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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绝代双骄3]经年-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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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我该告诉他,他便不会觉得笑比面无表情,更能够令人宽慰。
  “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他见我不语,便道,“你爹的丧神诀不过三重功力,残卷之上的第三重,便是反噬,尚且有限。”
  我愣了愣,问:“那你呢,你又是第几重?”
  “同是第三重。”
  我这才勉强舒出口气,仍问:“那你可有哪里不对劲,哪里不舒服?”
  江无缺摇头,“我只是觉得,境界推进,再不能回头,若是停滞不练……”
  “会如何?”
  “不会如何。”他极力将口气放得轻快,一语带过。
  我用力瞪他,实在是觉得他将我当作三岁孩童般敷衍。若真不会如何,他为何要冒险进入域穴?
  虽然我不觉得傀儡师会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更觉得那人是将计就计哄骗江无缺救他出苦海,可再渺小也是一条机会,江无缺却因我断送了。
  我不知如何规劝,也不愿细想,单凭直觉道:“其实你可曾想过事情根本非你所想?黄帝弃天女,比起受天书影响,始终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便是苍生为重。又或者在黄帝心中,那爱念本就是微不足道,哪怕没有取舍,哪怕没有将他变作半神的天书,他终有一日也会对天女始乱终弃。人心瞬息万变,男人更是如此,为何你非要将事态最坏的一面当作现实,将自己逼入绝境?”
  “绝境?”江无缺初闻此形容也是微微一愣,而后却笑道,“我为何会如此认定,盈余只见过轩辕剑纹,见过那剑中记忆所创出涿鹿之战的幻境,却不知冰冷剑器也有情绪,有其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梦境。只要剑身不毁,轩辕剑侧,永远有人俯首凿刻。其实人断去情爱,又是否真得解脱?但凡梦境不灭,给不出情爱,又是否真就比刻骨铭心更加轻松平静?千年已过,天女魂飞魄散,爱恨便与她无关。但无情无欲,从一开始便只剩绝望……”
  我无话,那轩辕剑上黄帝如何凿划、他是否真爱天女我一点也不在乎。但江无缺内敛,要他去对旁人情爱感叹,与叫他亲口说爱我一般不易。
  否则事隔多年,为何他只当不知,全不吐露半字?
  想我当初亲手赠他丧神诀,也与他经历过一般幻境,仙云栈上,两人因那无上心法吵至陌路……到最后,非要等一切无法挽回,他才会觉得前路可怕。
  换做昨日,我还是会与他吵,会不计裂痕质问:为何不早告诉我,为何明明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可以让我打消的念头,却单凭一句不愿我受其困扰,便让那最不愿发生的隐忧全部变作现实!难道对我说一句实话真的那么难?就像当年举剑伤我,他明明可以辩解,轻而易举就可把责任统统归咎于别人——他却只是忍,忍得那么迟,迟得这么久,迟到不可能回头,才说他不愿被诬。
  “你可是怨我?”江无缺何等厉害,甚至不看我,便知我心中想些什么。
  我低头,听他轻道:“我未能一早言明,而今却将实情和盘托出,只怕更叫你不安,似是要博你同情。”
  我一怔,“你怎会如此想我?”
  他见我终于应他,便微微一笑,“许多事我从未想过要告诉你,但又怕你怨我骗你……前番骗你,你怪我有心愚弄,说我从未顾过你心中感受,说我只求心中安稳,我那时已觉后悔。或许你在意被骗,只因你信我,若有一日我说什么你也不愿去信,我再如何费心编造、收藏心中隐秘,只怕已不惧意义。”
  海风拂面,他以手拢我耳边乱发,似尽力稳住情绪,但指间凉意,总也觉不出温存。
  “你若早一分想通,或许……”我想了想,未再说下去。
  “我的确想不通。”他道,“我过去总以为有对你最好的决定,所以希望你放手,希望你能少一分执着,不仅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做到你想要的,还因为我不值你如此。江无缺的人生虚度蹉跎,已经坏至肌髓,我以为总不该拿这样一个自己去将你耽搁。盈余,你尚且年轻,有漫长人生尚好芳华,你明白么,我却已不可能有任何改变……所以很多时候我情愿你恨我,不仅仅因为我欠心兰未竟之责,还为你……你可明白,我并非不顾你感受,并非只求心安,我有想过你,我一直都在想如何才是最好,只是想不通……”
  他慢慢地将一句话说至嘶哑,那凉寒如冰的手指深入我发中,有一瞬间,我觉得那只手是那样烫。
  “为何要哭?”他问,“我曾做过一生中最错的决定,但那并不值你落泪。”
  “不为那些。”我道,“只是觉得有些人如此可怕,那么长时间,那么久的纠缠,无论我如何对你你又如何对我,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一句真心话。江无缺,这一句是真的么,你不会再骗我吧,不会是为了让我好过吧?”
  “我不会再骗你。”他如是道。
  “可你如何是做到的?”我问,“哪怕我只做了几日口不对心之人,将你推离,将自己真心违背,便已觉痛不欲生。为何你可以忍这么久,我怨你恨你,总也不谅解你,你不觉痛么,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并非没有,只是那样才好,提醒我何谓果报。”他竟然笑答,目光将我瞧住,明月初升,海清如镜,满目琉璃。
  ……
  隔日,江无缺如约随行,送我回宜昌。
  其实我是不信的,他先前真能对江云安危置若罔闻。
  但事实却是,你付出了,未必能收获满怀;然而你错失了,哪怕只是一个决定的行差踏错,那现实便会与你开天大的玩笑。
  自入域穴范围,再至渔村休养,我与江无缺着实过了段与世隔绝的时日。虽则短,重回人间时,却连那最新鲜的江湖事都成了明日黄花。
  世人曾对武学顶点的丧神诀极尽渴望,然而飞雁山庄连同其附属的几大门派,硬生生将众人问鼎江湖的求胜之心、扭转成了人定胜天的造神之梦。
  近日疯传,大地极北有一神武宫,神武宫中设下封禅台,曾有帝王于封禅台羽化登仙,而那传说便成了许多妄自封神之人、最为致命的吸引。
  昔年哄抢丧神诀,是因众人皆信它可化腐朽为神奇,连蠢材都可成为天下第一。然而成神却讲求根基资质,确难鼓动全民。
  是以神武宫的传说再动听,其触动的,也无非是寥寥几人的神经。然而能令江湖重掀风雨、大批人马蠢蠢欲动的,却也正是那寥寥几人。
  与神武宫一并成为热议的,是那封神的一条凭借:仙人根基。
  我不知传出此谣言者究竟何人,但如此明白的指向,却又连我都觉出那幕后之人的迫不及待。
  然而直白如此,总有人上当。只因人到了差不多觊觎神位的份上,便也差不多成了半个疯子,疯得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连摆在眼前明目张胆的陷阱,都自认能一脚将其踏个粉碎。
  江云身负仙人根基,天下几无人知。暂不论殿主是否知晓,他在那条传闻之后所做之事,却很坦然地昭示于人,他其实早已知晓。
  原先我听到的消息,是殿主负伤千里追杀我爹。如今我探知的,却是他目的未达人早已回到宜昌。他甚至尤为多余地向天下人公告了自己回归的原因,便是江云于宜昌养伤期间伤势加重,又因与人对敌导致真力逆行,一度便有走火入魔之态。
  殿主为人义父,自是感同身受,当机立断返回爱子身旁,吸其内力废其武功,釜底抽薪,才挽救一条性命。但也将一个剑技惊人的少年长材,变作了孱弱不堪一击的碌碌庸人。
  犹记宜昌那时,江云曾亲口同我所说,仙人根基的修为,已尽化其内力。殿主有此举动,想必是听了那日的墙角;更是为杀鸡儆猴,让我知怕,速速返回。
  然而他夺去江云一切,仙人根基早已到手,却不知为何仍将江云带在身旁,一同赶赴神武宫。
  至于那原本借封神之说煽动此事之人,该是想着部署好一切等在神武宫,为的是等殿主自投罗网,更将那宜昌的险境消弭于殿主的主动,由殿主主动将江云送往神武宫,大功告成。偏偏殿主的行径,始终非人能参透,他在神武宫之前横生出这般枝节,非但让那全天下的仇家觉得他凶狠成性不除不安,更让江云的亲戚友伴,一瞬间、如遭五雷轰顶。
  殿主与江云,此刻已是武林公敌,因此二人走到哪里,仇家对头也自不罢休,一个个成群结队,尾随而至。
  传闻中唯独遗漏的一方势力,是飞雁山庄的前武林盟主,不知他是否也有那个自信,于成神的封禅台前走一圈。
  至此,我与江无缺得到了大致完整的消息。江无缺有一副好自制,是悲是喜,他都能维持面上的不动。这一次,很可惜,他与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
  得知江云武功被废那时,二人正坐在路边的茶摊中听风。
  我听真了那最初的几字,便已觉天旋地转。江无缺静静坐着,摊主来为他添茶,见他面前的杯子鲜红得尽是血色,吓得惊叫。
  江无缺以手掩住杯面,唇心上尚有一抹薄薄的胭脂魅色,“不过是咬破了舌尖,店家不必惊慌。”他笑道。
  随后起身去将杯中的血水处理。我在桌前看他,见他身姿端正,步子走得疾缓适中,平稳适中,便连步幅也都适中。
  这般适中,更叫让人为其焦躁。初闻江云处境,连我都有一刹万籁俱寂的恍惚,他何不跌跌撞撞,那样我更觉他正常。
  这一日,我真以为过不去。
  这样的噩耗,我还以为江无缺过不去。
  江云没死,的确未到绝境,但江云本不该经历这些。危机时刻,江无缺说了最事不关己的言论,那于他,便就是过不去的坎。
  所以最可怕的不是江无缺吐血,而是他吐血之后便没了下文,他可以有再激烈一点的反应——最可怕的,是永远也等不到那番激烈。
  夜间入住客栈,我去临间探他,见他怔怔坐于床边,脸孔迎着窗纸所透的月光,苍白透明。
  他一动也不动,那白日里所有的伪装自若,终于也倾颓下来。便是我推门而入,他许久后侧目来看,目光根本也不在我身上,静默将脸转开,他问:“盈余,有一事你是否能想到?”
  我本以为他不会率先开口,至少那口齿的平静是我意料之外。
  “什么事?”我问。
  江无缺望着月色不曾照亮的角落,低道:“云儿的明玉功自一开始便存有缺陷,走火入魔是迟早之事,但不会是此次。江玉郎若真以吸取内力为途攫取仙人根基,那不论他成与败都好,最终都将承受被错乱内力反噬的风险。这么多年过去,那人始终没有进步,狂妄依旧……明玉功虽比不丧神诀,却也是威震江湖百年无出其右的移花宫绝学。他该能想到,走火入魔的滋味,暌违多年,但增不减;而经脉催折,其一次,其二次,更非次次都能导正。若他归正不了,再加身负妖血,终将失智狂乱,就此身死。”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声明,云dd会好的,别拍我。。。

☆、第一一三章

  江无缺话毕,收起眼中随言语愈发凌厉的视线,便也只是一瞬,那凌厉如同锋寒,孤夜清辉,灼人肌肤。
  他垂眸,似是而非地发出低笑。
  我问他:“为何告诉我这些?”
  “我答应过不会再骗你。”这便是答案。
  所以这件事在根本上,或许更早以前,他便骗了我。
  “难怪你一点都不惊讶,”我道,“江云武功被废,他此生仅有也是唯剩的一把剑,或许再也无法掌控于手,你也不替他害怕。”
  无人回应。
  “江无缺,你与江云曾于宜昌有过照面,你那时什么也没做,眼看他误入歧途,我早已觉得奇怪。但其实你做了,可我没有错怪你,你将他留在殿主身边,你是要推他去死么?!”
  咚一声——客栈隔音不好,有人一拳捶在墙上,“吵什么吵?!”
  “我们换处地方。”我皱眉道。
  “不必。”江无缺开口,音色微哑,“你我也不是全无顾忌的身份,去何处都是一样。”
  我忍下略重喘息,听他道:“过来罢,你也想看我拟下那些计策,将云儿当作牺牲,事成之后,该是如何反应。”
  我如言上前两步,又折回去点亮烛火,并未特别靠近。江无缺终归没什么神色,颜容寂定,眼睫所投的阴影很深,印在他极其苍白的肤色之上。连那嘴唇也毫无血色,不久前所见的全部红润,都是血迹。
  “你猜得没错,”他道,“我的确怕孤苍雁未能一举击溃江玉郎,宜昌见到云儿,便将计就计,教他以仙人根基为契机,引那人觊觎。至于明玉功的逆转,也是我助云儿倒练,好将走火入魔的功效发挥无遗。”
  我在夏夜生了彻骨的寒意,问:“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江无缺点头,“我曾看着云儿出世,为他命名,替他向上苍祷告:将所有我不曾得到的,统统都让他得到……只是,我在他尚未识得这个人世之前,便已亲手送他入了地狱。我将真正的明玉功给了世间最恨之人,将一世的走火入魔留给自己的亲生骨肉……江云唯一想要的、能令他有片刻欣愉的,是我攥在手中、哪怕自己得不到、也不愿出让的……我令他失去至亲、失去挚爱,骨肉亲情,却是唯一不曾给过他的……这一回,他好不容易与我有了不谋而合的心愿,我为何不帮他,怎能不让他如愿?我只要在那之前将你远远带离,叫他了却牵挂,此后便再无后顾之忧……”
  “谬论!”我上前抓住对方衣襟,“若这世上连你都如此想法,还有谁维护江云?!你因他武功被废心生愧疚,因此难受自恼我全都明白,但你不该如此妄自菲薄,将错处全都包揽,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真就能少一分难受?江无缺,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些无稽之谈,你要江云如愿,转过身去就能与殿主同归于尽。你会把江云一人留在险地,自己却遁迹远行,你以为我会相信么?”我扯他衣衫,令他身体前后轻微的晃动,“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你并非一早预见这般结果,你只是恨自己,才编这种理由,让所有人都来恨你,作为惩罚!”
  “是真的。”江无缺轻轻按住我的手,语调平和得如月色清弦,“我答应再不会骗你,必会守诺。”
  “那就别再说这种话!”我放开他,压低了声线,“江云还没死,你就急着认罪?若非要说有谁害了江云,也是你与我两个——那真叫人失望的人是你么,是我才对!”
  江无缺慢慢阖住双眼,面色惨淡,“我并未骗你,是你先有怀疑,我才替你解答心中疑惑。若我果真不知此事,云儿认贼作父,我可以无动于衷安心离开么?便是知道了,做过了抉择,才能狠下心肠再不回头。盈余曾问我,究竟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能说,那时我知道,此刻却已不知……”
  “你……”
  “明玉功所引致的走火入魔,是在云儿初习内力时累积,导正一说,对此刻的他而言已是隔靴搔痒。若要真正问症寻根、化解顽疾,其实只有一条途径……”
  “废去……重来?”我试问。
  江无缺张眼,眼中迷惘褪尽,仍旧如一淡漠。“他半生与剑相伴,以剑求生,握剑之手对云儿有何意义我并非不知。正是知晓,才会令走火入魔一事一拖再拖,始终也未能根治,是我欠他……”
  “你下不去手,就想要借殿主之手先破后立?”我问得无可奈何,“可你想过没有,若你或小鱼儿出手,是帮江云治病;若殿主出手,是要江云的命!”
  “我知道……”江无缺答,“若还有其他方法令他不以性命冒险,我或许会尽力一试。但云儿执拗,废其武功易,破其心魔难。他一心寻你,关押软禁能阻他一时,然而心中难平、不得消解,他这一世或许再不能翻身——苟且居安,可保性命,但生不如死,生又如何?”
  眼前人以最冷静的口吻,直视我双眼,“与其一世痛苦,倒不如置诸死地,便是一死,也得安宁。”
  我由骨子里泛起颤栗,只因江无缺此刻的口吻太熟悉,他说得已不是江云,更似再说他自己。
  他当然曾经舍弃一切也要为江云求一场太平,哪怕那太平的代价是深堕地狱、是可以预见结局的绝望……或许那时,是他自己并不愿放弃。
  便是最痛苦的牢狱,江无缺始终隐忍。然而时过境迁,我已说不清从哪时开始,比起生无可恋,他更迫切地,是求一场终结。
  这想法已然深刻到、令他将自己代入到江云——既是痛苦,便无谓执着于生死——他怎可如此去想?
  “你这般悲观,江云又怎可能不受你影响?”我问。
  江无缺凝眸看我,眼睫细密得、染上那月色最凉薄的微光。“或许我错了……但有一样,我与云儿都不得不做,便是要江玉郎死无葬身之地。”
  我胸中更冷。
  “既答应你再无欺骗,”他沉静道,“便无论事实多么难堪,都会坦言相告。我说那时知晓自己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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