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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纤-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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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这些,还不是寻了表姐询问方知道的。再有,府中也有些人参等贵重之物,皆是表姐备下。”
  这一番话说得卫若兰心中一阵恍惚,暗想道:她瞧着阔朗爽利,不想却如此留心在意,可见一片赤诚。今番我能活命,倒真该谢她的。
  正是想着,那边探春含笑道:“三爷又浑说,这些琐碎事体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这好好的,没得说嘴起来,旁人听到了,倒要笑话我不知世面,竟是井底之蛙,没得自鸣得意起来。”口里说着,探春又吩咐将米汤并精细小菜备下,又有卫若兰的袍泽等人,也须得一一通知。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端得敏捷。
  陈嵘含笑赔罪两句,也不论这些细故,只与卫若兰说了半日的话,眼见着他吃了药,便令他好生安歇。探春则嘱咐丫鬟婆子人等,一言一语皆是明白利落。两头说定,夫妻方告辞而去:“想来那边已是知道了。既是袍泽伙伴,必是极亲近的,倒让你们好好见一面是真。你我亲戚,日后尽有说话的时候。”
  卫若兰见他们进退有度,特特是探春,既是礼数周全,又处事敏捷,不觉生出几分感慨。但他自知道女眷名声紧要,待得见了袍泽伙伴,并不提一句。不曾想,倒是他这些袍泽先自家絮叨起来:“你倒是好命,娶妻娶了这么一门好亲!要不是这姻亲,这会只怕已是没命了!”
  这事卫若兰自有所觉,忙问究竟是个什么章程。那几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说道起来。原来卫若兰那日重创而归,不说旁的,鲜血便流了一缸,幸而不曾伤着肢体面容,又止住了血,本可日后慢慢调养,也未必不能全好了。不成想夜里他却高烧起来,连日吃药皆是无用,只亏着府里那些人参肉桂一类的好药吊着性命。只药材日渐耗尽,卫若兰身体面色却一日不如一日,外头又有北狄围城,众人百般无法,只能看着他苦熬。
  幸而后头夜袭北狄,将其击破,后面陈嵘探春又赶来,大夫药材不说,就是这府中一应俗务,夫妻两人也皆是接手过来。不出两日,卫若兰便退了烧,府里上下更是安安稳稳,再没头前并兵荒马乱之态。
  说到这里,几个人又倒了茶来吃。
  吃茶也还罢了,内里一个原也是勋贵子弟,唤作张蕴节的忽而开口问道:“若说这个,倒是有一件事须得问你。尊夫人可还有甚么姐妹,表姐妹?”
  女眷内宅之事,哪儿能任意询问,卫若兰眉头一挑,便有些着恼:“你这话从何说来?”另一个便笑嘻嘻抚掌大笑:“卫兄,卫大爷,你不要恼,这可是我们几个的心里话!你是不知道,陈嵘那小子好个福气,娶妻娶贤,纳妾纳貌,寻妓寻才,他倒好,竟得了才貌德行齐全的。我们心里羡慕,也想娶个差不离的。”
  “这话可不是浑说的,你们夹杂不清,仔细隔墙有耳。”卫若兰听出这是好话,却又知道事关女眷名誉,不能轻忽,犹自告诫。那张蕴节方收了笑意,道:“原我们是真心,倒不是为了旁的,实在真人不过见了一面,这府里几日光景却都看在眼里的。”
  原来他们与探春略见过一面。她便不曾露面,只花了一日就将这府中上下整顿妥当。自此之后,不说卫若兰身边必有两人须臾不离地照应,他们各处也都收拾齐整,三餐两点,衣裳鞋袜,各处摆设、物件、银米等等皆是列册明白。连着往来的仆妇丫鬟等人,也都齐齐整整,皆有事体。若有什么差池,都能寻到专职之人,若有不妥,直接撵走,端得明白干脆,倒有几分叱咤风云之意。
  “若这是个男人,说不得便是名将,当真深知兵家之要。”张蕴节十分赞叹,又望向卫若兰:“你也是有福的,虽不知尊夫人如何,想来既有这样的姐妹,又极亲近的,必也是一等风流人物。现今我们虽是言辞有些造次唐突,心里却实在艳羡。”
  卫若兰听得这话,也是哭笑不得。无奈几人使了水磨工夫,他也知这原是回京都能打探到的,便也提了两句:“可惜你们竟迟了,现今贾家四姑娘早已许了人家,亲近些的表亲倒还有薛家一位,紫薇舍人之后,家中原是皇商,家世未必匹配。略远些的到还有李家并头前还俗的苏家两位姑娘,只也离着远了,未必如意。”
  这一番言语,其他人倒也无话可说,唯有张蕴节似有所想,并不言语。倒是卫若兰又想起先前紧要事,因问道:“先前我领兵归来,就听说那个穆明成被俘,现今如何了?”
  见说及这个,张蕴节便冷笑一声,道:“还能如何?他既无能领兵,又舍不得一条性命,自然也就被北狄擒下,好做个筹码。”卫若兰不觉沉默下来。虽然那穆明成才干平平,又好仗势夺人军功,没了他往后军中行事更顺当。但他毕竟是东平郡王的世子,总不能听凭北狄蛮夷之辈斩杀了。
  只怕这一回,纵然东平郡王一家难过,就是圣上朝臣等人,也未必能全然不顾。毕竟这东平郡王军中关系极深,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是难以立时区处的。说不得,这一场大战得胜,那北狄却未必会安生,过不得三两年又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卫若兰不免有些意兴索然,因道:“正是这话,纵然圣上公允,但那东平郡王焉能就此作罢?只他家愿意多出赎金,这北狄也不算全无所获。”这一番话,张蕴节等人早已商议明白,此时再听得,也不由都沉默下来。停了半日,张蕴节方狠狠一拳捶在桌案上,怒道:“这种无能之徒,偏要去战场上逞能,连累士卒家国。他倒好,回去躲个一二年,重又继承爵位,还是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倒还罢了,只那爵位,圣上清明公正,哪还能听凭这等无能无耻之徒袭了王爵?”卫若兰说到这里,神色冰冷:“纵然那穆家是郡王,朝臣百姓必也饶不过。旁的不论,你我原是亲眼所言,上书申述情景,他穆家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张蕴节等人听了,都齐齐点头称是。
  他们年轻心热,尚能想到此处,何况那东平郡王,原是宦海浮沉,沙场出身,自然一发明白。这两日为这长子奔走转圜,回去却与王妃叹道:“此番我儿纵然能平安归来,只怕也袭不得爵位了。就是我们一家子,也都要暂避风头,竟闭门谢客为上。”
  东平王妃这两日已是煎熬得双目红肿,面色惨败,再听这话,她如何忍得下来,不觉哽咽着道:“竟就到了这地步?早年王爷征战沙场,积下泼天功劳。这些纵不提,祖上原也是于朝廷有功,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旁的不提,总也要让世子回来啊!”“这是你妇人之见,这朝堂沙场上的事,哪能几句话就成的。”东平郡王长叹一声,深悔让世子去沙场争功的决定。当初他只说是略沾一点军功,让上下晓得其才能平平,而后自在朝堂,也就安生了。未曾想世子年少好胜,倒生出这一番事来,现今纵能回来,这世子之位只怕也难以保下。
  幸而王妃有两子一女,虽说幼子年方三岁,自己年四十余了,但到底也是嫡支。由此,东平郡王看一眼王妃,终究提了两句:“你待明庆仔细些,说不得明成他回来,世子之位也难保了。”这明庆,却是他的嫡幼子。
  这一句话便如霹雳落下,王妃登时面皮铁青,一时说不得话来。此时,她方知道情势已是紧急到了这地步。嘴唇抖动,王妃终究双泪滑下,因哭道:“王爷,不论如何,总也要保住世子一条性命啊!”


第二百零六章 言和亲怜女寻替身
  东平郡王长叹一声;就自答应下来。他与王妃夫妻和睦,世子又是盼了多年才盼来的长子,最是疼爱;哪里舍得他失了性命。只是为难之处;他也是深知的:“如今说再多也无用;总要看一看那北狄要什么!”
  北狄也正自闹腾,此番南侵,他们受损极大。原已有几分苟延残喘;未曾想忽而得了东平郡王世子这样的俘虏,又有几个旁的汉人贵族。有鲁莽张口要杀的;有深思熟虑必要掠走以学汉人制度的,还有心疼损失必要大索赎金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然而最终因受损太重;终究还是索要酬金的占了上风。又有想到前朝之事的,添了两句话:“酬金是要的,却也要打探底细。不如和亲;又能得了财物;又能得些人才。”
  这样两全其美的主意;自然得了众人赞同;便以此传信大雍。不想,皇帝大臣得知后,却都大怒:“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想要和亲那是做梦!”独有一些言和的,方说几句两国联姻,永结以好云云。又有东平郡王,朝中并不敢言语,回去后却少不得联络世交人家,齐齐鼓噪,竟也渐次将情势挽回。
  毕竟,依着东平郡王等人看来,只消和亲一宫女,或是略有些皇家血脉的女子,便能使边塞暂停硝烟,长子等勋贵士卒平安归来,原也是值当的。就是十年前自己边塞为将,最后也不是和亲了一个县主,以结两国之好?往日如此,现今又何尝不能。
  只他终究关心则乱,一时显出了痕迹,落在圣上并朝中大臣眼中,显然是因私乱公。几番争斗之后,便有一大臣愤然启奏道:“既然郡王以为,舍一女子以结两国之好,原是大义之事。听说郡王有一女,已是及笄之年,正是合宜。臣以为,不如便令县主和亲,方是两全其美。”
  东平郡王听说,面色不由一变,正待言语。圣上却开口道:“卿言甚是,郡王深知大义,倒比旁人更合宜。只和亲的事,犹有可议之处。旧年先帝在位,便以和亲事有辱国体,颇为厌恶。朕即位未久,若是尚可转圜,总不愿违背先帝心意。”
  东平郡王深深垂头,半日不能言语。如果说先前那大臣的话,他尚能反驳,但听得圣上这般言语,他再不敢多言,只能唯唯诺诺地应承而已。待得回去,他将此间种种说与王妃,又颓唐道:“只怕世子性命难保了!”
  王妃再料不得如此,登时双目圆瞪,跌坐在椅子上,竟一个字也说不得了。郡王大惊,忙伸手搀扶,又连声劝慰,见不奏效,又道:“王妃,总还有转圜之计。如今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世子的性命就在你我身上,这时再如何也不能……”
  有了此话,王妃才稍稍打起精神来,又大哭道:“世子真要送了性命,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竟不如让我也一道去了,黄泉路上我们娘两儿也有个伴!”正哭着,外头一阵脚步响动,郡王太妃的声音已是从外头传了进来:“哭什么!若有用,我老婆子陪你哭瞎了眼也不值什么!”
  见母亲前来,东平郡王夫妇忙强忍悲痛,起身相迎,口里却少不得劝慰:“母亲,万万不要……”话还没说完,太妃已是一挥手,令仆役人等皆退下,又令心腹婆子守在前后,自家方坐到榻上,双目炯炯盯着他们夫妻:“世子的事我已是知道了。现今圣上也罢,朝臣也罢,皆要拿我们家做筏子。若要拒绝,我孙儿的性命难保,若要赎回,我孙女儿便得远嫁和亲。他们已是打了这么个主意,再难更改。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若是使得,我也不愿孙女儿和亲,但要我舍了孙儿性命,再也不能!两害取其轻,你们原应清楚。”
  王妃浑身发抖,想到自己那娇女儿,不觉面皮雪白,抖着唇哭道:“母亲,我……”太妃猛然瞪向她,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不舍又如何!难道叫我孙儿连着尸首也不能回来?你去问问蓉儿,她愿不愿意踩着兄长的尸骨,好好过日子?”
  如此言语,连着东平郡王也哑然无声。
  屋子里登时一片凝滞,仿佛乌云沉沉压在众人心头,使他们连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了。而此时,太妃方又淡淡道:“你们为人父母的心,我如何不知?只现今如此境况,也唯有割了心头肉,求个保全性命罢了。另外还有一条,倒也可设法,只是这样的事必要做得周密,若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情势比之现今更为艰难。你们细想明白,再作区处——或许,还能保全蓉儿。”
  王妃闻说还有法子,忙哽咽着问道:“母亲既有法子,只管道明。”太妃见她仍旧如此急躁,不免皱眉告诫了一番,方道:“头前我见过一位姑娘,容貌才行俱是一时之选,比之蓉儿并不差分毫,只是家世略差了几分。她是紫薇舍人薛家的大姑娘,陪着荣国府王氏前来,我问了两句,端得不亢不卑,稳重涵养。我便说与景乡伯夫人,原两家已是有几分说定,偏着薛家大姑娘的兄长十分不成材,竟生了嫌隙,方就此作罢。”
  这一番话,王妃犹自皱眉,不知为何说及这个。那东平郡王却心机颇重,听得两句便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这薛家姑娘既好,可担当相亲之责,其兄又纨绔,稍加挑拨便能算计。不如设计取这薛家女,认个义女一类,以代蓉儿和亲?”
  太妃点一点头,目光沉沉:“正是如此。”
  那东平郡王沉默半日,方自点头:“那贤德妃失子病重,贾家又无甚子弟成器,便有几房姻亲,到底远着了。何况那薛家本不过是姻亲,行事谨慎,舍得重料,此计未必不成。且母亲既是看重那薛家女,想来也是聪敏之辈,彼时我等微露心意,想她一个女子,为这母兄一家子,必也会舍命相救。只是一件,圣上并朝臣未必愿意成全。再有,也实在有伤阴德。”
  “只消好生筹划,又有何不可。”太妃冷笑一声,目光沉沉如水:“便当真不能,你我也是为蓉儿尽力了。若是能成,那薛家我等自会补偿,又与那薛大姑娘求个公主名号,她还有什么不足?世间事便是如此,如今我们势强,薛家不得不依从。可先前我等在圣上朝臣面前,也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王妃原有几分不忍,但想着儿女,她仍不由哭道:“王爷,便听母亲的罢。我也知道这般对不住薛家。可明成并蓉儿她们……我、我下辈子情愿与那薛家女做牛做马,只求他们兄妹平安一生!”
  已是说到此处,那东平郡王本就意动,此时也不由点头应下。
  太妃见他们俱已是下定决心,方慢慢着道:“既已是决心如此,便要仔细筹划,万不能有半分错漏。那薛家的种种,必要一一打探明白。另外那贾府、王家、史家并几处远近姻亲人家,俱要查探明白。另外,家中如何取舍,也须得仔细,不能出一丝差池!不然,我那孙儿孙女儿的性命前程,可就难保了!”
  郡王夫妇点头不语。
  而他们正自计算的薛宝钗,此时正搁下了手中针线,抬头望向莺儿:“妈当真这么说的?”莺儿满面无奈,叹道:“姑娘,大爷并奶奶那般闹腾,太太也是无法,方搁下那么一句话的。”
  宝钗眉间微蹙,幽幽长叹一声,道:“哥哥也是糊涂了。那香菱既已是放了出去,又恢复了原先人家小姐的身份,自然也要重新出阁发嫁的。这事儿,凭谁说也是没理儿的。除非那甄家太太重将女儿卖与我们家。”说罢,她重又起身,理了理衣裙,便往薛蟠的屋子过去。
  那边正是闹得沸反盈天。休说薛姨妈这等素日慈和绵软的,就是有个凤姐儿,这会儿怕也喝止不住。宝钗立在外头听了半日,原与莺儿所说一般无二。本是薛蟠不知从哪儿得知,香菱也就是甄英莲将要嫁与一个小官做继室,如今已将将说定,不日便要下定。他又吃醉了酒,彼时闹了一回不中用,回来又吵嚷了几句,偏叫夏金桂俱听了个明白。
  那夏金桂本就对甄英莲心存芥蒂,此时再听得夫婿还孜孜念念,不由大怒,当时就叫骂起来。谁知薛蟠已是吃醉了,竟也耍起横来,全不是这些时日以来常避着的模样。
  这你不饶,我也不让的,如何还能消停,一时锣鼓齐响,当真上了全武行,将个好好的屋子砸了大半,还是叫嚷不休。薛姨妈原不愿理会,到了这份上也不得不来,没想到才入了屋子,还没张口说一个字,便被夏金桂指桑骂槐的一篇哭骂堵住了嘴,哆哆嗦嗦地斥骂了两句,皆不中用,也是怒极,方张口说了休妻两字。
  薛宝钗眉梢微动,转头与莺儿道:“大爷吃醉了,奶奶也是气糊涂了,怎么竟没个人拦阻,倒叫妈过去。你去叫几个结实婆子过来,将大爷并奶奶分开安置。”说罢,她抬步迈入屋中,伸手就搀扶住薛姨妈,柔声道:“妈且不要动怒,原是哥哥吃醉了,方生出些口角罢了。”


第二百零七章 陷薛蟠宝钗悲和亲
  她言语温柔,并不曾高声;却莫名叫场中人等俱是安静了三分。
  然而,夏金桂听明内容,她便勃然大怒;冷笑道:“姑娘说得好,可不是灌了黄汤迷了眼;倒连什么香菱什么休妻都嚷了出来。我也索性道明了;既要休妻,只管拿休书来!重将那位甄家小姐娶进门;做个明光正道的薛大奶奶!”
  正说着,那边早有婆子拦下了薛蟠,又拉扯着往书房里去。另有宝蟾等人,也皆是拦下,屋子里登时一静。宝钗听了这些话,眉梢不曾一动;依旧唇角擒笑,慢慢道:“嫂嫂,这原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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