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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海瑟薇感到自己整个四月都过的忙碌而充实，白天她陪着温妮思畅游伦敦，当然那少不了安德鲁作陪，谁让巴特勒家只有这位先生整日里无所事事呢，海瑟薇可不会管他是不是只时隔一个月就又开始了满城转悠的生活，在她看来安德鲁正需要一些文化的熏陶。等到了晚上她要么参加舞会，要么就忙于调节夫妻俩的感情纠纷，那实在是一件比跳整晚舞还累人的工作。

　　　　布兰登上校终于在四月底前归来了，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上校将近两个月的努力都做了无用功，他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连男方是谁都不知道，伊丽莎白威廉斯小姐彻底失去了踪迹，这样的结果虽然大家早有预计但仍不免为此感到忧虑，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既没财物也没有什么头脑，实在不知以后要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不论旁人怎样忧虑，布兰登上校回来后不过几天已经摆脱了这种状态，重新振作起来准备起订婚事宜，除了连月来的奔波消瘦了一些，便是海瑟薇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之处。海瑟薇担心之余还询问过上校两次，上校的回复非常理智，他称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除了等待已别无他法。

　　　　海瑟薇听到这样理智而节制的说辞无法再劝说下去，只能当做他真的放下了此事也不在提起了，但是每次见面都会要求他多吃一些保重身体。

　　　　到了五月中伦敦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华花园中草木复苏，鲜花绽放，海瑟薇与布兰登上校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在家人的见证下两人的手指上多出一枚造型简朴的银色指环，上面既没有刻字也没有镶嵌宝石，这象征着双方的爱情美丽又坚固，让他人无隙可乘，上校手上的那枚上面则比海瑟薇多嵌了一缕金色的长发。没人注意到的是上校的身上还换了一只崭新的怀表，没事的时候他总要把它打开看上两眼，安德鲁几次好奇的想看一看都被他拒绝了，其实里面放着的是两人在洛克菲尔德见面时海瑟薇的小像。

　　　　本来菲利普是希望让海瑟薇在结婚前留在伦敦再陪他一段时间，但是此时他在曼彻斯特工厂的代理人又发了急信来，急需他过去处理一些事务。并且两人订婚后伦敦城里关于海瑟薇的那些流言又或明或暗的喧闹起来，菲利普正为此头疼，上校在这时恰好接到了德文郡约翰爵士的邀请信件，左思右想，菲利普只得同意让海瑟薇与上校一道去德文郡散散心，当然得在安德鲁的陪同下。

　　　　这样的行程一定下来整个巴特勒宅邸又忙碌了起来，菲利普马上要收拾行囊启程前往曼彻斯特，海瑟薇要去德文郡游玩，艾琳娜也没有了留在伦敦城的理由，且这个时间留在伦敦也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伦敦的社交季一过众多的乡绅贵族们都要回到乡下的庄园里生活，所以艾琳娜也要带着小汉娜回洛克菲尔德了。

　　　　三天后菲利普就已经离开了伦敦城前往那个刚刚崛起的工业城市。而海瑟薇直到六月初才得以成行，这可怪不得她的行装整理的太慢，她是被她最好的朋友绊住了脚步。

　　　　博格小姐的伦敦之行一无所获，她没能顺利获得霍夫曼先生的钟情，甚至没能与他见上几面，所以她决定与艾琳娜一起回肯特郡。但是温妮思却不愿意跟她一起回去，这恐怕是她生来第一次与姐姐发生争吵，她强烈要求与海瑟薇一同去德文郡旅行，气的博格小姐拂袖而去。

　　　　对于这件事海瑟薇其实还与上校有过商量，在洛克菲尔德时她已经知道温妮思对安德鲁有些情谊，但在她想来安德鲁不适合她这样单纯温和的姑娘，所以并没有撮合两人。但温妮思到了伦敦后，安德鲁作为向导，两人几乎日日见面，这种情谊也越发壮大起来。

　　　　海瑟薇从不质疑安德鲁的男性魅力，他成熟幽默，洒脱不羁，若一个女人对他抱有好感，与他相处不出几日这好感准要变成喜爱，而安德鲁又看在自己妹妹的面上对温妮思体贴细致，那温妮思那种喜爱转变成爱意就完全不出意料了。

　　　　那一日海瑟薇与上校在花园中散步，园中景色极好，当然在心爱的两人眼中再平凡的景物也都变得美丽起来。海瑟薇勾着上校的手臂面上带着笑，但眉宇间却有些愁，虽然在上校眼中不论海瑟薇作何表情都很迷人，但看着未婚妻如此反常的愁眉不展却不能不替她分忧。

　　　　“是我最近来的太少？还是伦敦的天气太热让你担心晒黑了肌肤？”上校用手指轻点在海瑟薇的眉间。

　　　　海瑟薇展颜轻笑起来，她拉着上校到一旁找了一个木椅坐了下来，“当然不是，我知道你最近要安排行程自然不会怪你来得少了，当然，若你要从早餐起就来巴特勒宅享用我也很欢迎。但是，难道我最近晒黑了吗？”说着她皱着眉斜眼看着上校，大有一种他若说是她可绝不会放过他的架势。

　　　　上校立刻招架不住的连连摇头，海瑟薇这才放过了他，“你觉得温妮思怎么样？”

　　　　上校立刻谨慎的说：“温妮思小姐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海瑟薇知道是她没有说清楚，但这事关温妮思的心意，她不好说的太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嗯……安德鲁怎么样？”

　　　　这次上校听懂了她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会，慎重的说：“我没看出他与过去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是我没有问过他。不过，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只要我们注意分寸。温妮思是个好姑娘不是吗？”

　　　　两人很默契的相视一笑，就此事达成了共识。

　　　　等到六月初海瑟薇与上校出行的时候马车里除了有安德鲁又多了一位小姐，温妮思给她的母亲博格夫人写了信，最后因为这位夫人的首肯她才得以加入了这次旅行。当然，这样煞费苦心的过程海瑟薇与上校都没有说给安德鲁听，以免被他识破了温妮思的心意，使两人都尴尬起来。

　　　　德文郡是一个美丽、独特，一年四季都与众不同的地方，它拥有怪石嶙峋的海岸，美丽的沙滩，连绵起伏的丘陵，壮丽奇幻的高泽地。

　　　　上校一行要去的巴顿庄园就在德文郡，埃克赛特以北不到四英里的地方，巴顿庄园建在一处平缓的平地上，往前不远就是一处山谷，里面群山环绕，山峦耸立，景色十分宜人，身后不远就是巴顿村。

　　　　六月间草长莺飞，山花烂漫，马车一到德文郡触目所及之处便都是连绵不断的丘陵，那深浅不一的绿色在眼前铺展开来令人心神都宽广起来。

　　　　等到马车一在巴顿庄园门口停妥，就看见上校的老友，约翰爵士迎了出来，他大笑着拥抱着布兰登上校，对于上校的到来感到由衷的喜悦，一再表示他早早就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可是他却拖延了这么久。约翰米德尔顿爵士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美男子，他和颜悦色，亲切友好，有些时候简直热情的令人无法招架。

　　　　现在海瑟薇便感到有些无法招架了，约翰爵士一见她与温妮思下了车就对她大加赞扬，称他的岳母最是喜欢年轻漂亮姑娘的到来。等到听说她是上校的未婚妻，他又笑着打趣说德文郡最出色的单身汉终于要被套牢了，等到两人婚礼时他一定到场，说的海瑟薇面红耳赤。

　　　　说完了海瑟薇他又说到就算只有一位小姐相信也能满足他那喜好给人做媒的岳母了，若德文郡还有一位没出嫁的姑娘他的岳母恐怕都会感到责任重大。在陌生人面前更加腼腆害羞的温妮思闻言只能低着头躲在海瑟薇身后了，这样的话题整整持续了十分钟才在上校的提醒下终止了。

　　　　巴顿庄园是一栋美丽的宅邸，三层楼高，维持着木质本色的墙壁，白色的高大雕花落地窗，在海瑟薇看来虽然不及洛克菲尔德那么可爱迷人，但也是一栋能令主人为之自豪的房子。

　　　　等到众人放好了行礼，整理好衣装，就在巴顿庄园的起居室里见到了约翰爵士的夫人与岳母。米德尔顿夫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俊俏，身材苗条，体态妩媚动人。众人来的时候她正端坐在沙发上，身后女仆的手中抱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身前是两个正在争抢玩具的男孩，身边坐了一个小女孩，她睁着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安静的听着母亲与詹宁斯太太聊天。

　　　　米德尔顿夫人举止优雅的向众人行了礼，待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好像就有些无话可说的闭了嘴，幸好她那热情的母亲还在一旁，倒也没使众人感到受了怠慢。

　　　　米德尔顿夫人的母亲詹宁斯太太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性情和悦，体态肥胖，她一看见这么多年轻人的到来就已经开心起来，热情的接待着众人，不过一小会就已经搞懂了众人的关系。

　　　　她既不介意拿自己的年龄身材开玩笑，也不介意开别人的玩笑。一听说上校已经订了婚就大声的嚷嚷起来，这件事居然没有她的参与真是太遗憾了，要知道她认识布兰登上校已经足有十五年了，仍没有成功的帮他找到一个令他满意的妻子，结果上校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已经成功订了婚，这真是太神奇了，要知道她正打算着把上校介绍给另一家母女呢。

　　　　拿布兰登上校婚事打趣的话题直到晚饭都没有停歇，令这一行人彻底见识到了约翰爵士与其岳母的性格。

　第四十七章

　　　　到达巴顿庄园的这个晚上海瑟薇没有休息好，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这里的一切仿佛在哪里听说过，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但是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一整夜她都噩梦不断，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第二天早晨起床时她的脸色苍白引来了众人的关心，而她把这一切归咎于这几天途中没有休息好。

　　　　直到吃早饭时大家仍对她嘘寒问暖，这让她不适极了，几位亲近人的关心她自然可以安心享受，但是约翰爵士以及他的岳母詹宁斯夫人的关爱她就无法那么自然的接受了，他们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詹宁斯夫人热心的问她早饭是希望吃腌鲱鱼还是烤肋排，约翰爵士则围着她团团转，急切的说着是否因为他的招待不周才让她这么没有精神。

　　　　海瑟薇只觉得头更疼了，她一边礼貌的安抚着约翰爵士，一边告诉詹宁斯夫人早餐时给她一碗麦片就够了，从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像米德尔顿夫人这样的寡言少语是如此重要的品质，冷淡阴沉固然不可取，但是过度热情也让人很有负担。

　　　　同时她还注意到温妮思正在用同情的目光望着她，她抽空回了她一个苦笑，又安慰的看了上校一眼，这位先生从发现她不舒服起就没有离开她左右，他只是跟在她身边沉默着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吃了些热食后海瑟薇感觉好受了一些，脸上也多了些血色，这让众人都放了心，约翰爵士好像也恢复了兴致，他在餐桌上抓着勺子，大声的说道：“嘿，布兰登，你们来的可真是太巧了，要知道昨天巴顿乡舍里才搬来了一屋房客，是我的表亲，达什伍德太太带着她的三个女儿，那保准是三个美人儿，我确信！”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挥舞着勺子，把汤汁甩的到处都是。

　　　　上校与安德鲁都笑了起来，詹宁斯太太也仿佛想起了什么乐事笑的很开怀，米德尔顿夫人则好像完全没听到看到一样继续优雅的吃她的早饭。“噢！我忘了，你已经订婚了，不过还好我们这还有一位没订婚的先生。我想等下吃完了早饭我就要去看看她们，她们刚刚安顿下来一定还缺少很多东西，我必须去关心关心她们！”

　　　　詹宁斯太太接口道：“是的，你还得多给她们带点蔬菜和水果，最好把报纸也带去给她们看，要知道她们那可没有报纸。”这两人都是那么的热情好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要给她们带些什么，生怕她们的生活哪里不便，温妮思和安德鲁也跟着提了一些意见，几个人说的开心极了。

　　　　不过这些海瑟薇都没有听到，自从她听到达什伍德这个姓氏就整个人木在了那里，像瞬间被一道闪电击中，那些熟悉的名字，德文郡，巴顿乡舍，达什伍德这个姓氏像是拼图的最后一片碎片一样把那些看似寻常的东西串联在了一起，令她意识到了一件惊人的事。

　　　　她整个人呆若木鸡，连动都无法动一下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她来了后会觉得这里如此熟悉，但她又确实没有来过这，是的，她是没来过但她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甚至连电影都看过两次，尽管那记忆已经模糊，但她确信那些都在她的记忆深处隐藏着。

　　　　她简直无法相信，她并不是穿越了时空，而是进入到了一本书里，简奥斯汀的理智与情感。也许如果她穿越的是傲慢与偏见她会更早的认识到这件事，因为她对那本书更熟悉些，理智与情感这本书她只是翻看过一遍，记忆早就模糊了，除了几个主要人物，其他的只记得些大概的剧情。

　　　　海瑟薇的头脑有些混乱，她无法相信她不过是生活在一本书中，甚至不过是书中的一个完全没有出现的人物，她的父母，兄长不过是书中人，而布兰登上校，布兰登上校？想到这，她瞪大了眼睛，猛然转过头去看向上校。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布兰登上校会是玛丽安的丈夫，他们俩才是一对！

　　　　这骤然的冲击令海瑟薇头晕目眩，只感到眼前一花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早在一旁注意着海瑟薇的上校立刻扶住了她软软倒向一旁的身体，他忽略了几个女人发出的惊呼声，一把抱起了海瑟薇疾步向她的房间走去，安德鲁也立刻站起身走在上校的前面帮他开门。

　　　　一阵鸡飞狗跳后海瑟薇被安顿在了她的床上，约翰爵士派了人去请医生，詹宁斯太太在一旁嚷嚷着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安德鲁在房间里急的走来走去，温妮思则双手合十的站在海瑟薇床前，眼泪都急的掉了下来。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还能保持安静，一个是因为太过担忧，以至于他什么都不愿说，他就坐在床边抓着海瑟薇冰凉的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而另一个则是天性造成的沉默，不过也好在还有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在，她看了一会乱糟糟的人们，就像在看一群吵闹不休的孩子一样，她三言两语的就把众人赶了出去，理由不过是不要打扰了病人的休息。

　　　　海瑟薇虽然晕了过去，但她感到时间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很快的恢复了意识，她能听见旁人的声音，能自主思考，却无法睁开眼睛，无法回应别人。身旁终于安静下来让她松了口气，不过她知道她身旁还有一个人在，他虽然不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温热的手掌，还有那轻轻印在她掌心的吻。但她现在无法回应他，不想回应他，她还无法接受那个事实，接受这一切都不过是一本书，她的父亲、哥哥包括她都是不存在的，上校马上会爱上玛丽安，最后两人结为连理。

　　　　期间大夫来过一趟，只是说她身体有些虚弱，休息不足，马上就会醒过来，还有些人在她的房间来了又走。只有布兰登上校，上校一直守在她的床前，既不说话也不肯挪动一步，安德鲁给他送来的水跟食物他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固执的抓着她的手等着她醒来。

　　　　海瑟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反复的思考着，直到晚饭时才醒了过来，她主动睁开了眼睛，上校果然还在，他像雕塑一样僵在她的床边，好像她不醒来他就不动一样。她微微笑了一下，她已经想明白了，就算是一本书又如何呢，她只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她的父亲、哥哥也都有血有肉的活着，他们是她的亲人，他们有着自己的感情自己的人生，这对于她来说就是真实的世界，她生活的世界。

　　　　至于上校，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掌，上校不是一直在她手中嘛？他始终牵着她的手不曾放开，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爱，他已将它表现的那么清楚明白，也不相信他会突然对玛丽安一见钟情，只因为她该死的像极了他的表妹，她绝不会承认上校对玛丽安那莫名其妙的感情是爱。

　　　　“海瑟薇，你还好吗？头疼吗？口渴吗？。”上校的嗓子因一天没有喝水而变得干涩暗哑。

　　　　海瑟薇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担忧，她沉默着，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穿越这样的事她都能接受了，生活在书中又算什么呢？她竟然在怀疑上校的感情，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这真是太可笑了。

　　　　她把上校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像只猫儿一样轻轻蹭了蹭，感受着上校掌心的薄茧，“我没事的，不要担心，不过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罢了，现在我睡了一天，所以已经没事啦。”

　　　　“你几乎昏迷了一整天，把大家都吓坏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上校的表情虽然严肃却掩饰不了他声音中的关心，他只说大家都担心她，却不肯定说最担心的人就是他。

　　　　“下次再这样提前告诉你好不好啊？”海瑟薇软软的撒着娇，表达着她无声的歉意。

　　　　上校用手轻敲海瑟薇的脑袋，“不许胡说，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