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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白露为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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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吗……时白露当然知道此时应该如何回话才会讨得时宴欢心,消消她的怒气,只是舒瑜对她情深意重,即便只是话语上亏待于她,自问也做不到。“……自然值得。”
  “好一句值得!就为了一个儿时玩伴,昨夜席间不顾场合与我大声争执,继而纵马出宫深夜探访,你莫不是还觉得这顿打我打她舒瑜打冤了,莫不是还在心里腹诽我滥用刑罚,屈打成招?”时宴背着手一面训斥一面走下台阶与时白露相对。
  “儿臣不敢……”时宴见她虽说不敢,但是眉宇间分明带着些许不服气,于是冷笑:“不敢并不是不想,我活了大半辈子,一句话即便是相差一两个字,这个间差异我还是辨得了的。你不服我,没关系,我即位以来不服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们也和你一样不敢。”她蹲下来,和时白露平视,“我从不奢求能得到人人从心里的臣服,只是若在面子上也做不到,我难堪,你也难堪。这道理我自小就教与你的,只是你竟然到今天都学不会。”
  自小……往昔那原本以为已经深深埋在心底,不徒手挖得手指断裂表皮磨破是断然不可见得一丝一毫的画面不料竟这样轻易被时宴一句话、一个词给揪了出来,在勤政殿罚跪的日日夜夜、被藤条撕裂的一寸寸肌肤、趴在床上渴望得到母亲抚慰的痴心妄想……这些东西像利爪抓挠得她坚如玄铁的内心起了一道道火花。
  “我以前学不会,我现在学不会,我将来也学不会,母亲可满意这样的答案?”
  那瞳孔里,掩藏不住的是时宴意想不到的恨意。时宴惊了半晌,回过神来之后,狠狠地抬手打了时白露一个巴掌,怒斥:“混账东西!”
  “陛下息怒!”殿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连王芍也被那清脆的一声耳光吓了一跳,时宴虽然对时白露从小严苛,只是从没有做出这样有损孩子颜面的事。
  这记耳光打得不轻,时白露又没有防备,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响,她便被时宴扇倒在地,左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幸而这巴掌也把一时头脑昏胀的她打醒了,时机未到,她怎么能对时宴说出这种话。时白露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重新跪得笔直,抿唇不语。时宴气急了,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转变太快反而容易惹得她生疑。
  “传杖!给我打死这个畜生!”时宴在殿内踱步半晌,久久不能平复心中之气,于是挥袖下令。
  等太监抬了毛竹板子上来之后,时宴横眉怒道:“谁让你们用这种板子?抬最重的来!给我狠狠打死她!”王芍想要相劝,却见她胸脯尚自上下起伏着,还在气恼,于是摇摇头,担忧地看向了时白露,却见那孩子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
  不待太监动手,时白露便自己褪了衣袍,趴在了地上,唇齿抵在右手虎口上。
  “啪——”
  “一!”
  只一下便把时白露打得浑身一颤,死死地咬住了手才不至于喊出声来,这红木板子比不得上次的竹板子,竹板子韧劲好,打着疼却都是皮肉伤,这红木板子极重,一板子下来只觉得臀腿的骨头都被震得发麻。身后的执杖太监今日也似迎合着时宴的怒气,板子下得又快又重,只不过才十几板子,她就把虎口咬破了,入口便是一阵血腥味,臀上的疼痛却是分毫未减,随着下落的每一板子搅得她心神难安。
  “唔……”那该死的太监手下一歪,打到臀腿之处,那里肌肤敏感又细嫩,时白露不由小声呜呼了一下。时宴转过头来一看,见她半边脸还自肿着,五个清晰的指印横亘在脸上,在红木板子之下瑟瑟发抖,强自忍痛,虎口又是被她咬得鲜血淋漓,于是急急说道:“拿布团堵住她的嘴!”
  这话一出,时宴原本是好意,不想她再咬伤自己,听在被这红木板子打得几欲昏厥的时白露耳里却成了另一层含义,她只当时宴今天真是被自己气得恼了,下了杀意,又觉得身后的板子越下越重,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暗暗自嘲,她把时宴想得太好了,之前的种种不过皆是假象,时宴还是当年那个不喜欢自己的时宴,丝毫未变。她思及此处,又兼身后的臀肉已经被打得撕裂开来,沁出了星星血点,覆上不断下落的板子,疼得她咬着布团不断咿呀呜呼,竟不知不觉掉了几滴眼泪,她抬起手来心有不甘地擦拭,却不防被一直在偷偷看她的时宴瞧了进去。
  太监眼见着板下的白衫已被染红了一小片,再看时白露此时挣扎得越加剧烈了,布团也是抵挡不住她的呼痛声音,于是停下板子看向时宴:“陛下……”
  时宴慢步走向她,而后蹲了下来,将堵在她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低声说:“可是知错了?”那孩子此刻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喘气,不知是委屈还是疼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倒是把时宴给一时弄懵了,僵硬地伸出手去想给她擦眼泪,却不觉碰上了她的左脸,那孩子吃痛,毫不留情地蹙眉扭转到了一边,之前哭得无声,此刻更是放心大胆地嚎哭起来。
  “还哭,真想让我把你打死吗?”时宴最受不住哭声,只听上一会儿便觉得头昏耳鸣,若换做平日她肯定又叫人把时白露的嘴堵起来了,只是时白露从小就不是爱哭的性子,虽然偶尔撒娇打诨,但是大多数时候都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时宴见她此刻哭得伤心,又看见她身后的衣衫已是血迹斑斑,料想打得必不轻,于是心肠软了下来,此刻只想听她一句服软的话。
  “您不就是下了令要将我活活打死吗?”时白露一边哭着一边说出这话,时宴顿时气着了,站起身来夺了太监手中的板子便狠狠打了下去:“你便是句好话都不会说吗?”

  ☆、第 27 章

  “啊……”时宴这一板子打得极重,时白露又毫无防备,仰天痛呼了一声,直听得殿内跪着的众人心里不是滋味,相互看了一眼,又面露惧色的低下头去。
  “咳咳咳咳咳……”时白露一口气没喘上来,趴在地上皱着眉毛一直咳嗽,眼泪却也不停,咳嗽声刚止住,呜咽声便又上来了,她说一句话便要歇一会儿,直拖了半晌才回了时宴:“儿臣要说什么话才算好话……下令要打死我的人是您,此刻要我服软的人也是您……儿臣愚笨……”
  气话,还在说气话!时宴本来见她哭得难受,咳得自己心里也搅得慌,就想教训到这个程度也就够了,也不奢求她还能说出些什么好话给自己听。只是到了这个关头还在说气话气自己,当着这一屋子的太监宫女拿话激自己,着实令人生气。于是握紧了板子又重重的砸下五六下,眼见板下那白衫又添了几点血斑,那孩子犯倔似的放着布团不咬,又拣着右手还在流血的的伤口狠狠咬着,不时发出几声闷哼,泪声不止。时宴抬在半空中的板子顿了一顿,咬牙问道:“真想我打死你?”
  时白露闻言,抵在虎口处的唇齿稍稍离开了会儿,深深喘了几口气,脑海里却不觉回想起了昨夜与舒瑜的秉烛夜谈,于是心里暗暗叹了声气,嘴上轻言细语讨好般地说:“儿臣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说不清楚我只当你在拿话搪塞我,还要再打!”时宴虽然话语严厉,但此时脸上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雷霆之色了,见她把板子扔给了一旁的太监,盯着时白露的身后看了半晌,流露出些许心疼,王芍忙走上前来搀扶时白露起来,一边却觑着时宴脸色,冷不防时白露刚刚被她小心扶着半跪着起来,时宴突然说道:“谁准你起来了?趴着!说不好我照样打。”
  “是……儿臣知错……”时白露被时宴吓得一激灵,身子都颤抖起来,她瑟缩着轻轻推开王芍的搀扶,面露痛苦之色手撑着地面慢慢作跪趴状,想要顺势跪下去,可原本这平时做起来无比简单的动作在身后已经负伤累累的此时实在是费了好大的劲。时宴在一旁瞧着她左腿稍稍往后挪了几分,额上便是一片虚汗,双手撑着地面断然是咬不到虎口了,遭殃的便成了已经失了血色的嘴唇——时白露咬紧下唇才勉强只是发出轻哼。
  时宴恻隐之心已动,叹了声气:“行了,就这样跪着吧。你只好好把错误认清,我便不打你了,知道了吗?”
  “儿臣知道了……谢母亲体恤……”时白露心下高兴,忙把左腿收了回来,却扯动了身后的伤势,这一下疼痛来得突然,只窜进心口般,她低低叫了一声,硬生生又逼出一层冷汗,却也不敢擦拭,只低着头看着汗液顺着睫毛、鼻翼一颗颗滴落在她眼前,声音细软地说:“一错,不该犯宵禁。二错,不该打衙役。三错,不该惹母亲生气……”
  “你倒也都知道,可还是敢犯,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前几次打你打轻了。”时宴话说的轻描淡写,时白露却听得胆战心惊,什么叫打轻了……哪一次打得轻……若是她接下来答得令她不满意,难道还要打?
  时宴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问道:“楚律怎么说的?你小时候背的,现在可忘记了?”
  “记得记得,儿臣记得。”时白露哪里敢说不记得,连半分迟疑都不敢有,也亏得她确实记忆力好,确实不曾忘记,于是恭敬答道,“一更到五更宵禁时间,违者笞三十,殴打巡夜人再加笞二十,对父母不孝者听凭父母发落。”这最后一句是楚律没有的,不过讨好求饶之言,时白露当着时宴的面说了出来,引得时宴嘴角边勾起些许笑意。这孩子,若时时刻刻都如此该多好。
  “方才杖了多少?”时宴看向两名太监。
  那太监极是机灵,见此刻气氛缓和了,便顺着时宴的意思说道:“回陛下,杖了五十好几了。”
  时宴点点头,却也不急着让他二人收杖,她踱步自时白露跟前,蹲下来故作严肃:“前两个错便当是罚了,只后一个错,你说说该打多少?”她说这话是故意给时白露挖了个坑,不说罚什么,直接说打多少,若她跳进这个坑里了,少不得又得伤上加伤,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时宴此话一出,可是不好再收回。
  冰冷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缠上时宴的手,她的心不由软了半分,再抬眼看向那孩子,哭了好一会儿的眼睛还是水灵灵的,好似能挤出水滴来,只是再看向左脸,还不能消去半分的指印,时宴有些心疼。
  “不打了,儿臣说不打了……”时白露轻轻摇了摇时宴的手,眼里都是哀求,哽咽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挨了板子,您定是心里难受不是吗?若还再打,岂不是让您痛上加痛吗?”她说着说着就一滴眼泪顺着眼睑流了下来,偏生还在泪痣那里停了一会儿,时宴瞧着那颗痣,不自觉地就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抹掉那滴挂在下颚的泪,摩挲着泪痕,喃喃说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
  公主府。
  小铃扶着柱子瞧了半晌,只见沈修拎着点心还在风雪中伫立等候,肩头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手指也是冻得僵硬,木然地弯曲着勾着点心包裹的红线。她不由撑起了伞,跑到他身旁劝道:“先生,殿下她上了早朝还要去陛下那里学习,指不定还要被留下来用晚膳,您在这里得等到什么时候?方才还未起风降雪,现在您还是进里屋烤着火炉慢慢等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拉着沈修往屋子里走,岂料沈修瞧着不壮实,双脚却似有千斤重一般,半寸都没有挪出来。小铃见沈修已经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了,心里默念说这是特殊情况,怪不得她动武了。闭眼就要合起手刀往沈修脖颈拍下,却忽闻小厮过来传报:“殿下回来了!”
  话音才落,却见一抹紫色便从自己眼前闪过。小铃脚下生风,跑得飞快,等到了门前却见到时白露被两个宫女搀扶着下了马车,和那次撵了薛直在宫里挨板子之后一模一样。她三两步冲上前去,把宫女推开,气鼓鼓地一个人扶起了面色虚弱的时白露。那人却兀自吩咐着小厮给宫女和马夫一些打赏,待走进府门瞅着小铃神色,便咿呀地装样喊疼。
  小铃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啐道:“疼死你活该!你说你就不能好好待上一两天吗?才从宗人府里回来,又挨打,你说你回楚国干嘛!”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眼圈越说越红,瞧得时白露也有些内疚了,只乖顺地听着她埋怨自己。每次她挨打,回到府上了,通宵彻夜照顾自己的都是小铃,若说在宋国待的那许多年,有何事最值得感谢于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那便是能和小铃相识。
  “沈先生?”待绕了几道回廊,行至内院,时白露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背影站在风雪之中,皑皑白雪已经淹没他的脚踝。小铃见她心急,便加快了步伐,扶着她走到沈修身旁。
  她顾不得身后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近沈修,携了狐裘一角为沈修遮蔽风雪,一面焦急问道:“沈先生既然来了,为何不在房间里等着?”
  沈修整个身子已被冻僵,只微微低头舌头打卷地说:“沈某为殿下谋事,却不能做到诸事皆汇报于您,是为不忠,特来请罪。”
  沈修这话一出,时白露就明白了。她在宗人府那段时日,都是沈修负责把外面发生的一切事宜通过送字画的手段告知她,可沈修偏偏漏掉了舒瑜受杖的事没说,是以她昨天家宴时听时白兮说起。
  时白露轻轻叹了声气:“先生,我不怪您。您是顾着全局,自当不能让我为了一时儿女私情坏了大事。若您告诉我了,我必定会想方设法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从宗人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篇存稿,希望以后还能保持日更

  ☆、第 28 章

  三人进得屋内,时白露只急着让小铃给沈修准备暖手的炉子和暖身的大袄,知道她心里记挂自己忙说道:“来时已经上过药了,御医瞧过了,不妨事。”小铃闻言脸色又黑了几分:“得,不妨事,那殿下您就自个儿随便捡块地方坐下谈事吧。”
  时白露语塞,见她面无表情的取了大袄和手炉递给沈修之后便砸门而出,无奈地摇摇头,小铃生气了一向这样,来气快消得也快。
  沈修双手紧紧握着手炉,在风雪中候了半日而冰冷僵硬的身体待进了屋子里之后,一直在打冷颤。幸好时白露爱饮酒,到得冬日府里火炉上都热着一壶酒,方才小铃还细心地把热好的酒壶搁在了桌上。时白露为沈修斟了半杯酒:“先生还请暖暖身。”
  待得热酒下肚,适应了屋内的温度之后,沈修也渐渐缓和了下来,肤色嘴唇虽依旧惨白,但是至少不像之前那样说话微笑都似敷了层模具似的极为不自然。他见着时白露相对他而站,两手虚扶着桌沿,白玉似的脸颊上沁着层薄汗,便知道今天这顿打怕是不轻,于是也不再寒暄,直切入正题,将早上高升汇所见所闻都告知于她。
  时白禹也是小肚鸡肠得很,诡计虽然没有全如他的愿,可时白露自己却真是老老实实在宗人府那地方住了数日,他却还不解气,逮着个由头就想让她吃苦头。“先生纵是没撞见那太子府的人,我也能猜出□□分来。严尤那个人虽说只是个京兆尹,但是极为懂的趋炎附势,他本来就是我哥哥那一派的人,只是若没有得到指令,他犯不着为了一个衙役就要进宫告我的状。”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剪子剪了红线,拆开点心,眸子里半点别的物事都瞧不见了,笑着说道,“我只听闻负荆请罪,却不知道还有负点心请罪的事例,先生倒真是奇人。”
  沈修见她站着的身子虚晃,忙帮她一起拆点心说道:“这却无甚稀奇,这投其所好的道理无论请罪还是趋附自古都行得通。殿下你这馋嘴的性子沈某还是摸得透的,就是不知这高升汇的糕点你可还吃得惯吗?我在楚京倒是常吃的。”
  “想来肯定吃得惯,便是在……”她本来在用手挑选着几个点心包里的各式点心,这个樱桃酪舔一口那个山茶饼咬一口,嘴里的甜腻化开来变成一罐蜜融在了心里,眉眼里都是笑意,只是在翻到最后一包点心的时候,她的手指便僵在了尝鲜的路上,月牙眼也没了踪影。
  “殿下不喜欢吗?那就怨我粗心了,应该先来问问小铃。我虽然在宋国待过一段日子,但是我素来不讲究吃食。《六国志》里对宋国民风记载又甚少,是以我就只记得胡饼,因此进得店里便买了几块。”沈修说着轻轻掰了一小块尝了一下,点点头称赞说,“虽然清淡了些,但是细细嚼着倒是还别有一番滋味,也许配上一盏清茶会好些。”
  “酥油茶。”时白露淡淡说了一声,只捡了油纸包上落下的几点面皮送入口中,“宋国人常以酥油茶与之配食,确是一般清茶无可匹配的。”眼前那白色的面饼看着看着就好似和记忆里宋国王都背靠的那座一到秋末便被大雪覆盖,到得来年春天才会渐渐融化的高山重合了一般,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胡饼味道也仿若那时她常用来充饥的雪块一样。
  从来怪不得别人勾起她在宋国生活的一点一滴,因为那些画面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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