼地笑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西王母被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木着脸转了回去。

　　　　“我是真挺心疼七羽的，明明七个姊妹中她最好看也最得宠。本来应该是她嫁给玄帝的，结果因为这事儿，玄帝最后娶了双羽。”

　　　　“对他来说，娶的只要是少昊的女儿就好了，管她是第几个呢。”

　　　　七羽本乃白帝少昊之女，上头有六个姐姐。白帝与西王母交好，把女儿留在瑶池，跟在西王母身边修炼戏耍。阿顾常与老友来往，自然也认得这七位地位非凡的帝女。

　　　　玄帝颛顼本是少昊的侄儿，年幼时应叔叔之邀，曾帮忙治理天西一万两千里之国。少昊十分喜欢这个侄儿，便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他七个女儿个个都容貌美丽，其中属七羽最为优秀。少昊来寻西王母与阿顾商讨时，这两位上神都觉得七羽最为合适。

　　　　然而，就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叫未来的玄帝后换了人选——

　　　　七羽与她的姐姐到人间游玩，被凡人偷了羽衣，不得返回天庭并强迫为妻。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五日之后七羽返还天庭，整个局面都不一样了。

　　　　妹妹被偷了羽衣，做姐姐的没有救她。如果说当时是被惊吓只顾逃跑没有反应过来。可事后竟也没有呼救，活活拖了五天。一直拖到事情无法挽回。

　　　　整个天庭都知道那位天帝的侄儿是最重礼法之人，亦恨女子淫乱。虽然这件事是个意外，但在他心里必然是有个疙瘩的。而且七羽连女儿都有了，难道要叫一位天帝宽宏大量地去抚养一个抢了自己未婚妻的低贱凡人的后嗣？

　　　　少昊虽然心疼小女儿，但也不想叫侄儿心中有疙瘩。于是就把自己的二女儿名为双羽的，嫁给了未来玄帝。被姐姐背叛抛弃，美满婚约的破灭，还有在人间被囚禁五年的屈辱，这样的落差，七羽怎么能不恨。

　　　　发狠报复了那个男人之后，七羽就一直留在瑶池。三个女儿她原本不想接回。但是半神半人的血脉是不可以留在人间的。不得已西王母又叫瑶池其他神女和七羽一起，把三个孩子接回来，散养在了瑶池。

　　　　把她们送给阿顾当点心补充神力用，本是西王母的意思。但阿顾不接受，她也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但是七羽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知道，要想要恢复以前万人羡慕敬捧，没人敢拿之前屈辱说事的地位，必须要讨好姑祖与西王母。

　　　　所以哪怕那段时光西王母对陷入了偏执怨恨境地的七羽很不喜欢，但七羽还是拼着一股狠劲儿恢复了过来，继续担任着西王母身边的第一神女。西王母有什么事要与阿顾说，不是派三青鸟便是叫她去了。

　　　　阿顾一句话点出的关键，西王母是十分认同的。只要是少昊的女儿就好了，是哪个真的无所谓。

　　　　“只不过可惜了，我们这位天帝大人虽看重严法，但有几个儿子实在是不像话。”西王母也学着阿顾耸了耸肩膀，无不可惜地评价，“双羽性格懦弱，为母溺爱，教出的孩子真不怎么样。”

　　　　阿顾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嘲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评价起别人来了。”

　　　　说完就被西王母掐着脸，呜呜叫着：我错了，救命……

　　　　然而提到七羽三个女儿的事情，阿顾心里略动。她不动声色看向七羽的方向，见她用一种十分殷切的目光望着自己与西王母的方向，心中不由叹气——今天忽然遇到那三个孩子的事情，当真是巧合么？

　　　　·

　　　　阿顾与半神女的相遇是不是巧合，楚天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忽然被一群动物围住，实在是一个十分叫人哭笑不得的巧合。

　　　　宴会开始，大家都甩开了膀子吃。就算是刚才嘲笑他的那两个仙人也是速度极快，吃个不停，楚天丢给他们两个鄙视的小白眼。

　　　　不管是仙人是神兽们都吃得挺high的。从从很高兴，因为认识的好朋友们也都在。于是就拉着楚天介绍这个，介绍那一个。不一会儿，楚天就成了动物园的奶爸，这个摸了一下，那个抱一下。他表面镇定，但其实心里已经要萌翻了，简直是幸福要哭粗来！

　　　　嘤嘤，都好萌，都好可爱！

　　　　为什么我这么幸福！

　　　　好想把脸埋在它们软绵绵的毛里！

　　　　然后他就被埋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吞了。

　　　　楚天：“……救命。”

　　　　舔了楚天一脑门口水的动物，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狮尾的神奇动物！看着和大只的犬类差不多高大，脖子上挂了一个褡裢。在楚天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时候，还不死心地舔着楚天的脸。此时的楚天还不晓得这只热情的神兽就是传说中能分辨真假美猴王的谛听。一直崩溃地阻止着它过分热情的表示。

　　　　而跟着这是神兽一块儿来的是三个长得粉可爱的小萝莉。她们一脸懵懂看着楚天和谛听你来我往，然后在楚天好不容易驯服谛听，狼狈擦着脸上口水摸摸谛听脑袋的时候凑了上去。

　　　　楚天拿三个软绵绵的小萝莉更加没办法了。只能一只手阻止谛听再次热情的扑倒，然后僵硬着半边身子任由小萝莉慢慢靠近，缩到自己怀里。听她们糯糯地喊着自己：“小哥哥……”

　　　　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楚天在内心诘问苍天，一个不留神又再次被扑倒在地。那惨痛模样，从从都不忍心看了。

　　　　好不容易重新坐好，楚天无言地面对面前四双纯真的眼睛。心累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耐心发问：“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呀？”

　　　　三萝莉，一神兽微笑：“昂？”

　　　　楚天：“……”

　　　　心好累，好憔悴。

　　　　“从从，你认识他们么？”他只好求助自己的小老板。

　　　　小老板大约是吃饱了有些困，趴了下来和谛听互相嗅了嗅，“它应该是某个大佛的神兽吧。但是这三个小姑娘就不知道是谁家女儿了。”

　　　　“难道是不小心走丢了？”

　　　　“大概，瑶池宴上那么多人。不过，也没听说哪个仙人有这样的女儿嗷。”

　　　　眼见这面前的人和神兽又大有扑上来的意思，楚天连忙往旁边一闪给躲开了。眼见着旁边看热闹的眼睛越来越多，他深叹一口气。

　　　　楚天建议道：“要不，我去找找她们的父母，还有它的主人吧，省得别人着急。”

　　　　从从站起来，摇了摇头，“不行哦，阿顾说过叫我看住你，不要乱跑。而且瑶池上的神仙太多了，你这么找是找不到的。”

　　　　这么一说，楚天也觉得很有道理，只好又重新盘腿坐下来。

　　　　“那也只能等他们家人找过来了。”

　　　　回头一看，看着小姑娘和那只不知名神兽都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楚天无奈一叹，往左边挪了挪，挪出一段空位来。神兽与小萝莉欢呼一声，无比开心地坐了下去。

　　　　而此时，楚天并不知道自己一个好心，到底收留了一个怎样大的麻烦。

　第34章　章　三十四



　　　　今年，西王母善心大发提前开了蟠桃会，对那些苦苦等候修炼福地的普通仙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蟠桃分做三千年一熟，六千年一熟，九千年一熟。普通仙佛能见到三千年的那一种，已经是上辈子积福。后面两种自然是想都不敢多想。

　　　　西王母与阿顾欢天喜地说着话，把其他请来的客人都忘了。忽听得一声钟鸣，原是吉时到了。众仙精神为止一震，目光灼灼地望着上面。

　　　　那目光仿若有实质，如岩浆一般烤得人浑身发烫。阿顾忍不住笑起来，她碰了碰好友胳膊，调侃道：“功德无量啊……”

　　　　西王母的表情无甚变化，话里带着些嫌弃的意思：“真是一年比一年夸张。”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怪不得参加宴会的神仙们那么兴奋。

　　　　蟠桃乃神界奇果。传说三千年一熟的，吃了可成仙得道；六千年一熟，吃了可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的，紫纹细核，吃了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神仙是越来越多了，可供修炼的地盘儿是越来越少了。桃子就那么些，僧多粥少，吃一个桃子能涨半年修为，狂热一些也没什么。

　　　　七羽见时间差不多了，率领瑶池众女仙，仪态万千地跪在宴池中间，很有仪式感。她朗声请示：“娘娘，吉时已到，可否派下蟠桃。”

　　　　西王母一挥手，架势像极了一个为博美人一笑大兴土木的昏君。

　　　　“嗯，开始吧。”

　　　　她话音刚落，只见几只凤凰从空中盘旋而至，它们披着流光溢彩的美丽羽毛，背着一个由昆仑美玉雕成的篮子。里头放着一个极其饱满圆润，香气四溢的蟠桃。在众仙头顶环绕一圈，然后缓缓降落在瑶池中间。

　　　　瑶池众女上前从凤凰背上取下篮子，端庄捧着这颗蟠桃走上前来。最金贵的九千年一熟的紫纹细核被小心翼翼捧到了阿顾面前。

　　　　此桃上面缭绕着的浓郁清气瞬间传遍了整个宴席，光是闻到这气味就让人如痴如醉，心旷神怡。一些定力不好的仙人忍不住漏出了垂涎的表情。口水都快滴到手背上了才反应过来，一见旁边的人都和自己一样的表现。

　　　　今年的九千年种本来就少，前几十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瑶池神女们费尽力气才在蟠桃园里找出这样一颗气味形状都十分完美的桃子。光是看着就知道它有多么美味。奉上蟠桃，七羽同其他侍女战战兢兢跪下请阿顾品尝。

　　　　“请上神享用。”

　　　　在场所有神仙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颗桃子上，体内的灵魂仿佛要飞出来，围绕着那颗仙果打起飘，打起转来。

　　　　阿顾看着面前这颗饱满水灵的大桃子，不用凑近都能闻到那股清甜的气味。然而阿顾只是看着，脸上的笑并没有因为这颗蟠桃的出现多出一份，少掉一分。

　　　　西王母暗暗觑着好友的表情，见她无动于衷，眼中一暗。有些失望地挥了挥手，对下方局促不安的七羽吩咐道：“收起来，埋到树下去吧。”

　　　　七羽显然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小会儿，才慌慌忙忙地应了一声“是”，指挥着其他人一起把这颗刚一亮相就被嫌弃的可怜仙桃蒙上盖子，原模原样的给抬了下去。

　　　　自己的愿望没有被接受，西王母面色不变，一派失落在转回的一刹那就已经不见。阿顾在座位下牵住了好友的手，摩挲安慰着。她看向小西的眼光里写着谢谢，也同时写着抱歉。

　　　　“罢了，你若不想要那就算了，”西王母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泄气又有些不甘，“不识货！”

　　　　阿顾笑眯眯地去挠她的后脑勺，“乖啦乖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靠一个桃子就能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实在是夸张了一些。但修为暴涨的确是可以的。西王母原本是想或许可以靠这个给阿顾补充神力用。阿顾自然是知道好友的意图，可她拒绝了。

　　　　看小西依旧是不怎么高兴，阿顾难得好脾气地解释：“吃不吃蟠桃对我已经没什么用处啦，给我其实很浪费的。好东西用一个少一个，埋掉种起来说不准还可循环呢。”

　　　　听阿顾这么一说，西王母才释怀了一些，只是仍有些不甘心，嘟囔着：“说不准有用呢，你又没试过。”

　　　　然而，她也知道结果。因为之前二人也尝试过，但结果无一都失败了。今天的安排也不过是抱着侥幸，盼望着奇迹而已。西王母随口抱怨了几句，也就不再纠结此事。又一挥手，示意为其他人奉上仙果。

　　　　九千年桃被抬下去后，同座仙神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维持着高高在上的神秘模样。相比之下，坐在下几层的热闹就大了许多。全都是在惋惜如此神物不过亮相了那么一下子就不见的。九千年的味道实在太过美好，众仙的目光在神女们离开的方向绕了三匝，都还舍不得离开。

　　　　“唉，瑶池已多年不曾结九千年之种，众仙都议论纷纷说瑶池的清气也不如以往。王母娘娘今年提前举宴，也是为了打破这一谣言吧。”

　　　　“嗬！那神物是被奉给了谁！竟然被抬下去了！”

　　　　“本以为今年同往年一样没有九千年了！想不到就出现这么一小会儿！”

　　　　“可惜！太可惜了！”

　　　　纷纷绕绕的议论声中，无数飞鸟衔着篮子飞出来，穿梭在宴席之中。每一声清鸣之后，每个神仙的面前都落下一个鲜红水灵，叫人食指大动的桃子来。这一动静叫人忘了方才求之不得的幻想，众仙忍耐着将桃子一口吞吃入腹的冲动，纷纷着礼下拜，谢过上神赐下仙果。

　　　　而有些地位的仙神，则有七羽带着其他侍女们为同层仙神们奉上了六千年的蟠桃，比之三千年的那一种更红更大更讨喜，味道也更加浓郁。

　　　　一时之间，宴会上只有大家一起吃桃子的咀嚼声音，还有仙桃馥郁的香气。大家都不说话，都很认真地在吃。

　　　　杨戬拿着手里的桃子食不下咽，或者说他看到那颗九千年被抬下去之后，心情就变得无比糟糕。再好吃的六千年也勾不起他的食欲。好好一颗仙果被主人丢弃在了桌子上。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猴爪，咔一下把杨戬的这一颗给抢了去。

　　　　等二郎神转过头来时，那颗大桃子已经被啃掉一大半了。

　　　　二郎真君的眉毛打结，语气不善，“孙猴子……”

　　　　曾经的齐天大圣，如今斗战胜佛依旧是一副顽相。看老朋友一副嫌弃样儿，他挠了挠耳朵，嘿嘿笑道：“你不吃，那就给俺老孙吃！”

　　　　说罢，他将那颗啃了一半的桃子往身后一丢。只听啪的一声，桃子被人抓在手里。面无表情的哪吒三太子出现在二人身旁。

　　　　孙悟空见此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三太子接的好！”

　　　　哪吒就着手里的桃子咬了一口，然后就把这颗倒霉桃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口齿不清地念了一句：“好说。”

　　　　杨戬看着桌上的桃子在一瞬间就死无全尸，愈发没了吃它的*，惨不忍睹地用手遮住了眼睛。他抹了一把脸，问向二人：“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哪吒坐下来想去拿桌上的酒壶，被杨戬挪开了。他撇了撇嘴，答道：“刚在外头和大圣打了一架。”

　　　　孙悟空正拿着另一个壶仰头空灌，闻言收起没处放的手脚，“三太子本事见长，不错不错！”

　　　　“难怪一股猴骚味，”杨戬嫌弃道。

　　　　“哟呵，心情不好莫拿老孙撒气，”孙悟空摆了摆头，一身□□遮不住满身皮样。

　　　　哪吒几乎是同时接上：“二哥，快揍他！”

　　　　一猴一藕互瞪一番，又在原地打了起来。二郎真君只觉头越发疼了，一手一个给掰扯开，怒道：“都给我住手！”

　　　　孙悟空趁最后的功夫挠散了哪吒的发髻，心满意足地收了手，裂开了雷公嘴：“阿顾来了，老孙我给她带了好东西。不陪你们玩儿了，爷爷我先走一步！”

　　　　说罢，在哪吒掏出乾坤圈之前，化作一道金光蹿了出去。

　　　　哪吒的速度没他快，晚了一步，被杨戬捉住了领子按了回来。只好气闷地坐在二哥身边发脾气。他不甘心，开始坏心眼儿地上眼药：“二哥，那猴子窜出去了！你还不快追！当心姑祖上神等会儿就光顾着他，不顾你了！”

　　　　杨戬额角一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